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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小四顺手砸了一个墙角的空瓶子,扯着嗓子嚎道:“都他奶奶的别打了,过来认识一下——头儿的男人!”
韩小四话音刚落,紫营的人立刻停了下来,一群汉子齐刷刷地看向萧魅,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围观。
萧魅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心想紫营的人还真是了不起的热情,自己当年高中文探花衣锦还乡的时候,也没见有这个架势。他抽了抽嘴角,想了半天的开场白,最后终于拿起腰间没扔出去的那酒壶,对着栅栏里齐刷刷的脑袋说道:“要不要来一壶?”
于是紫营的兵士“哄”地一声蜂拥而上,将萧魅围得水泄不通。
紫营的男人嘛,在一起无非是三件事:喝酒、打架、谈女人。
萧魅既然开了个头,紫营的将士便纷纷抱了酒来到营口,盘起腿来准备打架谈女人。
“萧哥,雍瞳是不是有许多美艳的小娘子?”
萧魅沉吟片刻,“雍瞳的女儿家与戈锁相比,自是另一种风情。”
“萧哥,雍瞳女人是不是比戈锁城的白?”
“屁股也更翘吧?”
“胸应该也更大!”
“萧哥,听说雍瞳的女人很贤惠,不会举着大刀追着男人砍,也不会大热天的让自家男人在太阳底下跪洗衣板,是不是这么回事?”
“听说雍瞳花街的女人会弹一种几根弦的琴,一边弹一边哼哼。”
“哎哎,雍瞳花街的女人还会跳一种几只鸟的舞,一边跳一边脱!萧哥你看过吧?”
“对啊,快给兄弟们讲讲,是怎么跳的!”
……
于是林逐流回到营盘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家那群如狼似虎的兄弟,水泄不通地围着她的男人打八卦的场景。
在整个戈锁城中,林逐流算是个子很高的女子,可跟紫营这群黑塔相比,还是显得渺小了些。
紫营的兵士问到了精彩处,根本没人注意到要给自家老大让出一条路,所以当她看到外圈踮着脚的阿才又圆又翘的屁股,便毫不犹豫地、狠狠地踹了上去。
阿才这人吨位很重,打个比方,他穿着最大号的军裤,蹲下身来就可以将裤裆撑开。
被林逐流这样一踹,前头一排人便被他的冲劲冲得立仆在地上,众人的目光自然也集中到了作为始作俑者的林逐流身上。
“哟,很闲嘛。麦子割完了?草垛码完了?缸里的水挑满了?”
林逐流露出一个顽皮又无辜的笑容,斜着眼睛将她那看白戏的下属瞟了一遍,紫营的兵士这是才缓过神,知道是头儿就要发飙,忙自动自发地让出一条路。
戈锁这两个月没什么战事,又是秋收,林逐流的兵扛篓子的扛篓子,拿镰刀的拿镰刀,挽着裤脚赤着上身,乍看之下不像奇袭营的兵士,倒像是一群刚下田的农夫。
林逐流走到这群黑汗水流的伪农夫中间,扯着萧魅的衣袖将他拉了出来。
“头儿,你怎么就把萧哥叫走了?现在申时都还未到,太早了吧?”
“就是,头儿,听说大将军没安排萧哥的军帐,你可得将萧哥的被褥准备好啊……”
“准备个屁,头儿自然是跟萧哥盖一床被褥!”
“哎,对对,睡一床被褥,一床!”
林逐流扬了扬下巴,横着眼睛扫翻一排兵士,“你们很闲嘛,再讲废话老子今晚带你们到戎山上去孵蛋,不孵出来不准下山!”
