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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姨娘看向她的目光里透出了一份感怀及欷,柔声道:“你为我们想得已经够周全了,又这样连夜地赶过来,真真难为你了。你把此事告知我们,已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接下来的事,我自会想法子应付,你就不要操心了。”
这时千萍奉上姜茶,唐姨娘亲自从雕花托盘上取下茶盅,放在容迎初跟前道:“快趁热喝下,暖一暖身子,当心受凉了。”
容迎初把茶盅捧在手中,暖意融融地透入掌心,心内稍稍安定了一些,在唐姨娘的注视下喝下一口姜茶,辛辣的甜味顿时弥漫在口中,驱散了泰半寒意。
她的眼角在昏黄的烛火中闪烁着一点光亮,口中缓缓道:“迎初如此奔忙,就是担心语妹妹会落入旁人的算计之中,迎初没有好的出身,无依无靠受尽了白眼,是深明个中苦处的。语妹妹虽然得夫人和马大人的疼爱,可若是嫁到了柯家,便只能听任家姑做主,又要想方设法地压制房里人,以语妹妹的性子,必不得开怀。迎初只消这样一想,心里便难受得紧,就是拼了命,我也是要帮助语妹妹的。”
唐姨娘听到她的话,不由想起了语儿说的要与容氏结义金兰的事,此时听到她唤语儿为妹妹,又提到了出身,心下不由一动,一时也并没有继续探究她的所想,只道:“你对语儿的一片心,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容迎初看时候也差不多了,便站起身要告辞,唐姨娘道:“现在天色已晚,你一个人回去恐怕不妥,我派了府里的车夫让你坐马车回去吧?”
容迎初忙摇头拒绝:“多谢夫人关心,若迎初坐了马家的马车回府,被柯家人看到了,恐怕会思疑迎初与马家往来的内情。为周全计,万万使不得。”
如此唐姨娘只能作罢,只好亲自送了她出大门外,看着她上了轿,目送她远去方回不提。
至返回柯府时,已近亥时三刻。容迎初从西府大门进府,去向陶夫人说了与唐姨娘相商之事,陶夫人心内担忧,脸色也不甚好看,冷冷回应了她几句便不再理会。
拖着又湿又冷的疲惫身躯离开了西府,返至万熙苑南院中,容迎初整个儿如同虚脱一般跌坐在长榻上,秋白眼见主子这般情状,急忙为她备了热水梳洗更衣,又拿了西洋毛巾为她擦干湿发,在做这些事的过程中,容迎初没有说一句话,秋白也没有问一句话,两人默默无声,似是彼此心领神会。
夜雨连绵,窗外水滴淋漓,不绝不休。
容迎初抱膝坐在床上,拉了秋白坐在床沿,二人相对无言良久,容迎初方缓缓道:“秋白,如若此次事败了,咱们之前所做的一切,也就都白费了。我将会成为姨娘,而你,也会被降为二等丫鬟。”
秋白眉心一跳,不是没有设想过最坏的结果,可是听到一向笃定自持的主子亲口说出,她的心还是止不住往下沉。不甘心,那谁又能甘心呢?
“老太太曾经找我说话,她说这是一条异常艰难的路,问我怕不怕,我说不怕。”容迎初无力地垂头靠在了膝盖上,“可若是此时再问我怕不怕,我只能说,我很怕,很怕。要是大太太真的破坏了二太太和马家的联姻,我便满盘皆输了。二太太不会帮我说项,唐夫人更不会感恩于我,我要成为马家义女之事,便彻底泡汤了。”
秋白叹息道:“奶奶已经是拼尽了全力,虽说事在人为,可也得天从人愿。”
容迎初只觉得此时头昏昏沉沉,浑身虚软,口中喃喃道:“没有了马家作为依靠,我们便处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困境里,也许一辈子都不能翻身了。秋白,若真到了那般田地,你也不要再跟着我,以你这样的聪明伶俐,定能讨得新大奶奶的欢心……”
秋白起先还怔怔地听着,谁料最后主子竟说出那样的话来,忙回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留在奶奶身边,决不会离开的……”一眼看到容迎初双颊发红,两眼无神,不由一惊,本能地伸手放在她的额头上,不出意料的滚烫,竟是发烧了。秋白慌地站起身,一边扶容迎初躺下,一边道,“奶奶你身上好烫,定是感风寒了……”
她的话容迎初后来再也没能听清,自躺下后,她的整个头都晕沉得难受,身体内犹如有一团虚火在灼热地燃烧,渐渐地感觉到脑仁间的痛感,胸中只觉郁闷无比,可意识尚留了一丝清醒,可以预想到秋白想要为自己找大夫,匣子里的银子却拮据的困窘之境。
已是深更,大夫也不会愿意冒着大雨前来,为这样一个不受主母待见的媳妇诊视。
秋白,你一定是焦急万分,你还在我身边哭泣了,可我真的没有力气再安抚你。
难道上天是要向我预示明日结果的不堪,让我就此陷入混沌之中,眼不见为净吗?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靠近了自己,一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那手掌厚实而宽大,竟不是秋白。
是大夫来了吗?可有哪一位大夫如此不知礼数,竟敢接触自己的肌肤?
