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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那眼里的泪是真的滚出来,俞怀慈忙拉起她:“姐妹们在一起说笑,口无遮拦也是有的,不过陈家表姐说的对,渐渐大了,嘴上还是要多个把门的。”旁边的人已经笑着问俞怀慈:“姐姐这话说的有意思,什么叫做把门的?”俞怀慈不免要解释一番,众人又笑了,这才坐下入席。
席上说说笑笑,来的人都比睐姐儿小,睐姐儿和阿颜吃喝一阵,也就先起身去散散。等走出菊花圃,睐姐儿才道:“怎么觉得和这些孩子在一块,怪闷的慌?”阿颜噗嗤一声笑了:“什么叫孩子,里面最小那个也就七岁,比你小不到十岁。”睐姐儿托着腮,瞧着外面:“可我觉得,她们比我们小了许多,现在瞧着谁头上的花好看,谁身上的衣衫更时新,好生无趣。”
阿颜又笑了:“前几年你不也爱这些,这会儿就开始装什么大人?说起来,方才那个是你们家什么亲戚?”亲戚多了难免口杂,但一般亲戚,也没有当面嘲讽的。睐姐儿皱眉:“是十三舅母家的亲戚,听说她父亲做个小官,托赖祖上的福,家里却十分富裕,吃穿用度比起一般人家要强的多。你说这样的人,我若真要直接说了,难免会给人以势压人之感。”徐家这样的大家族,并不是家家都那么富裕,徐十三爷家的家境就远不如其他几家,这少女的娘和十三奶奶是亲姐妹,姐妹之间难免有些比较,等各自长大嫁人,十三奶奶嫁进徐家这样大族,听起来名声赫赫,而少女的娘嫁的是个虽富裕却势力远不如徐家的人家。所能比的,也只有吃穿用度。
徐家家风以和气为要,更别提这样争吃斗穿的事,那是绝不允许在姐妹们中间出现。有了这样家风,十三奶奶的千金在和表姐来往时候,难免会吃了点亏。睐姐儿虽不十分明白其中详细,但仔细一想也猜出几分,所以只能婉言劝说。阿颜抿唇一笑:“哎呀,你这弯弯绕的,我都快听不懂了。”
睐姐儿伸手往她肋下抓去:“你是宗室千金,从来都被人捧着,哪知道我们这些人家的事?”阿颜啐她一口,往那已经枯萎的荷花池瞧去。睐姐儿没有说话,只是碰了碰阿颜的胳膊:“要不,我把我们家这些事情讲给你听,免得你以后什么也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知道?阿颜的话已经在嘴边,猛地想起什么,脸不由红了。伸手又要打睐姐儿,睐姐儿已经笑的弯腰:“哎呀,这弟媳妇打大姑子,哪里有这个理?”阿颜的脸更红:“呸,你是因了你家里没有大小姑子,才这样笑话我?”睐姐儿玩笑一会儿,把阿颜的手紧紧握住:“好了,仙游县主,这事是我错了。”
阿颜越发恼了,两人又是一阵玩笑,都有些累,坐在荷花池旁边的石头上瞧着那破败荷花,过了会儿阿颜突然叹道:“还记得没多几年前,我们这些都十分热闹,这才几年呢,就嫁的嫁,离京的离京,原本我想着,和阿昭还有你,我们三个,总是不会分的,等以后年老,还要一块说笑,谁知阿昭竟执意远嫁。”
想起今儿长宁公主来时的模样,睐姐儿微微咦了一声就问:“难道说,陛下已经有了明旨?”阿颜唔了一声:“前些日子,那个大荣不是被伤了手臂,陛下就已命他住进了驿馆。而且,陛下还说,若大荣那边的信不来,他也会成全阿昭和大荣。甚至……”阿颜的眉微微皱起,这件事,似乎从一开始就透着诡异,那样一个遥远小国的王子,算什么?陛下真不允许,那是连进宫面见陛下的资格都没有。
睐姐儿能够察觉阿颜的疑惑,想起远在泉州的父亲,睐姐儿总觉得,这件事的真相似乎快要呼之欲出,在嘴边却又说不出来,只是拍拍阿颜的手:“做朋友的,也只能做到这步了。”劝说既不起效用,那就只有送上祝福,毕竟多年好友,谁也不愿对方过的不好。阿颜嗯了一声,把头靠在睐姐儿肩上,看着那满池破败荷叶,这日子,过的就是这样快。
