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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了,做什么要这么急?而且我听说当时随车去的就你跟孙副两个人,王副先去安排之后大伙儿才陆续过去的,那一两个小时内,只有你们三个人跟老院长在一起。”
“再说老院长走得太突然了,那之前的一个星期,全院大会诊的时候,相关科室的几个主任还说他有好转,张明远亲口说的,不排除有再次苏醒的可能。明明是转好,怎么会走得这么突然。”
“你我手上都有过抢救无效的病人,我虽然不能像法医一样准确的判断人的死亡时间,但怎么都还能比较得出刚去世跟去世几天的区别,
“还有就是,遗体告别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躺着的人跟老院长不像。我当时还想着是化妆师的问题,可你想想,只有把遗体美化的,怎么可能往老了去化?”
刑墨雷似笑非笑看他,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推理行家。”
佟西言说:“你少跟我打哈哈,说吧,怎么回事。”
刑墨雷拉过他的手揉捏,说:“就这么回事。他确实醒着,我跟孙副去看他的时候他吓了我们一跳,之后就说他要走,要离开。你是没见他那表情,跟看破红尘了要出家一样。老孙头怎么可能答应,可他非逼着他答应,说是要不答应,就趁咱不注意的时候给自己推点氯化钾。”
“什么?!”佟西言坐正了:“孙院长也知道?!”
刑墨雷说:“你当我三头六臂,没有他,我一个人怎么演这场戏?”
佟西言呆呆的看着他说:“……院里没有能相信的人了。”
刑墨雷笑喷了,说:“他也是被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对梁宰平那份忠心。不能怪他。”
“那你呢?你干嘛让老院长胡闹?”
刑墨雷说:“我?我欠了他一屁股债,不还给他,难道要拿你抵债?”
佟西言默不作声,良久才感叹:“……那时候,他应该很伤心吧,梁悦那么任性,伤他那么重。”
“去,人呐,都是犯贱,你看他还不是自己忍不住又跑出来了。”
佟西言给了他一个大白眼说:“我真服了你们,瞒得了三年,把人藏哪儿了?”
刑墨雷说:“我们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佟西言不解。
刑墨雷说:“葬礼以后我们就找不到他人了。”
“你们怎么这么粗心啊?!”
“不是我们粗心,是一开始他就安排好了,我跟孙副只是受了利用。”
佟西言接受不能,脸上的表情怪异。
刑墨雷说:“我真要佩服他,蒋良?哼,才三年,你看他演得多真,跟洗了脑似的。”
佟西言说:“……我觉得他不像是在演戏。”
“哦?”
“前段时间梁悦住院,他过来探望,我跟他说过几句话,倘若真是老院长,梁悦出事了,他走路说话的姿态都不可能那么轻松。你还记不记得梁悦念小学的时候,有一回我们在开会,他打电话来说膝盖磕破皮了,老院长丢了我们一大帮子人就往学校跑,不知道还以为出命案了呢。蒋良就是个陌生人,演戏,演不到这个境界,老院长又不是学表演的。”
“你又说相信梁悦的感觉。”刑墨雷指出他的前后矛盾。
佟西言慎重开口:“所以我的意思是,老院长会不会失忆了?”
“失忆?”刑墨雷咀嚼这个词半天,突然表情一变抽走他手上的书,一把把人扔到床上:“你先管管我失不失意吧!”
第二天孙副去院长办公室签几张合同,进门见佟西言也在,随意点了个头没在意。
梁悦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文件夹,却没动手,双手交握在腹部,靠在转椅里微微笑着看这个以正直出名的元老太傅。
孙副瞧着他这样子跟梁宰平不怀好意时的表情那是如出一辙,他警惕的分辨办公室里的气场,瞟了瞟边上淡定喝茶的佟西言,没好气的点点文件说:“你瞧着我做什么?签吧!”
梁悦咧嘴一笑,那两排小白牙锃锃发亮,看在孙副眼里,越发恐怖。
他说:“孙伯伯,你太让我惊讶了。”
孙副一下子心就提到了喉咙,梁悦的脾气自梁宰平走了以后就一直暴躁乖僻喜怒无常,而且他从来不在医院里叫他伯伯,这个称呼只在他还上学的时候,在梁宰平面前为了维持教养而叫过。他心里慌张,但面上却不动声色,看这小孩到底要说什么。见过蒋良以后他就时时刻刻担心着要出事,哪怕那人不是,可他这么像,梁悦是不会罢休的。
就这么绷着,梁悦先打破沉寂,边摇头笑边看文件,说:“行了吧你啊,我都知道了。”
孙副说:“你知道什么?”
