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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 全集txt-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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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有些事情你也没必要知道。如果你想离开这里,就跟我走。”木易一边说着,一边踏出了房门。

  长恭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那个熟睡的孩子,俯身轻轻亲了他一下,虽然不知这是谁家的孩子,但毕竟也有过一个月的母子缘。做完这一切,她立刻跟了出去。

  两人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见有人惊慌地冲着这个方向跑了过来,见到木易就结结巴巴道:“不,不好了,计划失败了,皇上刚才将皇后关了起来…现在正派人来抓您…”

  木易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倒也并不惊慌,只应了一声,“知道了。”

  眼看着不远处人声鼎沸,火把通明,正是朝着这个方向而来。长恭心里一急,往四周张望了一下,忽然发现附近正是那个有密道的房间,于是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将木易拉了进去,“你先在这里躲一镇子,我出去把他引开,他应该不会伤害我的。”说着,她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那副美人图道,“这房里有通向外面的秘道,本来开启秘道的机关就在美人的画上,只可惜被他给改了。”

  木易眼睛一亮,若有所思地盯住了那幅美人图。

  长恭正打算走出去,忽然听他说道:“你不用出去。就算没有皇后的相助,宇文邕也奈何我不得。”

  她愣了愣,惊讶与他此时的镇静。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房间的门忽然被重重地撞开了!

  就算不抬头,她也知道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是谁。

  一片薄云飘过,将淡淡的月光略微遮住。在这一瞬间,她抬头看清了那人的眼睛,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的神色,只有看透一切的犀利和冰冷。

  他目光冰冷却平静地凝视着她。

  阿耶站立在皇上的侧后方,看着他被火把光亮映出的侧面轮廓的剪影,时不时落下一两片雪花在他的脸颊渐渐融化,那像刀削斧凿出来的微微上挑的眉梢眼角却不曾抽动过一下,任凭冰水淌过肌肤,流经唇角,一滴滴落入看不到底的暗黑,

  他的眼神忽然变了!长恭的心一紧,忽然想起当年自己刺伤他的时候,他也是如此的眼神。凉意向四肢百骸渗去,她强忍胸中的酸胀,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

  “抓起来。”低沉的三个字忽然从宇文邕的口中冷冷道出。

  像是不容许给自己反悔的机会,在她还未来得及仔细体会这三个字的时候,他迅速挥了挥手,琥珀色的瞳孔泛出冰冷狠绝。

  充满绝望的冰冷狠绝。

  似是有意让每人都看清楚、听清楚般,他一字字大声道:“把他们全部抓起来,押入大牢!

  三十五章真相

  隆冬的夜晚,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雪,四周一股股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正如长恭此刻的心情。

  就在侍卫们准备动手的时候,木易忽然轻轻笑了起来,“皇上,在这之前,我想你可能有兴趣看看这样东西吧。”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卷东西,扔到了宇文邕的面前。

  身边的侍卫立刻捡了起来,递给宇文邕。

  宇文邕不以为然地接了过来,只扫了一眼便脸色大变。

  “皇上,若是我将这些属于军事机密的地图交给突厥人的话,你说会怎么样?”木易不慌不忙地道。

  “就算你交给了他们又能怎样?别忘了现在突厥是我们的盟国,也不一定会开战。”宇文邕冷冷地看着他。

  “是吗?那可未必。”木易弯了弯唇,“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皇上,换作你是突厥可汗,在得到这些之后会不会改变想法呢?”

  长恭微微一愣,这话似乎在哪里曾经听到过,怪不得这木易刚才一点都不慌张,原来他手里握有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以花匠的身份在宫中待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拿到这些东西?此人不但心思缜密,而且耐心极强,不知小铁是怎样找到这个人的呢?

  “难道你花费了这么多精力得到这些东西,就是为了救她离开?”宇文邕也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

  “不错,收人钱财,替人办事,要办就一定办成功。”木易淡淡道。

  “你也必定是用这些威胁皇后的吧?”宇文邕眸光一闪。

  “皇上果然了解您的皇后,虽然她是突厥人,却无论如何不肯让我将地图交给突厥国,所以只能对我言听计从。”木易眼中掠起了一丝微光,“用这些来换个人应该不为过吧。”

  宇文邕冷笑一声,“难道朕就不能在这里杀了你,然后夺回地图吗?”

