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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全(燕垒生)小说集道者无心·海内篇-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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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莎琳娜念完这一段主祷文,像是大病一场。她肤色本就白若凝脂,此时更是白得毫无血色,眼睛一闭,人竟然向一侧倒了下来。赫连午急忙扶住她,叫道:“莎姑娘,莎姑娘!”伸手试了试她的鼻息,觉得有喘息,才略略放下心来。他大声道:“道长……”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忽然一亮,却是一道闪电当头落下。这道闪电极其明亮,曲曲弯弯如一张韭菜叶,阔得异乎寻常,带着奇彩从天宇间直垂而下,竟如一条金蛇直没入地。赫连午吓了跳了起来,叫道:“啊呀!”

  刚喊出声,眼前却霍然一亮,那些碧火方才已长到与竹子平齐,被闪电一击,势头一挫,又矮了数尺,白雾被这道闪电一击,登时散去了许多,眼前赫然看见了前方胜军寺的寺影。他转忧为喜,又惊又喜,背起莎琳娜向胜军寺冲去。

  ※※※

  碧火被无心的九天心咒压得只有一尺许高,竹林中也登时暗了许多。这片竹林如遭雷殛,方圆丈许的地方竹子尽已折断。看着这番情景,这人心有余悸,忖道:“这小贼道真狡猾,我小看他了!”

  原来方才无心正念着总诀,突然声音停止,这人只道他绊了一跤,这机会千载难逢,七杀阵立刻发动,只想一举战胜。方才因为无心斩断了他立足的竹竿,使得自己的方位有点错乱,这九柳七杀尸居余气阵也没能彻底发动,才被无心支撑到现在。如今无心的防守已然散乱,正是攻击的良机,这人是九柳门有数的高手,时机抓得刚刚好,哪知刚将七杀阵催足,却听得无心的声音忽然又响了起来:“……万劫昼夜,考伐穷源。鬼形消灭,人寿长年,急急如神霄玉清真王律令。”

  一个人影已平地跃起,竟然跳到了与他一般高低的地方,正是无心。

  无心右手持剑,左手不住变幻手印,嘴里念念有辞,人站在一根细细的竹枝上,正在不住起伏,便如站在大风浪中的甲板之上,却又平平稳稳。那人还没回过神来,只听得无心喝道:“唵天雷霹雳喧轰摄!”

  这是九天心咒中的琅霄始玄天辖咒。九天心咒为神霄清微天辖咒、紫霄太玄天辖咒、太霄始青天辖咒、碧霄始分天辖咒、绛霄太丹天辖咒、景霄始素天辖咒、玉霄太素天辖咒与琅霄始玄天辖咒。琅霄始玄天辖咒为九天心咒中的最后一种,也是九天心咒中最为刚猛的一种,无心在这短短一瞬竟然将九咒同时念出,又不知何时将九张符纸掷出。符纸在空中翻飞,一张接着一张,连成了长长一条,已围住这人。这人心知不妙,正想催动七杀咒给无心来个迎头痛击,眼前忽然一亮,却是一道闪电当头劈下。

  这道闪电大得异乎寻常,几乎要将山头劈裂,这人被闪电映得眼花缭乱,心头也第一次产生了惧意,不自觉地脚跟一软。他本来站在一根竹枝上,气息一滞,已不能站稳,身形立时沉入竹叶之中。这人法术武功皆大有可观,虽然被无心召来的这道突如其来的闪电一惊,手下却丝毫不慢,双手五指交错扭了扭,那七道磷火像活了一般立向当中绞来。远远望去,便如七条绿色长蛇绞向那道闪电。

  这已是孤注一掷,舍命一搏了。这人心知若是七杀阵挡不住这闪电,自己多半会形神俱灭。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此人深知此理,也知道无心法术武功的底细,却万万料不到这小道士竟然会有这等功力。能召来如此巨大的闪电,便是当今正一教教主张正言也未必能行,这小道士竟是个天才,他一直在隐藏实力么?

