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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本就讨厌着我么。”他的脸一下凑近,眉宇微蹙,正艰难地笑着。那手指灵活如蛇,一下子就掰开了我紧闭的口腔。
“再讨厌我一点,那也不要紧。”
药丸自口中落了个干净彻底。
灯火微弱地依然颤动。
尾声
四月起末,草长莺飞。
我觉得我已经睡得太久了,好像从几百年以前就在沉睡,睡醒了以后却神清气爽,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被遗落在了身后,却如释重负,身轻如燕。
伸个懒腰走出门去,眼前的景致倒是有些熟悉的。我定神环顾四周,顿悟,这是我上辈子的墓地附近。也就是皇城城郊。
有个挽双髻的小丫环手拿铜盆走过来,一抬眼看见我手上那盆“咣啷”掉地了。我正琢磨着我怎么长的这么毁呢,看把人家小姑娘吓的,忽然觉得这小丫头也眼熟,仔细一分辨,原来是喜乐,我说呢。
“少爷,您什么时候醒的?”她连盆都不顾,跌跌撞撞就跑过来问我。
“先别说这个,我怎么睡在这儿?”我自己也是一肚子疑惑。
“大小姐让我在这照顾着你。这,这房子是……是忧王……不,是个公子托人给您建的。他也就住在附近呢,时不时就来看您。”
“哦……我认识他不?”我满不在乎地问一句,往外走。
“……认,不,不认识。”她似乎有点结巴,不过我也不在意。小姑娘嘛,都这样,见着帅哥就发傻。
“少爷,奴婢去给您做点东西吃……”她跟着我走了半天,这才磕磕巴巴地道。
“去吧去吧。”我豪气干云地挥手。
自己给自己扫墓还真是件诡异的事情。我盯着那富丽堂皇的大墓碑发愣。这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啊,我一介草民哪值得这么大张旗鼓。正暗自琢磨着这些小九九,头一偏却看到旁边的另一块石碑。
相比之下,这一块很不起眼,青苔长了些上去,弄得痕迹斑驳。我伸手拨开那半人高的野草,用手指摸上那块粗糙沉闷的石头,凹下去的字迹鲜明可感。
“戚……回……风……之……墓……”我摸着,一字一句地读。
“戚回风?这是谁?”我自言自语。
“是名满天下的名医。”背后有人同样一字一句地告诉我,声音清朗。
我回头。那仿佛阳光般的微风打耳边呼啸而过。
一个青年,负手站在我眼前,凤眼挑了尾,五官精致的有如玉刻。
“……那么……你是谁。”我被他的相貌晃了眼,情不自禁又喃喃问了出来。
“一介草民而已。”他还跟我假客气。
“名字都没有?”我不信地问。他笑笑没有说话,难不成叫旺财,想到这里我哈哈笑出声来。
他似乎给我白眼来着,隔了段距离我没看清:“你笑什么?”
“没,”我摆手:“你既然没有名字,我给你取一个吧。旺财这名字好不好?”他愣了一愣,随后别过头去,微微笑了。
“这是狗的名字。”他别着头,也憋着笑。我被他感染的更想笑:“开玩笑,别介意别介意。你到底是谁?”
“我是个……想要和你试试,能不能过一生的人。”他正视我,眼如深潭,三千寂寞雪,就这样走近我,冲我伸手。
“再试一次,就这一次,从头开始,好不好?”他的唇角翘起温暖而完美的弧度。可是……再试?为什么要用再?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于是也笑,这个人真的有点意思,我从没看过联谊这么联的。自己是个GAY还不怕人知道,大大咧咧就这么上来了。他不会也是穿过来的吧?
