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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五皇子，自皇帝故去后，就一蹶不振，整天病怏怏的窝在软榻上。
湘锦宫主担心他的身体，日夜不停守候，而我这个无能又无用的婢女，自然是无能为力，只求能侍候好了五皇子的吃食。
一天天一夜夜，我看着五皇子消瘦，哭到没了眼泪。
一次又一次，我怕看到五皇子。
我躲在营帐外面，听着湘锦宫主不知疲倦的开解五皇子。
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一切，不过只是我的自以为是，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戏。
那一天，当我感觉到唇上的温度，从梦中醒过来的时候，眼前赫然是沉息大祭司的绝世容颜。
我愣了片刻，才懂得推开他。
我问，祭司大人这是做什么？
我想，我的声音里一定充满了怒气，因为我看到沉息大祭司眼中闪过一抹受伤，可他没说什么，也没解释，他只是拉起我，说要带我去看点东西。
来自心底的恐慌又升起了，我竭力挣脱，于是，沉息大祭司点了我穴。
然后，沉息大祭司就把我带到了军营里关押俘虏的地方。
托沉息大祭司强大灵力的福，我们一路走进去，竟然没被人发现，我知道，沉息大祭司在进来之前，在我额头上画下的是隐身符咒。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却在我看清楚关押着的那人容貌时，惊得差点惊呼出声。
但我的呼声，被沉息大祭司及时吻了去。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沉息大祭司，忘了推开，沉息大祭司也看着我，他好看的凤目中有一个小小的我。
很久，沉息大祭司才放开我，然后他就看向那个俘虏，再也不说话了。
我知道，他是想让我自己看明白一切。
于是，我把目光投向了被绑缚的皇帝。
没错，原本该是战死了的皇帝，正被绑缚在自己军营关押俘虏的地方。
三皇子站在皇帝前面，旁边是湘锦宫主。
三皇子的手中拿着带倒刺的皮鞭，湘锦宫主的手中拿着一个玉白的小瓷瓶。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我疑惑的时候，我听到三皇子问，皇兄，你真的不肯交出玉玺吗？
然后皇帝微微动了一下，回答，凰儿，我没想到你竟然妄想篡位。
三皇子挥动鞭子抽到皇帝身上，皇帝一阵颤抖，歪倒在地。
三皇子又说，皇兄，我不是想篡位，你该知道，这个帝位原本就是麟儿的，我只是把原本属于他的东西还给他。
皇帝冷哼，要还，也是我来还，也是该还给麟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凰儿，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君子，却没想到有了贼心，却没贼胆承认。
三皇子气的脸苍白，他怒吼，皇兄，不想再受皮肉之苦，就交出玉玺。
皇帝突然从地上跳起来，一口咬住了三皇子的腿，用呜咽的声音质问，你把麟儿怎么了，你把麟儿怎么了？
这种折磨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是不是从他们谎称皇帝战死的那一天就开始？
三皇子真的打算篡位吗？
湘锦宫主为何也会在这里？
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浑身是伤，惨不忍睹，却在这种时候还关心着自己的小小爱人吗？
许多的疑问在我脑中飞速流过，我觉得太不可思议了，竟然在军营中发生着这种事，而身在其中的我竟然毫不知情。
可这一切的震撼，一切的不可置信，却远远不及一个清脆而略带卷舌的声音响起给我带来的震撼大。
就在皇帝被三皇子无论怎么抽打，也不肯松口的时候，我听到一个声音响起了。
——皇帝哥哥，你说要把帝位还给我，那么，我站在这里了，你就肯交出玉玺了吗？
