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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认识似的看着我发怔。
我微微一笑,问他:“你知道沁霜为什么这么嚣张?”
“为什么……?”他似乎被这问题噎了一下:“因为……爷宠他啊……”
我直起腰,把衣裳系好,不紧不慢地道:“那如果爷不宠他了,宠我了呢?”
他被吓傻了,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不理他,继续自顾自地说:“如果生辰那天,我进了爷的房间过夜,不管侍不侍寝,他都不敢再欺侮我了。”
“十、十三公……”
我转身走进房间里,伸手拿木棍撑起木窗。天气放晴,一片苍穹,湛蓝如洗。
“茗竹,我饿了,给我弄点馒头来吧。哎,要沾蜂蜜啊~”
六 又一个登场
失宠的人总是最差的待遇,就连馒头都硬梆梆堪比石块。
我正不屈不挠地用牙勇斗石头馒,远远地却飘来了笛声,一缕一缕薄烟似的袅袅升腾开去,只隐隐的一会,又没了。
我以为是我幻听,飞奔出去尽力伸头去找。结果它又响了起来。
顺着那声音走过去,穿过竹林的时候我突然在想——我那么积极做什么?但是脚步却仍然没停下。
飘扬着的笛音愈加清晰,我终于想了起来,难怪觉得熟悉,原来是江南老家那里曲桥的调子。
烟雨蒙蒙间总能听到的,每日清晨蒸笼后那一张张纯朴的笑脸,无一不是“温暖”的体现。
也不知绕到了什么地方,总之是循着笛声。蓦地眼前一亮,已是出了竹林,一倾璧湖映入眼帘,漫漫青莲一直开到了天边,圆叶下游着五彩金鱼,煞是好看。
湖心朱顶亭子里站着个人,捧着笛子专注地吹,青丝乱舞间,就如同一朵淡然开放的青莲。
站的太远,我看不清他是谁,只看见他一袭淡蓝的细绸衫子,一把折扇,随意地丢在中央的石桌上,清雅逼人。
他似乎也发觉了我,手中的玉穗长笛一放,笛音便戛然而止。
“这么偏的地方……你是何人?”似乎是在笑的,笑的很是温和。
总是被人鄙视、被人唾弃,有人肯对我这样的男宠笑,我该感激涕零才是。
我于是往亭子里不紧不慢地走:“你才是。我就住在竹林后边,你又是为什么来?”
“这里人烟稀少,是个清静的好地方……还有,你不认得我?”他微笑着看我一眼,饶有兴趣地问。
我走近了些,这下看的清了,弯弯如月的眉眼,一举手一投足都很潇洒地带着丝温和平易。
我胆子情不自禁大了些:“你的笛声,倒很好听的。只是少了些纯朴的情,有形无神,很可惜。”
他的眼里焕发出一些神采来:“有形无神……?”
我颔首:“曲桥的调子,我过去也曾听过,吹曲的人虽说技艺不精,却心地仁厚,不加掩饰,所以曲调皆是情,而阁下的音律……”我怕他嫌我多话,闭了口。
“说下去。”他温和的脸上有些奇异的光彩。
“阁下的音律,只是将谱子阐释出来,却没有用心体会其中的情感,要我说,阁下还是更适合广陵散之类的曲谱,太过单纯,太过淳朴,对于您来说,似乎勉强了些。”
“……”他转头看着茫茫玉湖,闭口不言。似乎被触动了什么心事,默默思索着。
我轻轻作揖,准备离去:“失礼了。”
“等一等。”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是三……是这府上的什么人?”
我定住步子,回头对他笑:“你不妨猜猜。”
他浅浅笑了笑:“家丁?”
