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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胡话了!”绾华心头一悸,蹙眉训道。
韶华愣了一下,恍然回神,看着绾华傻笑道:“我……是说,病太久了,没怎么运动,身子骨不大好用了。才走这么几步就累成这样,呵呵。”心道好险,否则又要说她癔症犯了。
听完韶华的解释,见她小脸慢慢恢复血色,绾华心中大石才稍稍落定。扶着她到廊前扶手坐下,给她抚背顺气,嘴里却道:“既然知道自己身子不好,那还跑出来作甚,万一倒在路上可怎么办。”
韶华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我哪有那么弱。”再说又不是荒郊野岭,晕倒就等着被人扛回去呗。韶华看绾华脸上仍有怨气,软声道:“我看三姐姐出来,便跟出来啦,难道三姐姐是到不能带我去的地方?”
绾华顿然,哼哼道:“就知道贫嘴,我只是去寻八郎。”
韶华摆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又故意问道:“可是,这个方向是往浣思苑的吧?”
绾华一懵,打量了四周,发现自己确实走错了路。方才一气之下,走得急,根本也没想,便是一个劲地往前走。若不是韶华在后面叫住她,怕她现在都要走到浣思苑的门口了。
想着母亲每次听到父亲回来吃饭时,嘴上不说,可总是欢欢喜喜地打扮一番,又让人布置好丈夫最爱的饭菜。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来的次数多了,苏氏总会病上那么一场,让李勋卓不得不赶紧过去。
凌氏善妒,心肠又直,被苏氏三言两语的挑拨,就容易跟李勋卓犯起脾气来。相对于心直口快又不懂服软的发妻,李勋卓自然偏向青梅竹马娇柔温婉的妾侍。纵然有绾华和斯陌在旁缓和气氛,可也敌不过凌氏一句快言快语。所以,绾华常常看着父亲拍桌而去,母亲也独自回房,一顿温馨的晚餐总是闹得不欢而散。
“我就是想去抓狐狸精,怎么了?”绾华已经不下十次跟凌氏提出,要好好整顿这个家,可凌氏到底不是苏氏的对手。这边才在凌氏面前示弱,另一边却在李勋卓面前哭诉,落到最后,凌氏却成了恶人。
韶华急忙捂住她的嘴,紧张兮兮地对她道:“三姐姐,这里离浣思苑又不远,若是被人听到,告到爹爹面前去可怎么好。”
绾华一怒,拉开她的手,直着眼睛,“告便告,我怕不成。”
韶华叹息,“三姐姐,旁人皆道你最有气度,今日怎么犯起倔来了。你不总对我说,七娘是庶出,咱们是嫡出,不该落了她下面去。你这般嚷嚷,让七娘听到了,背后又有闲话说了。”看绾华要争辩,她只好拿凌氏当挡箭牌,“万一爹爹误以为是阿娘让我们这么做的,可怎么办!”
凌氏果然是绾华的心头刺,一提到这个,她瞬间就像挫败的公鸡,没了气势。
绾华积攒了一肚子怨火,没好气地说:“你方才在阿娘面前倒是能说会道,说什么争取,那你倒是帮阿娘争取啊。”
书语和幼菡听着两姐妹交心,知趣地退开几步,也算是帮她们把风。这种主子的家务事,也只能主子们自己去解决,她们不过是丫鬟,插手不了。
韶华一见书语她们特意留给她们私密空间,也索性给绾华把话扯开来。“三姐姐说什么傻话,我们是女儿,怎么去争取。你昨夜不也瞧见了,爹爹跟阿娘都没怎么说话,全是我们在一脑子热。阿娘性子急,心眼不大又爱面子,就算爹爹每日都在阿娘屋子,也难保他们不会闹翻。”
绾华自然也清楚,沮丧道:“这个我又怎么不知。苏姨娘仗着跟爹爹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七娘讨巧卖乖又爱告状,我怎么办,难道还跟她吵了?”吵也定然吵不赢,苏氏母女最擅长就是在强者面前装弱,在更强者面前装委屈。
韶华扶额,心里高呼救命,怎么就遇上这么一对脑筋不懂转弯的母女。
要说心直口快,凌氏怎么也比不上她上辈子的娘亲,那何止快人快语,简直就叫做彪悍。可不也照样让她上辈子的将军爹爹乖乖听话,而且后院都不止有一个姨娘,愣没一个孵出蛋来。按她上辈子娘亲的话来说,“女人只要无子,再矮的凳子也不敢踩,只要有一女半子,天高的楼也敢拆下来。”
“我可告诉你,别让阿娘学苏姨娘那套,阿娘最不喜 轻浮的。”绾华口气认真地说。
“没让阿娘学啊,再说,阿娘学也不像!”为了自己的未来幸福着想,首先必须为母亲的幸福着想,韶华严肃地做决定。“按理说,向来只有侍妾和庶女吃苦受屈,哪有正头太太小姐吃亏的理。要我说,这就是咱们的本分没做好!”