“哎,头儿,你这就不够意思了,萧哥就算不能陪我们打八卦,也得陪兄弟们练两场吧?”跟林逐流关系颇铁的百夫长赵恒拦在林逐流面前,摆明了不想轻易放过她。
“屁!萧魅是文将,怎么跟你们这些武将打?你的皮如果痒得狠了,我可以免费揍你。”林逐流给了赵恒一脚。
“头儿,我知道你心疼萧哥,可整个戈锁城谁不知道雍瞳的隐羽银座萧魅虽然是个文将,打架可是猛得很呐。”
林逐流还要说什么,却被萧魅牵住了手。
“没关系,我还算能打。”他安慰似的握了握林逐流的手,挽起袖子又走回了人群。
林逐流看萧魅和赵恒演武,便觉的萧寐打架确实够猛。
萧魅的拳法很稳,气劲非常强。那套路林逐流见得不多,不太凌厉,但杀伤力不小,准头也够。
他躲过赵恒凛冽的拳,然后反手打中他的眉心,胸口,下腹,赵恒便闷哼一声,轰然倒在了地上。
这时林逐流终于明白,雍瞳的男人也不全然都是娘们唧唧的样子。
“哎!萧哥好厉害,我跟你打一场!”齐风挽起袖子和裤腿,走到了紫营兵士围成的战圈中央。
齐风是林逐流手下的骑兵队长,也是她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之一。
他看林逐流处处护着萧魅,自己走上战场之后更是眉头紧锁,便觉得有点好笑。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必须牢牢抓住!齐风这样想着,越发地想好好整一整平日里牛气冲天的自家老大。
萧魅本就不是主攻竞技,与从小训练到大的齐风自然是没有办法比。
齐风本来就是故意整他,专挑他的弱点下手,并且打得都是让人看得到的地方,所以片刻之后,萧魅的身上便显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眼看齐风朝萧魅胸口凛冽的一拳,林逐流扬起马鞭,缠住齐风的腿,猛地实力将他拽得趴到地上。
“头儿,你居然做这么卑鄙的事!”齐风趴在地上抗议。
“更卑鄙的事我也做过。”
敢将她的人动得这么彻底,非常好!不管是谁,必须赐一双小鞋!林逐流轻扯嘴角发出一声哼笑,走入战圈一把将萧魅从地上拉起来,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到一边去。
“哎!头儿!我开玩笑的,你不会要和我打把?我尿急!”
“你的尿刚才怎么不急?”
“我刚才尿就很急,打架打得忘情,现在想起来了。”齐风钻入几个兄弟给他打开得人墙缝隙,嗖地一声尿遁了。
“没事吧?”林逐流收起马鞭,朝萧魅问道。
“没事。”萧魅摇了摇头,停顿片刻突然说道:“将军,我想跟你打一场。”
“好啊。”林逐流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不亲身经历,便不能知道林逐流何以为武魁。
萧魅在和林逐流短兵相接的那一刹那,便真正领悟到了端月武魁的实力。
赤手空拳的竞技只有两个最重要的因素,一是招式,二是气劲。撇开不谈招式,林逐流单凭气劲就能将人生生逼退数步,这样强的气劲非是一朝一夕可以得来,必是在战场上拼杀了千百回的成果。
林逐流身在端月国最西边的戈锁,拳法是最正统的西派。她的招式十分柔缓,拳脚间的气劲却带着极强的杀伤力,举手投足间将曼妙的身姿一展无疑,起落间仿佛真的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这下与其说在演武,不如说在欣赏了。萧魅几乎抱着膜拜的心情跟林逐流打这一场,可当林逐流化掌为刀,劈在萧魅的左肩时,他便再也膜拜不起来。
不仅不能膜拜,还被那生猛的力道激得差点哭了出来。
萧魅忙撩起袖口,发觉一点事都没有,可紧接着胳膊的另一侧产生出的几痛感,却让他心头一颤,未被打到的胳膊内侧竟然淤青一片。
“能受得住这一下,很不错。”
林逐流赞许地点了点头,朝萧魅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再来。
萧魅收势将气息吐纳均匀,接着展开的一串攻势绵密而无破绽可循,这是柔岚独有的流凤拳,戈锁拳法的克星。
若是普通的戈锁兵士,遇到这套拳法可能会被大挫。可林逐流不是普通的戈锁兵士,她竞技的宗旨一贯是:有破绽就找破绽,没有破绽就果断破坏。流凤拳威力不小,而且整套拳法一贯是愈演愈烈,所以她准备下一记重手,将萧魅给秒掉。
看萧魅的攻击漏了一个空当,林逐流便快速地旋了个身,一掌拍在他的心口。萧魅被她那一掌打得退出了十几步,回了气正欲反击,林逐流却突然右手发力,雷霆般地朝萧魅的颈间袭去。
她极低地轻笑一声,萧魅看到她在呼吸吐纳间,一颗尖细的牙齿因着脸上不羁的笑容显露出来,仿佛野狼的獠牙一般。她的眼中尽是一片嗜血的红。
萧魅看着这样的林逐流,竟然连还击和防御都忘了,任由林逐流夹带凛冽劲气的右手重重地卡上自己的脖颈。
“你怎么不躲?”
