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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人对普通朋友就是这个态度的吧。程浮感慨一下，随即有点惆怅，自己跟李道文真是连朋友都没做过，就直接同居上了床，过去那些日子就像做梦，而现在物是人非地还能坐在一起聊天，就更像做梦。
李道文见程浮发呆，笑得越发英俊，在灿烂的人造阳光下面孔几乎要发出光来：“在想什麽？”
“嗯，没什麽。”程浮摇头笑，觉得这样其实很不错，“这家的点心跟咖啡都不错，下次我要介绍给弗兰……还有Marco，他要是知道荷兰咖啡馆的Connoli都能做得这麽正宗，一定气得骂人。”
“呵，”李道文笑得干巴巴的，垂下眼睛：“你爱弗兰吗？”
“啊，我……”
“你先别回答我，”李道文打断他，拍一下对方搁在桌面的那只手：“你先想清楚。你是爱他，是同情他，还是想要他给你什麽东西？”
他掌心灼热，蹭在程浮手背，令青年整条胳膊汗毛都竖起来：“你别碰我。”
李道文闻言愣一下，随即苦笑，收回手坐直。他抿著嘴看窗外的样子有些孩子气，格外委屈而不满。
程浮也抿著嘴，被李道文一句话问得满心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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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记－101－1，今天的第一更
程浮也抿著嘴，被李道文一句话问得满心不自在。
他之前被弗兰与Sacha联手催眠，似乎也吃了迷幻剂。那次跟李道文在一起，自己到底说了些什麽，实在是记不得了。这时要回答对方，万一跟以前的话不符，只怕李道文绝对不会信。他那种性格，一旦被触发，当众闹起来，可绝不仅仅是“丢人”就能罢休的了。
“程浮，你知道弗兰的病了吗？”李道文见他不语，换了话题。
“知道的，”程浮松口气：“他是移植自体器官，医生说预後很好，可以活过四十年。”
青年摊手皱皱鼻子：“现在科技发展这麽快，我觉得说不定十年後会有更先进的疗法出现，弗兰就不必吃免疫抑制剂，搞得弱不禁风的。”
“……程浮，”李道文闻言眯起眼睛，他神情凝重：“是弗兰跟你说的吗？”
“不是，我自己问Cecil跟Annita的，医生我也问过的。”
“他们说弗兰身体弱是因为免疫抑制剂吗？”
“呃，是啊，”程浮皱眉，“他更换心脏是因为你对不对？”
“……我是为了救他的命，”李道文摇头苦笑，他招手为两人点了大份威士忌：“等下你比较需要这个。”
“你到底什麽意思。”
“弗兰的病，啊，谢谢，”李道文打发了招待，将烈酒推到青年面前，语气诚恳：“弗兰的病是遗传病，在印尼有人把它称为van de Oost家受的诅咒……他身体上某些组织在不断退化，速度惊人，无法遏制。”
“……什麽组织。”
“肌肉。”
程浮沈默，他死死盯住李道文眼睛，想要从那人脸上找出说谎的痕迹。然而没有，李道文表情平静而悲切，他看著程浮的样子就像个温柔的兄长，安静地等待对方发言。
良久程浮开口，他声音嘶哑：“什麽部位的肌肉？”
“全部，一般行进性肌肉退化都是从四肢肌肉开始萎缩，而他是从内脏跟脸开始……很可怕，他发病的时候26岁，突然间就开始高烧，醒来就再也不能大笑。”李道文闭上眼睛：“他的病状在世界各地都没有报道，医生根本没办法治疗。”
“你……你骗我。”程浮脸色煞白，他猛地想起弗兰那沈静得像戴了象牙面具的脸容，的确，无论何时那人都木无表情，就连在床上最最激昂的时刻，也一样几乎连一根肌肉都不抽动。
