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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唐后传-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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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方道近,士马全盛,河西行军司马裴冕在彼,此人乃方冠名族,必无二心,可往就之。此上策也。”众皆曰善,遂向朔方而行。至渭水滨,遇着潼关的败兵,误认为贼兵,与之厮斗,死伤甚众。及收聚余卒,渡过渭水,通夜驰行三百余里,士卒失亡过半,所存军众不上一千。
  话分两头,再说玄宗留下太子,车驾向西而进,来至扶风郡宿歇。士卒连日饥疲,流言不逊,陈玄礼不能制。玄宗甚以为忧。会成都来进贡春彩十余万匹,玄宗命陈之于庭,召将士谕之曰:“朕衰耄了,托任失人,致逆贼作乱,远避其锋,卿等仓猝从朕,不及别父母妻子,跋涉至此,劳苦至矣。朕甚愧之。今将入蜀,道路阻长,人马疲瘁,远行不易。卿等可各还家,朕自与子孙中宫内人前往。今日与卿等别,可共分此春彩,以助资粮,归见父母妻子及长安父老,为朕致意,各好自爱。”言罢涕泪沾襟。众皆感激,亦泣道:“臣等死生,愿从陛下,不敢有二。”玄宗挥泪良久,道:“愿留听卿。”即命玄礼将春彩尽数给赏军士,流言自此顿息。次日,玄宗起驾,望蜀中进发。行至河池,蜀郡长史崔园前来迎驾,具陈蜀士丰稔,甲兵全备。玄宗大喜,即命于驾前为引导。
  不则一日,玄宗一行来至成都。见殿宇宫室与一切供御之物,虽都草创不甚整齐,却喜得贼气已远,可安居。只是少了一个宠爱的人,未免嗟叹。当时诸臣上表,请急为讨贼之计。
  玄宗降诏,以永王璘为山南、东道、岭南、黔中、江南节度使,以长沙太守李岘为副都大使,即日同赴江陵坐镇。又诏以太子充天下兵马大元帅。哪知此诏未下之先,太子已正位为天子了。
  原来太子当日渡渭水,于平凉阅监牧马得几万匹,又募得勇士三千余人,军势稍振。时有朔方留后杜鸿渐、运使魏少游、判官崔漪、卢简、李涵,相与谋曰:“平凉散地,非屯兵之所。灵武兵食完富,若迎太子至此,北收诸城兵,西发河陇劲骑,南向以定中原,此万世一时也。”于是,杜鸿渐自迎太子于平凉,说以兴复之计。会河西司马裴冕至,亦劝太子往灵武。于是太子率众至灵武驻扎。次日,裴冕与杜鸿渐等上太子笺,请遵马嵬时皇上欲即传位之命,宜早正大位,以安人心。太子不许,笺五上。太子及许之。是日即位于灵武,是为肃宗皇帝,改元至德。尊玄宗为上皇天帝。裴冕、杜鸿渐等俱加官进秩。
  正欲表奏玄宗,恰好玄宗命太子为元帅的诏到了。肃宗遂遣使赍表入蜀,将即位之事奏闻。玄宗览表喜道:“吾儿应天顺人,吾更何忧。”遂命房琯与韦见素、秦国模、秦国桢赍玉岫、玉玺,赴灵武传位,且谕诸臣,不必复命,即留行在,听新君任用。肃宗涕泣,拜领册宝。
  看官,你道当日玄宗西狩,太子北行,为何没有贼兵来追袭?原来安禄山不意车驾即出,戒约潼关军士勿得轻进。贼将崔乾祐顿兵观望。及数日后,禄山闻知车驾已出,方遣孙孝哲督兵入京。贼众既入京城,见左藏充盈,便争取财宝,日夜纵酒为乐。差人往睢阳报知禄山,因此无暇遣兵追袭,所以车驾得安行入蜀,太子往朔方亦无阻隔,此亦天意也。及禄山至长安,闻知马嵬兵变,杨妃赐死,国忠与韩、虢二夫人俱被杀,大哭道:“杨国忠是该杀的,却如何害我阿环姊妹。”又想起其子安庆宗被杀,益发忿恨。乃命人大索在京的皇亲国戚,尽行杀戮。令设安庆宗灵位,将所杀之尸,悉剜取其心以祭。