依稀间听到那人说话,此刻如身置迷梦,听不清那是何人,潜意识中只知熟悉。
一股暖意温柔地包围了她的手掌,那人竟握住了她的手,就那样执在掌中,似乎有好一阵子都没有松开。
有人为她敷了凉巾帕退烧,又有人喂她喝水,但那只手一直没有松开过。
大夫该是在她陷入昏睡的时刻来过了,待她有些微意识的时候,秋白为她端来了药汤。有人扶起了她,让秋白一勺一勺地喂她喝药。她软软地偎在那人的怀里,还是没能看到那人的面目,直至一碗汤药服下,她又困倦地闭上双眼,任由那人将自己放躺回床上。
一夜,无知无觉地过去了。
自嫁进柯府以来,这是头一个晚上安睡得如此沉沉。
醒转的时候,只知窗外阳光普照,雨过天晴。
身上感觉爽利了不少,她掀开被褥就想唤秋白,却听到门外传来西府陈妈妈的声音:“大奶奶前日答应给二太太看描的花样儿,二太太让大奶奶现下就带花样过去一趟。”
秋白道:“我们大奶奶昨夜感了风寒,如今还在养病,二太太若有吩咐,那便由我跟妈妈过去一趟如何?”
容迎初闻声,打起精神扬声道:“秋白,告诉陈妈妈,等我梳洗好了自会带了花样到西府去,为免让妈妈久等,还是让妈妈先回去吧。”
秋白忙进来道:“奶奶你醒了?你身上还没好全,还是……”
容迎初撑着身子下了床,强笑道:“我无碍,已经好多了。快,把亦绿她们叫进来替我梳洗,不能让二太太久等了。”
匆匆地盥沐完毕,换了身水绿色绣金盏花的对襟长衣,容迎初便在秋白的陪同下前往西府。
在路上时,容迎初想起昨夜病中的情景,便随口问秋白道:“咱们银子不是不够吗?大夫如何肯来?”
秋白悄悄看了她一眼,道:“一开始我看着匣子里那点银子,也是慌了神,六神无主时,突然想到,奶奶是大爷房中的人,如今奶奶病了,合该去禀告大爷一声才是,大爷即便是不关心,也总得为奶奶找了大夫来。没想到……”说到这儿,她抿嘴一笑。
容迎初脚步还有点虚浮,一路让秋白扶着往前走,此时也看清了她的神情,不由奇道:“可是大爷派了谁过来看我?”
秋白微微笑道:“大爷倒没有派人过来,而是亲自过来了。”
容迎初始料未及,微有怔忡。
旋即想到昨晚那个温暖厚实的手掌,以及那紧紧握住自己不放手的感觉。
竟是他吗?
因为同情吗?
心微微地有点乱跳,她脸颊上不觉泛过一抹温热。
秋白又道:“大爷一直留在奶奶房里,等大夫来诊过脉了,又吩咐了紫文她们去煎药,看着奶奶把药喝下后,才回正院去。”
容迎初定一定神,淡淡道:“眼下我毕竟是他的娘子,倘若我病倒在他院子里,不仅会添了晦气,传出去了还会让人说他薄待房里人。”沉一沉气,又道,“他正准备迎娶韦将军的千金,断断不会让这些枝节小事坏了名声。”
秋白心里并不是这么觉得,口中也不好多说,只得附和主子说是。
到得西府,陶夫人仍是在内堂里等候。此时已届未时,陶夫人一个晌午都没有歇息,但面上却是精神奕奕的,看到容迎初进来,面上竟扬起了一丝笑意,和声道:“听陈妈妈说你病了,要不要紧?”