“……我也希望我是在骗你。弗兰发病後就不能再人道……就算勉强做爱，也不像一般人那样可以高潮。那时我刚跟他订婚一年，根本不能接受。我们试了很多办法，直到他第二次发病，心脏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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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二次醒过来後就开始发疯一样地找女人，想要给van de Oost家留个子嗣。那时试管婴儿技术还很不发达，弗兰每个月在这些事情上花的人力物力……令人发指，他完全疯了。”李道文苦笑：“我那时跟他说过，用我的精子去做试管婴儿也一样，我跟他就快要结婚，我自己本身也有van de Oost家的血统，我的孩子一样可以继承van de Oost家。”
“可他立刻就赶我走……他早让人查过我的基因，判定我也会跟他一样发病……他也早就用我的精子制做过试管婴儿，可是都没有存活……”李道文叹口气，摊开自己手掌端详不已，在眩目的人造阳光下他掌纹清晰而杂乱：“我跟Anna试了那麽久也没成功……我已经二十五岁，说不定明年真会跟他一样发病……”
“弗兰是两年前换的心脏，他在那之前病情都得到控制了对不对？今後也可以控制对不对？”程浮打断李道文，他心跳得厉害，舌根发苦。
“在那之前……他刚发病我们就克隆了他身上所有器官跟肌肉。五年前他心脏衰败，接受了第一次心脏移植手术。但那是用他自己身体组织克隆出来的器官，同样带有致病基因，在移植後很快又开始萎缩……弗兰一直在不停地接受手术……直到我拿到青湖那个孩子。”
李道文大口喝酒，有些恶狠狠地：“虽然是第二代而且天生有缺憾，但是从胚胎身上我可以提取新鲜的干细胞，与弗兰本身的细胞结合进行基因筛选制造健康器官。他两年前移植的心脏就是我做出来的。那些干细胞只有我才有，那孩子我用福尔马林处理了，谁也不能再用。”
“你……你为什麽……”程浮情不自禁往後退，脊背紧紧贴住椅背，觉得後颈凉飕飕地一片湿滑。
“因为他赶我走之後不停找别的男人，想用他们的精子制造後代，我不服气……事实证明他找的那些人也都不是真的爱他，一个个我稍微用点计谋就能抢过来……弗兰根本没办法，他其实就是疯了，他饥不择食。”
“你……你才是疯了。”程浮又惊又怒，想起李道文对自己的玩弄，眼睛发红：“你，你对我，不也是那样！？我有多难受，弗兰有多难受，你根本不知道，你……你没有资格指责弗兰。”
“程浮！”李道文闻言变色，他知道自己失言，一把抓住对面青年双手：“你不一样！对不起，我……”他眼圈“唰”地红起来，两手死死掐住程浮腕子：“我是真的爱你的，我从青湖的事情後，就没有再玩过那些把戏。我跟你在一起，是真的因为我喜欢你。”
“……你放开我，”程浮浑身发抖，牙齿在打战：“你……你还持著弗兰那些克隆器官……想干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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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记─102─1，今天的第三更
“那些器官这次我都给他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麽能留在荷兰继续开实验室！？”李道文目眦尽裂，委屈而悲愤：“他一直用权势压得我抬不起头，我一直都爱你，他把我整得根本进不了荷兰……我，这些日子，我想你想得要死……他……他骗著你跟他好，连族长徽章都给你了。”
“你不给他他也不希罕的，”程浮手腕被捏得生痛，不由紧紧皱眉：“Cecil说过弗兰去美国的时候，青湖给他找了新医生，他不需要再更换心脏……是你自己做事太过分才到处碰壁，根本不是弗兰难为你！”
“……”李道文眯起眼睛，他脸色连著变了几变，腮上肌肉根根隆起。
Cecil原本一直坐在角落，咖啡馆里人声喧闹，他又戴了墨镜，直到这时才发现窗边两人起了争执，忙不迭一个箭步窜过来扳住李道文肩膀：“你干什麽！？”
