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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神色淡淡,眼下有抹青疲,但目光仍锐利异常,眯眸打量着座下诸子,偶尔看看太子和睿王,偶尔看看也沉默喝酒的夏王或是和王妃顽笑的宁王。
宁王其实没有面上的轻松,上官惊鸿北征十天,他和宗璞的忧虑终于成真!虽然狭道上上官惊鸿用计折损了太子在皇帝心中的信任,但皇帝毕竟深爱太子,那时上官惊鸿尚未寻回,皇帝心里对太子生了嫌隙,但上官惊鸿最后平安归来,皇帝对太子的怒恨便小了,加之围场屯守期间,太子花大功夫在皇帝身上,让父子之情日益好转起来,而回到朝歌之后,上官惊鸿立即请兵符北伐。
这无疑衍生出两个问题。
一,狩猎赛三局决胜负,按皇帝许下的承诺,兵符本已是上官惊鸿的囊中物,但自请和皇帝赐予却不同!到底果真是为翘妃而请,还是睿王怕生什么变数,借此拿下兵符?皇帝生性多疑,若偏袒于后一种想法,心里必有不愉。
二,太子在上官惊鸿北伐期间,对皇帝嘘寒问暖,人心和世间任何一样东西都是一样,都是此消彼长。
正文 273
但现在两人几乎势均力敌也不假。
皇帝的心向着太子,也是向着上官惊鸿的。
这时,上官惊鸿必须慎重再慎重。
上官惊鸿一笑喝下一个官员递来的酒,淡淡收回一直暗注在殿门的目光,站了起来。
“惊鸿?西夏使节快到了,你要到哪儿去?”
皇帝出声。
“回父皇,翘楚还没过来,儿子出去接一接她,听家仆说,她身子还有些不爽,有丝心闷,殿外空旷,她便在外面透一透气方进殿。”
皇帝点点头。
“西夏使到!”
居殿门外,仪礼官报喏。
皇帝朝上官惊鸿一看,上官惊鸿微一皱眉,对背后的老铁低声吩咐道:“将翘楚带进来。若她不愿,暂且使一次强。”
老铁颔首。一边,皇帝并殿上众人起座相迎,笑说了客喧之词。淳丰等也低腰交臂还礼。
皇帝命令赐座位,祝酒过后,皇帝朝太子微一点头,太子起座,说,今日大宴以祝西夏使节并孤八弟平乱凯旋。郎相德高望重,率众臣掌声以祝。
淳丰和上官惊鸿各自起,酒敬皇帝和众人,太子击掌,让上歌舞。
淳丰哈哈一笑,道:“陛下,殿下,适才闻得你们王公公所言,你们有一出精彩歌舞曰美人纱。承蒙厚待,先来个抛砖引玉,让大家乐一乐,何如?”
赭“皇子还有节目娱兴,吾等自当拭目而待。”太子笑着接口,又看向皇帝。
皇帝一笑点头。
“将她带上来!”
说话的是银屏,她本来笑颜娇嚣,目光和对座静啖津液的华服男子一擦而过,身子微震,顿时曳住声音。
淳丰和彩宁也看到了,也大是震讶,那岂非当日酒楼所见的男子吗?如今看座次和服饰,竟是个皇子?
对方举杯一礼,继续安静喝酒。
却说这人正是夏王。
甫见几人,也不是没有震讶的,只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罢了。今日一宴,他早已风闻,当中将牵涉他的婚事。
换作往日,他知己答案,但如今——
往日,母~亲莊妃常说,他喜怒过于颜色,他不是不知。只为肆意。
这多天来,他想过许多,猝然知道,他也可以将一身骄傲磨平。只为探索。
探索那个如青瓷素淡的女子和他之间的以后。
她能放,他不能。
她那天那样的神色,纵使她口中辩辞再笃,他心疼心怒,但他知道她并不开心。
她曾说,有过短暂的开心。
但他希望能让她永远开心。
于是,他探索自己和父亲此时位置之间的差距。
还有即将被提出的婚事。
他该怎么做。
承还是不承。
思绪被堂上的声音打断。
“陛下,殿下,诸位,大家不妨猜猜这纱帽女子是美是丑,是美人如玉,寻常女子还是丑陋颜色?”
