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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老婆那一手女红可真叫人不敢恭维,绣个金童玉女两小童儿,给她弄来出黄色的肉块堆栈,简直像是“妖精打架”,而且还是叫人看了会喷饭的暧昧抽象版。洪师爷自己是没勇气带着这样的钱袋满街走,却胆敢在他这县令大人二十四岁生日的时候加以陷害,害他拿着这个“礼物”就像握住了一个烫手山芋,吞不下又不敢抛开,只能收着掖着藏在衣服里——有伤风化啊!唉……
可怜因为他们全府衙上下都要仰仗洪夫人这位米饭班主(因为只有她一个女的,兼管伙房),这口气他这当老大的也只能忍气吞声咽了。
“你好样的!”忆起新仇旧恨,袁蔚中丢了这样一个眼神给自己的师爷,却被他用佯装不知的微笑回击。
唉唉唉,悔不该当时一时被他儒雅的外表所迷惑,想起了自己暗恋多年的家乡私塾先生。
自己是喜欢这类型的男人没错,可是对方却是对解剖人体,查出尸体的死因有无与伦比热情的验尸学狂人——附带说明一点:这洪师爷绝对喜欢自己的尸体多于活人,如果有一天他想与他“袒裸相见”的话,八成是在后院的停尸房里。
只有他那同样怪僻,爱拿活人试药的老婆才受得了他。
“那么这个钱袋是县令大人的?小的也没送错地方。大人真是品味独特,小的记下了,以后再捡到,一定不会认错,立刻送回。”
现在是什么状况?那师爷到底是帮自己还是帮大人啊?虽然说有“帮理不帮亲”这一说的存在,不过衙门一向是黑暗的代名词,他还是不要祈求会有这一线光明才好。
完全被这师爷与县太爷的眉眼官司弄胡涂了,但免了自己眼前就要挨二十大板的危机总是好的。那骗子顺着溜杆向上爬,居然还不忘话里话外讽刺几句,处理得甚是高明,言辞犀利,看样子也是个饱读诗书的儒生学士,倒叫洪师爷出于同类相惜的缘故,对这俊秀的青年大有好感。
“若这钱袋是本大人的,为何你刚刚却一口咬定是本大人偷了你的,还导致闹上公堂来呢?”
给自己师爷一个不可再闹事的警告眼神,袁蔚中抢在洪师爷准备再逆转对自己有利条件前开口,总之先把这个骗子的罪定下,人扣压,要查他的来历就可以来日方长了。
“这……”
这主从二人一唱一和果然就是要玩死他的,青年给对自己投来“爱莫能助”的师爷一个怨恨的眼神。
“属下明白这件案子该如何公断了。按刑律第一百三十五条:街市捡拾金银,失主发现不还者,可视同偷盗,当罚杖五十,拘禁劳役半月。这位小哥到底还是想把钱还给大人的话,罚杖可免了,拘禁以示警戒即可。”
这骗子真倒霉,这么文质彬彬的人做什么营生不好偏要出来当骗子!不巧还对了自己这上司“独好男色”的胃口,只能自求多福了。
洪师爷抢着开口,反正顺上司的意把人留下来也就是了,他乐得再做一顺水人情,也不必弄到这投自己脾胃的青年挨打。
“好,这件公案就此告结。将人犯押下,拘禁十五日,罚在府衙内从劳役。”
匆匆从箭壶里取出一只令箭抛下结案,袁蔚中对这个结果基本满意,也不打算节外生枝给来看热闹的村民们看。
对了,弄了半天,这个骗子到底姓甚名谁来着?
第二章
意在沛公,鸿门有宴。
下得堂来,师爷娘子早摆好了几味小菜,一壶好酒,好让他们主从二人对今次的案件进行商讨研究。
不过,袁蔚中对上自家师爷探究询问的眼,背上的寒毛不受控制地一根根坚挺而起,就好比跷课孩童非常不幸地与私塾先生狭路相逢——虽然百般不甘愿,也得伸出手去让人打上几板子。
“大人,此次若纯为您的‘个人兴趣’,我想你必须得给学生一个解释了。”
掂着自己的五柳长须,洪师爷皮笑肉不笑,一双细长的凤眼寒光乍现。
他是知道自己这上司的性子与喜好的,喜好男色虽然不是什么摆得上枱面的恶癖,但他也相信自己这上司除却喜好的性向不同,其它仍与自己一致,并且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之前除了云飞扬一事外,从未发生过公私混淆的问题,这也之所以,让他这已经以上司监护人自居的夫子在这次事件上未能防范于未然,有感于愧对自己的大哥,袁蔚中人生的第一个夫子的嘱托。
“这个……也就是,咳,他当街行骗,不幸被我撞见。县官现管,一县之父母,所以就顺便插手管了一管。”
大致是这样没错啦,除了他微不足道的一点点私心外。
袁蔚中从小被这洪师爷的亲哥哥调教过,对着相似的一张面孔,总是情不自禁地听话得比最乖的孩子还乖。
“我不是说过您现在已经不是捕快了吗?大人千金贵体,捉拿贼人这种小事就交由二狗他们去做。古语有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这样就想混过关,未免太轻易,太小看他这全智全能的师爷了吧?
