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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坐一会吧,我有点累了。”
雨伦也没吭声,就一屁股随她坐到了石椅上。
“上次在你厂办公室的时候,你很会说,今天怎么变了个人了?”首燕边捶着腰,边埋怨说。
雨伦还是不响,只把眼睛定定的盯着首燕。
“你怎么啦,病了?”首燕说话间就用手在雨伦眼前晃了晃,并大胆的摸了摸雨伦的额头。
雨伦下意识的偏了偏头,懒懒地回答,“瞎说,谁有病哪。”
“那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哪?”
“哪来那么多话呀,我不是在听吗?”
首燕的嘴开始撅起来了,鼻孔里“哼”了一声,“大概是吃了哑药了。”
“那你吃了罗嗦药了。”雨伦反击说。
“你这个温吞水,烧不开。”首燕说着用拳头在雨伦的背上捶打。
“唉呀,痛,痛死我了,好姑奶奶。”雨伦边叫边夸张地揉着被敲打的地方。
“我说,我们俩的事到底怎么办哪?你有没有问问你父亲?老是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一个事呀。上次我母亲来信猜问我我们俩的关系到底怎样了,如果没意见,就应该商量什么时候结婚了。如果不行的话,那再另行打算。我们的年龄也不小了,一直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呀。”
首燕的话中间已带有明显的埋怨成份了。雨理“唉”了一声就又不响了。
“人家问你哪,你聋啦!”
“我说什么呢?我又不知道我父母是怎么想的,起先他们很积极,后来不知触动了哪根倔经,一直不肯表态。直到今天来之前,我跟老头讲了,他也一声不吭,只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算是知道了。至于他们肚子里想些什么,我哪能指知道呢。”
雨伦停了一下,眼梢瞥了一下首燕,又继续说下去,“我也在想,我们这样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他们是死脑筋,转不过弯来的,所以。——”
“所以什么,所以你退却了,我估计你会这样说的,你那老子的心思我能猜到,还不是怕我飞了,我可以坦白的告诉你,农忙以后,我的思想确实动摇过,见有脚路的人通过各种关系回去了,我能无动于衷吗?我想了很多、很多,象我这样的人,一定要回去,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但是,我回去了能干什么呢?加上家里还有四个弟妹,我回去不要说工作难找,连住的地方也成问题。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留下来,这个你可以放一万个心。”
首燕说着几乎要哭出来了,重重的咽气声,使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雨理不忍心看心爱的人流眼泪,就幽幽地劝道,“我绝对没有其他意思,老人家有这样那样的想法也是正常的。我说穿了,我也有顾虑的,我最大的担心是我恐怕配不上你,将来如果你上调走了,不是近,而在江西那,路远迢迢的,如果有些什么事的话,叫又叫不应,走又走不及,那真是很麻烦的事情。再说,将来你是城市户口,我在农村,那算什么呀?”
雨理本想劝几句的,却说了更让首燕揪心的话,连他自己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也许是沉在心底太久的缘故吧,一下就爆发出来了。
听到这里,首燕再也忍不住了,抽抽泣泣的哭出了声音,一群路过的小孩都回过头来好奇的看着他俩,指指戳戳的议论。雨理见此情景,就从口袋里掏出手巾给首燕擦泪,同时把她拉了起来,嘴里一个劲地说,“你看,你看,这样子多难看,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首燕虽然收住了哭声,但还是忍不住一会儿噎一口气,手不住的在眼睛上擦,两人一步一摇的向锡山上走去。暖湿的南风吹在脸上,使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焦燥,两人各自想着心事,好长一会儿谁也不吭声,只有高树上的知了在“知了--知了--”的叫个不停。偶尔传来一两声白头翁的“唧喳”的叫声,由于天热,公园里几乎看不到走动的人影。
两人沿着石阶慢腾腾的往山顶走去,四周的树影把他俩包裹的严严实实,长时间的沉默,使活泼的首燕再也耐不住了,她踢动了石阶上一粒碍人的石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哎,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哪!小时候吃不饱,穿不好,读书时,知识没学到,上山下乡第一个,现在回城轮不到。哎!”又是一声哀怨的长叹。雨伦还是不响。
“你到是讲话呀,你,”
首燕用手戳了雨伦后背一下,雨伦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尽管首燕逼他讲话,他回过头来勉强咧了咧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这下首燕真的恼了,嘴一撅,手一甩,蹲了一下脚狠狠地说:“好好好,我不上去了,你走吧。”
说完就返回身只管自己往山下走去。雨伦这才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看着首燕渐渐远去的后背,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你呀,你叫我有什么好说的呢,我还不是和你一样窝心,嘿,该死的户口,不知到什么时候才会消失。工农差别何时才会没有,你想你将来如果回江西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该死的轮窑上,怎么过下去呢?”