梁悦说:“你说呢?”
儿子比老子还会玩这一套。孙副一瞬间啥念头都跑出来了,有种冲动要抱腿忏悔说你原谅我吧我是一时糊涂,或者痛哭说你爸爸当年真的是就剩一口气了你不孝哇,或者就是说我既然这么做了这三年来我就没后悔过!
但到底是元老了,是梁宰平一手带出来的人,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自己在心里已经做了各种铺垫了,但他依然端着老臣的姿态问:“说什么?”
梁悦用耐人寻味的目光一直盯着他,最后一挑眉说:“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永远不知道了?我是真想不到,你这把年纪这个身份,居然也做得出这种事!”
“……什么?”冷静冷静,千万不能让这祖宗看出来!
“就是院歌儿啊!”梁悦一抛水笔,笑咪咪把手臂枕在脑后,说:“真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他们不跟我说,我还以为是请哪个作曲家写的呢,屈才了屈才了,曲子歌词儿写得这么好,我说,你是不是原来练过啊?”
孙副一颗冷汗顺着太阳穴下来了。
梁悦说:“怎么出汗了?冷啊?”
孙副揉着胸口说:“没事,没事,我这半路出家的,让你看笑话了。那行没事儿我还去趟银行呢。”捞了签好的文件兔子似的没了影儿了。
梁悦仰头大笑,调皮的转了一圈椅子,把腿架在桌上。
佟西言说:“你好好跟他说白了不行?孙副心脏不好,你别给他真折腾出事儿来。”
梁悦轻哼了一声,说:“放心吧,这帮老家伙比你想得坚强的多。”
佟西言不苟同的看了他一眼,起身说:“我回病房了。”
梁悦叫住了他:“哎你等等,我听说你男人要收个新徒弟,有没有这事儿?”
佟西言刷的抬头看他:“……你听谁说的?”
“哦,市府里头梁宰平一个熟人,昨天特意来了一趟我这儿,轮转的一个叫王子君你见过没?说是他儿子,让我给他定你们科,这人跟你男人是麻友,私下都说好了让他收他做个关门弟子。哪个王子君?有空我见见人。”
佟西言很快在脑海里找到了那个清秀腼腆的新人,原来是在科室里待着,这几天刑墨雷说他门诊忙,拉去帮忙了。
“……你想见,叫他来一趟就是了。”佟西言的口气听不出情绪,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旋出一个小圆弧:“我回去了。”
梁悦心情大好,恶劣的笑着想,别怪我啊刑主任,你欠我爸的钱,可我不欠你的钱。
佟西言直接就去了刑墨雷的外科专家门诊,下午空,按他的习惯应该是休诊去宝丽金还是哪里打一下午麻将到误了晚饭,可今天还就真稀奇了,他在。不但在,而且正耐性十足的跟个小晚辈有说有笑研究一张CT片儿,跟看结婚照似的头挨着头。
佟西言敲了敲门:“刑老师?”
片子放下来了,两个人一起注视他。刑墨雷立刻站了起来:“有事?”
佟西言看了两个人半天说:“没大事儿,明天的手术病人,复查的血常规出来了,白细胞还是高,我正好到楼下配点药,就顺路过来问问您的意见。”
“佟老师,您要配什么药,我去吧!”那个叫王子君的小晚辈机灵的插了进来。
佟西言笑着说:“你别叫我老师啊,乱辈份了,你叫我一声师哥就足够。”
说完了,看了一眼刑墨雷,转身就走。
刑墨雷追了出去,在楼梯拐弯处捞住了他的手臂,无赖的笑着:“怎么了?”