程浮见到老人，抬头示意对方“无碍”，反手去掰李道文手指：“你自己仔细想想，弗兰到底是在帮你还是害你……你对我到底是不甘心还是爱情。我不会跟你再多说，但你想不清楚，以後还会一直吃亏。”
李道文摇头微笑，顺势缓缓松手，他眼里都是泪，嘴唇颤抖：“弗兰什麽时候去的美国？”
“春天，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
“……”
“弗兰身体不好，我要照顾他陪著他。我们现在有Rose，他不需要更多小孩。我们会好好过下去。”程浮轻轻收回自己手，他咬紧下唇命令自己不得再发抖：“我今天来见你也是弗兰的意思，他希望我们做朋友。”
“……”
“谢谢你今天跟我说了这麽多……也谢谢你帮我整理实验数据，”程浮稍微欠身示意：“今天的单我来买，以後我们如果在学校见面，请当我是你的熟人，谢谢。”
“……”
Cecil见程浮起身，忙不迭过去站在两人中间，张开双臂摆出母鸡护雏的架势，神态一触即发。
“程浮，”李道文怔怔看桌面：“谢谢你今天来见我。”
“不客气，”程浮再次欠身，掏出钞票摆在桌面：“你好自为之。”
“等等，”李道文出手速度如闪电，死死按住程浮手背：“你跟弗兰签了那个合同吗？”
“什麽合同？”程浮皱眉：“你别动手动脚。”
“……作为他伴侣，为van de Oost家生继承人的合同。”
“……我没听说过这个东西。”
李道文闻言露出虎牙笑出声来，他表情瞬间灿烂，似乎碰到百年难遇的喜事：“那就好……程浮，我有话跟你说。”
“我是真的爱你的，以前我自己不明白，不肯承认我对你的感情。其实我根本不是舍不得你或者跟弗兰怄气，我就是爱上你了。如果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珍惜它，我会跟你在一起，永不背叛。”
他体温灼热，按住程浮手背的指头好像点燃了一样。程浮被他一番话说得鼻尖冒汗，用尽全速收回自己手掌，反在背後握住衣摆：“我跟弗兰在一起，我也永远不会背叛他，我不可能接受你了。……你最好还是另外找爱人，嗯，周瑞麒一直很爱你，你……”
浮生记─102─2，今天的第四更
“嘘，程浮，”李道文打断他，眯眼微笑，姿势潇洒而英俊：“你回去吧，我现在权力金钱什麽都没有，等於是重新开始。但是我是爱你的，你跟弗兰很快就会分手，我等著你。”
程浮越发慌乱，觉得对方就像摆好架势捕猎的大型肉食动物，胸有成竹，一肚子的阴谋。他不敢多逗留，一把拉住Cecil往外挤：“我们回去吧。”
Cecil不懂中文，在咖啡馆里就急得抓耳挠腮，一路上不住问程浮到底李道文说了什麽令他如此面无人色。程浮乱得厉害，不愿多说，拼命拨电话给弗兰，恨不得立刻见到那男人，把自己满脑子疑惑都倒出来，问个清清楚楚。
弗兰始终拿那种冷硬而平淡的口气回话：“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你先回去等我。”
天色渐渐暗下去，明明不过是晌午却恍如夜晚，天边有墨黑的浓云堆挤起来，将世界整个罩在下面，气压低沈而阴郁，荷兰著名的夏季雷雨正横跨洋面，气势汹汹地就要降落。
程浮窝在车里，双手抱住手机，神情呆滞。他心里想了一万种可能，不断提醒自己要做好最坏打算。然而无论如何也不能往坏处去想，只要有“分手”或者“欺骗”这样的念头出现，就立刻心肺痉挛，痛得厉害。
车子驶入庄园铁门的时候冰雹落了下来，一只只足有指肚大。程浮愣愣看外面，突然要求Cecil停车，跑出去捂著头奔进玻璃花房，到弗兰常倚著的软塌去坐下……
这花房面对大路，墙壁透明，坐在里面可以见到一切来人。程浮身上被冰雹砸得生疼，他抿著嘴去揉那些伤处，盯著花房外面发呆。
前些日子弗兰生病，总是在这花房，一个人坐著看大路，等青年来探望。
程浮揣摩著弗兰心思，想著那个孩子一样期盼自己，每时每刻都抱紧了呢喃爱语的男人，眼里渐渐有泪，觉得有什麽大事要发生了。
“程浮，”从花房大门进来的男人身材高挑，他穿了浅灰西服与蓝色衬衫，衬得眉目清朗，格外英挺。