洪天福看着开始有些眼神闪烁的上司,如何榨出他的窘来的确是他这师爷,乃至师太——师爷的太太,共同的恶趣味啊!
“停停停!”
袁蔚中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家已经高兴地搬出厚厚一部《论语》摆在身边,随时准备开始旁征博引、长篇大论的师爷——他就不能有个职业病发作,一时半会改不过来的缺点么?
好歹他也当捕快近十年,要不是因为前搭档云飞扬那个家伙软硬兼施,加之许下无限暧昧的可能性,他至于沦落到这动辄让人绑手绑脚的境地吗?更可恶的是,云飞扬那家伙又早被人吃干抹净,连渣都不剩一口给他。许下的空头银票,却没有一张兑现的,害他白欢喜一场。唉,人生寂寞啊!
像他这样的人,看见窈窕淑男,小小心动一下也不成么?那他岂不是人生全无趣味,直接出家当和尚……不,干脆直接挥刀自宫算了。
“您的凑巧也太巧了一点,偏在不肯带我们任何一个人出门的时候就遇上了。”
专门撇开众人好找艳遇?洪师爷在考虑要不要再次发扬伟大的长辈亲情,好让自家上司脸色灰败得更彻底。
“好了,我招了,我是觉得他很像最近邻县发生的一起诈骗案里的疑犯。邻县那个苦主是我朋友的朋友,被骗走了一颗祖传米珠佛,不敢大肆搜寻是怕犯人毁珠自保。他骗去的东西,想办法骗回来也就是了。可怜我一片报效国家的赤胆忠心,总被你看成邪念。”
袁蔚中举手投降,干脆了当地把自己明里暗里打的算盘都合盘托出——他也想通了,在“公”字面前,还是别打任何的私心比较有利于内部团结。若洪师爷查出这骗子真的有罪,不可再瞒,依律而办就是了。
“早说嘛!”笑眯眯把砖头厚的书一合,达成目的的洪师爷同意坦白从宽,“你就敢说你没存着拿这个当威胁,好诱使别人就范的心理?”
一个人查案可不是他们海宁县的作风。他们一向是上下一心,共同进退。
身为师爷,他更有责任督促自己的上司一心为公,不能以权谋私往邪路上走。
“……”
知道就别说出来嘛!饶是袁蔚中自认脸皮不薄,也被说得老脸一红。不由得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师爷,唉,白面微须,儒雅大度,满腹经纶,身形高挑,正是自家喜欢的书生气质那款,就可惜看得到吃不着……
早察觉出他的眼神有异,洪师爷临出门前杀了个回马枪,彻底叫袁蔚中绝想断念:“别看了,再看也是徒惹伤心。其实,如大人不介意做下面那个,我也不介意想象成我娇小温柔的妻突然进化成满身横肉的男人,哈哈。”
“……”
害怕到简直想发抖。袁蔚中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果然恶魔的弟弟也一样是恶魔。话说回来,为什么小的时候阿爹会听信小人谗言,去聘请什么扬州第一才子回来做西席呢?幼时悲惨经历的影响是可怕的、巨大的!唉,遗祸无穷啊!
