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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然想象了下那画面,半晌未答话。倒是凑近了,黑白分明的眼底古井无波的打量着他的伤处,末了无奈的一掀眸,默然且而认真道,”玖言,光天化日的,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勾引我似乎并不合适,我咬的分明不是那处。“
话语将落,天色说暗便暗下来了,汐然眼睁睁的瞅着方才还圆润润的太阳眨眼变作冰盘似的月,漫天星光粼粼的倒映在湖面,和着岸上漫射而来的暖色火光,连虫鸣声都开始喧嚣起来。
耳根袭上一点温软,湿湿滑滑的,在她耳边轻声道,”主上方才抓鱼浑身都湿透了,不早些将湿衣服换下来会伤寒的。“
呃……第一次亲眼见神之领域,没想到是在这等的境况下。
……
等到再度想起安置好的烤鱼,那厮已经成却一具黑炭,安静的躺在火堆的灰烬中。
披戴着真正的星辰,汐然坐在岸边执拗的烤着第二轮的鱼,玖言就懒懒的从背后揽着她,枕在她的肩上,慵懒惬意的模样似是昏昏欲睡。
汐然俯身去拨弄火石的时候,身子突然就僵了下,干咳一声,推了推玖言,“别靠在我身上,腰疼。”
玖言意味深长的笑了声,稍微直了身,手也抚上汐然的腰,颇为认真的揉了揉,声音却依旧近在耳边,”主上,我们不要回去了可好?“
“怎么?”火光融融暖暖,映照着两人相依偎的身影。
“主上若是回去,定当又会关在书房之中,或者去冥想室闭关,从不曾闲出这般多的时日。”
“这番出来也没同月冥他们打过招呼,久久未归的话会让他们担心的。”汐然虽然不是个会报平安的主,但若是出行还是定然会提前在自家人面前打声招呼,也省的他们瞎操心。
玖言低低道,“那就多待一个月?”
一个月……
支撑起空档的柴木烧毁,倾塌在火石之上,渐起点点飘渺的火星。
汐然静了静,“恩,依你。”
☆、第118章 逝去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却也足以修成一间小木屋,用鹅卵石在屋门前铺成一条长长的碎石路,蜿蜒在广袤的草原上。
说及小石路;汐然便想起了在雪灵之森的‘星辰’。
人道‘星辰’铺设这样一条路是等着一个人回家的,或者是一个人太寂寞。
‘星辰’是玖言的娘亲,可她却从未听玖言提及过那个女子一句。
暮色起,小木屋的影子斜斜的照影在水面,天空染上大片大片的绯红,绚烂如斯。
小草丘上迎面而来的风暖和而舒适;汐然着一身雪白纱衣,襟带飘然;沿着碎石路一路往草丘的那端走去。玖言就站在夕阳下,血一般浓烈色泽荡开在平原;拥戴于他的身后,衣襟涌动时,凌然几分清冷飘渺。
汐然从在相距不远的山丘上走过,迎着风,手腕上编织得细致的蔚蓝小花微微摆动,玩笑似的唤着,“玖言夫君,在看夕阳么?”
临近时,玖言自然而然的揽住汐然,就像是最习以为常的动作,拉近心口,轻声道,“为何是玖言夫君?”
“恩?”
小声抱怨着,“听上去像是你会有许多夫君似的,而我不过其中一个,需得加上个名字前缀做区分。”
汐然淡定的翻了个白眼,“你是从何看出我如此花心的内在的?委实是好眼力。”
夕阳沉入地平线,光芒消失得颇快。汐然想起一事,不由分说的牵过玖言的手,”花心的事容后再议,我今个在西边的林子里发现了些蘑菇,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吃,你来帮我瞧瞧吧。”
“上回不是帮主上瞧过了么,似乎没有一个是能吃的。”玖言笑着。
“唔,上回光顾着不可思议去了,忘了记与毒蘑菇区别。”实则她瞧所有的蘑菇,差不多都长一个样。“原打算煮一碗蘑菇汤的,但你没回来没敢先煮。”
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理,汐然现在对于厨艺十分的感兴趣,但感兴趣是一回事,真的操作又是另外一回事,玖言陪着她一天到晚的钻研些奇奇怪怪的菜谱,委实是种别样的考验。
等到择选洗净的蘑菇被丢到汤水中咕咚咕咚的煮开的时候,汐然一边看着火候,似模似样的搅动一下汤,一边道,“唔,你觉着我最近是不是变贤惠点了?温柔体贴了没?”