我摇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是家丁,不过是比较特殊的家丁……”
“……?”他等着我往下说。
我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厚薄:“像我这种家丁,进门之前,淫词艳曲,龙阳禁书什么的,大概要读这么多。”
“呃……”他呆立当场,我就知道是这个反应。
对我好,对我笑的人,前提都是不知道我这个身份。若知道了,还会那么不加城府,不掺杂质地冲我微笑么。
很满意吓到了他的效果,虽然我知道这不公平。我在把这些天来别人身上受的气强加在他的身上,可是无论如何,我心里已经爽多了。
爽过之后,又是突如其来的一阵悲凉。
如果能从这里逃出去,那么我就和普通人平起平坐了……我只想要个平和的环境,不想这也不行。
天空阴霾,有几丝冰凉如线的什么打在脸上。
是了,也该下雨了。
我知道我在赌,在赌自己的尊严和自己的性命。
早在来这个时空的第一天,我就牢牢记住了昏迷中茗竹和蝶衣的对话。
虽然那时候半梦半醒,不过出奇的记得很清晰。
当时蝶衣是怎么说来着?——“那也指不定呢,外头都道三爷喜欢美貌少年,其实我看他啊,一点儿也不喜欢,你瞧瞧,送来这么多少年,他染指过没有?”
就凭这一句,三皇子的性向就可以比较确定——他是偏向喜欢女人的。
还有一个关键,就是他们口中的青婉公主。
我打听过,三皇子共收了连我十三个少年,可每年只叫一次侍寝,每次都是像极青婉的五公子。剩下的都只是摆设。
我断不敢说三皇子就是爱青婉公主的,可五公子沁霜的得宠,确是因为有了替身的作用。也就是说,三皇子要和男人行房,必须是要有条件的,一个让他忘了对方是男人的条件,他对青婉的情愫,就这么强加在了沁霜身上,他不是真喜欢男人,只是在报复当今的皇上。显示出“非XX不娶的决心”。
而如果从不行房,又会落人口实,他报复的目的就太显明显,所以他只得每年硬着头皮把五公子臆想作青婉。
我赌的是什么,我赌的就是他不会对男人下手,他并不喜欢和沁霜行房,他每年的生辰,实则只是一个幌子,一个孩子气报复父亲的幌子。
啧,这么一推理,他还真是个孩子。
我百无聊赖地伸手指敲打着桌子,开口叫道:“茗竹,茗竹!”
“嗯嗯,公子,我在!”他每次都这么急急忙忙。
我眨眨眼问他:“东西准备好了么?”
他点点头:“嗯,差不多了,今天专门去绣锦坊挑的……不过公子,爷的生辰您怎么就送一块白绢啊?还,还那么小……”
我抛个白眼过去:“什么白绢,我是要写字的!”
“……”他沉默了一会才道:“起码送点像样的东西……要么爷怎么会注意的到……”
要么说他就是笨,死脑筋不转弯。
我挥挥手:“人人都送像样的,反而不像样的引人注意。”而且我发誓,若我刚才的推理都是真的,他肯定对我的贺礼更感兴趣。
我是不稀罕他那点儿假装的宠幸,我稀罕的只是自己的命。c
若是被一个狗仗人势的破男宠给捏死,那可就亏大了。
七 直觉?直觉个屁
夜里神医先生又来了,不过我想我应是最后一次被他的针戳了。
我挺直腰板坐着任由他往我脖子后头刺,想着下午往白绢上写的字迹,心情大好地笑起来。
他感觉到我脊背不经意的抖动,淡淡问了句:“笑什么?”
我带着笑音回头:“那么敏感做什么,没笑你。”
他把我头按回去,继续不紧不慢地下针。我笑够了又开了口,现在我已不大想叫他师父,不过试探着问了句:“你有办法带我逃出这儿么。”
他的手里似乎停滞了一下。
随后又若无其事地刺过了过来:“有办法。可是没必要。”
意料中的答案,我低低地叹气。
果然还是只能靠自己。
片刻,只听他又道:“既然自己放低了自己,就别后悔,也别求人救你出去。这样只会叫人更加看你不起。”
我确实放低了自己,为了活着,我把自己放的很低,低到所有人都可以踩着我的头往高处爬,顺带在爬上去之前往我头上吐口痰。
“你讨厌我,是因为我贪生怕死,自愿来做了娈童?”
