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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西的李铁匠不太被白水村村民所知,是因为他沉默寡言,生了一张木头脸,打铁铺平日里十天有五天都是大门紧掩的,要不是有那块招牌在,估计没人会知道白水村还有一家打铁铺。
明兰在铁匠铺待了半个月,每天早晨都在“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中醒来,一天的打铁生活也就开始了。
打铁的时候需要戴斗笠,在胸前挂一张牛皮,防炭灰和飞溅的火星。起炉了就把要下的铁料放进炉上的炭堆中,用一片破鼎片盖好,接着拉动风箱的拉杆,等到炉火泛起蓝色火焰,炉子里的铁件也就到了锤打的火候。
尽管穿戴得很严实,一天下来,还是会被弄的灰头土脸的。尤其是刚来的第一天,明兰被李铁匠要求跟他学抡大锤打铁,李铁匠一锤,明兰一锤,铁星飞舞,看得人眼花缭乱,大锤很重,一天打下来,明兰觉得他的手都不是他自己的了。
但为了那一百文钱,明兰只能忍着浑身酸痛坚持下去,明老爹似乎早知道会这样,给明兰准备了消肿的贴膏。经过几天的锻炼,抡大锤一天下来,也不似第一天那样酸痛难忍了,加上李铁匠不喜欢说话,打铁铺里就只有打铁的声音。
除了负责帮忙打铁,一日三餐也是明兰一手包办,好在每天干完活都能蒙头大睡,日子过得倒也算轻快。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第十八天。
那一天,明兰照例给李铁匠当副手,打了一个白天的短刀后,明兰去做晚饭,李铁匠一反常态的说不需要做他的份,并且今晚就不需要加班加点了,可以让明兰回家一趟。
当时明兰也没怎么在意,他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终于可以回家好好洗一次澡了。因为没什么可收拾的,明兰直奔村北的明家酒坊。
明老爹在看到明兰的时候,特意举起手里的小灯笼照了照,喃喃了一句:“怎么黑成这样啊,我的老娘啊,吓得我都不敢认了。”
这是事实,明兰无从可辩,只得憋着一口气去烧热水洗澡。身上的炭灰用凉水根本洗得不彻底,他在李铁匠家单独住一个小间,每天只是简单的用凉水擦身,毕竟是别人家,他做不到无拘无束。
痛快的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明兰直奔前堂查看账册,看来明老爹确实改邪归正了,他不在的这段时日里,酒坊就进账了二两。
“原来是把酒卖给了乡长家,怪不得赚了这么多。”合上账册,回到后院,就看到明老爹在庭院中间摆起了一张矮几,烧了一个小火炉,温着一小壶酒。
明老爹对明兰招了招手,明兰走过去坐到了明老爹对面。
“这坛酒可是我刚从树底下挖出来的,埋了十年了,你小子,忘记今天是你的生辰了吧。”
明兰呆了呆,而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打铁打得都快分不清南北了。有时候阿爹办事虽然不靠谱,但怎么说也是阿爹把自己一手带大的,阿爹每年都会给他庆生,又何尝不是在怀念阿娘呢。
给明兰倒了一杯酒,明老爹往地上撒了一杯酒,这才跟他碰杯。
父子俩痛快的把那坛酒喝了个底朝天,这才晃晃悠悠的回去歇下了。
俗话说喝酒误事,明兰没料到昨晚的酒那么狠,以至于他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阿爹,你怎么不叫醒我!”明兰急急忙忙的穿上衣裳,风一般的冲了出去。
明老爹一边给客人打酒,一边叹道:“唉,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明老爹,你也该给明兰挑媳妇啦。”客人付了酒钱说道。
明老爹神秘的笑了笑:“不着急,不着急。”
原本以为李铁匠会因为自己迟到而生气,只是……为什么打铁铺里头动静全无?
迟疑的推开门走进去,小库房半开着,存放剑的三个木箱空无一物,明兰记得昨天他回家前,里面还装得满满的才对。
这批剑正是李铁匠要赶工打出来的,其实齐国律法有规定,民间不得私自锻造兵器,明兰刚来的时候很担心,这李铁匠私自锻造兵器,要是被发现,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怪不得他肯借钱给阿爹,原来真的大有文章,阿爹应该是不清楚这一点的吧,否则阿爹一定不会让自己来的。担心了几天,明兰发现根本不会有人来找李铁匠打铁,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明兰只盼着李铁匠能尽快打完这批剑。
李铁匠房间的门开了一条缝,明兰敲了两下,叫了两声,没人回应。把门推开,李铁匠不在。难道李铁匠拿剑去卖了?