  他心中不免惊慌,出手却仍然快极。那七道磷火一闪而过,已似有形有质,连竹叶也被激得四处飞散,一霎时,七道磷火已合成一柱,哪知那道闪电却是色厉内荏,被七道磷火一绞,登时消失无迹,自己聚七为一,全力一击,却只碰了个空,而无心的人趁着尸居余气七杀阵全力应付那道闪电,掉头已逃了出去。

  原来是幻术,好狡猾的小道士。这人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一提气,人又冲上数尺,已站在了一根竹子的梢上了。竹梢虽软,这人却像没什么分量,直如纸人一般缓缓起伏,双手一分,往下一压,那道磷火柱随着他的双手变低,到了三尺许时忽然散开,绿光四溅,这片竹林便如浸入了一个绿池之中。

  这人一跃下地,伸掌在地上一拍,那片磷火便如一头跃跃欲试的巨大猛兽,正待向前冲去,身后忽然有个人低声道:“古兄,不要追了。”

  正是柳成越的声音。那姓古的闻声一惊,转过身来伏倒在地,道:“门主,被他逃了。”

  柳成越仍是打着那把黑伞,在暮色中,一个人似乎要融入周围的黑暗。他看了看胜军寺的方向,慢慢道:“不必了,他们去的正是胜军寺。”

  姓古的道:“是啊,只是属下无能,未能将他们拦下。”他心中极是惊诧,方才柳成越已然赶到,以他一人之力,只怕还会与那小道士缠斗半日,可有柳成越在一边,那小道士便有九条命也不够丢的,却不知柳成越为什么不但不留下他,反而将自己的七杀磷火压制了一下。

  柳成越淡淡一笑,道:“铁希另有图谋,只怕不会再听我们摆布。既有此人,正上天眷顾。”

  原来如此。姓古的想了想,道:“门主高见。只是他们若真个解开了……”

  “不会的。”柳成越轻轻地说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五明那老秃驴做梦也想不到我们要对付的其实是他。把七杀阵收了吧。”

  姓古的道:“是。”他半蹲下来,一掌按地,左手竖在胸前,低声念了几句咒语,地面像突然出现了无数孔穴,浮在地表的磷火被吸了个干干净净,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磷火白雾尽都消失。此时雨已小了许多,但重归黑暗,雨声却仿佛一下子又大了许多。

  看着姓古的收阵,柳成越忽道:“有一个法体被破了?”

  姓古的看了看一边那具被无心斩断的尸首,道:“是。不过门主放心,我多放了三具备用的,现在还有两具没用过。”

  柳成越道:“那就好。”他抬头看了看暮色中的胜军寺,此时天色已隐隐有些发白,雨也快要停了。他伸手在一片竹叶上捋了一把,将叶片上的雨水收在掌中,看了看,低声道:“这小杂毛的功底竟然比我想得更高,竟然将五雷破与幻术揉在一起使用,正一教那些固步自封的老杂毛可想不到这个的,怪不得竹山教会毁在他手上。”

  姓古的默然不语。方才无心以天心九咒引来一个极大的闪电,他只道无心的功底一高至此,没想到这道闪电只是幻术而已。方才自己若是丝毫不理,只以七杀阵攻击,无心现在多半成了具尸体了。自己料敌有误,竟然被无心计谋得逞,全身而退,心中又悔又恼。

  柳成越吁了口气,道:“明日是六阴日。古兄,明日你可不要再大意了。”

  姓古的在地上行了一礼,道:“属下明白。”地上仍是泥水淋漓,他跪在地上时,一件长衫也沾得斑斑驳驳,只是不以为意。


  九、鬼穴

  〖他也没读过什么佛经,自然说不出精深佛理。原来密宗所行名谓“秘密三摩耶戒”,即是禅宗无相心地戒,无心虽然不太分得清显密二宗,说得倒也不甚离谱。〗

  此时赫连午正背着莎琳娜向前狂奔,忽然听得身后声音有异,他伸手取下剑囊便待动手,却听得无心叫道:“是我,是我,别动手!”

  随着声音,无心从竹丛中钻了出来。他身上已被雨水淋得像只落汤鸡,一件道袍也贴在身上,样子甚是狼狈,只是一双眼睛仍是炯炯有神,大有神采。见到无心,赫连午松了口气,道:“道长,莎姑娘又晕过去了,怎么办?”