徐明楠儿子周岁酒上,徐琴虽只出来坐了一会儿,但她到达京城的消息飞快传开,原先和她有过来往的人家,纷纷上门拜访,以求的她一纸为荣。俞怀慈跟着徐琴,也见过不少的人,当重阳节齐王府开赏菊宴时,睐姐儿再次见到了俞怀慈,和初次见面时的局促有些不同,俞怀慈的衣着虽依旧朴素,但身上却多了几分从容,和睐姐儿讲话也越发放的开。
赏菊时候,众人看着徐琴作了一幅画,评点称赞一番之后,自然也有那想出头的,各展才艺,毕竟人人都晓得,这参加什么宴会都是幌子,更多的是借此交际,为儿女挑选合适的人。
俞怀慈擅画,自然也作了一幅画,却不是菊花,而且旁边的修竹,她虽则年纪小,一幅修竹却似活的一般,搏的众人赞誉。听着众人称赞,俞怀慈的脸有些微红,但眼里的喜悦是藏不住的。
旁边已有个妇人笑着道:“果然和徐家有些瓜葛的人都是不错的,瞧着这俞姑娘,虽则年少,又长年住在家乡,可这风华气度,哪有半分局促。”能来齐王府参加赏菊宴的人,都是有来头的,睐姐儿循声望去,见是戚夫人的儿媳,见曼娘已经和她在那谈起来。睐姐儿不由微微一笑往俞怀慈那边走去。
俞怀慈身边已站了几个少女在那说话,见睐姐儿过来,俞怀慈笑着迎上前:“表姐来了,我还说没瞧见你,想让你评点一番,我这竹子画的哪里不好呢?”睐姐儿微微一笑往那竹子上看去,旁边已有人道:“老早既听说陈小姐虽不擅作画,却擅看,这行家评点,更是不一般。”
睐姐儿淡淡一笑,讲了几句,俞怀慈的手已经轻轻一合:“姐姐讲的,果然和祖母讲的相近,看来我的确还要多磨练磨练,才能画的更好。”
睐姐儿已经提起笔塞到俞怀慈手里:“你先别忙着说这个,快些题上上下款,把这画给我。”俞怀慈又是一笑,旁边有人笑着道:“果然你们是表姐妹,这会儿直接就开口讨了,我眼馋了许久,都不好意思讨。”
睐姐儿又是一笑,见俞怀慈把上下款写好,这才上前卷起画:“等我回家裱起来,好好挂在家里。”曼娘和人说笑几句,回头正好瞧见这幕,又是墨竹,当年也有一幅墨竹被自己挂在房里,只是女儿挂的墨竹和自己挂的,已经全不一样了。这人生,已经有了数次转折,以后,遇到再大的波澜都不怕。
睐姐儿正和人说笑,突见二公主带人走进来,园中除少数几人依旧站立外,旁的人都急忙行礼如仪。
作者有话要说:想不出章节标题什么的。。。
☆、骄女
一年多了;这是睐姐儿头一回见到二公主,二公主比原先要长高了些,做了妇人打扮,二公主本就喜欢穿着富丽;此时打扮的越发富贵端庄。那发上的玉簪、额上的珍珠、腕上的金镯;织锦的衣衫;站在那里,有一种目空一切感。而她身后的四个侍女里面,果然有石小姐的身影,或许是做了公主随身侍女;石小姐的打扮比起当年没进宫时还要富贵一些,可那眉间还是有散不去的清愁。
只是虽打扮成这样;二公主还是站在那里,打量着众人,也不叫人起身。秦婉柔已经笑着上前和二公主说话,对着秦婉柔,二公主总算露出一丝笑:“听说齐王府这里的菊花极好,我想着宫里的菊花也看腻了,这才前来,没有打扰吧?”秦婉柔微微一笑就道:“怎会打扰呢?今日不光有菊花,还有擅长丹青的徐大家也在,作了幅菊花,真是耀眼。”
说着秦婉柔就请二公主往里面去,示意众人起身,睐姐儿直起身子才觉得膝盖有些疼痛,今日来此的,虽品级不及二公主,但里面颇有几位夫人是见了皇后也要被唤免礼的,而二公主就这样让人跪在那里,虽国礼如此,有几人脸上已经微微露出愠怒。睐姐儿瞧见戚大奶奶面上的愠怒之色更明显些,她是太子妃的嫂子,从这边论起,二公主也要唤人一声嫂嫂,今日虽在齐王府,却属家常见面,本以为意思意思行礼就好,谁知二公主竟让人结结实实跪了一会儿。
二公主尚未和秦婉柔走到徐琴那边,已有人小声议论,这议论之声自然传到二公主耳里,她并没停下脚步,身后的一个侍女已经瞧向众人声音冷然:“天子之女,自有礼仪相待,诸位的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皇朝之中,只有得罪的臣子,没有得罪的皇女。”说着那侍女看向石小姐:“你说是吗?石平?”