罢罢罢,少动歪念头,认命点去老实查案比较好。虽然说自家这师爷也是不错啦,奈何早有贤妻,而且按他那种百般算计的性子,就算相逢未娶,也必定会是他自己输得惨。
看看就连晚餐都因为自己多看了师爷两眼而被泄愤地收走,袁蔚中摸着鼻子,心想等会路过厨房时不知道还能不能进去拐两个馒头裹腹。
一件简单的囚衣,几许昏黄的灯光。
除去了用来充门面的华丽衣饰后,“穷酸腐儒”是最贴切这新犯人的形容。
唯他略带苍白的面颊微陷,眉毛秀挺却老是习惯性纠结在一块儿,形成舒展不开的晦涩。灵活转动的眼睛是他全身上下最有灵性的东西。身材嘛,虽然高,但却干瘦,弱不禁风。单薄的胸脯真真就是一块搓衣板,没准上面还有突现的肋骨以使其更加形似。
真不明白喜欢男人的人审美观到底哪里与常人不同?就算是男人,好歹也喜欢些个漂亮、清秀、或是妖娆型嘛,大街上的象姑馆里,美丽如女子的小官可不少。瞧这书生干巴巴、平扁扁、硬梆梆、直统统的模样,既无性感小蛮腰,又没有波涛汹涌的前凸后翘,看在正常男人眼里,一只蜜蜂都比他性感多了。唉!
洪师爷挑剔地上下打量着牢里的青年,摇头叹气地放下自己手上挽着的提篮,置好酒菜后,隔着一道栅栏试图和里面的犯人沟通。
大家都是读书人嘛,在品酒论诗这一点上应该会有共同话题。而酒这样东西,把握好它的量是非常微妙的。
酒名扫愁帚,又名钓诗钩,还是能让人“酒后吐真言”的自白剂。
自古文人名士们的习惯就是都好酒,无论酒量深浅,都来上几杯,藉以起兴。一喝起来,谈得兴起,那要什么资料得不到?
斟了一杯芳香清洌的酒在杯中,拿起来礼貌地敲了敲木栅门,他的多礼果然得到了里面那青年的回顾,沉默了一下后,嗅出他拿的不是劣质的米酒应付自己,脸色也大是缓和。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兄台,这几样小菜可是内人亲手烹饪,市上可找不到喔。”
洪师爷随便找了个借口攀谈。他和自己顶头上司的黑脸白脸一向配合无间,既然自家上司认为这青年有问题,罪行绝不止是在海宁骗了几个商贾的小事,要套出这人资料,自然得他出马。
洪师爷笑了笑,礼数周道,出口成章。
“师爷客气,卿某现在已成阶下之囚,哪来的雅兴与师爷品酒吟诗。”
瞄瞄在墙角溜过的大老鼠,和在昏黄灯光下嘤嘤飞舞的蚊蝇,现在他能想到的诗文,不是“硕鼠硕鼠”就是“营营青蝇”。
卿,姓卿?脑子里立刻迅速回想有关此姓的惯骗惯偷,洪师爷嘴里的哈哈倒打得响亮:“哎呀,卿贤弟——看我怎么着也痴长几岁,叫你声贤弟不过分吧。我看贤弟也一表人材,怎么会沦落为诈骗营生之徒?若只是一时落难,手头艰难,愚兄可资助一二,将来金榜题名时,不忘患难交情便是了。若贤弟真有意于此,不妨跟愚兄说说你的经历和年庚,我在京城也有几个相识的朋友,修书一封便可略尽棉薄之力。”
做好人这种事他最擅长啦,更何况是慷他人之慨。
洪师爷掂着自己的长须,开始一心一意地设法打动这骗子青年来了。落难书生,最渴望的就是寻到捐助,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吧?
想当年他也是这样。唉,如今,老来行路先愁远,贫里辞家更觉难!推己及人,洪师爷倒真生出几分惺惺之意,呷了一口酒,觑眼打量闻言徒增了些感伤,沉默喝酒的青年。
袁大人说,此人当是惯犯,自个儿钻卷宗房查近几年来附近州县发生过类似的相关案件去了——却把套问来历的苦差事交给自己。
不过这么个气质斯文的青年当真是个资深的骗子,倒也不是不可惜的。受圣人教化的儒生学子本性应该不坏,就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难处?
“真是多谢洪师爷抬爱了!学生并无长处,只有一张油嘴惯吃四方,今日栽在你们袁大人手下,也无话可说。”
沉默了半晌,那青年微微一笑,眼神避闪开去,嘴里说的却仍是言不由衷的话。
“……”
口风真严呢,如不是确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是已经对自己放弃,不思回头。
洪师爷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被他直接打回,意外之下倒也没甚气恼。
“师爷,有人前来探访。”
正想着要怎么从另一个方向撬开这青年比蚌壳还紧的嘴,门外狱卒匆匆而入,说是有人要探访该名犯人。
原来他还有同伙?洪师爷暗自思忖着,顺口问道:“说是他什么人?”