  木易又笑了笑,“皇上真是聪明的很,不过只可惜那么巧,我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另一半地图我已经放在宫外了。如果我不慎出了意外,恐怕那一半就要被送到突厥了。尽管只有一半,不过也应该有些用吧。”

  长恭默默注视着木易,这样的他、这样的说话方式又让她想起了‘‘‘那个人。

  “更何况,她并不爱你,你又何必苦苦囚禁着她不放呢?”木易接下来的这句话彻底惹恼了宇文邕。

  “我爱她,这就够了。”他脱口而出。

  木易抬眼看了看他,“皇上,没有一种爱可以凌驾于自由之上。爱的本意应是尊重而绝非屈辱,因为,爱本就不是一种权力,更不能成为一个借口。”

  宇文邕的身子微微一震,又望向长恭。她竟然为了离开这里,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难道他的王宫对她来说,真的就是一个囚笼吗?自己所做了一切,在她眼里也不过如此吗‘‘‘

  他知道,他一直梦想得到的就是她。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所梦想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多,他所想要的东西里,不但有她,还有这个有她的天下。

  如果这张地图被突厥人拿到手,实在是件令人困扰的事。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取回那半张地图。在某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很难选择。

  “弥罗,”她忽然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小名,“其实有时候,追求某样东西,到了最后,已经忘了最初的目的,而仅仅是为了得到。就好象你对我最美好的回忆还停留在月牙湖畔,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那时的高长恭了。所以,就算你一直禁锢着我,那也不是你想要得到的我。”

  不,他要她并不只是为了得到,可是,当他再次抬眼望着她的眼睛时,忽然悲哀的发现,这个人的心,他永远都得不到了。

  在过去的这么长时间里,他一直将她囚禁内在自己身旁,看着她一天一天憔悴下去。他明白,这对她是怎样的不公,真正残酷的人就是他自己。

  他爱着她,也恨着她,有时候连他自己也不知该怎样做。

  于是,他就在这时做了一个决定,他想不透那是对是错,可是他从来没有这样渴望想要去做,如入魔道,身不由己。

  在爱与恨之外,也许还有第三种选择——放弃。

  “好,那么朕就和你打一个赌。如果你输了,你就交出所有的地图,如果你赢了,”宇文邕顿了顿,“我就让你带走她。”

  “好。”木易干脆地答道。

  宇文邕清了清嗓子,指着那幅画道,“这幅画的后面有条通向宫外的密道,画上的某一处就是开启密道的机关,如果你能找到就算你赢,不过,机会只有一次。”

  “没问题。”木易回答的同样干脆,在稍稍考虑了一会儿之后,忽然伸出手,朝着画里的某一处摁了下去。

  只听见喀嗒一声,挂着美人图的墙竟然慢慢分成了两半‘‘‘墙内自有一番天地,还有阶梯通向那不可知的黑暗。

  “你怎么知道‘‘‘”宇文邕看上去相当吃惊。

  “皇上,这幅画里的女子和你有几分相似,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您的母亲吧。”他扯了一下嘴角,“所以我猜皇上必定不会将开启的机关安在您母亲的身上,那么整幅画里,似乎只有这朵别在鬓角的牡丹最有可能了。皇上金口玉言,这里在场的各位也都听到了,想必您不会反悔吧。”

  宇文邕沉默着,静静望着长恭,恍若眺望断线的翩然飞逝的风筝,哪怕坚韧的筝线嵌进掌心的伤痕,哪怕根本什么都攥不住,也不愿松手。直至几乎要断掉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松手让那线飞走,任盘根错节的痛楚深入肌肤。

  他走到她面前,嘴唇冷得像冰,俯下头,用她的嘴唇来温暖自己的嘴唇。

  感觉到了她的挣扎,他慢慢移开了嘴唇,拿着她的手贴在唇边,“我会让你走,但是,我可不可以请求你,假装一次,只有这一次,假装你是爱我的呢?”