他不曾停下手里的动作,可也没作声,看来我是说准了。
片刻,他才刻毒地又开口,那样刻薄的话配合着如水雅致不急不缓的声线,格外令人难堪——
“还有,你喜欢抱住别人的腿跪着哭求一条命,虽然也曾抱过我,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是我的错?”我笑了笑,只不过那笑容隔了层烛光,含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你以为我是谁?”我不依不饶,继续逼问他。
他的手终于抖了一抖,牵动着针也抖了一抖,后颈的疼痛一下子铺天盖地。
我不理他,继续自顾自地说:“我是夏生。讨厌一个人之前,请你牢牢记准他的名字。”
我是夏生,如果当时做出选择的是夏生,也许我会跟着父母一同被车裂,我也断不会抱着别人的腿扯着别人的衣角用尊严换生不如死。
因为夏生已经体会过人世间各种新鲜的复杂的情感,而莫念堇他没有,他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他当然畏惧死亡。可就算做了男宠,也无可非议,难道男宠就不是人么。
从他的语气里我听到了不满:“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是莫家仅存的血脉。什么时候改了名字。”
这次轮到我不做声。
他又加了句:“若不是你生来胆小怕事,没有骨气,他们也不会留着你。”
我不想再说话了,反正怎么说我在他眼里都是个卑鄙小人。
他收了手,站起身来,看样子是差不多了。
我亦起身,凝着他满头银白很认真地说了句:“我的病已好了?”
他“嗯”了一声,桃花眼里的颜色趋近于深紫,很是钻研地看着我。
我于是微笑:“你受的嘱托也该完成了,你的本事,我已不想学了。你也不必每日每日看着我闹心。我自己解除咱们这层师徒关系,剩下的路我自己走。是死是活,我自己负责。”
他还是有些惊讶的,清俊的眉挑起来一点,细细打量我,好似不认识我一般。
我走去床沿上坐下,开始宽衣解带:“不送了。您请吧。”我是有点困了,不想再多婆妈。
旁若无人地拉了被子躺下,我冲还站在原地的那位神医说了句:“对了,谢谢你治好了我。”
翻个身,我闭上眼去。许久,又猛地睁开。
“你怎么还不走?”我冲着门口问:“还是要诊费?抱歉了,我身无分文,当我欠着的好了。”
他深深地看了我好一会,不得不说他在一豆灯火下眯眼的样子真是好看,尤其是那一头银白的头发,配着清俊的脸,很有看头。
他终于一字一句地艰难说出声来:“你究竟是谁。”
我也一字一句地回他:“你老不老套。”
别说他,我都烦了。这些天茗竹总问我这个问题——“公子,你真的是十三公子么?你真是十三公子么?你真的真的真的……”
每当这时,我都会很严肃地告诉他:“我是夏生。多谢。”
不过对着这个“师父”,我却不想多言。我相信他已经看出来了,至于现在他怎么看我,却与我无关。
我要避开一切像苏陌的男人。他可以伤我一次,把我伤到连死都解脱不了的地步,但是我绝对不允许第二次。
我承认我们都自私,只顾着自己的情感和自己不受伤害,可忽略了其他人的刹那其实还是刺伤了自己。
三皇子过生辰的时候府里很是热闹,张灯结彩的让我以为哪家闺女要出嫁了。可是很快茗竹便纠正了我这个常识性的错误——“公子,您怎么又忘了,今日是爷的生辰……”
我拍拍后脑:“……对不住,我又忘了咱主子没有闺女。”
茗竹斜了眼瞥我:“您是故意的吧?”
我一巴掌呼上去:“开我的玩笑,你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他呵呵地笑,一个劲地闪:“公子这样,比以前好多了。”
我装傻:“什么好多了?”