“什么本分?”绾华大惑不解。
“姨娘说到顶也就是个下人,阿娘若是无错,害怕一个姨娘翻天不成?就是要她受罚立规矩,寻个爹爹反不了口的由头就行了,做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韶华耐下性子跟绾华解释,看绾华一点就通,她心里也踏实了许多。于是,笑道:“三姐姐说苏姨娘是狐狸精,那就由着她露狐狸尾巴好了。看她有几根,咱们就抓几根,尾巴都扯住了,她还能折腾个啥。”
绾华听得堕云雾中,但又仿佛觉得言之成理,听到最后,重重地拍了下大腿。
“是啊,姨娘不过是妾,就是闹翻了,爹爹也不会拿阿娘怎么样。”绾华自言自语,“每次让她们母女一哭,爹爹便回来跟阿娘发脾气,阿娘也从不示弱。根本不关注自己对错,闹到最后,这心结便给堵上了。”
韶华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凌氏的弱点被苏氏看得一清二楚。就是吃定凌氏不会静下心来跟李勋卓讲道理,所以她只要把火往这夫妻之间一点,他们就别想宁日。可惜凌氏偏偏死要面子,在外人面前,都要强撑家庭和睦,旁的人也不好说什么。
“七娘又不比苏姨娘,她即便是庶出,身份也比姨娘高了半等。”一个有心计的庶妹,确实不容易对付啊。
“那可怎么办?”绾华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完全被韶华牵着走,紧张地问。
韶华扯出一个无害的笑容,用天真的口吻说道:“先生方才不是教导过‘长幼尊卑,贤淑恭顺’,三姐姐怎么就给忘了。”
锦华刚刚被容嬷嬷用八个字狠狠训斥了一番,便是因为她罔顾嫡庶长幼,对韶华口出恶言。如今锦华再想讨容嬷嬷欢心来换取李勋卓的褒奖,怕没那么容易了,论起揣摩容嬷嬷的心思,谁都没有比韶华更清楚。既然知道了七娘的弱点,拿捏她还不是如囊中取物那般简单。
虽心里还是一知半解,但听了韶华的开导,绾华的心情早已豁然开朗,不由得感叹:“我的好妹妹,你若是长在家里,阿娘就不用受这么多年的委屈了。”
韶华心里苦笑,这可就难说了,凌氏的性格又不是一天两天就养成的。
“可我若是养在家里,也就不定有八郎,届时只怕阿娘的日子会更难过。”这段日子,崔妈妈没少给她解说当年把她送往普安凌家的缘故,生怕她心中积怨。
绾华有些心疼,却不好说什么,拉过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拍了拍,“傻妹妹,别担心,往后日子会好起来的。”
看绾华已然恢复她端方达理的嫡长女形象,韶华觉得有些好笑,忽然也明白绾华这性子随了谁。随即展开笑颜,点点头,不予回复。
这时,凌氏屋里的含香路过,看见书语和幼菡,便好奇询问她们怎么会在附近徘徊。
绾华起身正了正衣衫,将韶华拉起来,轻唤出声:“幼菡,过来扶你们家娘子先回屋去。含香也在,正好,你们先陪五娘子回屋去。她身子弱,走没几步路就头晕,让她不要出来,偏不听话。”幼菡闻言,急忙跑过来从绾华身边小心翼翼地搀扶韶华。
韶华还纳闷绾华怎么这般客气,还要扶着她起身,听了她的话,不由得眉头一挑。故意用嘲谑的眼光往绾华身上扫了几眼,这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绾华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脸上有些讪讪然,紧了几步上前,暗暗捏了捏她的手,“赶紧回去,阿娘要问起,就说你头晕,我陪你在院子里休息,不得提起方才的话。知道了吗?待回了碧梧轩,我还要仔细盘问你,心中藏的那人是谁。”
韶华暗暗吃惊,她尚未提起一字片语,绾华如何得知她心有所属。
正好看到绾华得意的神色,心有不甘,一个趔趄,故作头晕,挨着绾华低声道:“三姐姐要是愿意告知我未来的姐夫人选是谁,我自然也坦诚相告。”