  那一刻长恭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骄傲的男人,放下自己一切的尊严,向她企求爱情。

  她没有再挣扎,迷乱地承接着那些疯狂印在她唇上的吻,她从来不曾尝过这样深深的、绝望黯然的、悲哀的吻!

  有一种战栗的感觉穿透了她,无法假装,无法忘记地强烈地震撼着她。

  “记住,高长恭,如果要恨,就恨的长久一点,一辈子。”这是他对她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最后的一点点要求,只要她能记得他,哪怕是恨,也要她记得他。

  他不想折断她的翅膀…从前或许想过,但始终还是舍不得。只要她记得,记得曾经遗落过一根羽毛在这里便足够了…该离开的终究留不住,如果她要自由,他不会再捆绑她。因为这世间总会有自己得不到也不能占有的人,总会有阻挡不了也无法改变的事,总会有拿不出也给不起的爱。

  此时此刻,他很想问自己,如果没有那半张地图,他会放手吗?

  答案…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

  她离去的背景在一片黑暗中越来越远,远得这一生仿佛都再也走不到他的身边、走不进他的心。

  下了几级阶梯,借着火折子的光亮,长恭看清了密道还和原来一样,是一条幽长、狭窄、低矮的通道,四周还弥漫着一股潮湿难闻的气味。

  两人在通道里默默地走着,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长恭看到了出口,不由得大喜,正想回头告诉他,忽然只觉脖颈处一痛,眼前一阵发黑,倒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窗外,雪越发的轻狂了。

  夜静谧的离奇,在雪地上磔磔急行的马车轱辘声打破了这难得的宁静。

  长恭恢复意识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欣喜若狂的面容。彼时,月色清冷的淡银,映上女孩的笑颜,如花盛开在眼前般,美好而温馨。

  “长恭哥哥,你没死,你真的没死……我们真的把你救出来了……”小铁激动颤抖的嗓音传入她的耳中,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会不会又是幻觉……

  小铁抹了一把眼泪又破涕为笑,“瞧我给说惯了,应该是长恭姐姐才对……”

  “小铁……”她低低喊了一声,眼睛突然间湿润了起来。她抖动着长长的睫毛,竭力去忘记那涌起的一幕幕酸楚的往事。

  感觉到她情绪上的变化,小铁连忙绽开了一个笑容道:“对了,你的孩子,将来让他让我做干妈好不好?”

  长恭心里一震,蓦地睁大了眼,“小铁,我的孩子呢?他现在在哪里?我要去看他!”

  “不急不急,他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我这就带你去看他,然后我们一起回漠北,好不好?那里有我的哥哥和阿景哥哥……绝对不会,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长恭听到孩子没事,这才稍稍放了心,可又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去了突厥,还成了突厥公主?你怎么知道我没死,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小铁扯了扯嘴角,“长恭姐姐,你的问题这么多,我一下子又怎么回答。这个狗皇帝连你都要杀,我已经对他,对这个国家失望透顶了。至少突厥还有我的亲哥哥……”

  长恭垂下了眼眸,“我知道你的心情,小铁,我又何尝不是失望至极……”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个木易又是什么人?”

  小铁的脸色一僵,支吾道:“哦,那是我哥哥的一个朋友。”

  “你哥哥的朋友?”她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小铁。

  “嗯,是,是他的一个好朋友。”小铁忽然眼眶一红,拉住了长恭的手,“你,你一定在周国受了很多苦吧?”

  长恭沉默着,却没有说话。

  “你不用瞒我,我知道,我知道……宇文邕这个……这个浑蛋,如果不是他强迫你,你又怎么会有这个孩子……”小铁的眼中似有水汽弥漫,到后来竟然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长恭连忙摇了摇头,“不,不,小铁,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不是他的?那是……”小铁显然大吃一惊,瞳孔骤然一缩,“难道是……”

  长恭低下了头,仿佛从心头流出了淡淡的鲜红,缓缓浸润,最是温暖。

  温暖的血,深深的痛。

  通到极致,却又温暖到极致。

  “是的,这是恒伽和我的孩子。”