他说:“说不上哪儿变了,总之不那么好欺负了。似乎从自个儿换了名字以后就这么样了,看来名字上的风水还真有点道理。”
这次我干脆装没听见。半晌才走过去严肃认真地拍他的肩:“茗竹同志啊,在我面前愣头青似的就算了,有外人在可不兴这么现眼啊。”
他被我噎着,没了话说,也好,这孩子少根筋似的,每次说话都得呛着我,然后我反呛他,恶性循环无穷尽也。
肚子突然有点空,我手往后一伸拉了他的袖口就往东走:“今儿大伙都忙,管得不是那么紧,咱们去厨房偷点儿吃的……”
只听后面有个憋笑似的声音:“偷什么?”这孩子还真糊涂了,听人话都听不清。
我继续拉着他朝前走,没好气地说:“偷吃的就偷吃的,你不好意思什么,又不是大姑娘……”
后面的人道:“我可没不好意思。我是怕你等会不好意思。”这声音不大像茗竹,但我也在哪儿听过。
我一愣回头,才发现茗竹脸色刷白地站在方才的地方,我手里却拽着另一个不知道的谁。
定神看过去才想起来,是前几天在湖心亭子里碰到的那人,此刻正弯了秀气温润的眼,垂眉对着我笑。
我一个尴尬松了手:“对不住对不住,我以为后头只有茗竹一个。”
茗竹“趴”地一个大礼跪去了地上:“四……四……”
那人挥了挥折扇,还是满面的笑:“你起来吧,不必多礼了。这没什么。”
这是我第二次在府邸里看到他了,他到底是谁?
他打趣地看我:“前几天不还挺能说的,怎么这会儿就傻了?”
我说:“前几天我没注意,这会儿是发现您肯定身份不比常人。”
他挑一挑眉毛:“哦?从何得知?”
我也懒得告诉他我认出了他的扇子上有王羲之的真迹摹笔,若要人不发现就别开扇子;也懒得告诉他他腰间别的玉佩是和氏璧一般无瑕疵的宝玉,若要人不发现就别挂腰带那么显赫的地方;只淡淡回了句:“直觉。”
呸,我自己都要吐了。直觉,直觉个屁。下三流的小说里,十有八九是“直觉”占了先机。
不想他竟仰面大笑了几声:“你的直觉很不错嘛。”
我能说什么,只得作揖:“过奖,过奖。”不远处的茗竹早就吓得腿肚子直打哆嗦了。
他微笑的神情仍然渗透进眼睛里,亮晶晶的引人注目:“今天是三哥的生辰,我最近才来的勤了些。”
八 一种叫狐狸的生物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我发现他和我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主子,眉眼里还真是有几分相似的。那种皇室的气质,一看就是贵族。普通人学也学不来。
我赔笑:“既然这样您就快去吧,耽搁了您真不好意思。”他却只是眯着眼睛笑吟吟的:“你跟我一起去,三哥的生辰连声招呼都不打,还想去偷吃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那个笑容有点扎眼,让我想到一种叫狐狸的生物。
我只能推托:“小的不方便去,能忽略就忽略了,笨手笨脚又不会说话,去了反而招惹不痛快。”
他的笑意淡下去一些:“一口一个‘小的’,我怎么没真看出你把自己当下人看了。”
我正欲说什么,忽听不远处吓得不行的茗竹插了句:“公子,早上确实要先给三爷拜礼去的,咱们出来就是为的这个。”我真想掐死这倒霉孩子,我说不去了么?我只是不想跟着这只玉面狐狸去。
狐狸得逞地笑看我,俯下身在我耳边轻轻吐出一句话:“走吧。带着看了无数‘淫词艳曲’‘龙阳禁书’的下人去见三哥,我这还是头一遭。”
敢情他在记恨那天我说愣了他的那事儿。
我苦笑,只得跟着他走,顺带狠狠剜茗竹一眼,这多事孩子!没事净给我找麻烦。
走在路上,他还是不安分,说话来堵我:“你那天说我不适合曲桥之调的话,倒很厉害,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仁厚了?”
我瞥他一眼,没说话。我怕我开口就忍不住损他,算了,伸手不打笑脸人。
他一直没再说话,像在等我的回答,我沉默了半晌,终于实话实说:“您觉得……您这么笑着,是真的打心眼里想对人笑么。”
他走在前头的身形滞了一下,回头复杂地看我,笑容也是僵在脸上,指着自己好看的鼻子勉强问了句:“你觉得我不是?”
我说:“是与不是,您自己心里最明白。外人说不是就不是了?”他的笑容很温润,整个人丰神如玉,可是我就是莫名地看出了落寞和悲怆。
他停住步子,不再向前,唇角抿紧着看着远处嫩绿的树苗,两个手指头把折扇捏的咔啦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