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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亲王坐下后,细细看着周誉,淡声道,“说吧!”
周誉看着诚亲王慢慢道,“我去更衣,殿内躺着失去知觉的芙贵人!”
轻飘飘一句话,诚亲王猛的坐直了身子,“你继续说!”
“幸而太后的人及时赶到,我才没有进内!”周誉嗤笑了一声,“里面还点着催情的药物!”
诚亲王喘了几口粗气,放在桌下的手松了又紧进了又松,其中凶险诚亲王如何不知,忽然直视着周誉的眼睛,“你早知此事!”语气肯定,他的儿子怎么会轻易中计。
周誉反问,“这重要吗?”早知晚知,事实就是有人处心积虑要他的命!
诚亲王嘴角微动,竟然轻笑了出来,周誉从来都是不肯吃亏的性子,惹恼了他,必然要狠狠反击回去。记得周誉九岁上,他外出办差,老太妃送了他两个美貌伶俐的婢女,他欢欢喜喜收了,成天与她们玩耍,无逸斋的功课猛降。然后在太后寿辰那天,在慈宁宫里当着后妃诰命夫人的面,兴高采烈说着玩闹的趣事。老太妃和诚王妃被各色异样目光环绕,此后羞得大半年不敢出门应酬。
“真是赵氏所为?”诚亲王咬牙问道。
周誉笑,答非所问,语气中带着讥讽,“赵氏答应丽嫔娶公孙家的女儿为世子妃!许陛下明日便要传您进宫,我不过提醒一声,您也好早作准备。”
周誉不知道丽嫔妄图把罪责往诚亲王妃身上推,早在皇帝面前上过诚亲王妃的眼药。他只知道这事一出,不难想到还有一个得利人诚王妃。就是丽嫔不把诚王妃供出来,他也不会让诚王妃撇干净。
林延恩要对付丽嫔,而他要收拾诚王妃,两个大男人却要和女人斗,想想都觉得憋屈,可是谁让她们靠山硬。若是不趁机解决了,就要日夜防备,实在影响心情!
诚亲王面无表情的看了周誉半响,沉声道,“你为何不早告诉我,我从来都是偏着你的。”儿子不相信他,这让诚亲王苦闷不已,他对周誉的偏心毫不掩饰,可是他儿子居然还不相信他,诚亲王很难接受这一事实。
周誉忽尔一笑,“告诉您之后,你能把她怎么样!骂她,打她,杀了她还是休了她!”诚亲王是一直偏爱他,但是诚王妃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妹妹,还是他结缡十八载的妻子,更是他唯三子女中一儿一女的生母。
诚亲王就是惩罚又能下多重的手,且诚王妃又是百折不饶的性子,永远都是斗志昂扬,背后又有老王妃和忠义侯府撑腰,她有恃无恐。
一直以来,面对诚王妃的挑衅陷害,周誉虽能避开,但是久了也生出厌烦情绪,也心冷,诚亲王惩罚的不累,周誉自己都累了。
他又被林延思刺激的厉害,也想好好享受儿女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如何舍得自己的妻儿担惊受怕。
“所以你把事情闹大,惊动宫里!”诚亲王道,“你可知但凡有一点差池,你就会万劫不复,你又可想过,这对王府会造成什么后果!”
面对诚亲王的疾言厉色,周誉面不改色,淡淡道,“那是我活该,与人无尤!至于王府,您大可放心,只要您行的正立的端,陛下绝不会迁怒,陛下历来优容老臣更优容宗室。”
赵氏的所作所为,皇帝绝不会因为她是诚王妃,就问罪诚王府。更何况皇帝自己早年没少受女人的罪,这次自己的女人也掺和进去,想来也能感同身受,何况还有萧太后在。
诚亲王看着神色冷然的周誉,久久说不出话来。
周誉上前几步,隔着一张书案盯着诚亲王的眼睛异常缓慢道,“我和赵氏母子已成死局,我容不得赵氏,但我能容下周荣和周晴。可您觉得他们能容得下我吗?而我绝不会为了顾全所谓的大局就逆来顺受,或许您想看我和周荣同室操戈?
还是您想用赵氏母子教我明白这后宅的诡谲,让我时时保持警惕,那我无话可说,不过如今看来,她已经脱离您的掌控了。她什么时候和丽嫔结盟,您不就被蒙在鼓里!“
诚亲王心头一跳,哑着声音道,“你想怎么样?”
