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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初晴-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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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张恨守一字一句地道,“你右手的中指。我只要这一根手指。”

“你只要卖出这根手指,所有东西,仍是你的,”

他说着的时候,大家都静了下来。突如其来地寂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才听到我是谁大笑,他的大笑声震得江上波涛仿佛漾起一阵急湍:“谁都知道白衣方振眉武功最精妙处是一根手指:右手的中指。你买了他的手指,等于是买了我们全部人的性命。”

“是的,”张恨守的声音沉得似一口在丈高一丈厚的黄钟:“我正是要买你们的命,你们全部人的性命。”

方振眉道:“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活着的东西可以买其他活着东西的命,命是自己的,谁都有理由活下去!”

张恨守冷冷道:“但猫要老鼠的命就可以,逮着了,抛着、弄着、把着来玩也一样可以,弱肉强食,成存败死,是自古亦然之道理。”

沈太公冷笑道:“只怕你才是耗子,我们是猫——”

话来说完,张恨守猛一仰首,“铮”地一声,剑已出鞘,化为刀光,直袭沈太公!刀势如一片极其灼热而速度又极其之快的厉芒,刹间已到了沈太公的胸膛,这一刀比前一刀更快何止于倍,沈太公身形甫动,刀锋已侵衣襟。

就在这时,“啪”的一响,刀断为二。

方振眉右手中指,疾敲在刀身上;张恨守的刀,就像冰棒,遇到了火焰,自行折断。

张恨守一愣,这时,他手上只剩下了半截刀。

他看着自己的刀,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沈太公笑了。他眯着眼睛道:“就算你是猫,这回也遇上狗——一头好猎犬了……”

方振眉扯了扯他的衣袖,暗示沈太公不要再调侃下去。这时,只听张恨守张喉唱着一首歌,歌声雄迈、有力、低沉、余哀无尽,像古之鲁人,对大江东去、岁月无常的洪荒天地,所唱的哀悼一般。

我是谁忽道:“小心,他唱毕就自尽。”他明白世上有一种人,是杀手也好、是义士也不好,宁死不败,一击不中,则是他灿若流星之芒已终告结束,最后一刀以自尽来回复生命的黑暗!

沈太公忍不住道:“要是世间的猫凡是给狗咬了一口,就没面目见江东猫老自杀去了,世上的猫就可要绝种了。”

张恨守没有理会他,继续唱下去,他的歌声已至一半。

方振眉忽道:“要他不死,还有一途。”

沈太公即问:“什么办法?”

方振眉一指那艘已靠的颇近的黑色大船,道:“咱们冲上去!”卞振冕忘乍谓缈尺虚晨颜杆的堕栖的十帆道“咱们帅卜在他歌声未完前,擒下他的主人——既然主人也一样不敌,座下刺客又何须要死!”

方振眉后面的几句话说得特别响亮:“要真的是值得为他效死的好主人,就不该让座下好手随随便便就把性命丢掉!”

只听那大黑船上有人阴阴地笑了一声:“好计划,不过,要他不死,也只有你们冲上来一途了。”

这时舟子的悲歌,已至后阙。

第七章绕指柔

我是谁和沈太公对望一眼,也不打话,即蹿身而起。

大船离小船虽近,但也有丈余远,加上船舷高出舟子近十尺,我是谁、沈太公这一蹬而起,端的如天九急射,迅疾无伦。

方振眉微叹一声:如此一来,小雪留在小舟上,自己断不可能舍弃小雪而抢登大船,但只有留守在小舟上了。

我是谁,沈太公两人身子如鹰隼一般,急升而起,升起船首,正待扑入,忽觉江天劲风里,尤其这黑漆如洞的船身内,涌起几道极之怪异的幽风。

我是谁、沈太公毕竟是饱经阵仗的好手,瞬间一声低吼、一声怒吼,都旨在提'奇書網整理提供'醒对方一个字:“蛊!”

“蛊”字一出,沈太公、我是谁是闭住呼息,运功全身罩满真气,急扑向船舱内!

船舱甲板还有丈余距离,我是谁、沈太公既已先拔起丈余,再掠向船上,少不免要在甲板上运足一点,稍微借一借力。

可是两人足尖一点,毫未着力,身子如同大石落井一般,不住下沉。

两人心中一凛,原来这“甲板”上,既没有木板,也没有任何着力之处,只是一个极大而深的黑洞!

我是谁、沈太公二人平空提气,意图力拔而起,但身形已经下沉,力已用竭,加上闭气在先,一口真气调换不断,刚要吸气,殊料黑洞里所发出的一阵腐霉之气,迅即吸入二人鼻孔内!

