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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寸金莲-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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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罢,众莲癖更是发傻,胡涂,难解费解不解无法可解。佟忍安那里也发怔,真赛这里边藏着什么极深的学问,没人再敢插嘴。
  陆达夫哈哈笑道:“我可不空,说得都是实在的。我这叫‘金莲三上三中三下三底。’你们听好了,三上为掌上、肩上、秋千上,三中为醉中、睡中、雪中,三下为帘下、屏下、篱下,三底为裙底、被底、身底……”
  乔六桥一推陆达夫肩膀,笑嘻嘻说:“陆四爷你这瞒别人瞒不了我。前边三个三──三上三中三下,是人家方绚的话,有书可查。后边那三底一准是你加的。为嘛?陆四爷向例不吃素,全是荤的!”   陆达夫大笑狂笑,笑得脑袋仰到椅子靠背后边去。
  轮到佟忍安,本来他开口就说了,莫名其妙闷住口。事后才知,他是给华琳一个“空”字压住了,这是后话。眼下,佟忍安只说:“我无话可说,该罚。”一扬脖,把眼前的酒倒进肚里,随后说,“又该换个玩法,也换换兴致!”
  众莲癖知道小脚学问难不到佟忍安,只当他不愿胡扯这些不高不低的话。谁也不勉强他。乔六桥说:“还是我六爷给你们出个词儿吧──咱玩行酒令,怎么样?规矩是,大伙都得围着小脚说,不准扯别的。就按‘江南好’牌子,改名叫‘金莲好’,每人一阙,高低不论,合仄押韵就成。咱说好,先打我这儿开始,沿桌子往左转,一个挨一个,谁说不出就罚谁!”
  这一来,众莲癖兴趣又提到脑袋顶上。都夸乔六桥这主意更好玩更风雅更尽兴。牛凤章忙把几块坛子肉扒进肚子里,垫底儿,怕挨罚顶不住酒劲儿。
  “金莲好!”乔六桥真是才子,张口就出句子,“裙底斗春风,钿尺量来三寸小,袅袅依依雪中行,款步试双红。”
  “好!”众莲癖齐声叫好。乔六桥“嗒”手指一弹牛凤章脑袋就说,“别塞了,该你啦!”
  “我学佟大爷刚才那样,喝一杯认罚算了!”牛凤章说。
  “不行,你能跟佟大爷比?佟大爷人家是天津卫一绝,你这牛头哪儿绝?你要认罚,得喝一壶。”乔六桥说。
  众人齐声喊“对”。
  牛凤章给逼得挤得整得抓耳挠腮,直翻白眼,可不知怎么忽然蹦出这几句:“金莲好,大少奶奶脚,毽子踢得八丈高,谁要不说这脚好,谁才喝猫尿!”
  这话一打住,众莲癖哄起一阵疯笑狂笑,直笑得捂肚子掉眼泪前仰后合翻倒椅子,华琳一口茶噗地喷出来。
  “牛五爷这几句,别看文气不够,可叫大少奶奶高兴!”吕显卿说。
  直说得香莲掩口咯咯笑,笑得咳嗽起来。
  牛凤章得意非凡,一把将正在咬螃蟹腿儿的陆达夫拉起来,叫他马上说,不准打岔拖时候,另只手还端起酒壶预备罚。谁料陆达夫好赛没使脑袋,单拿嘴就说了:“金莲好,入夜最销魂,两瓣娇荷如出水,一双软玉不沾尘,愈小愈欢心。”
  香莲听得羞得臊得扭过脸去。乔六桥说:“不雅,不雅,该罚该罚!”众莲癖都闹着灌他。
  陆达夫连连喊冤叫屈说:“这叫雅俗共赏。雅不伤俗,俗不伤雅,这几句诗我敢写到报上去!”他一边推开别人的手,一边笑,一边捂嘴不肯认罚。
  乔六桥非要灌他。这会儿,人人连闹带喝,肚子里的酒逛荡上头,都想胡闹。陆达夫忽起身大声说:“要我喝不难,只一条,依了我喝多少都成!”