  无心见莎琳娜又伏在赫连午背上,心中也一阵茫然。他回头看了看,道:“快,快进寺里去,那妖人好厉害,我怕他会追来。”

  赫连午道:“那你输了?”他自己也差点折在那人手上,只是听得无心一样输了,他心底却有点开心。

  无心道:“他是九柳门数一数二的高手,不好对付的。快点,我们快进寺里去吧。”

  赫连午皱了皱眉,道:“道长,这是座寺院,你怎么也会在里面的?”无心虽然帮了他们,可他总不敢对无心十分信任。此时已然脱险,这些话便要问了。

  无心道:“我也是刚来的。快进去吧。”他率先冲到边门,推了推,却觉得门关得死死的,便重重敲了敲,叫道:“哪位大师在?我是无心啊,快开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丰干的脸探出来,一见蓬头垢面的无心,吓了一跳,道:“无心真人,你去哪儿了,怎么搞成这样子?”无心身上的道袍被雨淋湿了,还沾着不少泥土,样子着实不好看。

  无心道:“唉,我去行侠仗义去了,后山来了两个妖人,我救了两个朋友回来。”

  丰干拉开门,见无心身后赫连午的背上竟背了个满头金发的女子,大吃一惊,小声道:“无心真人,这个色目女子也是你的朋友?”

  无心没好气地道:“当然。”他见丰干还拦在那儿不肯走,喝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话可是你们释家的。她中了邪术晕过去了,要不救她,这条命可是你害的。”

  丰干道:“可是女子……”他还在犹豫不定,身后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进来。”

  那正是五明的声音。丰干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却见五明穿着一领月白僧衣,站在过道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道:“师傅,你还没安歇么?那可是个女子……”

  五明道:“所谓色相、声相、香相、味相、触相、生住坏相、男相、女相,是名十相。无如是相,故名无相。”

  这是《涅盘经》论述“无相”的一段话。所谓“相”即是事物之相状,表于外而想像于心者。无相乃佛门根本,无量义经曰:‘无量义者,从一法生。其一法者,即无相也。’这段经文十分浅显,无心本也听宗真说过佛理,此话大是对他心思,一拍掌道:“大师说得正是!男相女相,都要离弃才是,丰干大师的无相心地戒未免还没到火候。”

  他也没读过什么佛经,自然说不出精深佛理。原来密宗所行名谓“秘密三摩耶戒”,即是禅宗无相心地戒,无心虽然不太分得清显密二宗,说得倒也不甚离谱。五明只是淡淡道:“菩提心为因,大悲为根本,方便为究竟。无心真人,你说得不错。”

  密宗所奉经典,以《毗卢遮那成佛经》为最,五明所念三句正是此经根本。《毗卢遮那成佛经》俗称《大日经》,此三句又称“大日经三句”。这三句话丰干背得熟而又熟,听得五明这般说,他却不知是什么滋味,看了看无心,又看了看师傅,再看看莎琳娜与赫连午二人,道:“那,无心真人,请你与朋友随我来吧。”

  胜军寺不算小,空着的房间也有不少,给无心安排的客房边上便有两间空的。只是胜军寺有女子投宿,只怕还是破题儿第一遭。赫连午将莎琳娜放下了,道:“道长,莎姑娘到底怎么了?”

  无心伸手摸了摸莎琳娜的额头,只觉烫得吓人。他喃喃道:“好厉害的九柳追心术啊。”他先前以归心咒解开莎琳娜所中禁咒,但显然并不曾完全解开。他伸手要去解莎琳娜斗篷的带子,道:“来,再来一次。”

  赫连午急道:“道长,你别乱弄!”莎琳娜重又昏迷,他对无心的信心也打了个折扣。无心急道:“可是不用归心咒,你有办法么?”

  这时门上响了两下。赫连午忙道:“来人了,你等等。”他也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只盼着天降救星,连忙拉开门。刚一打开门,却见五明与丰干二人站在门口,连忙道:“大师。”

  无心正细细端详着莎琳娜。她虽然昏迷不醒,脸色很差,但样子却十分安详,正在暗自赞叹这色目少女果然美貌,见五明来了,也慌忙站起来道:“大师,你来了,快来看看这位莎姑娘吧。”

  五明也不多说话,走到榻前,丰干连忙拉过一张椅子,五明坐下来,伸手在莎琳娜面门前扫了一下,喃喃道:“是九柳追心术。”赫连午又惊又喜,道:“大师真了不起!那妖人确实说这是九柳追心术。”无心先前并不曾叫出这术法名目,赫连午听得五明一口叫破,登时觉得这老僧实在了不起,正盼着救星,救星果然到了。他道:“大师你能救救她么?”

  五明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忽道:“施主,你与这位姑娘在一处么?你为什么不曾中这法术?”