饶是两人功力高深,一闭之下,好像肺里塞了一堆海藻,全身软绵乏力。

——黑洞里,不是海水,而是比深海更可怕的死水!

方振眉在小舟上见一黑一灰两条身影,上拔即下沉,叫了半声:“蛊!”即声息暗哑,他已知情势不妙,当下向张恨守抛下了一句话:“照顾小姑娘!”

张恨守悲歌一竭,愣在当堂,方振眉已如一只白莺,飘了出去。

纸鸳与鹰鹫的飞行姿态相比,当然一悠然自若一迅疾遒劲,但方振眉这一飘确如行云流水,但速度却比鹰隼还急!

沈太公、我是谁向下沉落的时候,方振眉的身形已拔越船舷。

他立即感觉到空中有蛊毒!

对方诱他们过来本来就是圈套!

他也立刻知道船下的黑洞有剧毒!

方振眉立时吐气扬声,喝了一声,这一大喝,像一很大槌子,向他迎头击下,使他遽沉的速度,加快十倍不止!

他及时越过沈太公,但丝毫未停,又沉越过我是谁的身子——我是谁本就比沈太公重,所以下沉得也较快——这时离船底的“死水”已经不到三尺!

方振眉遽翻掌腕,一手抓住我是谁足踝,发力一托,把我是谁在上推去!

这下电光石火,我是谁刚往上弹起,沈太公已落至方振眉处!

方振眉微一侧身,让沈太公的脚踩在自己左肩上,方振眉再运力一顶,沈太公错力猛翻,向上蹿起!

此际方振眉一沉再沉,已落至离“死水”不过一尺之遥,那腥臭怪气,令方振眉晕了一晕。

方振眉倏地双袖如拍板一般运力击下,双袖所卷起之狂飙,击上水面上,一股逆流使他轻如薄纸的身子,急升了起来!

他遽升得如此之速,令激起的又臭又腥的黑水仍不及溅在他身上!

船舷与船舱之间相距一座偌大的“无底甲板”,船舱上有一道扶梯栏杆,栏杆上有三个人。

船舱漆黑,只有一星黄火,摇晃明灭,似点在舱中,又似燃在这遥远多风海上的鬼火。

栏杆上的三人背光而立。

左右二人,一团黑暗,谁也看不清楚他们的脸目,中间一人,在黑黝里,眼中两点绿火,就像站在中央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丛林里特别凶狠的野兽。

这三个人,眼见我是谁、沈太公、方振眉一个一个地掉落下去,但瞬即又看见我是谁、沈太公、方振眉一个一个地弹回上来。

他们立刻断定了一件事:这三个人沉落下去后还能再跃上来,全是因为一个人:——方振眉!

所以他们只对着一个人下毒手,那就是最后才冒升上来的几乎已旧力耗尽、新力未至的方振眉!

就算是万兽之王的狮子,也有它荏弱的时候,一只老虎掉到陷阱里,跟一只老鼠被关在笼子里不会有太大的分别。

纵然方振眉目前处身的陷阱是为朋友而掉落的,但此际无疑是方振眉最脆弱的时刻。在敌手环视之下,任何微小的弱点暴露,都足以致命。

中间的绿火没有动。

我是谁上腾的时候,勉强把身子一挪,扑向左舱;沈太公上来的时候,也勉力把身形一折,掠向右舱。

三个漆黑中的人也没有动。

等到方振眉的白衣一掠上来,中间那盏绿火仍然没有动,但左右二人,倏地掠出!

这两人破空划出,夹着一声剑啸,只因为二人在空中拔剑,而又因为同时拔剑致使只有一声剑风。

这两柄剑在漆黑中像两片绿色的长蛇,偏偏剑阔不过蚊子的翅膀,在瞬息间已在方振眉的白衣前后左右闪动了二十一下。

但方振眉的身形,就像燕子乍过急流一般,剧烈抖动浮沉着,然而姿态极其优美,那四十二剑始终没能沾着他的衣衫。

只是他的身形,不得不往正中的船舱掠去。

三人在半空一闪面过,交手已数十招,方振眉双足落地,到了那两盏绿火身前,对方的剑招既伤不了他,但他也脱不了凌厉周密的剑网,两人仍在他一左一右。

方振眉足尖刚刚落地,“铮”地一声,一柄剑在黑暗中的红如香焰,已指在他咽喉上!