  “嘛?说!”乔六桥朝他说,赛朝他叫。
  “请大少奶奶把方才做投壶用的小鞋借我一用。”陆达夫把手伸向香莲。
  香莲脱了给他,不知他干嘛用。却见陆达夫竟把酒杯放进鞋跟里,杯大鞋小,使劲才塞进去。“我就拿它喝!”陆达夫大笑大叫。
  “这不是胡来?”牛凤章说,扭脸看佟忍安。
  佟忍安竟不以为然,反倒开心地说:“古人也这么做,这叫‘采莲船’,以鞋杯传酒,才真正尽兴呢?”
  这话一说,众莲癖全都不行酒令,情愿挨罚。骂陆达夫老奸巨猾,世上事真是“吓死胆小的,美死胆大的。”愈胡来愈没事,愈小心愈来事。五脏六腑里还是胆子比心有用!于是大伙打陆达夫手里夺过鞋杯,一个个传着抢着争着霸着,又霸又争又抢又夺,斟满就饮,有的说香,有的说醉,有的说不醉,还喝。乔六桥夺过鞋杯捧起来喝。两手突然一松,小鞋不知掉到哪里,人都往地上看地上找,忽然陆达夫指着乔六桥大笑,原来小鞋在乔六桥嘴上,给上下牙咬着鞋尖,好赛叼着一支红红大辣椒!

真人真是不露相
  这歪歪扭扭小人儿,头顶瓜皮小夹帽,一副旧兔皮耳套赛死耗子挂在脑袋两边,胳肢窝里夹着个长长布包。冻得缩头缩脖缩手缩脚,拿袖子直抹清鼻涕汤子。小步捯得贼快,好赛条恶狗在后边追。一扭身,哧地扎进南门里大水沟那片房子,左转三弯,右转两弯,再斜穿进条小夹股道。歪人走道,逢正变斜,逢斜变正。走这小斜道身子反变直了一般。
  他站在一扇破门板前,敲门的声儿三重一轻,连敲三遍,门儿才开。开门的是牛凤章,见他就说:“哎!活受!你小子怎么才来,我还当你掉臭沟里呢,人家滕三爷等你好半天!”
  活受呼哧呼哧喘,嗓子眼儿还嘶嘶叫,光张嘴说不出话。牛凤章说:“甭站在这呼哧啦,小心叫人瞧见你!”引活受进屋。
  屋里火炉上架一顶大铁锅,正在煮画。牛凤章给热气蒸得大脸通红发紫,直赛鼓楼下张官儿烧的酱牛头,那边八仙桌旁坐着胖人,一看就知保养得不错,眼珠子、嘴巴子、手指肚儿、指甲盖儿,哪儿哪都又鼓又亮。穿戴也讲究。腰间绣花烟壶套的丝带子松着,桌上立着个挺大的套兰壶,金镶玉的顶子,还摆个瓷烟碟,碟子上一小撮鼻烟。活受打眼缝里一眼看出这烟碟是拿宋瓷片磨的,不算好货。
  这位滕三爷见活受,满脸不高兴,活受嘴不利索,话却抢在前头:“铺织(子)有锅(规)矩,正(真)假不能湿(说)。杏(现)在跟您湿(说)实在的,您扰(几)次买的全是假的……”说到这儿,上了喘,边喘边说,“您蛇(谁)也不能怨,正(真)假全凭自己养(眼),交钱提货一出摸(门),赔脑袋也认头……今儿是冲牛五爷面织(子),您再掏儿(二)百两,这轴大涤子您拿赤(去),保管头流货……”说着打开包儿又打开画儿,正是前年养古斋买进的那张石涛真迹。
  滕三爷两眼珠子在画上转来转去,生怕再买假,便瞧一眼牛凤章,求牛凤章帮忙断真假。牛凤章造惯假画,真的反倒没根,反问活受:“这画确实经佟大爷定了真的?可别再坑人家滕三爷了。三爷有钱,也不能总当冤大头。自打山西那位吕居士介绍到你们铺子里买古董,拿回去给行家一瞧就摇头。这不是净心叫人家倾家荡产吗?活受,俗话可是说,坑人一回,折寿十岁!”