佟西言无辜的看着他:“什么怎么了?都跟您说了啊。”
刑墨雷俯身凑他耳边说:“再这么说话,我可要在这儿亲了啊。”
佟西言反射性的推了他一把,差点没把他推的滚下楼梯。
佟西言说:“您不是最喜欢我这么叫您吗?老师?”一转身,憋着火走了。
刑墨雷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很委屈,昨晚上他都把事情跟他老老实实讲清楚了,就看了几个钟头好脸色啊,怎么他又哪儿做错了?他使劲想也没想明白。
梁悦在睡觉以前捏着电话好一阵犹豫要不要给蒋良打过去,那天他走了以后,两个人就一直没有在联系。
他心里怨恨他,有没有搞错啊,敢情是玩一夜情呐。
前思后想心就烦了,本来就不是个有耐性的人,这么纠结,觉得自己太不象个男人了。于是一丢电话,干咽了两片儿安眠药,拉灯睡觉。
才睡下没几分钟,电话突然嚎叫。他吓了一跳,接电话时很冲的喂了一声。
宋文渊似乎被吓了一跳,瑟缩说:“院长,是我。”
梁悦骂:“打电话不看时间啊?”
宋文渊说:“我这不是跟您汇报情况吗。”
“有屁快放!”
“蒋良跟祁主任一块儿吃宵夜呢,刚坐下的,您要不要来看看?”
梁悦一个鲤鱼打挺:“在哪儿?!”
“……城隍庙百乐门。”
梁悦心想操,还真敢往人多的地方现!于是睡衣也不换了,随便抄了件风衣腰带一勒,下楼到车库开了梁宰平的大奔就出去了,完全忘记了自己刚下肚的那两片儿安定。
蒋良大概是在十点左右才发现祁放的十几通来电,那之前他一直跟同事们在工地忙碌,非常吵闹,根本听不见那点铃声,后来他惦记着梁家那少爷要会不会找他,拿手机出来一看,才知道祁放已经打了他一个多小时电话了。他做这一行二十几年了,自认为还算兢兢业业,如果不是自己年轻时荒唐了那十几年,现在早就不是一名普通园艺师了。
年轻时他好赌,父母留下的丰厚家产,尽数丢在赌桌上了,最后弄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全是咎由自取。唯一庆幸的是在那期间他遇到了刚上大学的祁放,祁放做了一份在场子里打扫的兼职,人很机灵,常常跟在他屁股后面捡他玩剩的,就这么有过一段际遇,后来自己去外地逃债了就断了。
之后再见到人,就是两年前了,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没想到他已经留学归来,是名堂堂正正的内科主任了,不但一眼就认出了他,竟然还愿意借他钱还那笔不小的赌资,虽然很久以前就知道这个人不错,但真正受了恩惠,还是感叹自己的幸运。
只是他没有想到,祁放对他来此地工作的事,反应会这样大。他几乎是声色俱厉的命令他中断工作回去,而且是毫无理由的。
他问他,是不是因为梁悦?我已经见过了。
祁放一下子就跟泄气了的皮球一样了,他说,那好吧,看你自己怎么处理吧,你跟他爸爸那么像,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是个偏执狂。
他又问他,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起过,有人跟我长得那么像。
祁放淡淡说,我并觉得不像。
他隐约觉得祁放对他的感情特殊,可又不好说出来,再说人家对他是有恩的。所以自己也是很想早点离开,但一见到梁悦,所有的计划都没了,只想着别让这个小孩儿伤心。
那次祁放跟他说,既然已经见了,那就是逃不掉的劫数,你自己好好处理,没事不要联系我了,那小孩疑心重,让他知道我们是故交,我麻烦会很大。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没料到祁放会主动找他。
捡个僻静地方回电话过去,问什么事。
祁放在那头冷笑:“我以为你跟梁悦在一起呢,这么长时间不看一眼电话。”
蒋良说:“我在工地忙呢。”
祁放说:“出来吃宵夜吧,我们聊聊。”
蒋良怎么会拒绝,于是回宿舍换了身轻便的衣服,下楼时祁放的车早就等在楼下了。
两个人在百乐门里找了个清静的酒馆儿,坐下来慢慢聊。
祁放看起来心事很重,一连闷了好几杯,才问他:“最近经常跟他在一起?”