带着诸多疑问,明兰还想去问问附近的村民有没有看到李铁匠出门,结果李铁匠的房间就有了动静。
明兰无法形容他看到李铁匠从房间出来的那种感觉。
震惊?难以置信?还是恐惧?
他说不清楚,李铁匠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其他任何多余的摆设都没有,除非李铁匠的房间还有密室,否则明兰无法解释李铁匠何以能凭空从房间里出来。
“刚回来的?”李铁匠没事儿似的往屋后走去洗脸。
他不知道刚才的事。明兰忐忑的跟上去,斟酌着答道:“是是啊,昨晚陪阿爹喝了两杯酒,所以来得迟了些。”
“哦。”李铁匠全然没注意到明兰的异常,从井里打了一小桶水上来,直接将水从头顶倒下来。
明兰赶紧转过身去,连那些沾着泥土的水花溅到身上也没心思去计较。
“去把炉子烧起,我先冲个凉。”李铁匠赤着上半身,又打了一桶水。
明兰如蒙大赦,脚底生风一般跑去生炉子了。
之后明兰集中精神打铁,不再去想李铁匠凭空出现的事情,他安慰自己一定是李铁匠房间里有一个密室,所以听不到自己的叫唤声。兼之今天的任务特别繁重,明兰打完铁之后直接往小房间一趟,也没什么力气去想别的就睡着了。
如此过了十来天,在两人加班加点的劳作下,三个木箱里又差不多装满了剑。明兰把木箱盖好,锁上了库房的门,这才回房间休息。
才睡下没多久,明兰因口渴醒来,听到李铁匠的房间有动静,他悄悄的起身来到李铁匠房门前。李铁匠没有睡觉关门的习惯,所以门没拴上,房间里传来李铁匠的胡言乱语,像是喝醉了一般。大着胆子把门推开了些,李铁匠正烂醉如泥的坐在地上,房间里有浓重的酒气。
自幼在酒坊长大,凡是跟酒沾边的东西,明兰都能嗅出来。
除此之外,李铁匠的脸上还有明显的脂粉印,即使是在昏暗的光芒下也很清楚。明兰不动声色的回了房间,心里的疑问开始变多。今天他们挺晚才收工的,然后各自回了房间,明兰睡觉前都没听到李铁匠出门的动静,打铁铺也没有酒,李铁匠是到哪儿喝的酒呢?
假设李铁匠偷偷在房间藏了酒,那么他脸上的脂粉该怎么解释?那可是女人用的东西,李铁匠一个大老爷们不可能买这些东西往身上涂吧。据明兰的经验,李铁匠的情形倒是跟那些逛完柳巷的男人差不多。但李铁匠又没有出门,怎么可能去逛柳巷。
心里有疑问,这一夜睡得很不踏实。
第二天李铁匠依然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打铁,明兰又不好多问,只能把疑问憋在心里,但每天晚上睡觉前他就多了一个心眼,会下意识的注意李铁匠房间里的动静。
一连几天都没有什么异常发生,有一次明兰甚至趁李铁匠到库房清点剑的空档,迅速到他的房间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暗道密室,这越发坚定了明兰的猜测,李铁匠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终于有一天深夜,就在明兰强忍着睡意袭来之际,库房被打开的声音传入耳中。明兰屏住呼吸,偷偷从门缝里看到李铁匠把那三箱剑搬回了房间。
这是要做什么?
李铁匠掩上门便什么动静也没有了,可里面的灯却一直亮着。明兰盯着对面的房间,直到双眼发涩,眼皮越来越重,才鼓起勇气走近李铁匠的房间,故意把手里的杯子摔到地上,杯子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非常清晰。
原本以为这应该会引起李铁匠的注意,但是没有。
明兰把堂屋的桌子推倒,就算李铁匠睡着了,李铁匠也应该会生气的醒来说上自己两句吧?
但依然没有。
整个打铁铺似乎只剩下明兰一个人,静得可怕。再次推开了李铁匠房间的门,结果却比上次李铁匠忽然出现更叫他感到害怕!