行刑刽子方欲动手刳心,忽天昏地暗,狂风大作,雷电交加,霹雳一声把安庆宗的灵座击得粉碎。禄山大惧,不敢设祭,命将众尸一一埋葬。又下令,凡平日所怨恶之人,及杨国忠、高力士所亲信的人,一并杀戮。又遣人遍搜各宫,搜到梅妃江采苹宫,回获一腐败女尸,便错认梅妃已死,更不追求。又下令凡在京官员不来投顺者,悉皆处死。于是京兆尹崔光远、故相陈希烈、尚书张均、太常卿张垍等俱降贼。禄山以陈希烈、张垍为相,仍以崔光远为京兆尹。其余朝士,都授以伪官。自此禄山志得意满,纵酒贪婪,无复西出之意,遂心恋东京,不喜居西京。正是:恋土贼人态,要窃燕皇名。
  未知后事如何,再看下回分解。

第30回 凝碧池乐工殉节 普施寺摩诘吟诗
  却说安禄山僭号称尊,东、西二京都被窃据。他只是乱贼行径,并无深谋大略,一心为恋着范阳故土,喜居东京,不乐居西京。既入长安,即以所得宦官、宫女等,以兵卫送赴洛阳。
  其府库中金银币帛与宫闱中珍奇好玩之物,都辇去范阳藏贮。
  又下令要梨园弟子与都坊乐工,都与向日一般承应,敢有隐避不出者,以行斩首。其苑厩中所有驯象舞马等不许散失,都要有司中整顿,以备玩赏。
  看官听说,原来玄宗注意声色,每大宴集,有坐部,有立部。那坐部诸乐工,俱于堂上坐而奏技;立部诸乐工,则于堂下立而奏技。雅乐奏罢,继以鼓吹番乐。然后教坊新声与府县散乐杂戏,次第毕呈。更可异者,每至宴酣之际,命御苑中掌象的象奴,引驯象入场,以鼻擎杯跪于御前上寿,都是平日教习的,又尝教习舞马数十匹,每当奏乐之时,命圉人牵马至庭前,那些马一闻乐声,都仰首顿足,回翔旋转舞将起来,自然合著那乐声的节奏。当年禄山侍宴旁观,心怀艳羡,早已萌下不良之念。今日反叛得志,便欲照样取乐。
  一日,诸番部落的头目闻禄山得了西京,都来朝贺。禄山欲以神奇之事夸哄他们,乃召集众番人赐宴,对众人言曰:“我今受天命为天子,不但人心归附,就是那无知物类,莫不感格效顺;即如御范中所畜之象,见我饮宴,便来擎杯跪献;那御厩中的马,闻我奏乐,也都欣喜舞蹈,岂非神异之事。”众番人俱俯伏呼万岁。禄山传令,先着象奴牵出象来。不一时,象奴将数十头驯象,一齐牵至殿庭之下,众番人俱注目而观,要看它怎样擎杯跪献。不想这些象望殿上一看,只见南面而坐者不是前时天子,便怒目直视。象奴将酒杯先送到一头大象前,要它擎着跪献。不想那象却把鼻子卷过酒杯来,抛去数丈。左右尽皆失色,众番人掩口窃笑。禄山又羞又恼,大声骂道:“孽畜恁般可恶。”喝把这些象都牵出去,尽行杀却。于是辍宴罢席,不欢而散。禄山被象出了丑,因想那些舞马或者也倔强起来,亦未可知,不如不要看罢,遂令将舞马尽数编入军营马队中去。
  自此禄山恣意杀戮。闻前日百姓乘乱盗取库物,遂下令着府县严行追究,且许旁人首告。于是株连蔓引,搜捕穷治,殆无虚日。又有刁恶之徒挟仇诬首。有司不问情由,辄便追索,波及无辜,身家不保。民间骚然,益思唐室。相传太子北收兵,来取长安,即日将至。或时喧称:“太子大军至矣!”百姓奔走出城,市里为之一空。贼望见北方尘起,相顾惊惶。
  禄山料长安不可久居,不若早回范阳。乃以张通儒为西京留守,安忠顺为将军,镇守关中。又命孙孝哲总督军事。宣谕诸将,自己与次子安庆绪领军还守东都。却于起行之前一日,大宴文武官于御苑疑碧池上,传谕梨园子弟、教坊乐工都要来承应。这些乐工,惟李、张野狐、贺环智等数人随驾西去,其余如黄幡绰、马仙期等众人在京,不得不凭禄山拘唤,只有雷海清托病不至。那日凝碧池头殿上,排下许多筵席。禄山上坐,庆绪侍坐于旁,众人依次列坐于下。酒行三巡,先大吹大擂,奏过军中之乐。然后梨园子弟、教坊乐工分五队而进。其旗幡巾带衣服,各分青、黄、赤、白、黑。穿青者立于东,穿白者立于西,穿赤者立于南,穿黑者立于北,穿黄者立于中央。
  每队中,为首押班、乐官各一人,乐工子弟各二十人,惟中央乐工子弟四十人,共一百三十人。齐齐整整,各依方位而立。