容迎初诧异于她态度的和善,猛然想到可能是唐姨娘来了信,心中忐忑,口中只道:“只是一时着凉感了点风寒,并不要紧,多谢太太关心。”
陶夫人手向炕沿一指,示意她坐下,道:“想必你还没有得信儿,苗氏巳时便回府里来了。”她痛快淋漓地绽出一笑,眉眼间都洋溢着得意,“可惜我没能亲眼看到她那副败兴而回的模样,只听说她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了厢房里,也不许旁人去扰她,想来必定是着恼了,生怕人前失态呢!”
容迎初细听着她的话,心内渐渐地漫起一抹不真实的惊喜,不确定地问道:“太太的意思是说,咱们……唐夫人那边,事成了?”
陶夫人含笑看了她一眼,道:“多亏你昨夜奔波了那一趟,让唐夫人有了应对的准备,方漂漂亮亮地断了苗氏的心思。唐夫人来信了,让我明日便到马家去提亲,马大太太是等着把语姐儿这个麻烦给甩掉呢!”
容迎初着实地松了一口气,连日紧绷的神经也在这一瞬间放松了下来。心头大石放下后,犹在病中的她头脑间有种晕乎乎的欢喜与迫切之感,望向陶夫人的眼光益发堆满了期待:“恭喜太太喜得佳媳!明日太太前去提亲,那么,迎初之事……”
陶夫人却并没有当即回应她,依旧带着笑,款款道:“明日我是前去提亲,语姐儿虽说是病着,可高门大户的规矩摆在那儿,我该行的礼数一样都缺不得。明日与马大人和大太太他们会晤,今日我就得好生筹备。”
容迎初没听到她有履行承诺的意思,心头不由一紧,遂道:“太太,迎初相信唐夫人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她昨夜也答应了迎初,此次事成后,定会好好报答迎初。”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了眼,仿佛从陶夫人的笑容里看出了一抹嘲讽,心下愈加不安,只听陶夫人轻描淡写道:“我和夫人都不会忘记你出过的力。”
容迎初感觉头有闷锤重敲般的疼痛,正想再说什么,却听陶夫人慢条斯理道:“我帮你言语,固然只是闲话几句。只不过,你须得清楚,倘若你能在这府里保住了名分,可还会念着我今日助你的一场?”
听到陶夫人的话,容迎初始知自己终究还是算漏了一笔账,秋白曾经说过,她如今与陶夫人联手所为一切,可以称为交易。所谓交易,便是一物易一物,等价交换。她曾经以为她为陶夫人与马家联姻的事出谋划策便是等价,却没有想到以自身的处境,这样的付出仍未够得上陶夫人心目中的等价。
容迎初暗暗咬一咬牙,静静道:“迎初若有成为马家义女的福气,与语姐儿便是姐妹,语姐儿是太太的媳妇,也是我妹妹,我与太太自然便不比一般人。”停一停,加重了语气道,“我是语妹妹的臂膀,也就是太太的臂膀。”
陶夫人眼内精光一闪,嘴角的笑意渐浓,轻轻地颔首,也不知算是答应了,还是故弄玄虚。
这一日自西府离开后,又开始了漫长而磨心的等待。
戚如南知道她病后,曾派人送来了补身的草药。那送药的婆子说,三奶奶原是想亲自送过来的,只是大太太从马府回来了,有事召了三奶奶过去,只能以后再来看大奶奶了云云。
苗夫人全盘筹谋都被破坏,这已成了既定的事实。
为免惹得苗氏发现她与陶夫人过往甚密,容迎初自那日后便没有再去西府,如此一来,也就无从探知陶夫人有否帮她向唐姨娘说项,因此愈加焦灼不安。
一日复一日地数着时日,直至数至第五日,仍旧是崔妈妈带来了惊喜的一声通传:“大奶奶,刘镇家的过来说,忠靖侯府马家来人了,指定了要请大奶奶您出去,说是马家的夫人要请大奶奶过府一叙。”
容迎初强忍住几欲冲出眼眶的热潮,维持着起码的端庄得体,跟在柯府的大管事媳妇刘镇家的身后向东府正院外走去。
候在正院内厅的是马家的两个妈妈,分别是唐姨娘的心腹近侍媳妇许妈妈和刘妈妈,容迎初前去马家时已经见过了。该二人看到容迎初到来,当着柯家下人的面,端端正正行了一个大礼,恭敬道:“奴才见过安大奶奶,安大奶奶万福。”