“赵氏铸下如此大错,父王合该进宫请罪!赵氏为母不慈,心思狠毒,何德何能忝居王妃之位。”
便是早有猜测,等周誉说出来,诚亲王仍然大惊。皇族只有休夫的公主,没有休妻的王孙,若是嫁进皇家的媳妇犯错,要么青灯古佛,严重的就是悄然病逝,而褫夺封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比死更重的惩罚。不是休弃,不得回娘家,但是在夫家也没有了身份只能进寺庙,她的子嗣非嫡非庶非外室子,成了尴尬人。
这样的惩罚太重,除非犯下难以原谅的大错,鲜少使用,多少年没出现过,最近一次,还是五十多年前,冀王继室虐杀前头盛王妃二子一女,后盛家立下大功,强势为自己的外孙外孙女伸冤,最终不止让继室偿命,也让继室失去王妃之位。冀王再是偏爱继室的儿子也不能传位于他。
这就是周誉要的结果,诚王妃最大的倚仗就是周荣,他无子,如是有个三长两短,周荣就能顺理成章的取他代之。而周誉要做的就是釜底抽薪,让周荣失去问鼎王位的资格。“若是怕我在战场上有个万一,您后继无人,您大可以广纳侧妃,多生几个庶子,以您的圣眷,哪怕没有嫡子,庶子继位也不难!”
闻言,诚亲王笑容惨然,低声道,“我会进宫请罪,赵氏是生是死,但凭陛下处置!但我能保证她以后绝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周誉冷冷一笑,知道诚亲王不同意,他本就没抱多大希望!周荣和周晴到底是他的小儿子小女儿!
诚亲王这个爵位,周誉绝不会拱手让人,但是他若没命享,也万不会便宜赵氏之子。
作者有话要说:诚亲王这个爵位,周誉绝不会拱手让人,但是他若没命享,也万不会便宜赵氏之子。
☆、第195章 一九五
诚亲王坐在空荡荡的书房里;眼前挥之不去的是周誉离去嘴角嘲讽,他知道这些年诚王妃动作不断,可任他如何处罚;诚王妃都不死心。
归根究底是他错了;是他对赵氏太心软,才助长了赵氏的野心和胆量;早些年他就该把赵氏送到寺庙或者庄上,也不至于加深周誉和诚王妃一脉的隔阂。也纵得她铸下如此大错;宫里会如何处置诚王妃;诚亲王忽然不敢想了。
诚亲王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正院去。
正院守门的丫鬟又惊又喜,想不到不是初一十五,王爷也会过来,想着待会儿肯定能拿到不少赏钱,欢欢喜喜的进去报信。
但不是谁都像她这样欢喜的,辗转难眠的诚王妃听说王爷过来,心里咯噔一声,脸刷的就白了,慢慢的坐起身来,目光毫无焦距。
等诚亲王进来的时候,诚王妃已经穿戴好站在那里恭候。
诚亲王一挥手让所有人退下,单刀直入道,“你和丽嫔联手陷害誉儿和芙贵人!”
诚王妃惊得瞪大眼睛看着诚亲王,失声惊叫,“芙贵人!”神情是毫不掩饰的错愕!
“你还想狡辩,真要等人证物证俱在,你才肯承认吗?”
诚王妃知道诚亲王这个点过来必定是知道了什么,她也明白狡辩只会让诚亲王更生气,遂已经打算坦白求饶,但是这莫须有的罪名如何肯认,马上就哭诉道,“丽嫔找上我,我的确动了心,丽嫔说一切交给她,我实在不知她怎么做,若是知道,我一定会制止她。我如何敢谋划芙贵人,芙贵人出自林家,便是为了荣儿为了大姐我也不会设计芙贵人的!”诚王妃的后悔无法用言语描述,她知道公孙家有联姻的意向,不过诚亲王父子不同意。遂丽嫔找上她,说愿意替她收拾周誉,她只以为是为了让周荣娶公孙栾玉,却不想还要害芙贵人,丽嫔怎么这样胡来。
诚亲王失望的看着诚王妃,“不是芙贵人就可以是其他贵人了吗?你敢摸着良心说,你没猜到丽嫔会用这种阴私的手段。”
诚王妃正要开口,诚亲王冷声打断道,“你长于富贵乡,如何猜不到!”
诚王妃嗫嚅这说不出话来,神色灰白。
诚亲王欺近诚王妃,盯着她的眼睛道,“这件事已经惊动皇上和太后,你自求多福,我不会替你求情!”