  “瞧您湿(说)的……要是假的,河(还)不是墨(卖)了……这画撂在沽(库)里,我看湿(守)它整整乐(两)年半……。”
  “你把这画偷着拿出来,不怕你们佟大爷知道?”滕三爷问。
  “这好布(办)……我想好了,请牛五爷织(造)轴假的,替出这轴真的耐(来)……”
  牛凤章冷笑道:“打得好算盘。钱你俩赚,毁就毁我!谁能逃出佟大爷那双眼,他不单一眼就看出假,还能看出是我造的!”他手一摆说,“我老少三辈一家人指我吃饭呢。别坑完滕三爷再来坑我!”
  “这也好布(办),我有……夫(法)子。”活受脸上浮出笑来。
  “嘛法儿?”牛凤章问。他盯着活受的眼,可怎么也瞧不见活受的眼珠子。
  活受没吭声。牛凤章指着滕三爷说:“人家花钱,你得叫人家心明眼亮。死也不能当冤死鬼!”
  活受怔了怔,还是说:“古董行的事,湿(说)了他未必明白。不管佟家铺织(子)坑没坑人,我活受保管不坑滕三爷就是了……”
  牛凤章听出活受有话要瞒着滕三爷,就改了话题说:“这画要造假,至少得在我这儿撂个把月,少掌柜要是找不着它不就坏事了?”
  活受再一笑,小眼几乎在脸上没了。他说:“少掌柜哪河(还)有兴(心)管画。”
  “怎么?”滕三爷是外人,不明白。
  “您问牛五爷,佟家事,他情(全)知道。自打灯节那条(天)比脚,大少奶奶制(占)杏(先),二少奶奶玩完。佟家当下是大少奶奶天下。不光小丫头们都往大少奶奶屋里跑,佟大爷也往大少奶奶屋里跑,嘻嘻……二少爷没脏(沾)光脏(沾)一脚屎!二少爷二少奶奶两口子天天弄(闹),头夫(发)揪了,药(牙)也打掉了……”
  “听吕居士说,你们大少奶奶本是穷家女人,能挑得起来这一大家子?”滕三爷问。
  牛凤章说:“滕三爷话不能这么说。人能,不分穷富。我看她──好家伙,要是男人,能当北洋大臣。再说……还有佟大爷给她坐劲。谁不听不服?”
  “这佟家的事奇了,指着脚丫子也能称王!”滕三爷听得来劲,直往鼻眼抹鼻烟。
  牛凤章笑道:“小脚里头的事你哪懂?你要想开开眼,哪天我带你去见见世面,那双小脚,盖世无双,好赛常山赵子龙的枪尖!哎,吕居士头次带你来天津那天,我们在义升成饭庄说的那些话你不都听到了?吕居士也心服口服称佟家脚是天下一绝!”   谁料滕三爷听罢嘴巴肉堆起来,斜觑着眼儿说:“吕居士心服口服,我不准心服口服。老实给您说,吕居士跟我论小脚,我在门里,他在门外。要不赛脚那天你们请我去,我也不去。我敢说,我能制服你们大少奶奶!”
  “嘛?你?凭你的脚,大瓦片,大鸭子,大轮船。别拿自个开心啦!”牛凤章咧开嘴大笑。
  “谁跟你胡逗,咱们动真格的。你今儿去跟佟家说好,明儿我就把闺女带去!”滕三爷正儿八经地说。
  “嘛嘛,你闺女,在哪儿呢?我怎么没听说过。”
  “在客店里,我把她带来逛天津了。你上京城里打听打听去,二寸二,可着京城我闺女也数头一份儿!”