“你!”绾华不比韶华,一提到终身大事,脸颊顿时如火灼热。见她一脸戏谑,立刻羞得跺足而逃。
第十三章 云卷 云舒
次日,锦华果然没来上学,三个女孩面面相觑,谁没开口提起,只是更加用心。
然而,当日夜里,李勋卓出人意料地在凌氏屋里吃饭留宿,并承诺接下去几日都会在熹园住。凌氏虽然脸上没说什么,但是人都看得出她心里是高兴的。然而李勋卓却道苏姨娘生病了,锦华自请要在她身边伺候着,让凌氏免了她们晨早的请安。
绾华私下对韶华嘀咕:“不知道又要起什么幺蛾子了。”
韶华连忙碰了她一下,示意李勋卓还有话要说。李勋卓清了清喉咙,对忽然沉默不语,埋头吃饭的妻子说道:“闺学那边,你让崔家的去给先生说说,让七娘在家休养几日,待倩儿身子好了再去进学。”
凌氏脸无表情,夹了一口冬笋片溜素丸,淡淡地道:“她若不去,自个儿跟先生说便可,与我何干。”
李勋卓脸色不佳,沉声道:“你是她嫡母,如何与你无关。”若不是苏氏母女哀求,他也不愿意拉下面来说这话。
凌氏嗤笑:“原来她还知道她是庶出的啊。”
李勋卓重重地放下筷子,表情大变,显然就是要乌云密布雷霆大发的预兆。韶华总算明白绾华的无奈,这动不动就跟丈夫呛声的习惯,还真不是一般男人都能接受的。
“阿娘,今日这丸子做的真好,明日中午再给我做一份吧。”
“爹爹,等下我给你背先生新教的课文好不好?”
绾华和斯陌姐弟俩默契十足,一个给凌氏转移注意力,一个向李勋卓讨好,只有韶华默不出声,埋头吃饭。绾华看着心头不喜,偷偷在桌子底下踹了她一脚。韶华吃疼,不悦地看向绾华,却见她眼色不善,偷偷朝李勋卓使眼色。
又拿她来当挡箭牌了。韶华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碗筷,换上一脸乖巧的模样,对凌氏轻声道:“阿娘,先生说了,无家主令不得迟到早退。阿娘是熹园的女主人,七娘不去闺学,理应阿娘出面的。”又转了目光对李勋卓笑道:“爹爹,七娘的脚伤可好了?本来晨早想去叫七娘一同进学的,丫鬟却道七娘在浣思苑留宿了。阿娘方才还道要令大夫再给七娘瞧瞧,到底是小娘子,莫要伤了筋骨才好。”
这边给凌氏长面子,那边又让李勋卓觉得她把锦华当姐妹看,不禁对她另目相待。
“五娘真是个乖孩子,往后要多和七娘来往,七娘也是听话的孩子。七娘和你们一样,都是我李勋卓的女儿。”李勋卓对韶华微笑称赞。韶华听得出最后一句话用的力气最大,显然不是对她说的,但有人却不以为意,韶华只好继续扮乖巧。
“爹爹放心,女儿知道了。”
听了韶华的话,李勋卓心情才缓和下来。紧接着,绾华和斯陌的介入总算平平安安地吃完一顿饭。
其实,韶华心里清楚,下午时分有一个妇人去寻过容嬷嬷。但是在容嬷嬷问清来人身份后,只淡淡地说,“既然是娘子的事,那就让夫人使人来跟我说,我尚未得知哪家姨娘可以插手娘子郎君的事。”
这话说得明白,就是苏氏根本没资格跟容嬷嬷说话,就别提苏氏身边的一个妈妈。
容嬷嬷到底是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什么宫妃贵人没见过,自然也就不会跟一个大臣家中,妾侍的陪房说客套话。不管怎么说,苏氏到底还是认了这个命,所以才会哀求李勋卓来说这个情。
显然,要是苏氏亲自前来,凌氏绝对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但是苏氏的病到底是真,还是为了向凌氏低头示好,这便不得而知了。在韶华看来,这是个好开头,首先就是要让苏氏认清自己的身份。当然,凌氏的本分意识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在韶华第十五次扎破自己的手指头以后,一向以矜持从容自居的容嬷嬷,终于也忿然作色。“五娘子若是这般不用心,不如归去。”锦华不在的几日里,容嬷嬷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教导韶华女红上。早晨的课程,每个人都很用心,也表现得不错,尤其是韶华,往往让容嬷嬷刮目相待。