  无心在一边忽道:“大师,快给莎姑娘解咒吧,我方才以龙虎山嫡派归心咒曾解开过一阵,不知为何后来又没有效用。”他听得赫连午对自己大有不屑之意,故意说出龙虎山嫡派来。

  五明道:“归心术本是三道门下所用收束心神的咒术,对修道之人有奇效,只是这位姑娘不是道门中人,用处也不甚大了。”他说着,将手搭在莎琳娜额上,五指分别落她双眉、两颊和人中上,嘴里喃喃念着什么。无心见此,轻声道:“目犍连大神通!”

  原来目犍连又称摩诃目犍连,据说在佛祖十大弟子中,神通第一,唐时变文中即传说他曾身入地狱,翻倒血污池,救出在地狱受苦的母亲刘氏四娘。这目犍连大神通乃是密宗绝顶心法,能破一切邪术禁咒,无心见多识广,当初曾见龙莲寺宗真大师为救弟子无念,曾用出这目犍连大神通来,令他佩服不已。只是宗真大师名列密宗三圣,这五明却只是刺桐一个寺院住持,不料也能使出这门心法,他不由得大为吃惊。

  五明听得无心的惊叹,微微一笑,道:“无心道长知道得可真多。”他佛法精深,却终究不曾到心如止水之境,略略有点得意,手上却丝毫不慢,五根手指如蜻蜓点水,不时交错变换。他的手法纯熟之极,一眨眼间,每根手指都已在五个穴位点过,手掌忽地一翻,站了起来喝道:“波罗蜜多!”

  波罗蜜多乃是梵语,是到彼岸、度无极之意。随着他的手掌翻动,从莎琳娜眉心突然有一团黑气喷出,正吸在五明掌心。五明将手一搓,颓然坐倒,额头也冒出了汗水,却淡淡笑道:“我佛慈悲,这位女施主已没事了。”

  赫连午与无心二人都是惊喜交加,抢到榻前看着莎琳娜。见莎琳娜此时鼻翼抽动,眼睛似乎马上要睁开来,两人不由同时叫出声来。只是无心道:“无量天尊,谢天谢地。”赫连午说的却是:“天王护佑,谢天谢地。”

  一听赫连午的话,五明忽地一扬眉,道:“小施主,你复姓赫连么?”

  赫连午大吃一惊,却也颇为得意,道:“大师真个见多识广……”赫连氏一门说的总是“天王护佑”,与旁人不同。他话还没说完,无心抢着道:“大师,我去给这位莎姑娘煮点粥调理调理,灶间在哪里?”

  五明微微一皱眉,丰干忙道:“我去吧。”无心忙道:“我和这位‘淫贱公子’一块儿去好了,不麻烦小师父。”说着,用肘顶了顶赫连午。

  丰干领着无心他们到灶台生火煮粥,刚在小灶上生起火,丰干只觉心中气血翻涌,极是难受。他辞别了无心与赫连午两人,到了方丈室门外,刚想叩门,却又迟疑。天已很晚了,方丈室中也没有灯火,虽然自己是师傅贴身服侍的沙弥,也不该这般晚了还去打扰。

  正打不定主意,却听得师傅在里面轻声道:“丰干,进来吧。”

  丰干推门进去,他本以为师傅多半已经睡下了,哪知五明却没在榻上,坐在一个蒲团上打坐。丰干刚掩上门,五明眼也没抬,只是轻声道:“坐下吧。”

  隐隐的,又是一声雷。

  丰干坐到五明跟前,心中仍是惴惴不安。他也小声道:“师傅……”他刚想说,却见师傅忽地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他心头猛地一跳,下面的话还不曾出口,五明却低声道:“无心道长与那赫连施主在煮粥么?”

  丰干道:“是。”他见五明神情大是委顿,竟似生了一场大病,心中大感不安。五明却叹了口气,道:“丰干,明日可是癸亥日?”

  丰干一肚皮话还没说出来,却听得师傅问起干支来,心头又是一跳,道:“是啊。”他见师傅脸上多了一层阴郁,又道:“怎么了?”

  “年月日六干六支俱阴,明天,是个六阴日啊。”

  五明喃喃地说着,手中的一串念珠拨得飞快。丰干道:“六阴日是常有的事,师傅,有什么不对么?”

  五明叹了口气,忽道:“丰干,我知道你想跟我说,此番我做得不对,是吧?”

  丰干低下头,没说什么话。他知道师傅要将那无心交给高判官,心中便大为不快。佛门慈悲为怀,那道士又是押送赈灾银而来,无论如何都不该这么做法。只是师傅积威之下,他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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