李铁匠不在房间里,那三个装着剑的木箱也不在,他们就像……凭空消失了。
明兰翻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再次确认里面没有一点儿密室暗道。
我一定是遇到了鬼怪。明兰颤抖着跑回房间关好了门,他不敢睡觉,脑袋里止不住的回想着李铁匠活生生的消失在自己眼前的情形。
以前他曾嘲讽阿爹相信巫师能够通鬼神,他一点儿也不相信那些灵神怪异的事情,现在他相信了,否则如何解释李铁匠的事情?
明兰彻夜未眠。
凌晨的时候,李铁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三个空木箱也被搬回了库房。
于是打铁的时候明兰完全不敢看别处,一个劲儿的低着头,干活也更卖力了。
李铁匠是妖怪,我不能做错事情惹他生气。这个念头一直盘旋在明兰的脑海之中,就这样惴惴不安了好长一段时间。
虽然这期间明兰因炒菜的时候多放了盐,打铁的时候力道不匀称,李铁匠责骂了他几句,却没有打算要了明兰的小命。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明兰越发谨慎小心,他计算着自己在打铁铺也待了两个月了,算是偿还了六两银子了,只要李铁匠不赶自己走,那就坚持到底吧。
只是明兰没想到事情发生得那样突然,以至于他每每回忆起来都觉得恍然如梦。
那天晚上,明兰满腹心事的睡下,到半夜的时候,就听到李铁匠在叫他。
等他冲进李铁匠的房间时,发现李铁匠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明兰想去叫医师,却遭到李铁匠的反对。
“去帮我把房梁上的那个包袱拿、拿下来。”李铁匠一点儿也不想解释什么,似乎不惧怕明兰的猜度。
明兰照做,没想到包袱里面全是沉甸甸的金子!李铁匠那么有钱!怪不得他肯付那么多的工钱给自己。
李铁匠抱着那包金子,从衣襟里拿出一个手镯,手镯的造型很精致古朴,看着像一件古物。
大概跟人打斗过,李铁匠身上有好几处重伤,衣裳都被血水染红了。
明兰手足无措,现在该怎么办?逃吗?
李铁匠则双手紧握那个古朴的手镯,嘴里不知道喃喃着什么,已然忘记了明兰的存在。
接着手镯忽然光芒大作,明兰惊得失去了言语,只是这光芒持续了一下就消失了。
李铁匠恼怒的将手镯摔在地上:“该死!这个月的机会用完了。”说完咳了两声,满嘴的鲜血甚是令人触目。
明兰后退了两步,“李师傅,我、我还是去给你找一个医师吧。”
“不用了。”李铁匠扶着床沿想要站起来,在起身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双眼瞪得很大,倒在了地上。
“李师傅?李师傅!”明兰上前摇了摇李铁匠,又探了探他的鼻息。
李铁匠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决不是神马灵神怪异文,坚决走平民…商贾…大官的升级路线~轻松无虐
如果还有虫以后再捉。
求包养~
☆、第一章(下)
明兰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个事实。
这时清晨第一道阳光透过高窗照了进来,手镯发出点点银光,随后归于平静。明兰弯腰拾起那个手镯,不知道刚才李铁匠说了什么才让手镯发光的,这个手镯就是李铁匠忽然消失的关键吧。
手镯在明兰手中冷冰冰的,没有一点儿奇特之处。
就在明兰想回家把这件事情告诉明老爹时,外头响起了一名男子的叫唤声。
“李师傅在吗?”
明兰吓得把手镯放到衣袖里,然后深吸了两口气,关好房间的门,佯装镇定的走了出去。
他不能让这个人发现李铁匠死了,否则那人会以为是他杀死李铁匠的,毕竟李铁匠死得太蹊跷,他就是有再多的嘴,也说不清这件诡异的事情。齐国律法规定,杀人者,族人会被定连坐罪,他一定不能牵连阿爹和明家酒坊。
心里有了打算,明兰打开了打铁铺的大门。
一开门,不想看到的人竟是马大叔,明兰怔了怔,旋即换上开朗的笑容:“原来是马大叔,您是来找李师傅的吧。他昨儿出去了,不在铺子里头。”
“是明兰啊,我听你阿爹说你来打铁铺做帮工,没成想是真的。瞧你细胳膊细腿的,在这儿干活还习惯吗?”
