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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澜你累了吧?好好睡一觉。」
龙观澜本也困极,点了下头便合上眼睡了。
月色照在他俊逸的脸上,贺靖又痴痴看了一会儿,直到下腹又是一缩,才在心头咒骂连连地坐起身披上衣服。
呜,真想好好爱他的观澜爱个一整夜啊,可这房子又小、木板又薄,他知道对对方脸皮薄,每回欢爱时都咬着牙害怕被人听见,也只好硬生生忍住了。
看来不能真的浮云村待半年,他得找个时间哄他的观澜到别处去,换间大一点的房子。
窗外传来几声夜枭的哭啼,贺靖小心翼翼下了床,来到被月光笼成了一片银白的外头。
十二从树后探出头,「搂主,给你送杏花酒和桂花糖来了。」
「早该送来了,我嘴馋死了!」贺靖接过,掏出一颗糖塞在嘴中。「对了,老九和霍先生呢?」
听贺靖问起,十二立时紧张兮兮地将他拉到树后。
「楼主,大事不好了!」
「啥事?是哪些阿猫阿狗又想闯爻楼?还是我老爹终于支撑不住,口吐鲜血装病在床?」
「都不是!」十二顿了下,看贺靖一脸不以为然,他神情变得凝重。「楼主,对于我等一下要说的话,你得要有心理准备才行。」这真的是天大的事啊!
「得了吧,除了观澜又要离开和别的女人成亲外,没啥事能吓住我。」对于十二的正经,贺靖无聊地挥挥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要回去和我的观澜窝被子呢。」
十二松下脸皮,又妒又怨地瞟去一眼。「楼主,太甜蜜太恩爱是会招人怨的。」
贺靖挑眉一睨。「要妒嫉不会自己找一个回家暖床?」
「你又没给咱们放假……不对不对,我要说的不是这些!」十二「呸、呸」几声,「楼主,你别岔开话题啦!」
嘴里咬着糖,贺靖徐徐玻痦础!甘悄阕约号芴猓芄治衣穑俊
「是是是,是小的错了。可是楼主,我等一下要说的话,请你一定要冷静、镇静定把它听完,并且保证不会掐我脖子喔!」
「行。」贺靖很爽快地答应了。
「那你听清楚了。」十二深吸一口气,清晰说道:「龙少主有孩子了……」
还没说完,领子便被贺靖一把揪住,十二瞬间呼吸困难。
「你说什么!」俊眸暴瞠,贺靖想也没想便大吼出声。
「咳咳——」气……他要没气了啊……可恶的老九,他一定是料到有这种情况,才将他踢来的啦!
十二被贺靖提到半空,双脚又踢又蹬,可刚才还说会冷静镇定的家伙却像疯了似地紧掐着他。
「观澜有孩子了?他是男的怎么会有孩子?不对,重点是我这个当爹的都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会知道,嗄?」
没人说是龙少主怀孕啊,楼主!十二试图用说明,可惜快断气的他只能翻出白眼。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温和的嗓音从屋内响起——
「靖,你快点放开他,他快要被你掐死了。」
一见是龙观澜出来,贺靖立时放下十二,跑过去拦住他,将右手放在他腹部。
「观澜,你怎么出来了?外头露重,小心伤了宝宝……」
对贺靖的小心翼翼,龙观澜又是无耐又是好笑。「靖,说了我的男的,怎么可能怀孕?」
「可是十二明明说了……」
「咳、咳……」十二摸着脖子,边咳嗽边从地上站起,「楼主,我拜托你好不好……咳……没人说是龙少主怀、怀孕啊!」
男人怎么可能会生孩子啊!他家楼主是沉浸在爱河太久,将脑袋都给泡坏了吗?
龙观澜拉开瞬间僵硬的贺靖,走到十二面前。
「你说的孩子是怎么一回事?」他温声问。
顺过气来的十二连忙哇啦哇啦地解释起来:「那天我和老九还有霍先生离开浮云村,到燕京城要卖楼主最爱吃的挂花糖和杏花酒,老九说他想吃豆腐脑,我们便先往城西去;结果在卖豆腐脑的隔壁摊上就看见了……霍先生说那孩子和龙少主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根本不用滴血认亲就能确定是你的孩子,我就赶回来跟楼主报告了。」
十二一口气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包括能的、不该说的,全讲出来了,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贺靖快要将眼睛给瞪出火了——
十二你这白痴,你的脑袋是豆腐脑做的不成?谁让你东一句霍先生、西一句霍先生的?