那个声音，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那个声音，我曾经在江南，在小侯爷的府邸中听到过。
那个声音，我一直以为是幻觉。
那个声音，竟然从我漂亮的小王子，五皇子，夜麟殿下的口中发出来。
五皇子，从暗处一步步走了出来，身着皇子袍的他美得不可方物，他看向皇帝的那双眼睛依旧漂亮，他薄薄的红唇轻轻开阖，像曾经的无数次一样，他秀挺的鼻尖红红的，大概是军营夜间冰寒冻的。
无论怎么看，他都是一个漂亮、骄傲、精灵一样的小王子。
五皇子看着皇帝，皇帝双目爆睁，急欲瞪出血来。
然后，五皇子就笑了，咯咯的笑着，像是曾经无数次被皇帝逗得开心笑着时候一样的表情，而那声音是我们谁都希望听到，却以为一生都无法听到的。
五皇子后来再说了什么，我不知道，甚至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是我从沉息大祭司的口中听说的，因为，在五皇子拿过三皇子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的时候，我，晕了过去。
第十二章
皇家的利益，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反对而改变。
听完了沉息大祭司的讲述，我完全不敢相信，抱着自己的头疯狂嘶喊。
而沉息大祭司，紧紧抱着我，任我把所有的怒气，所有的辛酸，所有的心痛都发泄到了他的脸上，身上。
他说的一切太过匪夷所思，让我怎么相信。
他说，我不是宫中的婢女，我是天阴教的圣女。
他说，五皇子确实曾经伤了脑子，曾经不能说话，但在火灾之后的第二年就已经被纤月宫云楼楼主治好了。
他说，纤月宫和天阴教其实从来都没有平和过，争斗永无止息。
他说，五皇子送九皇子去边疆，只是为了让他远离危险。
他说，小侯爷已经掌控了京城的整个局势。
他说，那一天皇帝对五皇子突然的暴行，只是中了天下至媚的媚药。
他说，从那一天开始，三皇子站到了五皇子一边。
他说，湘锦宫主和天阴教只是做了不同的选择，纤月宫选的是五皇子，而他选的是皇帝。
他说，这场争斗不仅关系两派，还关系整个天下。
他甚至还说，三年前的那场火，是皇帝放的，只因为要夺取原本属于五皇子的帝位。
只是，皇帝终究还是失败了，败在了情爱之中，败在了欲＊望之上。
沉息大祭司最后又说，我只是安排在五皇子身边的棋子，为了万无一失，所以被施展移灵术，忘掉了自己天阴教圣女的身份，忘掉在天阴教的一切。
而如今，到了一切回归原位的时候。
沉息大祭司让我装作不知道一切，回到五皇子身边，伺机刺杀。
沉息大祭司说，一切，已经到了最后一刻，然后，他交了一把精致的匕首到我手中，又将我带回了五皇子的营帐。
再走近那个熟悉的地方，我仍处在恍惚之中。
从沉息大祭司那里听到的一切，我仍然无法相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只是个小小婢女，我一心一意就是想要侍候五皇子。
夜麟殿下，是我漂亮的小王子，我发过誓，永远不会离开他。
是啊，我发过誓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他，我又怎么会去刺杀他？
所以，我把那把精致的匕首扔了，但我却没把这件事告诉五皇子。
回到营帐，五皇子从梦中醒来，他依然像曾经的每一次一样，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他比着手势，问我怎么了，问我眼睛为什么肿了，是不是哭了，问我谁欺负我了，他还是像曾经的很多次一样，说谁欺负我，他就帮我欺负回来。
我看着不停比着手势的五皇子，他的样子因为刚睡醒迷离而天真，我看着这样的他，突然就哭了。
我趴在五皇子腿上，一直哭，一直哭，哭到睡着。
而我不知道的是，就在我睡着的时候，就在我醒来以为五皇子不曾离开的那段时间，五皇子亲手喂皇帝喝下了天下至毒的——碧海青天。
喂皇帝喝下纤月宫先代云楼楼主配制的决不可解的毒药时，五皇子用他好听的声音对皇帝说，皇帝哥哥，如今，我想让你尝尝过去三年，每一夜，我是如何的痛苦。