  “二寸二,是脚的尺寸?多大多大?”牛凤章瞪圆牛眼。
  滕三爷拿手指头把烟壶捅倒,说:“就这么大。你们大少奶奶比得了?”
  “呀呀呀,天下还有这么大的脚,听也没听过。我不会儿得先瞧瞧去,我好歹也算个莲癖。你要叫我开开眼,我也叫你开开眼。我还藏着些真古董!”
  牛凤章说着,站起身打开柜子,拿出一面海兽祥鸟葡萄镜,一尊黑陶熏炉,一块葫芦状的歙砚,半套失群的岫岩玉雕八仙人。只剩下吕洞宾、蓝采和、汉钟离、曹国舅四个,刻工却是一流,个个须眉手指襟带衣袂都有神气。滕三爷看花了眼,高兴得嚓嚓搓手心,活受在一旁不吭声,却看出来,这几件东西,只有那铜镜是块唐镜,炉子砚台全是假货。四个玉人是玩意儿,算不上古董对象。活受说:“滕三爷,您织(真)拿葱(出)二寸二小脚,把我们大少奶奶压下秋(去),我担保少掌柜送个揪(周)鼎谢您。”
  “这不难。你回去说好,明儿就登门拜访。”滕三爷说。
  活受高高兴兴起身告辞。牛凤章他送到门外,带上门说:“你刚才说有嘛法?造大涤子的假画,我可够呛,怕不像,顶多像五分……甭说五分,像三分就不错!”
  活受凑上来,踮起脚跟立脚尖,嘴对着牛凤章扇风大耳朵吭吭巴巴,直把牛凤章说得嘴岔子咧得赛要裂开,吃惊地说:“你小子能耐比我还大!”
  他呆呆瞅着活受,那模样不知见鬼还是见神了。他不明白这半死不活的小子,打哪知道这些造假画的绝招!
  这才叫真人不露相。真人真是不露相。
  活受说:“往喝(后)咱俩一秋(齐)干。您单会弄假的不成。我这叫半正(真)半假,有正(真)有假,想风(分)也风(分)不出来!”
  “绝是绝,可我的心直扑腾,我怕佟大爷!”
  “怕他干嘛?佟家人兴(心)思都在脚丫子上,没人锅(顾)得上铺织(子)。您再拨拨算泼(盘)珠子,这一张顶上您过去一本(百)张还不止……。”
  牛凤章牛眼立时一亮,来了胆子。只说:“到时候你别咬我就成!”又嘀咕两句,“你得留神,这大件东西拿进拿出,太招眼儿!”
  活受又白又歪又光又凉小脸上,一笑,蛮是瞧不起神气,没接对方话茬,却说:“你盯住滕三爷,明儿务布(必)叫他领闺女去。只要那二寸二腰(压)住大少奶奶,佟家又是一次大翻锅(个)儿,您就是把铺织(子)搬耐(来),也没人锅(顾)得上……”
  牛凤章两眼发直,嘀咕着:“可是假换真这事,我还是有点拿不准。”
  活受已经给他瞧后背了。

白金宝三战戈香莲
  几位少奶奶,打头到脚收拾好,等候腾三爷带闺女来访。说来访是句好听话,实在是斗法来的!