诚王妃脸色煞白,完全愣住了,半响猛地爆发出一声尖叫,“不!不能,王爷,王爷……”诚王妃泪眼朦胧中看到诚亲王冷淡的脸,软了声音叫道,“哲哥,我错了,哲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诚亲王全名周哲,诚王妃幼时便爱唤他哲哥,可是自从诚亲王认识贺元娘之后,就不许她这么叫他,这个称呼,诚王妃只能午夜梦回时出口,还有就是求饶的时候。
诚亲王恍惚了一下,想起幼时跟在他后头一叠声唤他哲哥的小姑娘。诚王妃是忠义侯府最小的嫡女,上头两个嫡亲兄长一位嫡亲姐姐,老王妃无子嗣,极为疼爱这个远房外甥女,经常接到王府亲近。
因着老王妃之故,诚亲王对她颇为照顾,诚王妃可谓是众星捧月长大,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难免有些刁蛮,却最听他的话最喜欢黏着他,他只有一个年纪相仿的亲妹子不由更为疼爱一些。
只是这疼爱是对亲妹妹一般的疼爱,两人整整差了十一岁,诚亲王对她并无私情。若非出了那等事,又碍着老王爷和老王妃,他根本不会娶她!
当年明明是天真善良的姑娘,怎么会变的这般工于心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诚王妃跪坐于地,捂着脸哭起来,“哲哥,我……”
“你不必再说了,”诚亲王粗暴的打断诚王妃的话,沉脸看着诚王妃,自嘲道,“我都记不得你说过多少次知错,不敢了!是我错了!我不敢了。”错不该一再心软,不敢一再心软。
诚亲王蹲下/身子,看着诚王妃缓缓说道,“绮彤,我不欠你,当年你是怎么嫁进来的你自己明白,我和你说的清清楚楚,我忘不了元娘,我对你只有兄妹之义。你说你不介意,你还向我保证会善待誉儿,我也对你许诺会给你王妃的尊荣,不纳侧妃侍妾通房。我都做到了,可你呢!”
原本泣不成声的诚王妃听到元娘二字,双目赤红,神情怨毒,双手揪着诚亲王的衣领,胸膛一起一伏的喘着粗气。
诚亲王并不挣扎只悲戚一笑,“我以为你永远都会是那个单纯的小姑娘!事实证明我错了!大错特错!我知道你心里苦,我很后悔,我当年不该娶你的,以你的身份照样能嫁得好,肯定比嫁给我幸福!我一直以来都觉得对不住你,才对你百般容忍,今天我才惊觉,我最对不起的是元娘!我没照顾好誉儿!”
仿佛是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诚王妃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甚至张开嘴呼吸起来,屋里只有沉重的喘息声,诚王妃双手死死的揪着诚亲王的衣领,青筋直露,尖声道,“她一个七品小官的女儿能做你的正妃,你哪里对不起她,你最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我从小就喜欢你,从小就想嫁给你,可是你居然娶了贺元娘,她不过是给你包扎了一次伤,我从小到大我给你包扎多少次,你为什么不娶我,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算着及笄的日子就等着嫁给你,可是你呢,你居然跪在王爷和姨母面前说要娶贺元娘!你知不知道我知道的时候,觉得天都要塌了。我哭着求你,我跪下来求你,我愿意让她做侧妃,我愿意把她当姐姐,可是你告诉我只把我当妹妹,我不要做你的妹妹,我只想做你的妻子。你答应过我等我长大会娶我的,你骗我!”
诚王妃狠狠将半蹲着的诚亲王推了个趔趄,仇恨的看着诚亲王。
诚亲王就这么坐在地上,神色怆然,“那时候你才四岁!”这还是多年前,诚王妃哭诉,他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可是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你说过,你说过的!”诚王妃愤恨的拍着歇斯底里道,“你还答应我永远会疼我保护我的,可是你遇上贺元娘之后,就疏远我,你又骗我,你对不起我,你最对不起的是我!”
诚亲王看着赤红着眼的诚王妃,嘴唇一动,他那时已经知道诚王妃对他抱着异样的感情,如何能像以前一般毫无芥蒂的再把她单纯当妹妹看待。
诚王妃手脚并用的爬到诚亲王面前,死死的拽着诚亲王的胳膊,几乎扣进肉里,脸上带着奇异的光彩,“你为什么喜欢她,我哪点比不得她,论容貌她远不及我,论身份我是侯府嫡女,论才艺;我琴棋书画,弓马骑射,哪点不如她,她女红好,我后来比她更好。我还比她早认识你,您为什么不喜欢我!你为什么忘不了她!
她为替你生周誉愿意去死,我也能的,我也为你死过的,但是我被救上来了,我知道老天不让我死就是要我得偿所愿,你看,我终于嫁给你了!”诚王妃突然笑出声来,“我是你的王妃,我给您生了一儿一女,而她死了!哈哈,她死了!”