果然,龙观澜脸色一沉,将脸转向他。「靖,谁是霍先生?」
贺靖背脊滚下两滴冷汗,十二也捂住嘴巴暗叫糟糕。
十二连忙解释:「霍先生是……是姓霍的先生啦。」有解释跟没解释一样。
龙观澜只是看着贺靖,面无表情地问道:「那么,是哪个姓霍的先生?能否请你告诉我他的名字?」
被那对沉静的黑眸看得毛骨悚然,贺靖终于叹了口气,哭丧着脸走到龙观澜面前,乖乖招认。
「……就是霍清毓啦。」
「如果我没记错,他不是打算要你的命吗?」
贺靖咽咽口水,小声道:「他从没打算要我的命啊……」
向来温和的嗓音 变得有些尖锐。「所以你生辰的那个晚上,所有的事都是……」
「是我和霍清毓事先安排好,演出的戏……」
龙观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一脸惭愧的贺靖。原来小虎要跟自己说的秘密竟如此惊人,而贺靖竟打算一直瞒着他!
「观澜?」贺靖可怜兮兮地瞅着他。不断哀求:「对不起,我错了,求你……」
还没说完,便让龙观澜截断。「靖,我暂时不想见到你。」
贺靖大惊,连忙抓住他。「观澜,你别这样嘛,我也是……
龙观澜不理,只是看向额冒冷汗、战战兢兢站在一旁的十二。
「能否请你带我去见见他?」
十二憋着气问:「谁?」
「我的孩子。」
第七章
秋十月,山岭一片黄金,蓊郁的树林换上红黄交织的袍服,朗朗青天,排列有序的野雁悠悠飞过,偶尔传来几记嗄哑叫声。
十二站在官道旁,数不清点是第几日瞪口呆地看着自家的楼主,看他顶着箭射不穿的厚脸皮再度向龙少主出击——
「观澜、观澜,你口渴不渴,我们去汲水好不好?」贺靖像只苍蝇在面无表情的龙观澜身边嗡嗡叫着。「天气好热喔,你看你,脸都晒红了,先休息一下好不好?」
龙观澜只是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
贺靖也不泄气,继续努力。
「观澜——你肚子饿不饿?我这里有桂花糖,你吃不吃?很好吃的喔,你吃一口嘛——」
「你看,这多花漂亮吧?和你一样好看呢……不过如果观澜你愿意笑一下,肯定会比它要好看千百万倍……」
天花乱坠地奉承着,皆得不到龙观澜一声响应,捱到了傍晚,三人在石后休息,不死心的贺靖拎着一头野雁兴匆匆跑来献宝。
「观澜,我打中一只雁子,今天晚上就吃这个好不好?我好像想念你的手艺喔,可不可以把他做成香酥鸭给我吃?」
龙观澜没有说话,只是接过野雁,离开十二和贺靖,独自走到溪畔处理。
十二搓搓手臂。「楼主,我都不知道龙少主也会生气,妈呀,都快把我冻僵了。我觉得你完蛋了,越不会生气的人,一旦气起来才更可怕。」
贺靖狠狠搧了十二脑袋瓜子一下。「胡说,观澜最喜欢我了,他气一阵子就没事了。今晚……我敢保证今晚他就会笑着让我亲他抱他了。」他可是最了解龙观澜的人。
「是喔?」捂着脑袋,十二不置可否。
「所以他一定会做香酥鸭给我吃的。」贺靖得意洋洋地哼了哼。
然而到了晚上,野雁是被搁在火堆上烤了没错,但是却不是香酥鸭——
「我说要吃香酥鸭的,观澜。」瞪着用叫化鸡手法做成的晚餐,贺靖扁着嘴抗议。「我不喜欢吃叫化鸡,我说了要吃香酥鸭嘛!」
龙观澜睬都不睬,迳自撕了一根雁腿给十二,十二开心地大快朵颐。他啊,有得吃就好,况且龙少主的手艺可真棒哪!