碧海青天夜夜心，就连嫦娥也无法忍受的苦痛，凡人又如何忍受。
听说，此毒，曾让先代天阴教历史上最强大的大祭司花映夜也无法忍受，而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么，娇生惯养，天子之尊的皇帝，又如何能忍受。
每一夜，军营中都能响起如野兽的哀嚎。
三皇子对众军士说，那是妖族俘虏，如此对待只是希望从他口中知道皇帝尸体的下落。
对于妖族，凌宇皇朝的每一个臣民都恨之入骨，所以，在听到那样的叫声时，每一个人的眼中闪烁的是血腥和犹不解恨。
而每一夜，听到这个叫声的时候，五皇子漂亮的双眼都会慢慢眯起，像是陷入某种回忆中，然后，他的脸上就会浮现出太过明显的屈辱。
沉息大祭司一直伺机救出皇帝，但没有一次成功，也是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湘锦宫主不只武功高强，灵术也不弱。
沉息大祭司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了我身上，他说，即使不能救出皇帝，也一定要杀了五皇子，因为，天阴教还有四皇子，四皇子在京城，若是皇帝死，五皇子毙，他就可以立刻作出假遗诏，让四皇子登上皇位。
可我，却让沉息大祭司失望了。
因为，即使知道了一切，相信了一切，我仍然无法对五皇子下手。
沉息大祭司急了，他问我，占秋，你是不是爱上了五皇子？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怎么知道，在见过皇帝和五皇子之间那场惊世骇俗的爱，又亲眼见证一切不过是虚假后，我再也不相信爱。
不知道什么是爱。
如果，我曾经爱过，如沉息大祭司说，作为圣女的我爱的是他，如他现在所质问的，我爱上了五皇子。
那么，在我走进关押俘虏的地方的那一刻，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爱，我已经忘情忘爱。
第十三章
看到我的出现，五皇子显然很惊讶，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他不再比手势，他问，占秋，你都知道了，对吗？
占秋？
我第一次听到五皇子叫我的名字，我曾经有多少次那么期待过，期待能从他的口中听到我的名字，可当有一天终于听到的时候，我却发现我没有一点欣喜。
我问，夜麟殿下，为什么啊？
五皇子看了我一会儿，笑了，他回答，为什么？这三年来的多少个日夜，你躲在帷帐后面流泪，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问我为什么？那我倒想问问你的那些泪水是为什么？
我摇头，问，只是因为这样吗？可陛下是爱你的啊？
五皇子冷哼，爱我，爱我他放火想烧死我？爱我，他就可以对亲兄弟下手？爱我，他就不顾我的意愿？爱我，他就让人废我的脑子？他这样，是爱我吗？
我浑身颤抖，我看了看缩在地上，已经不知道是否还活着的皇帝，问，殿下，你骗了所有人，对吗？你也骗了我，对吗？
五皇子缓缓走到我面前，抚上我的脸颊，他说，占秋，我不想骗你的，你不知道，整个皇宫中，我一开始只相信你，我甚至连三皇兄，九皇弟也不信，我只信你，因为你是在那场大火后才出现的，可是，湘锦说，他说……他说，你是天阴教的圣女，占秋……你让我……让我还怎么信你？
呵——
我哆嗦着后退了一步。
原来，我的身份，在我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我一心一意对待的夜麟殿下却早知道了。
五皇子又问我，他歪着头，眼中闪动疑惑，模样可怜而天真，他问，占秋，我以为你会懂的，我以为即使所有人不懂，你也会懂，这三年，你是看着我怎么过来的啊，那些痛苦，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然后，五皇子又问，占秋，你觉得我错了吗？
我摇头，我只是摇头，说不出话来。
错了吗？
我不知道。
我不停后退，后退，我想离开这里，我无法相信一切。