“哎,我从小做惯了粗活,这点事情还累不着我。马大叔您今儿来是想叫李师傅打什么铁具?”明兰见机赶紧转移话题。
还好来的人是马大叔,换作别人也许就不那么好应付了。
“噢,看我差点儿忘了正事。家里的犁耙不是坏掉了嘛,我嫌集市上那些现成的不好用,所以专门来找李铁匠打一个新的。时间久一点儿不要紧,关键是耐用就成。既然他出去了,那你就帮我带个话儿,我呢还得赶回去忙。”
明兰要的就是这句话,赶紧接道:“马大叔您放心吧,我一定把话给你带到,您就先回去吧。”
送走了马大叔,感觉后背都是冷汗,双腿也软得走不动。歇了一会儿,明兰关好大门走向李铁匠的房间。
明兰道:“李师傅,您走好,我们相识一场,您就看在我每天卖力帮您打铁的份上,到了地府可别来找我。那些金子我都给您一块埋了,您就安心吧。”
说完这些,到屋后拿了一把锄头挖了一个坑,将李铁匠和那包金子给埋了。简单的做了一个坟茔,立了一块木牌,刻上“李铁匠之墓”。再烧了一柱香,拜了拜。
明兰离开打铁铺之前锁好了大门,在大门上挂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外出有事,暂不打铁”,随后急冲冲地回到明家酒坊。
明老爹正在跟客人唠嗑呢,猛然看到明兰回来了,问道:“怎么回来啦,今儿没活干?”
明兰笑盈盈的把酒坊里的客人都请了出去,关上大门。
明老爹不满道:“哎哎,我说你小子一回来就把客人赶走,是想断我的财路么?”
明兰把李铁匠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明老爹惊呼:“你说啥,李铁匠死了?!”
迅速捂住明老爹的嘴,明兰低声道:“小声点儿!要是给人听见,我们都玩完儿。阿爹,我跟你说……”把为什么不能报官的原因解释给明老爹听之后,又说,“我们赶紧出去避一避吧,迟早有人会发现李铁匠莫名死掉的事情,到时候官府查起来,我们都脱不了干系。”
没想到明老爹沉默不语,良久叹了一口气:“你说得没错,这件事情的确蹊跷,被官府知道了,也是一件麻烦事儿,你赶紧去收拾东西吧。”
明兰连声应下:“阿爹你去看看还有什么要带走的,咱们也不用带太多,身上带着衣服银子就成,总归先避过这阵风头。白水村是待不了了,到时候咱还可以在别处开酒坊,从头开始,凭阿爹您的手艺,肯定没问题。”
“我就不去了,这家酒坊是我和你娘一点点建造起来的,它就是我的根,我怎么能把你娘独自丢在这儿呢。你快去收拾吧,别在这儿磨叽了,路上小心一点,外头人心险恶,尽管我从小把你当成男孩子养,但你到底还是女孩儿。你娘留给你的嫁妆我会给你保护好的,到时候你遇着了喜欢的人,记得带回来给老爹瞧瞧。”
“阿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您是不是酒喝太多喝糊涂啦!”明兰气得跺了两下脚,去拉明老爹的手,“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这不是您教我的吗?娘在九泉之下要是知道您这样,非气活不可,快跟我走吧,只要我们在,明家酒坊的招牌就丢不了。”
明老爹拍拍明兰的肩:“要是我们都走了,肯定会引起村民的注意,若是我留下来,还能给你争取一点儿赶路的时间。我走不快,只能拖累你,他们都不知道你是女孩子,你走的时候换一换衣裙,离开了阳翟赶路的时候就不要给别人知道你的身份,去吧。”
明兰真快被明老爹气死了,她忽然感到胸口处传来一股温暖的感觉,那是放手镯的地方。是了,她忘记把手镯也给埋了,这东西邪乎得紧,似乎有某种穿梭的功能……
既然现在说服不了阿爹,李铁匠之死应该不会那么快会被发现,不如等她逃出齐国,再看看这个手镯怎么用,到时候利用这个手镯把阿爹救走,阿爹应该不会再反对的。
方法很冒险,好在阳翟乡的乡长是一个清正廉洁的好官,在没有确切证据证明阿爹跟李铁匠之死有关之前,阿爹暂时不会有性命危险。
想通之后,明兰二话不说就去收拾东西。
出门之前,明老爹看着换上衣裙,脸庞稚气未脱的女儿,欣慰的笑了笑,真像,简直跟妻子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以后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