眼睛冒火看着十二吃这雁腿,不甘被冷落的贺靖更生气了。
「我也要吃腿啊,为什么你撕给十二就不撕给我?」
面对贺靖的撒赖抗议,龙观澜只是背过身,不想再理会。
十二抓着让自己啃了一半的雁腿,不知道该不该让给贺靖好让他消气。
不用十二动作,贺靖立时发火,憋了一整天的委屈全一古脑儿爆发出来——
「观澜,你要和我生气到什么时候!」他想抱观澜摸观澜亲观澜啊!
然而响应贺靖的,只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看着龙观澜沉默的背影,贺靖气呼呼的起身。
「你只知道对我生气,我都还没问你呢!你那孩子是怎么来的?你明明说没背着我乱来,为什么会蹦出一个孩子来?嗄?」
总算,龙观澜回应他了。「信或不信都由你了,但我还是要说一次,对你,从相识以来我未曾说过半句谎;而你呢?你扪心自问,究竟骗了我几回?」
「我……」贺靖一窒,心虚让他又开始耍赖:「我不管!总之你一定要解释清楚,为什么会有孩子!」
龙观澜神色一冷,对贺靖,他头一次感到心灰意冷。相爱的基础不该在于相信吗?贺靖为何总不信他?
他转过身,看着盛怒中的男人,头一回反唇相稽:「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生孩子吗?」
贺靖一愣,霍地暴吼:「那不一样!」
龙观澜淡声反问:「有什么不同?」
「我要的是我和你的孩子,我不要你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办不到。」
「我当然知道……总之,如果那孩子真的是你的话,我就、我就……」贺靖突然噤声。
望着龙观澜用未曾用过的严厉眼神看着自己,贺靖到口的话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我能原谅你之前的所作所为,但那不代表还有第二次。」说完,龙观澜别开脸,垂下眸不再说话。
他知道这三年来贺靖做过什么,他选择与对方一同担起罪责,但那只限于过去,他无法忍受贺靖又为了他的事迁怒无辜。
静寂里,龙观澜只听见贺靖深吸几口气,又重重一哼,人便离开了。
十二捉着雁腿,瞅瞅龙观澜,又看看坐在远处喝闷酒的楼主,最后他视线落在手中的雁腿上——
为了一根雁腿居然可以吵成这样?唉,真是害人不浅的东西哪。
将它丢到火堆里,他撕了雁翅,继续啃了起来。
***
霍清毓看见十二带着龙观澜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并不讶异。
令他惊讶的是贺靖绷着脸与他离得老远,而一脸尴尬的十二一看见他,便重重吁了口气,立即奔到他和老九这边。
老天,这几天来他受够双方身上的寒气了!现在是十月,怎么已是一副腊月飞雪的光景?
「……龙少主,关于我和贺靖……」霍清毓试着开口解释,却让龙观澜打断。
「霍先生,我想听的不是你的解释。」顿了下,又道:「对了,你说的孩子在哪里?」
「就在不远的密云镇,我带你们去。」
领着龙观澜和贺靖来到密云镇一处雅致的民居前,霍清毓拍了下门环,须臾,一名老仆打开门走出。
「是霍先生吗?夫人在厅里等候许久了。」
一行人走过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小院,来到正厅。里头坐着一名清丽的少妇,还有一名丫鬟。
一看见对方,贺靖和龙观澜同时一愣。
「你是……」
少妇笑了笑,抬抬手。「诸位请坐,小翠,沏茶。」
贺靖率先想起她的名字。「洛阳城春夜阁的雁梦?」
「正是。」雁梦端起瓷杯,檀口轻启。「承蒙贺公子还记得雁梦。」
「你怎么会到冀州来?」
「在遇见二位之前,雁梦对神女生涯早已厌倦,私下攒了些钱,欲向嬷嬷赎身;幸而过了不久便得偿所愿,密云是雁梦的故乡,便回来定居了。」
贺靖有种不祥的预感。「那嬷嬷如何放你走的?」他可没忘了雁梦是春夜阁的第二红牌。
雁梦抿唇一笑,美丽的杏眼看了龙观澜一眼,坦诚道:「雁梦一直很喜欢孩子,可惜来寻欢的酒客皆是一身铜臭俗气,令人不忍卒睹。那晚龙公子与贺公子的出现让雁梦好生高兴,加上时间也差不多,便不喝药,借此机会怀下孩子,逼使嬷嬷不得不放人。」
「所以……」贺靖抓紧太师椅扶手。「那真的是观澜的孩子?」
「不。」雁梦摇摇头。贺靖正要松口气,雁梦又道:「那是雁梦的孩子,而他身上的另一半血缘刚好是龙公子的罢了。」
她只想要个孩子,对象是贺靖或是龙观澜皆无所谓。
贺靖脸色一白,倒是龙观澜开口了。「雁梦姑娘,能让我看看他吗?」
雁梦眼底倏地升起戒备。「龙公子何必看呢?会答应霍先生的请求,只是想向你说声抱歉,雁梦利用了你;但孩子,雁梦是绝对不会给的。」
雁梦正打算送客,一个只披着单衣的小小身影便冲了出来——
「娘娘、娘娘!」
「小少爷——」梳着双髻的丫鬟尖叫着追了出来。「夫人有事,要你不能出来的……」
来不及了,小娃儿迈着腿一把扑进雁梦怀里,「娘娘,俊儿要吃云片糕!」
「吃了云片糕就吃不下晚饭,不行吃。」雁梦将俊儿抱起,无奈地叹了口气。「天意如此。既然龙公子想看,便看吧。」
她将俊儿抱坐在腿上,让贺靖与龙观澜看个清楚。只见那娃儿模样可爱讨喜,一对乌黑的眼睛与龙观澜如出一辙,鼻子、嘴巴、轮廓,无一不像,根本是小号的龙观澜!