可是一到下午,让她做针线时,容嬷嬷可就没那么开心了。
“先生息怒,五娘不是故意的。”绾华连忙起身,为妹妹求情,想到锦华惹怒容嬷嬷时,也不过得了一声冷笑。如今已然是怒目生威,只怕韶华这次难逃一劫。
就连静观其变的燕绥也有些惶惶不安,犹豫着是否要开口时,却见韶华举着冒血的手指,可怜兮兮地说:“先生您冤枉我了。都说十指连心,您瞧这针眼,我已经很用心忍着疼了。”一般人扎了两三次都要放弃了,韶华一个下午扎了十几次手指头,还坚持继续,确实是用心了。
只是心用偏了而已。
一只白玉般的小手,本是圆润白皙,如今却被扎得千疮百孔,血迹斑斑,就连一旁的初荷都不忍心看了。可她不敢求情,据说燕绥身边那个出言顶撞锦华的丫鬟,昨日已经被刘氏痛打一顿,贬为二等丫鬟。虽然她很想说,既然自家娘子不懂女红,那以后捡一些针线活做得好的丫鬟,陪嫁过去就好,又不是非得自己动手裁衣。就算那些针线活做得好的大家娘子,也不见得每个人过门都自己动手。
韶华瞅着容嬷嬷眉头 ,立刻嬉皮笑脸道:“不如先生罚我抄书写字吧,我用缡纭夫人的云卷体给先生默抄一篇《樊篱》,先生就免了我的女红可好?”
初荷被自家娘子的无赖口气逗得失笑,却又不敢出声,连忙低下头,心道:哪有人把写字跟针线活相提并论的。
别看容嬷嬷样子看上去温和慈祥,可说话做事都认个理,只要不顺着她的理来。她虽不恼,但自有话说得你无地自容,不敢反驳。偏生韶华总是逆了她的理,还叫容嬷嬷哭笑不得。原先她和幼菡被凌氏再三叮嘱,千万要照顾好韶华。就因为她从小在乡下长大,怕在府里住不习惯,失了规矩,受了委屈。
可如今看来,要说她没规矩,她处处都谨慎得很,连不易称赞人的容嬷嬷也对她青睐有加。可说到委屈,初荷跟着韶华这几日,见最多的就是她装委屈的份。
“你会云卷体?”声音明显扬高了一个声调,正好盖住了绾华的启声。
韶华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低声吩咐初荷去给她准备文房四宝。她放下针线,用早已斑斑点点的手绢擦了擦指头的血珠,翩然起身,给容嬷嬷福了身后,走到书桌旁。初荷早已将纸铺好,研了墨,取了一支毛笔,沾了沾墨水,递给韶华。
却见韶华摇头,推开毛笔,挑选了一番,口中喃喃自语:“怎么连一支紫毫都没有。”
容嬷嬷闻言,脸色微悸,温声道:“娘子在寻什么?桌子这么多笔,莫非没有一支中意?”
因娘子只写小字,最实用的就是羊毫笔,多用山羊毛制之。其质 ,笔头圆厚,容易着墨,而且价格便宜,又经久耐用。羊毫笔又分柔中带刚的陈羊毫,精细透明的颖羊毫和质地和柔的乳羊毫。或有人喜欢用鸡毛制笔,但更常见还是羊毫笔。
而百川阁里,因郎君执笔有力,只用羊毫笔写不出其他刚劲的字体。便又有专写硬书的硬毫笔,如狼毫、鼠毫、马毫、兔毫等。紫毫便是深紫色的兔毛精制而成,比羊毫硬劲,但软而圆健。据闻缡纭夫人便是极爱紫毫笔,所以才写出了一手令后人惊叹的云卷体。但因紫毫笔造价贵,又不如羊毫笔耐用,所以很少会有人去学云卷体。久而久之,便越来越少人会写云卷体。
韶华眉头微蹙,抬头看了容嬷嬷一眼,有些纳闷道:“先生怎么不记得云卷体必用紫毫不可。羊毫质软,虽圆润厚实,但差在劲挺不够;狼毫苍劲有力,却写不出云卷体的灵秀俊美。”韶华没注意容嬷嬷眼神闪烁,只得喃喃自语,“罢了,用这支鼠毫将就一下。”
云卷体的特点在于柔中带刚,看似婉转轻盈,但落笔之初,转折之处,常常巧妙而有力。或是借了紫毫的特点,才使云卷体变得别具一格。正所谓字如其人,从云卷体也可以看出缡纭夫人刚强的性子来。
樊篱,即为篱笆,寓意事物的限制。当年缡纭夫人在招亲前所写下的一篇文,其中便以樊篱暗喻世道规矩,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