淳丰戏谑高笑之声传来,“若在座诸位有半数以上的大人猜中,淳丰自愿罚酒三杯,好图陛下和诸位一笑。”
堂上倒有泰半人大觉惊奇,纷纷看向刚被人带上来的女子。皇帝道:“这等乐子,倒也有趣。”
女子教两名西夏婢女搀扶着,也身穿西夏服饰,体~态婀娜,头上一顶深灰纱帽,帽沿纱长长垂下,将她的模样严实盖住。
夏王心中微一咯噔,看这女子身~体僵硬,分明被人点了穴道。
并非自愿?
倒不知是倾城色还是丑八怪?
堂上声响渐丰,各自猜测起来。
“都说闻香识美人,依我看,辨服识美人也可。”淳丰看四周兴致甚高,心想,点这女人麻哑二穴,使人替她换上西夏颜色斑丽妖娆的服饰果是对的,此时看来倒别具一番风韵。他说着顿时也来了兴致,大步走到堂中,一把拉开女子衣襟,女子身上登时露出一片雪肤。
锁骨下,隐见肚兜。
上官惊鸿心下轻嘲而笑,本擎着酒杯喝着酒,听四处声音大肆,眼梢一掠皇帝,却见他微皱着眉头,知他不喜欢这淳丰的骄~淫之气,这,毕竟是两国交谊,会宴之所。
他心紧紧惦着翘楚,但知此时出去不妥,强自抑了。遂随众人看去,目光落到那深纱女子的衣领下,却随即翻了酒盏,湿了指。
翘楚咬紧牙,那屈~辱之感让她浑身冰冷,听得是处声音轰轰,知大势难为,这回是麻烦了。
面纱若被揭——
确实无论她和上官惊鸿怎么样,但若面纱被揭,她的尊严,上官惊鸿的脸面统统……
“睿王你做什么!”
她快将牙齿咬碎,眼边也微泛起丝湿润,又死死抑住,突听得耳边一声惊叫,两指指尖在她身上飞快点过,她登时浑身一松,头上纱帽已被人狠力扯下。上官惊鸿暴风般凌厉染满怒气的眉眼在她面前赫现。
她闭了闭眼,在他环上她腰肢之前,飞快移步上前,淳丰便在她两步之外,正满脸惊惶失措,她乘他不备,伸手狠狠刮了他一记耳光。
清脆一声,满堂响彻。
“你是何等贼人,竟敢将我虏挟,点我身上各处大穴?让我不能听不能说?”
正文 274
淳丰一摸脸,大怒,“我堂堂西夏皇之子,你这女人竟敢打我!”
他身份尊贵,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谁当众掌掴?怎能不大羞大怒?
“哦,西夏皇子?”翘楚紧抓衣襟,一笑过后,劈头就问,“我在御花园经过,看你一身异域服饰,听你说为网罗东陵美丽女子,逼害东陵百姓,正纳闷是西夏使携赴东土手下哪个不长进的官员!莫以为你发现我撞听到你的恶事,点我穴道,蒙我头脸,我不能听看说话,便以为你是皇子。堂堂一国皇子,会如此糊涂、是非不分掳掠一名女子?堂堂一国皇子,当为两国和睦作表率,会如此淫~逸骄恶破坏两个邦交?打你?我打一个陷两国于不睦的恶棍有何不可!”
居女子语锋又快又利,她脸上原来的面纱早教他摘下,当时看她脸有疤痕,淳丰也吃了一惊,心想倒枉费当日酒楼一番纠~缠,心思一恶,索性替她罩上更难窥面容的纱帽,将她带到这堂上来现丑。
她颜容丑陋,此时一双眼睛却晶莹透亮,眼中气势自具。
丹青手、一品文官乾仲早在离国之前便和父皇分析过,东陵皇帝不乘胜追击,回攻西夏,必是瞻顾到东陵内政。此番东访,大可不必过于恭顺,显西夏之慑于东陵,为邻国所笑。西夏他日趁东陵新旧君王交替之机,未必便不可乘势灭了东陵。
淳丰因此纵怀而行,而这多天太子相陪,也并无多说一句。
他笃定,东陵虽知他作了什么,却自不会问责一句,怎么想到这个女人竟敢当众打他,并揭他所为,说出这番话来!
“这淳丰皇子怎能如此辱~我东陵……”
赭四下一片沸腾。
惊怒之间,淳丰猛地抄手往翘楚脸上打去。
翘楚淡笑,站在原地只是不动——淳丰却很快止了动作,冷冷笑问,“睿王这是什么意思?”