“好,那就……试试看。”我把右手交叠上去。不是因为感动,而是觉得有趣。
“回去吧。”他攥紧了我的手。
漂泊不尽,漂泊不尽,终在这里停港,落下帷幕。
我跟着他走回去,每一步,都好像踏过葱茏回忆,一幕幕的把酒临风,独身陷落阡陌风雪,就这样在他手心的温度消散如斯。
“戚回风究竟是谁?”我最后一次问他。
“一代名医。”他的回答不变。
“……那么,你呢。”
“我说过,我是要陪你一生的那个人。”
一生繁华,坟前落尽。就这样,遇上自己一生的劫数。
番外之君逝匆匆(宇文谦)
那年我五岁。我母妃被她的亲姐姐,我的亲姨娘生生毒死。我很怕,去问父皇这是为什么。他不告诉我,也做不了主。姨娘自是被处死了的,我再问为什么,带大我的嬷嬷告诉我,因为我生在皇家。
那是我第一次对皇家这个词有了模模糊糊的概念。
清晨薄雾散开时,我看清了一件事。那就是所有人脸上伪善的面具,这幅面具可让手足相残,近亲厮杀。而身在皇城,地位显赫的人,人人都戴着这样的面具。我也不例外。
我骗了他们所有人,笑容不但可以是真诚的表示,也可以是伤人的利器。想要自己不受任何伤害就必须站在所有人的头顶上。我要坐上皇位,那是我一生的目标。为了不落得和母妃一样的下场。
弱小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为了坐上那把龙椅,什么样的事我都做了。威胁,利诱,弑父,用尽了我的心计。为了权力和利益我可以不顾一切,谁挡我的路,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坐上皇位的过程中,我好像遗落了很重要的东西。不过我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为了得到这个位置我什么都失去了,还有谁胆敢触犯我至高无上的利益。
我自以为我人生夙愿已了,再无遗憾,然而没有。看到万人匍匐脚下,山呼万岁时我内心甚至荒凉到了无以复加的境地。稗草累累,就如同时常在梦境里出现的城郊。
那个地方让我打心底感到害怕,我下意识地排斥,避开有关城郊的一切接触。江山社稷稳定,虽然乱党余羽仍在,我却有信心坐稳这片天下。
我是君王,有最好的辅佐者,最忠诚的心腹,我还怕什么?还有什么不满意?
但是这样的平衡在某一天被什么不经意地打破。
先是戚回风。从他帮沈府少爷治疗了双腿之后就一直魂不守舍。几次不顾要事缠身,在城郊一站就站到天亮。他应该最了解我讨厌那里,我本不认为这件事和沈家会有什么牵连,何况戚回风医治沈清越双腿的条件确实让朝廷获利不少。不出十余年,沈家整个银钱的命脉就能握在我的手上,与吃尽沈家家底无异。不但有银钱,还能得到运河河路的盐营大权,实是一举两得的大买卖。
我没有多加追究,他在我身边那么多年,我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会背叛我,起初是因为我拿他师父的性命威胁,到了后来就变作了一种习惯。他只能跟在我身后,再坚强再出彩的人,只要屈膝跪下,就再也逃不出被利用的命运。
仿佛三生梦醒,醒来后我坐在冰凉的龙椅上。除了权力的战车一无所有。我可以随心所欲地驾驭它,用我全部的生命。
可是事实却越来越背离我原先预定的道路。不光是戚回风,就连三哥都不知中了什么邪,好端端便将上好的机会拱手让了人,他竟答应沈清越的条件,那个沈清越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我只觉得越发好奇了。剩下的便是厌恶,我说过,我不会放过任何损害我利益的人,他偏偏就是这么一个。
想要收回成命只是迟早的事,沈家的把柄很多,不急于这一时,我久违的好奇心却被一点点勾勒出来,犹如浓墨重彩的水墨画,越描就越是线条分明。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才能让三哥都服服帖帖地听话?他们之间肯定有些什么的。
从小三哥就在和我比,几乎什么都要比个高下。可好像一夜之间,他就骤然平和了,不再贪恋权势,也不再事事与我争锋,像个真正一败涂地的将军,沉默地做好自己份内应做的事。这和我记忆中的他不一样。少时的他总是冲动,血性方刚但是天真幼稚。是什么使他变的?难道和沈清越有什么关系?