容迎初不免有点诧异,就是柯府中的下人,也未曾向她行过这样正正经经的礼数。如今马家的下人行如此大礼,竟有点要向柯家昭示什么一般。想必也是唐姨娘的吩咐了,容迎初不禁心有感念。
紧接着随了许妈妈和刘妈妈往外走,只见东府门外停着一辆朱轮华盖车,在车旁侍立了数名小厮及丫鬟,看到容迎初,纷纷行过见礼,竟是迎接贵人的排场。
上车时许妈妈和刘妈妈一左一右地扶着她,又有小厮取来了矮墩供她踏脚,一口一句“安大奶奶当心”。
柯府门前自然有留心这一切的下人,相信等她走后不久,马家以上宾之礼接走长房大奶奶的消息便会传遍柯府上下。
到达马府后,容迎初由许、刘两位妈妈带领着前往唐姨娘所在的翠拢阁,进了仪门,穿过回廊,直入正厅之内,竟见厅中除了唐姨娘外,还有另外一男一女端坐在主位之上。
容迎初不及猜想眼下的局面缘由,忙垂首谦恭行礼道:“柯门容氏见过诸位。”
唐姨娘和声道:“迎初不必多礼了,快上座吧。”一边朝她扬手示意她到自己身侧坐下。
主位上那身着青金闪绿双环四合羽缎长袍的中年男子正是马侍郎马瑞,他轻咳了一声,客气地对容迎初道:“今日冒昧把安大奶奶给请到府里来,便是为了梅英说要认你做义女一事。”
他口中所提的“梅英”,便是指唐姨娘。容迎初从马大人口中听到要认自己为义女的事,不知他的意愿如何,心下一抖,面上只一片感戴道:“承蒙夫人错爱。容氏今生有幸遇见语妹妹和夫人,感受亲恩,是容氏的福气。”
唐姨娘显是乐见其成的,微笑道:“快别这么说,你待语儿一片真情确是如同亲姐妹,语儿喜欢你,我也很喜欢你。语儿没有兄姐,一直希望能有一个年长自己一些,又能以过来人身份跟自己说说体己话的人在身边有个依傍。语儿身子还好的时候,就跟我提过想认你做义姐,后来我找你谈话,觉得你真真是个端庄识大体的贤淑人儿,若是语儿嫁到柯家以后,有你这位姐姐代我照应她,那我可真是最放心不过了。”
因有马瑞在场,容迎初垂眉敛目的,也不敢多说什么违了规矩,只含着一缕得体的笑容听唐姨娘说话。
马瑞道:“听梅英说此次语儿病了,你也非常上心,想着法子为语儿祈福消灾,果真是一片真情真义。我和梅英,还有夫人都很想有一个懂事的长姊照顾语儿,正好如今语儿已经许配给柯家二房,也可以跟你在一个府里,日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
言下之意,竟是已然赞同认她为义女了。容迎初只感连日的阴郁及压抑于此时一扫而空,眼中恰到好处地涌上了激动的泪水,她敛一敛衣襟,直直地在该三位贵人跟前跪下,哽声道:“大人和夫人不嫌弃迎初出身卑微,将迎初视作亲人,迎初只能以毕生的孝义相报,来日迎初必与语妹妹同气连枝,万事必先为妹妹照顾周全,不负大人和两位夫人的厚爱。”
唐姨娘忙上前去将她扶起,道:“我们知道你的心。”
马瑞想一想,道:“你的爹娘还健在,那我们也就不强求你改名换姓,我们选了吉日,将你的名字加入我们马家的族谱便可。”
唐姨娘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马瑞左侧的马大太太郭氏,问道:“大姊意下如何?”
郭夫人长年积疴,脸上透着恹恹的憔悴之态,此时静静地靠坐在楠木椅上冷眼旁观着,许久没有做声,听到唐姨娘问,她轻轻地抬一抬眼皮,低声道:“一切听从老爷安排。”
唐姨娘的笑意越发显出一抹轻盈来,拉着容迎初的手对马瑞笑道:“咱们稍后就择了吉日良辰,让迎初拜一拜祠堂,再进行入族谱的仪式。依我看,还得把京中与咱们马家有来往的几位世家当家人请来,一是为着见证,二是好歹庆贺一下咱们老来得了这么一位贤淑惠德的义女。”
马瑞点头赞同道:“夫人你自去打点妥当便成。”
容迎初攥紧了唐姨娘的手,如同抓紧的是机关算尽后所得的一线希望。
马瑞又问候了她几句后,方与郭夫人一同离去。唐姨娘拉了容迎初进内堂,屏退了一众媳妇丫头,一时屋里只剩下她们二人。
唐姨娘与她一同在八仙桌旁落座,开口便问道:“你可知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