上官惊鸿将翘楚揽进怀里,右手一柄长剑直指淳丰眼尖,铁面如霜。
他今日归来,被皇帝直宣进宫中,被允许卸甲不卸兵器。
“我父皇以和为贵,你却在我东陵国土上横行,逼害我东陵百姓。种种言为,我如何能放过你?我怀中女人,你可知她是谁?”
淳丰听上官惊鸿逼问,后者又突然语锋一转,冷冽之中,恣怒长笑,他身上一个激灵,猛地看向一旁的王公公,“这…并非宫中舞伶?”
那王公公看堂上人震惊莫名,已知不对,颤声道:“奴才……奴才也不敢肯定。”
“这位娘~娘是睿王的侧妃。”
堂上不知谁说了一句。
淳丰浑身一震,顿时定在原地。
座上,彩宁也是大惊,她暗暗一咬牙,立即走出,“睿王,如今看来,是我等生了误会了。淳丰皇子绝无……冒犯王妃之意。只是那王公公告诉我们说,王妃是宫中舞伶,皇子方……”
“误会?”上官惊鸿眸光一暗,冷冷打断她,“若事事皆可释以误会,则国也不必以法治了。长公主,上官惊鸿今日必定要为妻子讨一个公道!”
彩宁一急,太子离座,看了翘楚一眼,沉声斥道:“八弟,诚如长公主所言,乃误会一场,何不快带翘妃回座,再续典庆,再续两国和谈之契。”
翘楚明白,两国的帽子扣在头上,这时不管上官惊鸿再怎么睿智机辩,也断不可在言语上与太子一争高低对错。她早就知道,是以刚才趁机扇了淳丰一记耳光,并佯装不知淳丰身份一番抢责,当是报了淳丰欺~侮东陵百姓和民间女子的半仇。
她以为上官惊鸿会带她退下,焉知上官惊鸿嘴角微沉,眼中的光波暗闪,竟不打话,一剑朝淳丰前~胸刺去。
距离过近,淳丰甚至来不及叫喊,堂上却无人不惊,彩宁一声颤叫,皇帝拍案而起,急怒道:“惊鸿,住手!”
上官惊鸿听得皇帝训斥,似乎微一迟疑,手腕一反——
一阵温热洒到脸颈上,淳丰方惊骇得厉声大叫出来。
众人不知是该惊怕,还是松口气。
堂中,一个人的身躯缓缓倒下,却是那王公公。
他胸~前血如泉注。
朝臣想,睿王终是听了皇帝之言,可惜收势不及,刺死了王公公。
其中,也有人心细,知道那王公公却是太子的人。
太子眼里浮起丝冷笑。
上官惊鸿垂下血红长剑,揽着翘楚向皇帝跪下,“儿子鲁莽,实不该因家之~小私,因国之小民而伤西夏贵客,请父皇责罪。”
“你!”
这等激~将之言!
皇帝眉头紧皱,越发气怒了去,他久久盯着上官惊鸿,却终归摆手道:“起来吧。”
“皇子,公主,朕礼敬贵国皇帝,看重两国邦交,如今看来,贵国似乎和朕之意并不相同,看来缔结和盟不过是朕的一厢之念罢!”
皇帝仍未坐下,此时身子微微前仰,他脸色青苍,眼中却锐光不减。
夏王率先离座,走到堂上,一撩衣摆直身而跪,朗声道:“父皇明鉴,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随即于座旁跪呼。
淳丰一抹脸上腥血,变了脸色。
这时,翘楚突听得上官惊鸿在她耳边低道:“只装做晕倒。”
堂上正暗涌如涛,他这是要做什么?
她随即闭上眼睛,跌进上官惊鸿怀里。
虽物是人非,时过境迁,她突然想,围场之后,这是他们第二次合作。不说感情,却原来契合……
正文 275
宫墙深处,古井幽荒。
宅门外,有宫人经过,也自快步而过,谁也不会在这里久留。
因为,这里是冷宫。
常妃殿。
居丝竹之声从不远处的宫阙里传来。
皇帝允睿王带因情绪激~动而突然昏迷过去的翘妃出殿料理。
不知是讽刺还是好事,殿里,歌舞在西夏使文武官的叩拜、皇子公主的一整旧风、谦礼致歉下升起。一切恢复平和。
翘楚突然发现常妃这幢宫殿所处的位置其实并不符合宫闱建筑安排。这幢院子就处在皇帝办公宴会常用的几个宫殿后侧方,经过几个大殿轴心所在的御花园,折过一段并不太长的幽道便能抵达。所以宴殿上的歌乐在这里能闻,也有宫人在外头经过。
但这不是有悖常理吗,皇帝为何独独将常妃安排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那实是对芳菲情意的借代还是什么?