  白金宝今儿挺兴致,人也轻松。她知道滕家小姐不是冲她来的,倒是帮她来的。她完全不必使劲,只当一场好戏看就是了。她扭脸凑向身边的三少奶奶尔雅娟说:“听说这闺女的脚顶多才二寸二,我不信,要是真的,咱们佟家的脚还往哪儿摆?对吗?”这声儿不大不小,刚好能叫坐在另一边的戈香莲听见。
  尔雅娟低眼瞅瞅戈香莲,没敢吱声。香莲的脸好静好冷,让人没法子知道她今儿这一战,有根没根,胜败如何。
  尔雅娟前天才打南边回来,本该随着三少爷绍富早早回来过年。临到启程,绍富叫架眼儿掉下来一个铜乌龟砸断脚背,一步挪不动。尔雅娟只好同远房一位婶子搭伴,回天津看看婆家人老熟人,也想见见没见过面的嫂子戈香莲。她早就听说嫂子的脚赛过当年的婆婆,耳闻不如目见,她心里还暗存着比试比试的劲儿。回到家白金宝就把她拉进屋翻腾事儿,先说戈香莲在家如何一手遮天,随后就挑唆尔雅娟跟香莲斗脚。
  扬州小脚也是闻名天下,尔雅娟又是佟忍安去扬州买帖时看上的,更是万里挑一。在扬州向例也是一震,有能耐的人都傲,再叫白金宝左挑右挑,心里的暗劲变成明劲,当即穿上一双白铜鞋去见嫂子。白金宝跟在后边,她算计好,只要尔雅娟一胜,她就给香莲闹个“破鼓乱人捶”!
  香莲见了尔雅绢,谈东谈西,似笑不笑,不冷不热,不咸不淡。两眼只瞧尔雅娟一张月季花赛的小脸儿,就是不看她的脚。自己的脚也给裙子盖着,叫尔雅娟没法子跟她干。可香莲说着笑着忽然手指尔雅绢的脚说:“你这双白铜鞋,是找人打的?”
  尔雅绢可逮住机会,马上说:“一位湖南的客商送我的。他在湘西碰见个耍马戏的女人。那女人穿这双鞋走钢丝,还拿它踢木板,一寸厚的板子,一脚一个窟窿。客商花了好几百两银子买下这双鞋,非要送我。这鞋可比不得一般鞋,面子底子帮子哪儿哪全都是硬的,没半点柔和劲儿。脚肥一点,长一点,歪一点,都进不去。它不将就你,你将就它也不行。谁知我一试,正好。”
  尔雅娟说到这儿,脸赛花开似的一笑。还瞅一眼白金宝。白金宝跟着就说:“那得看谁的脚。驴蹄子鸡爪子当然不成!”
  香莲只当没听见,含笑对尔雅绢说:“妹子给我试试成吗?”
  尔雅娟一怔,巴不得给香莲试穿,叫她出丑。这铜鞋是硬的,十双脚九双半不合适。没料到自己拴套,香莲不知轻重傻往里钻,正好!尔雅绢毫不犹豫脱下铜鞋给香莲。谁知香莲的脚往里一伸,好赛东西掉进袋子里,一仰脸朝站在身后的丫头桃儿说:“去拿些丝棉来,这鞋好大!”
  这话等于一斧子砍死尔雅绢!
  尔雅绢没见过这样又小又俏又软又美的脚。铜鞋再硬,卡不住比它小的脚。
  香莲笑眯眯又对白金宝说:“二少奶奶,你也试试玩?”
  这话又赛一斧子砍向白金宝。白金宝自知这鞋穿也穿不进去,摇摇头,脸上好窘。香莲起身,没言语,带着桃儿回了屋子,打这儿尔雅绢就怵她了。白金宝更怵香莲,多少天没敢正眼看香莲的脸,还总觉得香莲蔫坏损瞧着她。其实香莲根本不挂相,好赛没这回事。
  今儿白金宝又活起来。二寸二的脚,单是小,就叫香莲没辙。香莲心里的小鼓要不咚咚敲才怪呢!
  四位少奶奶等候滕家小姐的当儿,乔六桥陆达夫几个来请佟大爷到海大道庆来坤戏院子看《拾玉镯》。佟忍安打算在家等着瞧二寸二小脚。乔六桥说:“咱那边也有双脚,比这二寸二强十倍,诳你就割我鼻子!”说话时,门口连篷车都预备好了。佟忍安疑惑着:“比二寸二再强十倍,就二分二了,跟蚂蚱一般大?”就出门上车一路嘻嘻哈哈去了。其实这戏票是佟绍华买的,由乔六爷出面请,为的是把佟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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