  小铁的脸色变得灰白一片,嘴唇轻轻抖动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个孩子是我区讨伐高思好之前和恒伽……”长恭的脸微微一红,没有留意小铁异常的反应,“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孩子,我也不会苟延残喘地生活在这个囚笼里。”

  小铁似乎慢慢冷静下来,“怪不得听宫里人说,小皇子是早产儿。”

  “那也是宇文邕为了不让人说闲话找的托词。”长恭的神色一黯,“虽然恒伽不在了,可他给我留下了一件最珍贵的礼物。”

  “长恭!”小铁忽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不行了,我,我装不下去了,有件事我一定要和你说明白!”

  “什么?”

  “其实,其实恒伽哥哥他……他没有死!”

  这短短的一句话,就像是一箭击中了她的心房,血色四溅,犹如鲜红的花瞬间当胸开放。而她的伤痛、她的思念,也如这成千上万朵的血色花朵,沸沸扬扬地翻涌着……

  “你说什么?恒伽他没死!他在哪里,他在哪里?!”她的思绪在瞬间变得极度混乱起来,伸手抓住了小铁的衣襟连声问着。不知为什么,在难以置信的震惊、欣喜和怀疑中,夹杂着莫名的恐惧。

  一种让她不敢深入去想更多的恐惧。

  “你冷静一下,先听我说。那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你已经停止了呼吸,我……我……”小铁叹了一口气,显然不想再忆起当时的悲伤,“我们也只得将你安葬了。第二天恒伽哥哥就回了邺城,他似乎已经得到了你被处死的消息,一进王府就紧紧抱住你的灵位不放手,他不哭也不说话,整个人就跟死了一样。他一滴眼泪也没流,却呕了好几次血。直到第三天晚上,他非要看看你的尸体,说是绝不相信你已经死了。于是我就陪着他偷偷去了你的坟墓,结果打开棺材一看,里面竟然是空的!”

  长恭紧紧咬着下唇,只要一想到恒伽悲痛欲绝的样子,她就心如刀绞。

  “于是恒伽哥哥干脆辞了官,和我一起到处去寻找你的下落。”小铁的脸色渐渐发青,“斛律叔叔全家被处死的时候,恒伽哥哥正好在寻找你的路上,所以才逃过一劫。他收到消息的时候,将自己关了三天三夜,随后又忍住伤痛继续寻找你。最后终于发现原来你被带到了周国王室。于是,我们制订了一个计划……”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我回突厥希望能和哥哥们冰释前嫌,这样或许才能拥有可以做后盾的力量,而恒伽哥哥……他就混进王宫,将宇文邕的军事地图弄到手,以此为要挟救你出来。因为宇文邕的野心就是他最大的弱点。“长恭的脸上平静如水,而心中的恐惧感却是那般清晰,令肢体颤抖,令呼吸窒息。她不敢想,不敢想……只想到小铁眼中的悲伤仿佛正溢出眼眶,飘向她的心间。

  “恒伽哥哥为了不让人发现他的身份,就用火烧毁了自己的脸,用烟熏哑了自己的喉咙,为了让伤疤看起来是陈伤,他就按照医术所说,在伤口还血淋淋的时候涂上了朝天椒……“她的眼角有泪光闪烁,“那是正常人都难以忍受的疼痛……在短短的几个月里,他把自己从一位贵公子变成了一个……花匠木易。”

  长恭闭上眼睛,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被硬生生地撕成两半,每一寸骨头、每一根神经,无一不痛不欲生。她的喉咙一阵痉挛,突然喷出一口血来,滚热的血花如雨点纷纷扬扬落在地上,“恒伽……恒伽……”

  小铁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想帮她擦试脸上的血迹,却被她一把拉住了衣袖。

  “他人呢?告诉我他在哪里,告诉我!”她的双目赤红,神色疯狂,仿佛所有的理智在刹那间灰飞烟灭。

  “他……让我不要告诉你真相。他说与其让你面对这样丑陋的他,还不如让你以为他已经死了……”小铁眼角的泪水终于还是滑落了下来,“可是……可是……那样的恒伽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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