龙观澜心头激动,忍不住站起身,却让雁梦制止。「龙公子,我只答应让你看俊儿,可没打算让你碰他。」
「雁梦姑娘,我……」
俊儿忽然蹬蹬小腿,跳下雁梦膝上,往龙观澜扑去。「爹爹!爹爹!」
龙观澜下意识抱住他,而另一边,贺靖猛地推开椅子,气恼地拂袖而去。
雁梦一愣,见过世面的她立时明白,掩着唇笑道:「龙公子,你不用去安抚他吗?」
抱着俊儿,龙观澜身子僵了僵,半晌,才叹道:「我……暂时还不想……」
他需要一些时间静下心来好好厘清思绪。
***
观澜不要他了……
因为他骗了观澜……
上回是因为封楚楚,一个没有关系的姑娘,所以观澜最终回到他身边;但这一回呢?是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观澜肯定不会再回头了。
愤怒、不安、伤心、猜疑……种种负面情绪让贺靖几乎要疯了;他只是闷着头在旷野中疾奔,待回过神,人已回到燕京城。
他在拂霞楼喝了个大醉,又拿着几坛酒,颠着脚步往东门走。
他永远也忘不了被龙观澜抛弃的那一天。
三年前的八月十六,他也是一个人离开洞庭,带着破碎的心与满身的伤;而如今,他又要再次被丢下了吗?
贺靖来到一座山崖上,颓然坐倒在地,拿起酒仰头便灌。
他知道自己不该骗观澜,他知道错了,但这一回,他不会再原谅他了……
山岭上,山风拂过旷野,遗下满谷哀音;望着满眼荒荒草草,在这一刻,贺靖只觉得此生已无活下去的必要。
与其再度尝受没有龙观澜陪伴的痛,还不如死了更为痛快。
「要想取我性命就快点下手吧,不用等待时机,否则我无法保证下一刻我是不是还想死喔……」
喝尽瓶中最后一滴杏花酒,贺靖将乳白的瓶身抛下山谷,缓缓起身;身后,是一群拿着刀剑做劲装打扮的人。
他们本为贺靖的话惊疑不已,见他回过身,皆退了一步。
睁着因酒气而迷蒙的凤眸,贺靖抬起手,数了下。
「一、二……三、四……五个。」他醉醺醺地笑道:「都一起上吧,我……不反击。」
来人因他的话互看一眼。
五个人?他们明明只有三个啊!难不成有伏兵?心头有了忌惮,竟都不敢动。
他们不动,贺靖倒是动了。
「啧,不是要暗杀我吗?还……磨磨蹭蹭的作啥,不合格,爻楼……不录用!」打了个酒嗝,贺靖往他们冲去。「喏,就你……杀了我吧——」
贺靖歪斜着身子用力一扑,结果,什么事也没发生。
由于事出突然,要暗杀他的三人下意识便往旁闪,更何况贺靖扑的地方也怪,差了三寸。
「耶?怎么没事?」贺靖摸摸胸口。「奇怪,明明有剑的嘛……怎么……」他指着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