“你回来了，”程浮一个滚从榻上翻下来，扑上去揽住对方的腰：“你回来了。”
“是。”弗兰任由他抱著，转头跟身後的人示意：“这就是程浮了。”
那是个矮胖的白人，西装革履，手里提著个小公文箱，见了程浮笑笑：“我是van de Oost家的律师，我姓Miller。”
程浮自觉失态，有些脸红，忙招呼客人。外面冰雹越来越大，砸在屋顶发出怦怦的声音，连地板都有些振颤。天地一片漆黑，青年去开灯，安排了茶点才回来紧紧贴住弗兰坐下……
这边小桌上两人已经摊开几份文件，神态凝重。待程浮坐稳律师便开口：“程浮，您是弗兰的，到现在为止的，男朋友，是吗？”
程浮皱眉，他很不习惯被人这样称呼，觉得难为情，但还是乖乖点头：“对，我们在一起。”
“请问在你们确定关系之前，弗兰跟你说过交易的细节与条款吗？”
“什麽交易？”程浮觉得自己听错了：“对不起，请慢一点，我……我英文不很好。”
浮生记─103─1，今天的第五更
“你没听错，就是交易。”弗兰插进来，他脸色煞白，语速很快：“就是我资助你的实验，你给出精子为我van de Oost家制造後代的交易。当然，我也会额外给你一笔钱，帮你做你想做的事情。”
“……你胡说，”弗兰说的是中文，程浮这些日子跟男人朝夕相处，早就习惯他的口音，弗兰每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然而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那些话的含义。
“我没有，程浮，这是合同。”弗兰推一下桌上的纸张：“你亲自签名了的。”
程浮抖著手指举起文件。那合同下面的确稳稳地签了自己的名字，时间是李道文将他送给弗兰，两人分手的那一天。
合同内容是英文，大致与弗兰所说一致，即作为男友，程浮捐赠自己精子为弗兰家族制造继承人，弗兰付出一定程度的经济报酬，下面详细地列出一长串文字，所举内容全部价值不菲，甚至包括程浮现在正在居住的公寓整栋大楼。
程浮瞪住律师，声音嘶哑：“签名是我的，但我在签署这份文件的时候没看过内容。我那时以为这份文件是房租协议，我是被骗签下的，我不认为它有效。”
那时他与弗兰闹翻，Cecil将他带到新租的公寓，在泪眼朦胧中的确是签了很多文件，想不到其中包括这样的一份。想起Cecil那样忠诚耿直的老人居然也夥同弗兰骗人，程浮浑身发冷，汗毛根根竖起来。
“的确……现在我们是希望你能同意将此份文件作废。弗兰对你的身体状况并不满意，这是你的基因图谱，经科学家分析你的後代会有很高风险患数种癌症或者是糖尿病……其实你母亲患有糖尿病，你本人过上二十年或许也会发病。”
“你什麽意思？”程浮这话是对著弗兰说的，他脸色惨白，既期望男人回答又怕对方说出可怕的话来。
“Miller说得很清楚了，你的後代不会健康，不符合我的要求，所以我不会再用你来制造我的子嗣……但我会给你补偿，你的实验室我会直接拨款赞助，你也会拿到一笔现金。”弗兰调理清晰，语气沈稳，半垂著眼皮的样子高雅而持重。
“……我不要你的钱，我早就说过了的。”
“那也随你，但是程浮，请你不要再来我家打扰……你不是我想要的。”
“你……你什麽意思！？你想要什麽！？”程浮睁大眼睛，觉得心底什麽东西被打破了，绞著肺腑，痛彻入骨。
“……程浮，”弗兰叹口气，面无表情：“我早跟你说过，我家基因里有败坏片断，凡是嫡系子弟都会生病，包括Rose。我需要给家族注入新血，我需要健康男人的健康精液，跟我选中的健康女人一起，为我生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会是我的孩子，被作为下代van de Oost家的族长养大，结束这麽多年我家所遭受的诅咒。”
“……你跟我在一起，是为了这个？”程浮往後靠住椅背，他浑身直冒冷汗，指甲死死抠进座椅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