当然,过去的事都已烟了尘了,谁也不知道了。如今,人心难猜,何况是君王的心。
赭“为何想来这里?”
“为何要我装晕,不留在殿上?”
上官惊鸿和翘楚几乎是同时出声。
翘楚本蹲在井边看着井沿的野花,闻言,微微转过身,却骤然跌进那一具还带着淡淡汗血味道的怀抱。
只是简单打理过,还来不及洗浴吧。
上官惊鸿半蹲跪在地上,将她紧紧往怀深处按,嗅着她发顶的清香,低道:“你怎么会想待在大殿上,对着那些人。待歌舞全毕,起码得个把时辰。”
翘楚想挣开他,却被他钢般铁般圈住,纹丝不动,遂作罢,道:“我是不想,但你应该在。郎相和郎妃还在里面。今儿个我给你添麻烦了,我不能不报堂上淳丰之~辱,但你没必要用激~将之言让你父皇在众妃子臣面前不责淳丰下不了台,那是最直接最好的办法,但对你的前途说,不是件好事。”
殿上,他说,家之小~私,国之小民,家之小~私是她,国之小民是东陵民间女子。
她知道,皇帝也深恶淳丰等人之行,但基于不想多生波折,顺利一签和约,民间女子之事不会深究,在她掌掴淳丰之后,她被淳丰掳掠的事也待平息了,但教上官惊鸿一激——
“不,”上官惊鸿沉默良久,方哑声道:“是我。我没能好好保护你。若非淳丰拉下你的衣领,我看到你肩上的伤痕,殿上你便被他侮~辱了去。幸好……幸好……”
他声音越发低沉,像张凹凸难平的粗砂纸,在殿上深抑着的寒戾杀气一丝一丝透将出来,“天神村你我亲热之时,我问过你那伤口的来历,你说是在围场所伤……你等着,我日后必定打下西夏送你顽乐。还有上官惊灏,总有一天,我一定杀了他!”
翘楚没有吱声,浑身随之却陡然一颤,上官惊鸿一手探入她的衣襟里,将她的肚兜斜斜一扯拨,大手抚上她肩上的浅疤。
似乎受到她肌肤那细嫩触感所~诱,他享受般謂叹了声,粗糙的手慢慢往她胸~前的箭疤摸去——那是她为他受的伤。
他甚是用力,一下一下,一遍一遍的摸,指尖、掌沿有时会擦过她的乳~尖,他一开始似乎还深深忍耐着,后来大掌终于忍不住包了她整只柔软,低粗喘着揉握起来。
“翘楚,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在军帐里布兵的时候,上战场杀人的时候……你可有一点想我?”
那电击砂磨般的感觉在从那敏感传开来,生理上,翘楚也不可抑制的轻轻颤抖着,但身~体却很快随之僵硬下来。
上官惊鸿心里一空,一股空乏凉意窜上心头,将翘楚的衣服紧紧拢好,大手顺着她的头发,道:“你恨我,我知道你是恨我之极了。我将你困在别院里十天。我不敢将你留在王府里,怕郎妃算你。曾一度想带你出征,但不管我的军力有多雄厚,战场终是一个危险的地方,你的身子刚施术完毕,经受不住颠簸。我怕你母亲出事,你身子不好,我更怕你在东陵出事,怕你离开,只敢定下十天之期。十天……你知道这是个怎样的将军令吗?”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我时间紧迫,思付你父亲欺你母女,于是八百里快马派人先到北地,强令他在那边先备下粮草。这样,我便能挣到更多时间。你母亲和敌方部落就在北地边陲,一抵达北地,我即刻就可拿到粮草。兵士也不必负重运粮,日行更快。”
翘楚闭了闭眼,“北地既为东陵马首是瞻,战斗之令难为,但粮草之令,他是不会不从的。只是,不比天神村隐蔽,这一次,你是公开开罪我父亲了。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嗯。我在北地见过他,他和凤清似乎已全数忘记天神村里的事。我有种感觉,翘眉也可能如此。”
翘楚一怔,又听得他轻声道:“我没设步兵。朝歌虽有足够的马力,但带后备战马,却会拖慢整个行军。我向父皇请了皇令,派人快马通知途经之地的官府必须在我率军过去的之前就备下足够的马匹,这样,每到一地我的士兵就能换上新马。”
这下到翘楚久久沉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