玖言很给面子,温顺道,“主上一贯贤惠,温柔体贴。”
汐然受用的点点头,“假话能说到你这种境界也是不错的。“想了想,”你喜欢吃什么?我都是看着有什么才做的,你若是有喜欢的,我也不妨去学学。”
其实按着玖言的脾气,汐然问出这话之后,基本就猜测他大概会说,“只要是主上做的都可”云云的。但没想到他思忖了一阵,竟认真道,“桂花糕。”
“桂花糕?”汐然明显愣住了,“你这爱好倒是与我之前养的一只雪狐有些类似的。”
玖言莫名笑着,“狐狸是不吃桂花糕的。”
“狐也是有爱好的么。”汐然笃定着,因为当初她的那只雪狐的确有这么个习惯。过往她在书桌上备了许些糕点给它打发时间,但它只吃桂花糕,旁的就碰得很少了。
乘了些煮好的汤出来,汐然嗅了一口,颇为满意。
“已经一月零三日了,主上,我们不回去了么?”
氤氲着雾气的汤水略有些烫手,汐然却浑然不觉一般,紧紧握着竹筒,语气徒然便平淡下来道,“明天便回去。”又捡了几根柴,往火堆里面添。
玖言帮她挽起袖子,免得扫到火石,轻声道,”主上想要多留一阵我也是愿意的。”抬头望望汐然的脸色,“一切都听主上的意思。”
“明天,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汐然道。
“恩。”
“你不问我去哪么?”奇道,
玖言见汐然一脸问我吧的表情,应和着,“去哪儿?”
“我将采来的两朵彼岸花织成了幻境世界,明日正是花开之日,正好去瞧瞧。”
……
一路往南的行了小半日,从天色微瞑到日上中天,玖言不慌不忙的跟在汐然的身侧,在远远瞧见那两片独立且交织的世界入口之时,默然牵上了汐然的手。
甚至论不上是牵,而是指尖轻轻勾住,不至于包揽,就像一个不经意、小心翼翼的触碰。
汐然恍若未知的回眸去瞧眼玖言,“彼岸花生于冥河两岸,喜欢阴气重之所,我当初将这世界编织好,便转手交给了雪陌,让其帮我移植到适合它生长之所。”
玖言温顺笑着,不语。汐然自然而然的拉上他的手,两人一并入了那两花交织的世界。
漫漫绚烂的花海,一直荡开到最远的世界边缘,蔚蓝的天,若羽的云,一汪似是明镜般的湖泊,一棵青翠繁茂的香樟,似是瞬间涤荡了空气中的尘埃,瞬间连视野都明晰晴朗起来。
一道低矮的青草划开花海,接连着蔚蓝的天际线,通向望不见尽头的地方。
汐然牵着玖言静静的踏上那青草的小道,说是来赏花,脚步却并无多少闲散。或许本人自己毫无所觉,她的眸光从未落在妖冶绚烂的曼珠沙华之上,而是悠悠远远的望向那颗突兀挺立的香樟树。
”主上当初采撷那两株曼珠沙华之时,可是想着我的?“玖言随着汐然的脚步,从容跟随,也不曾瞧一眼前路所至。
汐然终于瞥眼脚边艳丽的花株,没答。
再行了两步,玖言手上微微一用力,终是挣脱了汐然的手心。“主上,你不能再往前走了。”
回望来路,世界的入口闭合,整个幻境世界一丝破绽都无,天空蔚蓝如许。
这样一个世界,就像一个茧,花费极长的时间,一点一点的拼凑编织起来的茧,终于要到了自缚的时刻,成却一方牢不可破的牢笼。
曼珠沙华火一样的浓烈色泽焚烧着整个世界,像是某种极致而绝然的情绪,尖锐的恨参杂着旁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压抑到一个冰点之后,终于能够绽放得热烈。