蒋良啊了一声,给他倒了酒,没说话。事实上他很愧疚隐瞒了祁放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就是他跟梁悦有了性接触,直觉告诉他一旦祁放知道这件事,后果会很可怕。
“感觉怎么样?”祁放迷蒙看他。
蒋良只有在他面前才敢说出实话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他,比看到小杰还要亲,有种感觉好像我们有血缘关系。”
“那是因为你跟小杰十几年不见了,况且他们母子都恨你。”
“可我从来没有见过梁悦。”
“梁悦本来就善于蛊惑人心,一个会跳钢管舞勾引自己的父亲的人,他对你亲,你自然就觉得亲。”
这话听在蒋良耳朵里,他下意识就要反驳,可又找不到什么话。因为现在看来一切正如祁放所说,他遇到梁悦以后发生的事情都不在他控制范围内,他一见到他,就变得不是自己了。
“不管他了吧,反正,再有半个月就回去了。”他自言自语,仰头把一小盅蕃薯烧喝干了。
祁放笑了笑,问:“这段时间头还疼吗?”
蒋良摸了一下脑袋,也跟着笑:“还好,很久不疼了。”他总不能说有一次疼晕在梁家餐厅里。
对话停顿了一会儿,蒋良才突然冒出一句:“那个……欠你的钱,我还在赞,有一部分已经打进你的户头了。”
“那个啊,不要紧。我不急着用。你不去场子里混了,对我就是最好的回报。”
“呵,奇怪啊,现在我对那些一点兴趣都没有,去炒个股,还累得要死,真不明白为什么以前会犯那么大的错。”
“……你这话什么意思?”
“……”
“你是,什么意思?!”祁放凶狠的盯着他。
蒋良说:“你想多了,我只是随便说说。”
祁放依旧盯着他,直到窗外有个庞大的黑色的物体飞驰而过,轰的一声撞到了前头的店面里,外头一下子躁动起来。
祁放被转移了注意力,侧身看窗外,那是辆的奔驰车,车牌号有些眼熟。
没等他多想,蒋良却已白着脸忽的一下站起来,丢了一句:“叫救护车!”然后人就冲出去了。
梁悦很少开车,有一回他给梁宰平当司机,结果梁宰平眼镜都被迎面来的风吹掉了,那之后他就被剥夺了开车的权利。幸好他自己也不爱开,有司机在,一路上他还能做点别的工作。
所以他并不特别熟练刹车跟油门,一时踩错了,可以理解,况且他真没想把车撞进人家店面里。他只是有些困,尽管心里火的要命,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点走神,差点撞到人,幸好及时拉方向盘,只要没伤到人,毁点东西他赔得起。
他想下车,可被困在安全气囊跟座位之间使不上劲,头又晕,还一直打哈欠。
有人猛拍车窗,他眯着眼看,是一脸惊慌焦急的蒋良。
那样惊慌焦急的表情映入眼里,使梁悦突然有了试探的心思,这个看起来丢失自我丢失记忆的男人还能为自己付出多少关心,换个说法,他能在多大程度上接近梁宰平。
他在车门打开时闭上了眼睛,身体歪一边,倒在那个熟悉的怀抱里。
蒋良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一瞬间他觉得全身冰凉心脏都要跳不动了,他跪在地上,把梁悦半抱在怀里,轻轻拍他的脸,压着惊慌呼唤:“悦悦?悦悦?!”
得不到回应,他着急摸索他的四肢身体,摸他的脑门头发寻找伤处。
祁放在他背后说:“别紧张,你这款车子的安全系统一直很受好评,只是撞破个灯而已,他不会有事,或许只是受了惊讶晕厥而已。”
蒋良已经仔细检查了梁悦全身上下,连一处擦伤都没有,腹部柔软平坦,应该也没有脏器损伤,他松了一口气,把梁悦抱在怀里,找了一处通风好一点的位置,等着救护车来,他不断的亲吻他的额头和脸颊,似乎是为了自己安心。
祁放站在车旁边,与那受损的店主商量着赔偿事宜,不时回头看他们。
处理完了,他走过来叫蒋良:“院长。”
蒋良不解抬头看他。
“好了不要耍我了。”祁放站在他面前,很平静。
蒋良又急又恼:“你在说什么?!”
“连自己的车牌号都记得,你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谁。梁悦对你的洗脑很成功。”
“……什么车牌号?什么洗脑?你在说什么?这是车祸啊!你不看看,比我跑得快救人的有的是!”
“可他们没你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