林逐流没想到萧魅毫无抵抗,急忙撤下卡住萧魅脖子的手,不意外地看见刺目的红痕。
真是一失爪成千古恨!
林逐流觉得郁闷,开始还怕自家男人被别人打,结果出手最重的就是她自己。
“抱歉,我方才失了分寸。”林逐流诚恳道歉,“你没事吧?是不是我把你打得很痛?”
林逐流看萧魅不说话,心里不动声色地漏了一拍。她从前接触的都是大漠上悍匪一样的兵士,在战场上也就是生死一刀,从来也没和雍瞳的文将演过武。这要是把萧魅打出个好歹,封凌韵说不定会将她煮了,那她的脸可就丢大了。
她伸手在萧魅的颈间摩挲,似乎想将那印痕给抹掉,可才摸了一下,手指便像被吸附似的不愿拿开。
萧魅的皮肤紧实细腻,触感极其诱人,这样炎热的天气居然带着隐隐凉气。林逐流摸得上了瘾,居然将手伸到了他胸口。
“将军!”萧魅给她摸得面上一红,连忙退后两步,“我只是肤色比较显,并不是很重的伤,不妨事的。”
林逐流尴尬地收回手,轻咳一声对观战的紫营兵士说道:“既然没事,就都散了吧。今天到了新副将,晚上让卓娅备些酒,做点好的。”
6夜宴群将
紫营的伙房是露天的,三口大锅并上一只焖饭的木桶,简单得只剩下简单。
烧饭的卓娅站在木桶边上,正指挥两个兵士将木桶从蒸灶上抬下来。
三口露天排着的大锅噗噗地冒着蒸汽,一只黑毛大狗留着哈喇子站在其中一个边上,不用说,那锅里炖着的肯定是荤腥。而站在大锅边上的那只狗,便是林逐流养的林威武。
“萧哥,你没有碗?我借你一个。”韩小四看到两手空空的萧魅,将手上的碗递给他一只。
齐风走过来踹了韩小四一脚,然后果断抢回他那豁口的大碗,“猪!谁要你借?萧哥是头儿的人,和头儿吃一个碗不就成了?”
拿着四个碗的林逐流骤然停下脚步。
“你……要不要用我的碗?”
“一起吧。”萧魅点了点头,分了两个碗过去添饭。
戈锁的兵士吃饭时皆是席地而坐,但主帅却有自己的桌椅。林逐流一贯是不用那桌子的,只是雍瞳人习惯使用桌椅,她便陪他上了桌。
才扒了两口饭下肚,林逐流便觉得营里气氛不大对。她朝四周看了看,发觉全营的兵士都看着她跟萧魅,比看戏还津津有味。
“都他奶奶的看什么看?不想吃饭就给老子下田去!”
林逐流拿起盛汤的碗喝了一口,过了一会,萧魅又拿起那碗喝了一口,紫营的兵士吓得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
不过他们的眼珠子到底没掉,倒是萧魅口里的汤噗地一声喷了出来。
“这是什么汤?将军,你是不是错添了刷锅水?”
手里端着羊肉锅子的卓娅,一张脸立刻红得像颗番茄。
萧魅的一句话犯了众怒,要知道卓娅在戈锁城的紫营中,是跟林逐流一般独一无二的存在。因为全营除了她,就没有一个人能做出可以下口的饭菜,物以稀为贵,卓娅自然奇货可居。
“刷锅水?!你能煮出这样的刷锅水吗?”
“就是,怎么说话呢你!刷锅水能是这味吗?这里有刷锅水,你可以亲自尝一下……”
……
林逐流看了一眼陈青手上的刷锅水,其实她也觉得卓娅煮出的汤和刷锅水是一个颜色,如果哪一次卓娅不小心端错了锅,她必定喝不出来。可是她这个人不太诚实,横竖紫营里只有卓娅一个人能做饭,得罪了她,就意味着羊肉会漏一瓢,青菜会少几根,甚至连奇袭任务回来错过了饭点,都不好意思叫人家给你加一餐,那是怎样一种苦难。
萧魅无语。他将陈青手上的锅端过来,倒掉里头的刷锅水新舀了井水换上,然后庖丁解牛般宰了一只牛,丢进大锅里,撒上葱姜放上厚厚的调料慢慢炖着。
“这汤炖着,明天喝。”萧魅看着一脸惊诧的兵士们,淡定道:“今晚我们吃烤全羊。”
只听“嗷”地一声,紫营上下集体狼变了。
在紫营男人眼中,像卓娅这种做汤只会加盐,做菜只能煮烂的女人,已经是绝顶贤惠的好女子。萧魅居然会烤全羊,这就不是娘们兮兮之类的词能形容的了,这哪里是伪男人,简直就是真女子。
韩小四盯着萧魅平板的胸看了半天,突然很想扒下他的衣服验一验货。
宰羊,扒皮,上架,生火,抹调料,上桌。
一口羊肉下肚,紫营的一干将士顿时没了脾气。
长相俊美,脾气温和,武艺上佳,还会烤羊。
没的说,良人啊!