若在原先,石小姐眼里顿时就有泪出来,但现在已不同于原先,石小姐只是轻声道:“说的是。”这侍女这才满意地对石小姐点点头,继续往里面走。石平,记得石小姐的闺名不是叫这个,睐姐儿的眉微微皱起,阿颜已经走到她身边,悄声道:“这改身边侍女的名字,也是常见的。”
虽短短一句,来龙去脉睐姐儿已经知道的清楚,不由叹气:“皇家女儿,难免娇纵些,可二公主这,也娇纵的有些过了。”阿颜哧地笑了一声:“她聪明着呢,今儿来赏菊的,全是女人,有诰命的就越不过她去,若换了大臣们,她哪敢如此骄傲?”阿颜这话引起旁边几个少女的共鸣:“皇女之中,最骄傲的就是这位二公主了,可也不晓得她骄傲什么?要说我们又不是没有见过公主,长宁公主还是皇姐呢,去她府内,那次不是好言相待。”
有人把手指放在唇中间做个嘘的手势道:“也别说了,再如何她也是皇女。只是我听我娘说,这妇人成婚后,如果性子变的越发不好,只怕是和丈夫不和睦。”这样的话闺中少女不该说,但众人互相瞧一眼,想的却都是一样,只怕二公主和熊驸马,夫妻之间有什么不和睦。虽说驸马尚了公主,历来要视公主为天,但有脾气的驸马也不少,孝宗的隆庆公主,不就和驸马之间闹的不合,驸马甚至给孝宗上书,要求出家也不肯再继续和公主过下去。
后来虽孝宗下诏斥责了公主,但驸马和公主之间,再无弥补可能,之后驸马更是长居寺庙,宁愿过苦行僧的日子,也不愿意回去公主府。此后诸公主下降之前,都要引此为鉴,再不要做出驸马上书请求出家的事情让后人笑,但即便如此,也不过微微收敛一些罢了。
阿颜的眼眨了眨就笑着道:“在想什么呢,怎么说这位也比隆庆公主好多了,隆庆公主的手段,那可真是……”阿颜没有往下说,已有人笑着道:“我记得隆庆公主那位驸马,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孝宗才选他尚公主,可是这位熊驸马,从小也是娇宠着长大,想来脾气也不会太好,这会儿尚了这位公主,还不知道以后怎么样呢?”
以后怎么样?睐姐儿浅浅一笑,各人求各人的福吧,既要尚公主的荣耀,又像要似娶别人一样要妻子好好侍奉,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说着睐姐儿瞧见俞怀慈只是听着她们说话不开口,就笑着握一下她的手:“这有什么,虽说皇女尊贵,可京中的人,互相连扯起来,也是彼此有亲的。”
俞怀慈又是腼腆一笑:“我只是觉得,虽则这位公主骄傲些,可也有骄傲的缘由,而且她的骄傲颇有浑然天成之感,而不像我在家乡时见的那些女子,摆出的骄态却有些做作。”这话让少女们笑出来,说笑几句,也就各自围着花展下才,有作诗的填词的,拿花猜谜的,不一而足。
因着徐琴在此,作画的自然最多,希冀得到徐琴的几句指点,毕竟徐琴虽离京日久,但当年的名头还在,能得徐大家指点几句,说出去也是件荣耀的事。俞怀慈把这些画收起来,笑着说等回家时候,自会交给徐琴,让她评点一番。这话说出后,作画的少女们围着俞怀慈七嘴八舌,叫姐姐叫妹妹的,希望俞怀慈多帮忙说几句好话。
睐姐儿见俞怀慈应付的来,和阿颜走到另一边,瞧着一株墨菊正要说话,却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两人抬头见是二公主走过来。睐姐儿急忙行礼,阿颜只微一点头并没说话。二公主原本生的很美,虽则脾气娇惯了些,可原先眉间也有一股娇憨气,此时近些瞧,才发现那股娇憨气消失殆尽,竟褪成了一股戾气。
瞧着睐姐儿,二公主只是不说话,也不叫睐姐儿起身,阿颜忍不住了:“二侄女今儿是怎么了?是显摆这里只有你一位公主,动辄让人跪来跪去?旁的不说,即便见了皇后嫂子,皇后嫂子还要叫睐姐儿起身说话呢。”二公主的眉皱的越发紧,方才她的侍女敢说别人,可面对阿颜,侍女也不敢说,毕竟阿颜虽只是县主,论起辈分来,还是二公主的姑姑。
见二公主不肯说话,阿颜索性把睐姐儿拉起来:“想来是侄女忘记叫你了,睐姐儿,我们往那边去,有株绿菊是今年我爹爹叫人新种的,我带你去瞧瞧。”睐姐儿也顺势起身,只对二公主道:“二公主想是瞧这墨菊瞧的好,忘了,那我们就往那边瞧绿菊去。”说着睐姐儿就准备和阿颜往另一边去。
二公主身子并没让开,只是瞧着睐姐儿:“为什么?”这莫名其妙的问话让睐姐儿和阿颜双双愣住。二公主的声音很低:“为什么?明明我出身比你尊贵比你受宠可为什么他们都喜欢你,不喜欢我。”明白了,睐姐儿不由一笑,止住阿颜要帮自己开口的动作就道:“公主这话说的奇怪,什么叫不喜欢您只喜欢我?公主方才也说了,公主比我受宠,公主样样都比我强,放开怀抱必得大欢喜,又何苦执着于斯,让自己痛苦不堪?”