“是个女的,说是他女儿。”
此言一出,不止洪师爷吃了一吓,就连栅栏里的犯人也被吓到了,呛咳不已。
“请她进来。”
想了想自己还是出去的好,这样让他们放下戒心些,说不定还能打听到更多其它的清息,使了个眼色给狱卒让他好生伺候着,洪师爷在向外走的时候恰好与前来探监的人擦身而过,不由得仔细多打量她两眼。
来的那个女子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身上只是一身普通的村姑打扮,头上还包了一条蓝布碎花的头巾。稚气的脸上胭粉不施,清新如一朵楚楚可怜的小花。
“女儿?年龄上来说似乎勉强了点。”
不过反正他们本来就不相信前来探问把人的人会用真实身份,这人索性用了最假的一种,倒是另类的坦白。
还是叫袁蔚中过来处理这边的事吧。“你!”
洪师爷步出牢房后,被关在里面的犯人看着巧笑倩兮、连头发丝都没乱一根、整个人干净如新剥荔枝般的同伴,气不由一处打来:“莲华你要来看我说什么不好?居然说是我的女儿,也不看看自己的年纪,我这才双十年华的大好青年生得出你这样大的女儿么?撒这弥天大谎也不怕遭天谴么?”
那被他唤做莲华的女伴伸手挽一挽头发,笑道:“不然你还想我说什么?你老婆?我可还是黄花闺女,沾上像你这种要身材没身材,要本事没本事,要身家没身家,要钱银没钱银的四无人员,百无一用是书生,那我的清誉不就毁了,我这一辈子被耽搁了找谁负责?”
那青年被她一番伶牙俐齿的抢白,不由得气馁,嗫嚅道:“至少也可以说是我妹妹……”立时又被驳回:“免谈!瞧你这尊容,我们哪一点扯得上像亲兄妹?撒这么明显谎不怕天谴么?”遣字用词,连语气都完全相同,一字不差地驳回他之前的抱怨。
“莲华!”
牢狱之内的青年哀鸣,他明明口才与辩才都不差,怎么总输给这个只粗略识几个大字的乡野村姑?圣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果然诚不欺他!这是男人的耻辱,这是……听到门口有轻咳声传来,抬头一看,那个把自己陷害入狱的海盗县官不知何时已经杵在门口,这么大个人走路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还在一边看热闹看到想喷笑,不由得看了他一眼:这种时候男人不是应该帮着男人,结成共同联盟一致对外的么?
“咳咳,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袁蔚中咳嗽了两声在门口饶有兴趣地参观他们的内斗,只差没叫人端张椅子沏壶茶来看戏了。
“我不免费给人看戏的。”
青年冷眼看了一眼这无聊人士,奇怪,为什么对他防守得不如对防洪师爷那么严?
也许是他鲁莽的外形让人比较能放下戒心,他已经见识过太多文人墨客明里客气多礼,暗里却笑里藏刀,用言辞杀人。
“当然,卿玄烨的戏从来收费高昂。”
刚刚去调查了一番,果然收获颇丰。这青年名叫卿玄烨,年方二十,来历不明。最早的出现记录是在十年前,过去一直以行骗为生,渐渐也小有名气。不过他为人聪明,骗的全是别人不敢公开悬赏索回之物,所以并没引起太大的注意。最近一次犯事是在半年之前,在他朋友辖下的汤怀县做了一票后销声匿迹,却不料今日撞上门来,让他逮个正着。
“哼!看起来大人对我的事倒也查得清楚。”
夜路走太多,果然容易撞到鬼。自己已经很小心不留案底了,却在这小地方撞大运。
卿玄晔暗下心惊,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伙,示意别人已经有备而来,多加小心。
“其实我并没有兴趣了解太多,不过倒是很想知道,上一次你从周贤人家里骗走的米珠佛,现在到底在何处?”
上一次他是假冒了采购圣上寿诞礼品的钦差,抓住周贤人想行贿加官的心理,取了人家家传宝物后不告而别,也就是这一次,他才接到邻县同济的求助,这件案子不能明查,明着找寻连带物主也有错,所以只能暗寻被骗走的宝物了。
“这嘛……”
那个东西早换成了十两纹银,换了数月温饱……卿玄烨良心挣扎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把金记当铺的小梁供出来,虽然那吸血般小气的当铺伙记会压他的价钱,但也帮他转手不少违禁物品,要是没有他的走货管道,今后他骗来的财物可不好销赃。
“那是什么东西?”做苦苦思索状,卿玄烨下定决心来个打死不认帐。
“一颗米粒大小的珍珠。珠子嘛,只是合浦珠田的产物,虽然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