听到雨伦开了口,首燕才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蹙着眉头,象是不认识似的看着雨伦的脸,又返身向雨伦一步一步趸过来。
“我可不管将来怎样,我要的是现在,现在!”
雨伦擦了一下油汗,索性蹲了下来,就势坐在山路旁一块高出的石头上,右手托着下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首燕快速回到雨伦身边,在他身旁的石头上,长叹了一口气,随手捡起一粒石子重重的向远处扔出去。长时间的沉默,其实两人内心都没有平静。
首燕自从七年前来到插队的地方,一直过着很平静的生活,出工、收工,成天跟泥巴打交道,泥里水里爬来滚去,一天到晚忙得象个机器人似的,什么事业、爱情等几乎都已经忘记了。尽管这两年有许多媒人上门来,跟她婶叽叽咕咕的为她做媒,但她不是回避就是看不上,根本就没有把谈恋爱的事放到心里去,一直到今年春节回江西,在母亲反复催问下,她还坚定的回答‘没有“两个字。可是当她临返回时,他的父亲给她明确“接班”的机会已定下来给小弟,她返城的念头才彻底的打消了。虽然她嘴上勉强说同意,可心里却憋着一口气,回到许巷以后,她背着叔叔婶婶不知流过多少眼泪,每到夜深人静,她觉得特别难受。叔婶大概知道了她的心事,也许是父母写信告诉他们的,就托阿利娘再次为她介绍对象,听了阿利娘的介绍,这一次她没有回避,反正命运把自己抛到了这里,强争还会有什么用呢。因此,她答应了和雨伦见面,第一次的接触雨伦就留给她一个难以忘怀的印象,作为农村青年,雨伦对女性还是满有魅力的,他那纯朴的性格、健壮的身体、高中的文化程度、较一般家庭富裕的家境,确实很有吸引力。可首燕主要还是看中他那文静的脾气,友善的处事方法。说实话,首燕认为自己要找农村的对象,恐怕雨伦是最佳人选了。几个月的接触,雨伦的确已在她内心深处烙上了深深的印记。可偏偏好事多磨,不知哪一位多嘴婆在雨伦父亲面前绕舌,说首燕是“候鸟”,章家是留不住的。因此惹得老头子突然改变主意,死活不同意他俩的事。雨伦呢,本来就是一锅温吞水,被他父亲一搅,就三心二意的拿不定主意。舍不得说散伙,但也不坚定的表态。一直这样拖着,不冷不热的,真叫人心焦。想到这里,首燕不知不觉中露出“我的命好苦啊!”的悲叹。眼泪就又一次无意识的流了下来。鼻子一抽一抽的,一副痛不欲生的神情。
雨伦呢,心里也不好受。说心里话,他不仅对首燕方方面面的条件都很满意,而且可以说是到了痴迷的地步。不谈首燕那漂亮到象电影明星一样的外貌,晒不黑的润滑光洁的皮肤,光是首燕那大城市人的幽雅气质,就使雨伦自叹不如了。能获得首燕这样姑娘的爱情是雨伦梦寐以求的理想,一开始,他就非常称心,总有一种命运之神垂青的感觉。当他受到首燕第二封信的时候,他简直要高兴得发疯了。那几天,他随便干什么事都有一种甜蜜蜜的感觉,无论看什么景物都特别明亮。即使老父亲那成天板着的板条脸,他也觉得有了生气。可不知什么原因,在农忙以后的一天,老父亲突然一本正经的向自己表态,说他不同意雨伦再和首燕谈下去。自己又不敢问为什么,后来经母亲的解释才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原来父亲听信了隔壁村上瘸腿老三的卜卦,说雨伦和首燕没有夫妻缘分,即使暂时成功了,不久的将来也要分离。雨伦听了母亲的话,半天没回过神来,尽管他知道瘸腿老三是瞎说的,但是细细想来,他和首燕的悬殊差别,他也感到不寒而栗,况且社会上又在纷纷传说,知青即将大返城,如果这是真的,那岂不被瘸腿老三说着,那太可怕了,雨伦简直不敢往下想。成堆的情结,雨伦想破了脑袋也无法解开,听天由命吧。雨伦不止一次在心里祈祷。
听到首燕的哀叹,他一激灵,接上去说,“小燕,咱们何苦跳到这个泥潭里呢,浪费了那么多情感,没有结果又何必呢?”