那年暮秋,大雨忽然瓢泼。惊蛰的雷电犹如狠戾锋刃,撕开云层。我一个人静静品茗,心不在焉但又隐隐不安。有人来告诉我,在宫门口发现忧王妃昏倒,其实这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倒是这个王妃,嫁了人也不安生待着,怎么能容得她带着身孕到处乱跑,看来三哥真是很不重视她。
虽然三哥这样子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但为了拴住他,我特意选了传闻中绝色天下的女子容慧送他作妃,说到底这个女子也是我的人,一旦三哥有什么动静,她应是第一个知道的。这才是我的用意所在,谁知天长日久,她倒真对三哥动了情,这个无知的女人。
我顺路过去探访她一下,她刚刚稳定了情绪,一看见我又哭天抢地起来。从床上跌跌撞撞滚下,扑倒在地就抓我的裤脚:“皇上,您当初把臣妾许给王爷,并不曾说王爷心中有人。”她哭得泪流满面,抽噎声却忐忑不安,似乎怕我发起怒来治了她的罪。
照理说这也是不合规矩的,一个王妃跑到宫里来,叫皇上给她的家务事做主。但谁叫她是我的眼线。我笑得不动声色,心里却冷笑如斯:“三哥心里会有人?这个倒是稀奇,朕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她哭得梨花带雨,语气却相当怨恨:“是个女人也就罢了,臣妾,臣妾从未想过竟会是个男人……还是个商人家的儿子。”
我的心里电光火石闪耀了一下,与头脑中某个猜想不谋而合,我慢慢拂开她抓的紧紧的手,第一次收敛了面上所有的笑意,凝重无比:“你说的那个人,是沈清越?”
她呜咽着点头,我却面色更沉:“你知道你这么说意味着什么?”她死命地点头:“知道,臣妾都知道!可是这件事千真万确,正因为这个,臣妾和王爷吵了起来,谁想他一怒之下,竟要休了臣妾,还赶臣妾出府……那个沈家公子一定施了什么媚魂的妖术,不会有错,一定是这样……”
为一个男人休了容慧?我没想到三哥竟然会绝到这种程度。这种感情本就离经叛道,更离谱的是他连天下第一的美人都可以不管不顾地休掉,莫非真像容慧所说,沈清越会些妖门邪道?
我知道我当时的想法疯狂到了极点,但是却控制不住。有一股火气从心底渐渐攀升出来,我想着要沈家一蹶不振,要把他们全部置之死地。这个沈清越居然敢和掌管天下的人一斗高低,我暂不理会他,他竟还得寸进尺,把我身边的人通通迷惑了个遍。把我惹怒的后果多严重,他不知道,我要他付出代价。
还从没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挑战我的限度所在,除去柳昭云,他是唯一一个。
我把失情蛊的炼制之方告诉了容慧,我让她给三哥吃下这副丹子。然后我立刻传来戚回风,刚要让他把沈清越带来宫中,他却先一步跪下身来,请命一月去给沈清越解毒。
我勾一勾唇角没有说话,手心却攥紧了大拇指上昂贵的扳指。能让戚回风这么死心塌地随叫随到的人可是不多,暂且让他再快活一阵子,等他进宫,我才要他万劫不复。
雪落雪化,花谢花再开。我在堆积如山的折子里等到了沈清越进宫的那一刻,他和我想象的不同,没有多么秀美如玉的脸孔,也没有媚人酥骨的眼神,他有的只是一股清傲不服输的劲头,像极脑海里一个黑色的剪影。是谁?我却说不上来。
我一心想要置沈家于死地,我的心思满满地全放在沈家那份厚实的家底上,了除后患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斩草除根,连一滴姓沈的血液都不能留下。为防万一,我决定亲自监斩。