汐然转过身,直面着玖言,像是一瞬间卸去了所有的负担与情绪,连体内法力如洪流泻的空虚感都变作一种疯狂而病态的快感,连带着眼泪一起挣脱控制,尽情倾泻。
“神惟道,你融合了因天衍之乱陨落主神的神格,已经冠有主神之名,掌管第二重天。”清风过,是千万曼珠沙华齐齐的调零,卷起的花瓣飞散,如同漫天飞雪,朦胧了视线。“可这方世界是融合皎月珠炼就的,即便是你也无法在一时半刻之内挣脱。突破空间节点到达第十位面的大恶魔都会因你的神力而被引渡到此,等三日之后其他六位主神降临,这方位面便能不伤一兵一卒的保下来。”
“神惟他是不是还同你说,让你以血为引,发动他铭刻在米诺身上所谓的’媚术‘阵法,让她成为你的傀儡,代替你将我引入这个世界?”玖言依旧温顺笑着,敛着眼,仿佛试图在纷飞的花瓣中辨清楚汐然微微惨白的容颜,“神惟又施恩予你,你往后会嫁给他么?”
汐然道,“我既然亲身来了这世界,就不曾设想还会有往后。”
”会有的。“玖言轻轻道,”我怎舍得主上你陪我去地狱。“
黑色的浊气再也无法掩饰,从天的那一端晕染开来,弥漫笼罩了那株香樟树,树叶转眼颓败。
”这个世界,我三月前便已经来过一趟,那个时候这里还没有曼珠沙华的花海与明朗的蓝天,只有颓然浓烈的漆黑与荒芜。自那时起,我知道主上恨我,纯粹的恨,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所以我从来不惮你的恨,也可以装作不知一切,看着你同我逢场作戏,卑鄙的占据你的妥协。更知道,等这场戏演完,落幕之时我就会被你舍弃在荒芜的地狱。”
明明是笑着,墨绿色寂然奢华的眸中,却渗着极沉极沉的暗黑,“我答应主上,不会活着回来的,所以乖乖离开好么?”
”我自踏入这片土地,便不打算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若是她独自离去,彼岸世界必当开启一丝裂缝容她通过,那便是破绽。
汐然平静的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一个玉白瓶,抛给玖言,“这是你主上宸雅最后一缕精魂,算是帮你完成最后一个心愿,也算是我欺骗你的一点补偿。”
话语将落,便听得“砰”一声闷响,瓶身在玖言的手中尽裂,随着玉白的渣滓从手心碾磨掉落,那点精魂亦随之黯淡。
汐然惊愕的睁大眼,连呼吸都滞了滞,难以置信的看清玖言脸上毫不掩饰的嫌恶,抬眸对上她视线时又转而平淡,笑笑道,“那便多谢汐然主上的厚爱了。”又避开汐然久久愕然的神情,“我原不想让你瞧见如此不堪、背叛自家主上的场景,只不过现在若是不做,往后我也没那个机会了。”
抬起一手,指向天际黯淡月光所在之处,“那便是空间的薄弱之处,两颗皎月珠融合最是相斥的地方。我本元素之体,如此境界还是能看出的。我不会逃,但是主上若是留在这,现在还活蹦乱跳着的小银和悠辰,立即就会变作一具死尸,我可以不在乎他们,就看主上会不会在意。”
“你……”汐然说不出话来。
“我待主上从来都是真心,但亦做过许多污浊之事,纵是违心,可事实摆在面前,如今的辩白却是无力了些。我可以逆天吞噬神格,挣脱契约,却没法换一个时光回溯。”月光所在的空间,自发分出一道幽蓝的光口。
托住汐然的腰身,在其额上轻轻一吻,温顺道,“主上往后若是遇见一个喜欢的男子,我希望他至少同我有一处的相像,这样我也可以安慰自己,主上没有将我忘得彻底。”顿一顿,“如此,也总好过主上一个人寂寞。”