  禄山问道:“你等乐官都到齐吗?”众官道:“诸人俱到,只有雷海清患病在家不能同来。”禄山道:“雷海清是有名的乐官,他若不到,不为全美,可着人去唤他来,就是有病也须扶病而来。”左右领命,如飞去了。
  禄山令众乐人,各自奏技。于是凤箫龙笛、象管鸾笙、金钟玉磬、秦筝羯鼓、琵琶手拍,一霎时吹弹敲击,声韵铿锵,真个悦耳动听。忽见五面大幡一齐移动,引着众人盘旋错纵,往来飞舞;五色绚烂,合殿生风,口中齐声歌唱。歌罢舞完,乐声才止,依旧按方位立定。禄山看了大喜,掀髯称快。说道:“我想李三郎平时费了多少心力,教成这班歌儿,如今被我赶出,自己不能受用,倒留下与我受用,岂非天数。”众乐人听了这话,伤感于心,不觉堕泪。禄山早已瞧见,怒道:“朕今日欢宴,众乐人何得作此悲伤之态。”令左右查看,若有泪容者,即行斩首。众乐人大骇,连忙拭泪。
  忽闻庭中有人放声大哭。你道是谁?原来是雷海清被禄山遣人逼来。及来到庭中,闻禄山说这些狂言悖语,且又恐吓众人,遂激起忠烈之性,高声痛哭,奋身上殿,把案上陈设的乐器尽扫于地,指着禄山大骂道:“你这逆贼,受天子厚恩,负心背叛,罪当万剐,还敢胡说乱道。我雷海清虽是乐工,颇知忠义,怎肯伏侍你这反贼。”禄山气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叫:“快砍了,快砍了。”众人扯雷海清下殿,乱刀砍死。禄山命撤去宴席,将众乐人拘禁候旨发落。
  忽见探马来报,太子已在灵武即位,今以山人李泌为军师,命广平王、建宁王与郭子仪、李光弼等分统军马,恢复两京。
  禄山闻报,遂令起马回东京,另议调遣军将应敌。临行之时,禄山乘马过太庙,遂命军士将太庙放火焚烧。军士领命,顷刻间四面放起火来,禄山立马观之。火方发,只见一道青烟,直冲霄汉。禄山仰面观看,不想那烟头随即下来,直冒入禄山目中。登时两目昏迷,泪流如注;不便乘马,另驾轻车往东京而去。自此禄山害了眼病,医治不痊,竟成双瞽。按下慢表。
  且说雷海清死节一事,人人传述,个个称扬。因感动了一个有名的朝臣。那朝臣不是别人,就是给事中王维,字摩诘,太原人氏,开元年间进士及第,天性友孝,与其弟俱有才名。
  当禄山反叛、上皇西幸之时,不曾随驾,为贼所掳,乃服药取痢,佯为暗疾,不受伪命。禄山素重其才,不曾杀害,遣人送至范阳,拘于普施寺中养玻一日闻人言雷海清殉节于凝碧池,因细询缘由,备悉其事,十分伤感,望空而哭。想那凝碧池在宫禁之中,忽被贼人在彼宴会,提起伤心的事,遂取纸笔,题诗一首云: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再朝天。
  秋槐落叶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
  王维这诗不过是自写悲感之意,也不曾赞到雷海清,也不曾把出与人看,不想竟被人传诵出去。
  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31回 安禄山屠肠殒命 南霁云啮指乞师
  却说西京乐工子弟,被禄山带至东京。他们都是久仰王维大名,今闻其被拘在普施寺,便常到寺中来问候。因有得见此诗者,你传我诵,直传至肃宗御前。肃宗闻之,动容感叹,便时时将此诗吟诵。及至贼平之后,那些降贼与陷于贼中的官员,分别定罪。王维虽未曾降贼,却也是陷于贼中,该有罪名的了。
  肃宗因记得他凝碧池这首诗,嘉其有不忘君之意,特赦其罪,仍以原官起用。这是后话。
  却说禄山自两目既盲之后,愈加暴厉。左右供役之人,稍不如意,即加鞭挞,或时竟就杀死。他有个贴身伏侍的内监,叫做李猪儿,日夕不离左右,不知受了多少鞭挞。更可笑者,那严庄是他极亲信的大臣,或一言不合,亦不免鞭挞。因此内外诸人都怀怨恨。禄山向已立安庆绪为太子。后有爱妾段氏生一子,名唤庆恩,禄山因爱其母并爱其子,意欲废庆绪而立庆恩为嗣。庆绪闻知,又兼屡被鞭挞,心中惊惧,恐有性命之忧。