斩首当日皇城街头巷尾聚集的人很多。阳光明晃晃照下来连眼睑都泛起柔暖的橘红,我坐在高于他们所有人的地方,俯视着一步步走向死亡的囚车,特别留意了沈清越。他仍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跪坐在囚车里不肯起身。我听说他前一天夜里在牢里也不知怎的摔断了双腿,自此没有站立起来过。
直觉告诉我有什么不对劲,但大刀反射的光芒太剧烈,一瞬间就打断我所有的猜想。
刀光落下的那一瞬间,我站起身来。浓烈的悲哀冲腾奔涌在脑海,咆哮着卷走了所有记忆,有一个人的音容笑貌疯狂地在眼前倒流而过,那年我十九岁,我站在玉倾万里的湖边吹笛,湖里漫漫青莲,一望无际。
他就这样出现,告诉我我不适合如此单纯的曲调。他躲我的样子那样小心,我差一点就告诉他其实我是真的想过要放弃皇位,与他真正做交心好友。然后从好友开始,看着他笑语晏晏的一辈子。但我终究是没有,皇位和感情之间我选择了前者。我能做的只是给他一个冷冰冰的墓碑,华丽空洞,一无是处。
一瞬之间,天翻地覆。
心里翻腾起剧烈但是奇异的伤感,我怎会突然之间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的,我又怎会硬生生把这样重要的一个人从记忆里彻底挖除的?我忘了他那么久,他在冥间是否孤单过,是否怪我怨我,是谁让我忘了他?我扶着龙黄的扶手,拼命想,拼命想。
内侍尖利的声音打断我突如其来的愣怔,我挥挥手漫不经心地表示听过。蓦地那只手却停在了半空。那内侍说的是:“皇上,仵作检查过了,沈清越的尸身是易容所扮……砍了头的那位似乎是……似乎是……”他有点不敢说下去,顿了顿才道:“是戚回风戚大夫。”
沈清越……三哥……沈清越……戚回风……我头脑里千呼百应的叫嚣声几乎把我湮没。竟然是他?沈清越竟然是夏生不成!能让三哥让步的人,能让戚回风心甘情愿去死的人……沈清越,他竟然是夏生?
而我又干了什么?把他新的生命新的幸福通通毁掉了不成?到了最后还要戚回风以死要我不再逼他。第一次,我被自己的计划惊骇得动弹不得,什么都清楚了,一样也不少了,我所遗失的究竟是什么,正是我从不曾拥有过的,属于自己的一颗心。
我一直坐在监斩的位子上,就那么直勾勾盯准了刑台,直到日暮西山也没有挪动一下。夏生死了以后我曾想过,若能再见,我会发自肺腑真心实意地冲他微笑,可现在就算见他,我又能如何?我怎么和他解释,又怎么能笑得出来?我只希望他心里从不曾记起过我,就算无爱,那么起码不要恨我。
忧王妃生子不顺,一身两命无一平安。我浑浑噩噩坐在龙椅上无心去顾。我觉得我在等着谁,这一辈子都会无休无止地这么等下去。等着等着,却等来了三哥的请命书。
他要抛弃王爷的位置,他说他已深思熟虑了很久。其实他比我勇敢,起码他敢于面对,敢于补偿。而我被这身份所束缚,一生就这样在错失中逝去。人说君王无情,只因君王一旦存情,他自己便万劫不复,便有了大把柄,乃至江山万里都因这把柄而摇摇欲坠。
三哥告退时深深地看我一眼,那是我们之间第一次不含敌意不含伪装的对视,他的眼中没有温度惟有懊悔和不甘,而我,我自己也很清楚,一定是望不到边的惋惜悲凉。
这样的命,从我五岁时便已定下。因为过度自我保护而一无所有,除了夏生,这世上再没第二人了解。
只可惜,我明白的太迟。我总是太迟太迟,迟于去救他一命,迟于忆起他的种种,就连失去了想要去找寻他,也迟过三哥一步。
我知道我是输了,这是生平我唯一输给三哥的一次,输得惨烈绝望且一败涂地,像一个醒不过来的噩梦,我就在这样的梦里,反反复复,失不复得,看着悲剧遍遍重演,自己却永远高高在上,坐在那个属于主导的,光芒万丈的龙椅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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