“元娘的死,是你做的!”诚亲王冷不丁说道。
诚王妃漠然的看着他,然后吃吃的笑起来,指着诚亲王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哈,我就知道你怀疑我!”诚王妃的神情突然变得狠戾,“我要是有这能耐,会连她肚子里的孽种一起弄死。我这一辈子都让贺元娘毁了,终于老天爷看不过眼,让她难产而死,抢来的幸福怎么能留得住。”诚王妃抬着头,不解的看着诚亲王,“为什么不是一尸两命呢!贺元娘和我抢丈夫,她的儿子和我的儿女抢父亲!她为什么不放过我!”
诚亲王铁青着脸,目含戾气静静的看着诚王妃,缓缓的伸出手。
诚王妃不避不让,木木的看着诚亲王的手来到她眼前,然后是感觉到脖颈间的微凉、收紧。
诚王妃眼中忽然大颗大颗的滚下眼泪来,她不害怕,她只是悲伤,悲伤他居然想杀她!他怎么舍得杀她呢!
诚王妃不想挣扎的,这样死了也好,她死了,罪消了,诚亲王日后想起来肯定领会心怀愧疚,然后善待她的子女,接着她的子女就会替她报仇,杀了周誉!将贺元娘母子挫骨扬灰!
可是求生的本能,让诚王妃手足挥动,大口大口的艰难呼吸。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王爷,二少爷过来了,奴才们拦不住!”是不敢拦,周荣抢了一人的剑,横在自己脖子上,往里面闯,谁敢拦。
诚亲王松开手,他再铁石心肠,也不会在儿子面前杀妻。
诚王妃脱离桎梏之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时候,房门也被人从外面粗暴的撞开,见到里面场景的周荣目眦欲裂,手中的剑咣当一声落地,周荣跪爬到诚王妃面前,赶紧替她顺气,看着狼狈不堪的诚王妃,瞥见她脖颈间的清淤,周荣另一只手不自觉的握紧,又对诚亲王哭求道,“父王,母妃纵有千般错,也是儿子和晴儿的生母,求您看在我们的面上饶母亲一命!”
周荣记着诚王妃的失态,周誉的异常,遂回屋之后并没有就寝,而是一直观察着书房的情况,结果是周誉神色平静的离开,但是书房的灯一直亮着。
周荣很不安,直觉告诉她出了大事,后来听人报,诚亲王去了正院,周荣没有欢喜,心中的不安更大!
赶过去却被诚亲王的人拦住,又听里面尖叫声,心中警铃大作,不顾一切抢了剑以自己做人质。他不敢想,若是晚来一会儿,他见到的会不会是诚王妃还温热的尸体。
诚亲王目光锐利的看着周荣,剥皮穿骨,直指心脏,“你母妃做的事情,你可知情?”
周荣心中一跳,忙道,“父王指何事?”
诚亲王看着他的眼睛道,沉声道,“我相信你不知。”
周荣见诚亲王这模样,就知道诚王妃估计又做了什么糊涂事被抓到了把柄,他父王每次都是有的放矢,不明事情经过,也不敢随意求饶。只知,这次恐不能善了!
诚王妃白着一张脸,手足无措,父子生隙,如何是好!
诚亲王命人关上房门,事已至此也瞒不住周荣,他不想周荣被诚王妃几句话带歪,遂简单将事情说明。
周荣不敢置信,诚王妃如何敢与夺嫡几派结盟,更如何会用这种昏招!
诚王妃狼狈的避开儿子的视线。
诚亲王抬手制止欲要开口的周荣,面若冰霜,“这事已经惊动宫中,涉及卫国公府,你我都无能为力!这是你母亲自己种下的恶果!”
如今,诚亲王看着周荣也顿感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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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亲王府四个主子,唯有周誉安然入睡,神清气爽的起来上朝,顶着星星父子二人一同往宫里去早朝,精神抖擞的周誉与彻夜难眠的诚亲王形成鲜明对比,诚亲王终归年纪大了,熬夜又心神大伤,不免精神不济。
下马的时候,周誉搀扶了诚亲王一把,见诚亲王带着血丝的眼中露出喜色,周瑜不由的心头发涩。
昨夜动静他已经知道,而老太妃和周荣都没有向他哭天抹地,他明白多亏诚亲王拦着,顿时一颗心一半泡在温水里,一半浸在冰水中。
下朝之后,诚亲王去找皇帝请罪,周誉拐了个弯就去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