方振眉的身形陡地止住,僵硬。那柄通红的剑,也倏然而止,在方振眉喉咙不到三分处!

那对绿火霎了一霎,笑道:“好功夫!”

方振眉一动也不动,道:“好剑法!”

那对绿火哈哈大笑,但剑尖却半点不颤:“我原本只买方振眉一只手指,却不料分文不需要就买下阁下一条命。”

方振眉微微笑道:“‘人头幡’幡主司空退的‘碧火血剑人头蛊’,在下总算领教了一项。”

那双绿火猖然一盛。遂又哈哈笑道:“一项就够了。我的‘血剑’一伸,只怕你求死也难。”

方振眉却顾左右,神色不变,道:“如我没有弄错,这两位就是‘人头幡’座下四大杀手之伊卖和梅买?”

司空退笑道:“伊卖、梅买、张恨守,都是人头幡里的好手。”方振眉眉角一扬:“我却知道四大杀手中又以霍冤崖为最高。不知他身在何处?”

司空退的剑又乍红的亮起来:“你找他干什么?你已是砧上之肉,瓮中之鳖了,我的手一动,你这生这世,就再也动不了。”

方振眉笑了,却说了一句话:“奇怪。”

司空退冷冷地问:“你奇怪什么?”

方振眉说:“我跟人头幡无冤无仇,你要我的命做什么?”

司空退道:“因为你太多管闭事。”

方振眉眼角的笑意更浓了:“因为我太多管闲事而要杀我甘心的,也确不只你这一家。

只是,你本来要杀的,好像不是我。”

司空退绷紧了脸:“哦?”

方振眉继续说下去:“你原意好像也不是要杀人的。”

司空退眼神冷似冰霜,只“哼”了一声。

方振眉道:“你开始是要抓人的,而且抓的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可怜小女孩子。”

司空退半声不响。只盯着方振眉,好像盯着他就可以把对方的穿两个血洞来。

方振眉的笑意已到了嘴边:“我真奇怪人头幡怎么改行了?不干大买卖却来掳劫一个小孤女,还为了这个小女孩子不惜杀掉我们三个人。”

我是谁在一旁怒吼着跳起来:“放屁,谁杀得了我们!”说着挥拳就要冲前。

司空退冷冷地道:“你再上前来一步,就算你还能放屁,方振眉也无屁可放了。”只见他灵蛇一般的剑,又疾然急进二分。

此刻红如鹤顶的剑尖,离方振眉咽喉已不及一分。

我是谁立时像一根钉子被木槌打入木里去般僵住。沈太公额上也渗出了冷汗:“司空退,你这老不死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司空退叹了一声道:“可惜我跟你们,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

沈太公激动得结结巴巴的,“司空退,我……我跟你下跪也行,叫你做老爸也行,只求你不要杀这个我的财神爷!”

司空退“嘿嘿”两声地怪笑道:“你一把年纪,我可没你这种龟儿子。”

我是谁十指嵌入了手心,龇牙道:“你敢杀他,我宰你全船!”

司空退怪笑道:“那叫诱之以利,这叫胁之以威……只是,我只要把你们的财神爷一剑穿了喉,你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伊卖、梅买和张恨守的敌手。”

方振眉忽然道:“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

司空退一面,绿火一霎,仍是禁不住问:“听说过什么?”

方振眉笑吟吟地道:“有一种武功……”

司空退不而耐烦了起来:“什么武功,快说!”

方振眉:“有一种武功能后发先至,以后发制人,以柔制刚……”

司空退没有听完。

他已听懂方振眉的意思。

方振眉的意思很简单:他还没有死。一支剑指着他的咽喉不等于洞穿了他的咽喉。

司空退没有再让方振眉说下去。

他立刻出那一剑。

剑只离方振眉的喉管不到一分,他要方振眉永远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的剑刺出。只有一分的距离,可是那一分的距离,忽然多了一件东西。

方振眉的指头。

“叮”地一声,剑刺在指头上。剑尖折,断刃飞,“笃”地射入船舱上。

司空退舞起周身剑花,万缕红光,梅买、伊卖二人同时出剑,刺二十三,削四十一,方振眉身如白鹤,长空拔起,已悠然落足在船桅上。

只见船桅帆布上那颗绿磷磷的髅骷上,潇潇洒洒地飘上了一袭白色衣衫。

司空退怒吼道:“王指点将,干刀万剑化作绕指柔……你,你已练成了‘点石成金’!?”