放开怀抱吗?可惜已经晚了,自己已经出嫁,再不是那被娇宠备至的公主,而驸马,褪去最初的欢喜之后,已变的泯然众人。二公主瞧着睐姐儿:“我恨你。”若不是因为她,一切都不会如此。阿颜的眉皱紧:“二公主此话,置皇后娘娘的教导于何地?皇后娘娘抚养教导二公主,并无她别,可二公主不但没有领会到皇后娘娘的苦心,反而屡次三番为难臣女,皇家气度何在?”
二公主眼里的泪已经流下,皇家气度吗?但也不能因为皇家气度,就屡次让自己这股恨意包在心里,发不出去。侍女见二公主流泪,上前一步道:“县主,您虽……”阿颜的脸一板:“住口,此处没有你说话的份。”侍女往二公主那里瞧了一眼,可二公主视若无睹,只得退后。
阿颜的手紧紧握住睐姐儿的手,对二公主道:“原本我因你年纪小,又是个晚辈,很多事我只见了也没说,可你此时因和驸马不谐就迁怒旁人,实在有失皇家气度,今日之事,我会原原本本禀告皇后娘娘。由她裁度。”说完阿颜就携了睐姐儿往别处去,走了几步阿颜就停下脚步:“别忘了,熊驸马可是公主您,亲自向陛下求来。”
过的好坏与否,也当与人无关,二公主觉得心口火一般滚,想喝住睐姐儿,甚至像幼时一样把她脸上抓几下,可什么都做不了,只是看着睐姐儿消失在花丛中,那股浊气怎么都消不了。侍女这才敢上前扶住二公主:“公主,仙游县主也太猖狂了,不过一个县主,有什么资格教训您。奴婢想,我们还是回宫去和皇后娘娘说吧。”
回宫吗?回宫又如何,还不是要被皇后说自己要收敛起脾气,回府?看驸马那殷勤神色里偶尔藏不住的不耐吗?放开怀抱,说的轻巧,天下哪有这样轻易能放开的?二公主闭上眼,泪落的更急,侍女见她没有发怒,心里松一口气,并不敢再劝,只是站在一边静侯。
等睐姐儿和阿颜瞧了绿菊回来,二公主已悄悄走了,并不像来时那样大张旗鼓。回去路上,睐姐儿忍不住对曼娘说了这事,最后又道:“二公主这是何苦?她是天之骄女,想要什么唾手而得,即便是驸马,不也是她一张口,陛下就下诏了?她还觉得有什么不如我?”
顶多就是相貌不如,可堂堂公主,又不是以色侍人的姬妾,别说二公主本就生的娇美,就算相貌平平,也能配一个气宇轩昂的驸马。要说怨,旁的女子才该怨恨二公主呢。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很多文都喜欢说,公主们过的如何惨,遇到什么事,还要去和亲什么的。但事实上,封建皇朝里面,公主们还是过的最爽的那一拨了。即便真轮到她们去和亲,可也有大批侍女陪着。很多人就只记得公主的眼泪,忘了那些侍女们才是最可怜的。
二公主这就是,纯粹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了。
☆、调任
曼娘淡淡一笑:“可是二公主不会这么想;她只会想;她身为公主;深得宠爱;为何相貌不如你;所到之处也没有你受欢迎。睐儿,这个世上,多的是这样的人;看不见自己有什么,只看得见别人有什么。我不愿你如此。”睐姐儿趴到曼娘怀里:“娘,您的意思,我晓得。”
晓得就好;曼娘轻轻摸着女儿的发:“魏姑爷那边的房子;大概明年过完年就收拾出来了;到时这家具也该量了尺寸打,你要挑什么式样的家具?”一提起魏钰,睐姐儿就有些脸红,微微嘟囔着道:“到明年,还早呢,再说这家具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