紫营兵士开始有点羡慕起自己老大的运气。
萧魅的全羊烤的极好,一只自然是不够吃的。于是林逐流提议:有羊的出羊,没有羊的去城里打酒来喝。
紫营的兵士被卓娅的饭菜荼毒惯了,吃到这样可口的食物简直像打了鸡血,于是赶羊的赶羊打酒的打酒,阵势十分轰轰烈烈。
因为营中的将士很多,打来的是非常便宜的浊酒,常在营中的人并不在意这个,喝得十分酣畅。
紫营的兵士酒兴一上来,什么荤段子都出来了。林逐流本就不怎么喜欢这些,于是拿了个酒缸,走到了还在烤羊的萧魅旁边。
“看不出你还挺贤惠。”林逐流盘腿坐下。
“没办法,我喜欢喝酒,又嫌弃别人做的下酒菜不好,只得自己下厨。”
林逐流侧过身看萧魅的脸,火光照得他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油光,她便极自然地拿袖子给他揩了揩。
“将军,你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萧魅将烤好的羊肉下架,递给跑过来催促的阿财。
“这两年我的脾气是改了很多。”林逐流点了点头,认真道:“算命先生说了,我的天赐良缘就在这两年,我怕自己脾气太爆,把他吓跑了。”
萧魅低下头,极力让自己不要笑得太明显。他正欲开口,却突然听见韩小四扯开嗓子嚎道:“要娶就娶萧魅这样的人。”
林逐流大笑,萧魅被也被他噎得说不出话,顺手扔了两个酒瓶子后听到他改正为:嫁人就嫁萧魅这样的人。
萧魅初进紫营,自然是要被将士们灌的。只是他手艺太好,将士们怕灌醉了他没人能够烤羊,于是下手都比较留情,反倒是坐在他旁边的林逐流被灌下的比较多。
林逐流虽然不嗜酒,但自问是非常能喝的,或者说,她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能喝。
萧魅看她一碗一碗接一碗,喝得毛都不掉一根,觉得非常佩服,因为戈锁的浊酒非常烈,连他这样嗜酒的人喝多了都有些受不了。
他自己也不容易醉,但是非常上脸。小半坛酒下去,他的脸上红得像烤全羊的时候把自己也烤过一般,颇有书里写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味道。
只是几轮下来,林逐流发觉萧魅开始揉他的胃。
“不舒服?”
“酒太烈,喝的时候没有发觉,现在觉得胃里有点烧。”
林逐流点点头表示理解。
再好的酒量也不是什么酒都能喝,营里喝的是戈锁最烈的浊酒,跟萧魅平时喝惯了的五瓣香完全不是一个烈度。萧魅尝惯了雍瞳那边香浓醇厚的“斯文”的酒,对戈锁这里“粗暴”的就当然不能立刻习惯。
林逐流看他痛得嘴唇都发白了,觉得有些不忍,想了想对他说道:“你到床上休息一会?我帮你找柳棋拿点药。”
她把萧魅扶起来,准备带他会营帐中去。
“头儿,我们这还没完呢,你可不能先带萧哥回去。”
“下回再补上,今天老子有事。”
“这个点了能有什么事啊?”
“就是,这不就是喝酒作乐的点,头儿你现在走了太不仗义!”
“唉,头儿,你要是在有事就自己办,把萧哥给我们留下来。”
“那不成,没他,这事还真办不了……”林逐流笑得一脸暧昧,还故意在萧魅嘴唇上偷了个香,在紫营将士暧昧的起哄声中扶着他往自己帐中走去。
林逐流的营帐中干净简单,只有一张楠木桌子,一张方凳,一个摆满书的书架,一张宽大的矮床。
“将军……”
“我方才哄他们玩的,底下的兵痞气重,你不这么说他就不放你走。”林逐流解下肩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