只听方振眉在风中传来的语音:“可惜点是点了,石还是石,金仍是金。”

第八章舞过江南舞过长安

梅买、伊卖欲上纵追击,但他们立时发现情形完全不允许;沈太公和我是谁,一个盯着梅买,一卜瞪着伊卖,像跟他们是做定了一场买卖一般。

而方振眉居高临下,在他们的头上。

这样一种情势,对司空退、梅买,伊卖都是极之不利的。司空退沉喝了一声:“退。”

——退回船舱,方为上策。

但是船舱里却正好在此时走出两个人来。这两个人,一个身着玄衣,脸色焦黄,却挟了一张火焰一般的赤琴。

另外一个人,我是谁一见,就呆住了。只觉得热潮自心跳涌至脸上,在双颊烘烘地涨了起来。

那古服轻装的女子姗姗而至,在暗处仍是那么白皙,美目流盼的高贵竟令我是谁不敢与之对视。

那女子顾盼了一下场中情势,说:“司空,什么事?”

司空退一见那妇子出现,稍有些迟疑,即恭声道:“我们的计划,都给这几个小子搅得一团乱,他们今天在‘灵隐寺’出没,八成与‘幽灵三十’有关。”

那女子“嗯”了一声,也不去看我是谁、沈太公,微仰颔向船桅问:“上面是哪位朋友?如果不是跟案子有关,请快回去。”她说得并不大声,坚定的语音在风里特别清脆好听,微仰的下颔是白皙动人,在月光下,这女子就像一位绝代佳人,温婉中有一股威严的清丽。

沈太公抢着回答:“你又是什么人?一个妇道人家,叫嚷什么?快快回去!”他本是恼火那女子不看他一眼。

那女子微微一笑:“老公公的自胡子很好看,没想到那么慈祥的人,火气那么大!”

沈太公设想到那女子未曾投向这边一眼,这句话却像已对他观察好久似的,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喃喃自语道:“难怪龙会稽发生最近接二连三撞邪似的怪事,原来云贵一带,妇女之辈连后脑也长眼睛的。”

他这句话,本来是解嘲般说说而已,谁知他语音甫毕,那手捧焦尾赤琴的汉子,忽然狂吼了一声!

这一声闷吼十分嘶哑,并不震动,但接着下来黑衣一闪,那黄脸汉子已至沈太公面前,闪电般出手!

黑衣汉每一拳每一脚,招式都十分怪异,与中原武功大异其趣,十拳中有九拳,是拳背朝下拳心朝上。而五腿中有四腿。

是脚蹬向上而脚踝向下的。

沈太公应付了七八招,一黑一黄两条人影倏错,沈太公已退了七八步。

但“啸”地一响,沈太公手中多了一条鱼竿,鱼竿每出一招,劲力贯注所致,整支鱼竿嗡嗡作声,而鱼竿挥动之下,鱼丝急闪,更发出啸啸之声。

鱼竿一在手,又七八招,这次是轮到黄脸汉子倒退了七八步。

但就在这时,黄脸汉子发出了一声低吼,一拧首,头上黄发披及腰间,散落下来,他急旋起来,犹如一道黑色的旋风,又似一面玄色铁旗,卷扫沈太公!

沈太公也拼出了真火,一用首,白花花的胡子也舒卷而去,只见黑的发,银的胡,卷起漫天黑白柔丝,斗得正酣!

白须乌发猛一扫击,卷在一起,两人一齐发出一声嘶吼。黄脸汉的吼声低沉暗哑,沈太公却中气充沛,吐气扬声,黄脸汉跄踉而退,只见十数根黑发,已脱落在半空飘扬。黄脸汉的脸色更黄了。

可是黄脸汉脸上却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白衣方振眉忽喝了一声:“小心!”他如一张白色的伞,自空中冉冉飘下。

沈太公自觉胜了一招,正在得意,忽觉下巴微微一疼。他反手一捏,拇食二指已掐死了一只跳蚤。

——可来跳蚤?沈太公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已问不出任何一句话来了,因为他的舌头已粗大了两倍以上,而下颚的肌肉也完全麻木了。

方振眉霍地跃落,一出手,迅点了沈太公喉头,下颔七处穴道,返身向黄脸汉疾道:

“解药。”

黄脸汉冷笑一声:“谁得罪了公主。断舌聋哑终身,已是轻刑。”

方振眉道:“他若有得罪处,我负责他向两位赔罪,但他乃是中了你的暗算,如此教他聋哑为罚,说不上公平。”

黄脸汉冷笑道:“有本事你尽管来拿!”

我是谁怒吼一声,一拳击出!

黄脸汉丝毫不惧,硬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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