“哼”,首燕从鼻孔里恨声的说道,“我没猜错的话,你家老头的话其实正中你的下怀,说穿了,是你在担心我飞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已经没有坐在这里的必要了。”
“哎呀,你想到哪里去了,交往了这么长时间,难道你还没有了解我哪?是不是要我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看看哪?”
“那你为什么那样说呢?”
“不是我要那样说,而是社会要那样说。”
“难道你要跟社会结婚吗?”首燕冷笑了一下才接下去说,“你是跟我谈恋爱,如果要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要弄清楚,我的大阿哥。”
说到这里,首燕发现自己由于激动而说走了嘴,这么长时间的恋爱谈下来,她还是第一次称雨伦为“阿哥”,所以她感到脸上一阵发烫,心里对自己说,我这是怎么啦,气昏了头了吗?
雨伦当然也听到了首燕的话,他惊讶地看着首燕,见她的脸红到了耳根,不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他也知道,由于当时《五朵金花》的开禁,“阿哥阿妹”的称呼又在社会上流传开来了。谁知首燕就随手拈来,用到他们俩的事上了。
“你,你,。。。首燕结巴起来。”
“好了,好了,我的好阿妹,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有什么话可以讲呢?”
雨伦站起来,习惯性地拍拍屁股上的土,第一次主动拉着首燕的手往前走去,边走边自个儿往下说道,“即使天蹋下来,水漫上来,我也铁了心了,今后不管你的情况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我都不后悔。这样,总好了吧,我的燕妹妹。”
“你坏,你坏,”首燕边说,边用拳头在雨伦胸前捶打。
雨伦顺手抓住了首燕的手,用力一拉,首燕一个趔趄,顺势倒在雨伦的怀里,撒娇似地说,“你这个胆小鬼,想吃鱼,又怕腥,将来肯定干不出大事来。”
雨伦微笑着不回答,只是紧紧地抱着首燕,低下头来,嘴对着首燕很快地在她脸上吻了一下。首燕也不回避,脸上微微泛起一层红晕。
第十九节
农历六月三十,正是骄阳当头的时候,气温上升到摄氏35度以上,室外太阳下的温度不下50度,人只要在阳光下站上三两分钟,就会感到热浪扑面,气也透不过来。
中午时分,杨晴枫趁任容昏睡的时候,匆匆赶回家,熬了一点鸡汤,拚命往回赶,尽管汗水不停的从她那白白的脸上一个劲地往下掉,她也一点不知觉。直到乘上了开往市里的班车,她才意识到自己的狼狈相,慌忙掏出手巾来,很快地擦了一下汗水,理了理散乱的前留海,靠在座椅背上打起盹来。这两天,任容的病时好时坏,把她累的够呛的了。俗话说“久病无孝子”,当初,任容被确诊为胰腺癌的时候,她急得差点昏死过去,一个星期中几乎没进米食,靠几口麦乳精支撑着,硬挺着没日没夜的细心照料着自己赖以生存的男人。一个多月来,眼泪起码哭掉几大碗,城里乡下不知赶了多少趟,明知是渺茫的希望,但仍有一股力量推动着她去不停的转,近二十年的夫妻情份,她绝对舍不得任容离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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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的颠簸,晴枫渐渐有了睡意。睡梦中,她见到了一朵血红的鸡冠花,在狂风中摇摆不停,突然鸡冠花离地飞起来了,一直朝着她的头顶飞来,稳稳的戴到了她的头上,她只感到一阵疼痛,惊醒来才发现自己的头碰在前边座位的靠背上,撞了一下,用手一摸,发现额头上已窿起了一个包。