可五皇子不许，他突然把我扑到了地上，他撕开我的衣衫，不顾一切的吻我。
那吻，一开始狂暴，慢慢变得温柔，然后他顺着我的唇，吻到了我的胸，他脱光了我的衣服。
他冰凉的唇在我身上游走，却挑起了点点火烫。
我并不挣扎，任他摆弄。
我说过，即使要我献出生命，只要是为他，我会毫不犹豫，更何况身体。
可，很突然的，五皇子却停了下来。
他坐直了身体，瘦削的双肩不停颤抖，他漂亮的双眼中聚满了泪水，他扁了扁唇，那些泪珠就滑落下他的脸颊。
他开口了，却不再是以往流泪时可怜兮兮的声音，他用如同小兽呜咽嘶鸣的声音对我吼，你看到了吗？占秋，我现在是个怪物，我再也没办法抱女人，我只能……只能被男人上……我是个怪物……我现在只会对男人有反应……占秋……我真的错了吗……那么……让我变成怪物的那个人就没有错吗？
我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我赤＊裸着身体，看着我曾经服侍了三年的小王子，在我眼前不停流泪，看他在我面前嘶吼，看他痛苦的皱眉，看他生不如死的表情越来越清晰。
占秋，我是个怪物……是个怪物啊……他不爱我……他把我变成了怪物……他是我的兄长……我们是兄弟……而他竟然……竟然……
说到这里，五皇子趴在地上不停呕吐，像是要将所有的屈辱都吐尽一般，五皇子撕心裂肺的咳嗽着，不停呕吐。
我看着这一切，觉得心脏的地方，有什么裂开了。
是这样吗？原来，我看到的那些撒娇，那些欢笑，那些幸福，背后竟是肮脏如此，浓黑粘稠，腐臭不堪吗？
真的是这样的吗？
我慢慢的爬到五皇子身边，不顾脏污，紧紧抱住了他。
五皇子的脸贴在我的双乳上，我感觉他的泪水滚烫在我的皮肤上。
我轻轻唱着熟悉的歌谣，像是第一次哄他睡觉一样。
我的夜麟殿下，我漂亮的小王子，睡吧，睡吧，只是个噩梦而已，醒来，一切就好了，占秋还是会陪着你晨昏日夜，一直陪着……一直陪着……
凌宇皇朝弘治三年，妖族肆虐，帝夜麒御驾亲征，战死于战场，遗诏立五皇子君夜麟为帝。
凌宇皇朝弘治四年三月，三皇子击退妖族，同五皇子班师回朝，同年五月五皇子君夜麟登基，改年号雍熙。
凌宇皇朝雍熙二年，五皇子宣召，由于身体不适，无法打理朝政，传位于三皇兄君夜凰，从此长居崇光殿中。
南疆常见的水边，茂盛生长着蕨类和灌木，风鸢花和睡莲在溪边寂寞的开放着，榕树的根须和藤萝在风中飘荡，轻轻在水面荡起涟漪。
我坐在溪边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把玩纸鹤。
“占秋，占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熟悉的声音，不用看，我也知道，那是沉息。
我不抬头，看着纸鹤在手中化为灰烬，问，“沉息，你说，为什么殿下那么辛苦夺回帝位，又要让给夜凰殿下呢？为什么，他又要住回崇光殿呢？”
我手中的纸鹤，正是天阴教教徒传来的最新消息。
那一天，赤＊裸的我哄着夜麟殿下的时候，皇帝抬起了头，那一天，皇帝最后唤了一声麟儿，然后咬舌自尽，那一天，当口中不断往外涌着鲜血的时候，皇帝说出了玉玺的所在，皇帝宣召三皇子、九皇子、湘锦宫主、沉息大祭司，宣，帝位传于五皇子君夜麟。
那一天，我掏出沉息给我的匕首，对五皇子说，殿下，占秋知道太多了，占秋不该活着了，如果有来生，占秋还愿意服侍殿下。
可，我终究没能如愿。
沉息大祭司，在我把匕首捅入心脏后，分出一半的真灵之力，救了我。
从此以后，我和沉息，两个人一条命。
听了我的问题，沉息很久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我听到他的声音如叹息般响起，“当伤害，也成为一种爱，没有人能替代。”
当伤害，也成为一种爱，没有人能替代。
是啊！
没有人能替代。
沉息说，皇帝败在了欲望之中，情爱之下，我说，皇帝没有败，他只是爱上了。
君夜麒，君夜麟，麒麟，原本就是一对，没有人能替代。
麟死，麒亡。
麒亡，麟还怎么活？
这，原本就是天意啊！
天意！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