  一时计无所出,乃私召严庄入宫,屏退左右,密与商议,要求一保身之策。严庄这恶贼是惯劝人反叛的,近又受了禄山鞭挞之厚,愤恨不过。平日见庆绪生性愚痴,易于播弄,常自暗想:“若使他一旦袭了位,便可凭我专权用事。”今因他求计保身,就乘势劝他弑逆之事。因说道:“殿下处今之时,度今之势,若束手则必至于死;若欲不死,却束不得手了。俗谚云,‘君要臣死,不得不死;父要子亡,不得不亡。’说便如此说,但人急则计生。即如主上与唐天子,岂不是君臣,况又曾为杨妃义儿,也算君臣而兼父子了。只因后来被他逼得慌,却也不肯束手待死,竟兴动干戈起来,彼遂无如我何。不但免于祸患,且攻城夺地,正位称尊,大快平生之志。以此推之,可见凡事须随时度势,敢作敢为,方可转祸为福。但不知殿下能从此万无奈何之计,行此万不得已之事否?”庆绪听了,低头一想,便道:“先生深为我谋,我敢不敬从。”严庄道:“然虽如此,必须假手于一人。此非李猪儿不可,臣当密谕之。”遂辞别出宫,恰好遇见李猪儿于宫门首,就约他:“于晚夕到我府中来,有话相商。”至晚,李猪儿果至,严庄置酒于密室,两人相对小饮。严庄叹道:“近来主上暴厉,诸臣屡被鞭挞,即太子之贵,亦常遭鞭挞。奈何?”李猪儿道:“太子岂止被鞭挞?而且近来主上有废长立少之意,太子将来还有不可知的事,未知二子知之否?”严庄道:“太子岂不知之。日间正与我共虑此事。我想太子为人仁厚,若得他早袭大位,我你正有好处。不知当用何策可使主上禅位于太子?”李猪儿摇手道:“主上如此暴厉,谁敢进此言。”严庄道:“若不然呵,我是大臣或者还存些体面。你屈为内侍,将来不止于鞭挞,只恐喜怒不常一时断送了性命。”李猪儿听说,不觉攘臂拍胸道:“人生在世,总是一死。与其无罪被杀,何如惊天动地做他一常拚得碎尸万段,也还留名后世。”严庄引他说出此话,便把日间与太子商议之言实告:“我因想着足下必与我同心,故约你来相商。”李猪儿道:“既如此,事不宜迟。只有明夜,趁他两目作痛不与女人同寝,独宿于便殿,正好动手。”言讫,作别而去。
  次日黄昏时候,庆绪、严庄各暗带短刀,托言奏事,直入便殿门来,值殿官不敢阻挡。此时,禄山已安寝于帏帐之内。
  李猪儿持刀突入帐中,禄山目盲,不知有人来。李猪儿揭去其被,见禄山袒着大腹,即把刀直砍其腹。禄山负痛,以手撼帐竿道:“此必是家贼也。”口中说话,那肚肠已流出数斗。遂大叫一声,呜呼哀哉了。时肃宗至德二载正月也。可恨此贼,背君害民,罪恶滔天,竟受此弑逆之报,可见天道昭彰也。时左右侍者,相与惊骇。庆绪与严庄各持短刀,喝叫不许声张。
  众人见是庆绪与严庄作主,便都不敢动。严庄令人就榻下掘地深数尺,以毡裹其尸而埋之,戒宫中勿泄漏。次早,宣言禄山疾亟,命传位于庆绪。于是庆绪即伪位,密使人将段氏与庆恩缢死,伪尊禄山为太上皇,重加诸将官爵,以悦其心。过了几日,方传禄山死信,命群臣不必入宫哭灵,密起其尸,草草成殓,发丧埋葬。自此庆绪日以酒色为乐,凡禄山所宠的姬妾,都与淫乱,大小诸事,俱取决于严庄,封严庄为冯翊王。严庄使伪汴州刺史尹子奇,引兵十三万攻睢阳,睢阳太守许远求救于雍邱防御使张巡。
  且说张巡在雍邱,那南霁云、雷万春,已投入麾下为郎将。
  当车驾西幸之时,贼将令狐潮来攻雍邱,张巡率诸将悉力拒守。
  围困已久,城中缺箭。张巡命作草人千余,蒙以黑衣,乘夜缒下城去。贼兵惊疑,放箭乱射,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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