“该死,”晴枫低声地咕囔着。不一会儿,她又进入了她的梦境。这一次是见一只五彩斑斓的猛虎,呼呼叫着,冲上前来,从她手中枪走了任容,她拚命地去抢,可哪里敌得过老虎呢?“还我人来,还我人来。”晴枫死命地叫着,同车厢的乘客见这个女人在做白日梦,都小声地笑了起来。
汽车到站的刹车声,使晴枫清醒了过来,她根本就没知道自己在梦中大叫大闹,没事人一个的只管往车下闯。
“那一个是任容的老婆,这下命苦了。”
“那也活该,谁叫她以前作蘖的,这真叫天作孽,犹可救,自作孽,不可救。”身后传来陌生人的嘀咕声,晴枫也只当没听见,一路小跑着,想早一点到医院。
当她跑到医院门口的时候,远远就见有一个穿白衣服戴口罩的护工推一辆装死人的手推车向太平间的方向去了。她心里别别地跳,这时,她还丝毫没想到是自己的男人。直到她闯进任容的病房,发现任容的病床上一什么也没有了时,她才回过神来,手中的汤钵头一下就滑到了地上,她一返身,拚命地去追赶那辆送尸车,可没跑到广场,就一头载倒在通道里了。幸亏值班医生路过,发现这一情况就马上进行抢救,好一会儿,晴枫才悠悠地醒来。
“呜---哇---”拖着哭腔的一长声在中午静悄悄的医院里,特别显得凄疠。叫声中,晴枫又一窜,口中叫着“我的死鬼呀--”拚命往太平间奔去。几个抢救的医生和围观的病人家属惊得目瞪口呆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等到任容的大哥、嫂子,儿子、女儿获悉赶到医院,只见杨晴枫还靠在太平间的铁门上哀哀地哭个不停。嘴里叽哩咕噜的不知在念叨点啥。样子已经和电影里的女鬼相差无几了。在仁金和她女儿的拖拉下,才哀哀啼啼地离开太平间,到医生处了解任容死前的情况。
原来,当天杨晴枫离开后不一会儿,任容就醒来了,感到要小便,喊晴枫,不见人,就支撑着自己起来,可刚爬起来,就一下摔在地上,鼻口被拖下去的被子塞住了,爬又爬不起,一口气就被闷住了,等到医生查房时发现,任容早已断气了。因此,医生开了死亡证明书,见家属不在,就叫护工拖到太平间里去了。听到这里,杨晴枫又一次乱拉自己的头发,乱敲自己的巴掌,口里一个劲的哭叫,“都怪我,都怪我,我该死,我该死。”还是医生劝道,“事情到这个地步,责怪是没有用的了,从另一方面说,也许这是死者的福气,他活着也十分痛苦,到还不如现在这样一了百了,去他的极乐世界了。”任金和他的媳妇都眼泪汪汪的,任容的女儿就大声地哭了出来。
由于天气炎热,任容的出殡选在“三朝”。
七月中的天总是热浪袭人,这一天,一清早,气温就在三十四度上下,太阳一出来,就只见雾蒙蒙的,一眼望去,远处的空气里就好象飘着银丝,一闪一闪的刺人眼,阳光看起来并不特别厉害,可总让人觉得有毛毛虫在人身上钻似的,浑身觉得不自在。呼吸起来就象有什么堵着喉咙一样,要比往日多化许多力气。
任容家门前用油布搭了个大凉棚,一大清早就哭声不断。任容娘得知任容病逝的消息后就一睡不起,任容老婆杨晴枫也已被强制注射了安静剂,只会呆呆地坐在门口的长凳上,怔怔的看着出出进进忙碌的乡邻,偶而发出一两声似哭非哭的干嚎。凉棚下面,正中放着一张八仙桌,四张长凳分四面安放,几个帮忙的村人在做着孝袖套,嘴里时不时发出一两下悲叹。
任容的大舅子第一个来到,任容女儿小芯见舅舅来了就呀呀的哭了几下,算是迎接。晴枫只会咧咧嘴,算是与大哥打招呼了。任容的儿子叫了声“舅舅”后,就让舅舅坐到长凳上,并到里间给舅舅端来了茶水。舅舅却到堂屋给任容鞠了一个躬放好了手里的花圈,才回到桌子旁坐下,一脸的悲伤就写在了脸上。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