浑身的力道被瞬间抽空,汐然毫无抵抗之力的瘫软在他怀中,连说话的力道都无。
玖言动作轻柔的将汐然放在万千聚集承接的花瓣之上,最后的最后,不过轻轻抚着她的眉眼,低低道,“我恨您,主上。”
如果我是甘愿寻死的,您肯定会放不下的罢……
“我恨您。”
☆、第119章 玖言番外(上)
一间逼仄的冰屋;一件旧色的麻衣便是我所拥有的一切。
星辰在离开之前曾对我道,要我独自一人好好的活下去。
她这话说的莫名的很,纵没有明说,但她离开便就是抛弃我的意思,意味着我的生命再与之无关。
星辰走的时候;我没有感到多悲哀。过往的七年无数次的被驱逐,她满身伤痕的同时,也不再一如既往的紧抱着我。
一次被恶魔族逼落悬崖;她爬起身的第一瞬便是死死的扼住我的脖子;哭声凄厉问我为何要来到这个世上,毁了她的一切。
可我怎知道呢?
于是安安静静的问她;“星辰;你要不要把我杀了?”
那是她第一次将手脚骨折的我遗弃在山间。
可我还是找到了她;也便有了后来接连三次的抛弃。每回都是我主动去寻的她,看她一瞬因后悔愧疚而崩溃的泪眼,我甚至会觉得她依旧还是爱着我的。
但这次她平静的离开,平静的嘱咐我不要再去寻她,我也头回意识到,即便是血缘至亲,我的生母,情之一字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握在手心中时,说散便散了。
她是真心要抛弃我的。
我听话的呆在冰屋中睡去,不知时间的概念,直到有人将我抱起,暖暖的体温熨烫在我的心口,一阵阵的疼,浓烈得不切实际。
“唔,是狐狸么?”那声音压得低低的,柔和之余却带着一丝萦绕不散的冷清,将我混沌的神思一点点拉回现实。
“回主上,这兴许是一只雪狼。”
我睁开眼,望进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点漆如墨。她的手臂将我圈着,墨色的发柔顺的披散在肩头,瞧上去很安静。
望着我睁眼,她漂亮的眉眼挑了挑,“哪有这样瘦小的狼。”
身后月白清雅的男子温柔的笑笑,“主上说是狐,便是狐罢。”
女孩静一阵后伸手,摸上我的耳朵,似是觉得手感不错一般揉了揉,朗朗道,“容尘你不是说要去拿个情报么?那便去吧,我在这呆着,天黑之前要回来。”
我以为她会就这样将我抱着,哪知等那男子离开之后,她便将我搁在冰床上,拿毯子盖着,自己出去了。
当那体温一被抽离,我只觉彻骨的寒冷,忍不住的凑上去咬住她的袖子,想让她别走。女孩回过头,忽而轻柔一笑,融在阳光中竟至于刺眼,“听闻狼族中大多为白眼狼,怎么都同人处不熟,没想你却是很黏人的么?”温暖的手心抚上我的头,“听话,在这呆着。”
我想我是想随她出去的,可还是在门前止了脚步,只因为她抚着我的头,温和道过一句要听话。
星辰从未对我说过一句暖心的话,我们的相处除却沉默就只有她的哭泣与抱怨。类似于笑容的表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实在是漂亮得让人心疼。
我等着,从清晨到午后,再到入暮。
那素衣男子推开房门进来,略作讶异的打量一番空荡荡的冰屋,脸色微变的再度出去了。
洞开的门猎猎往里灌着冷风,我走到门口,突然就开始害怕了。
怕那男子出去寻她,若是寻着,那他们必当不会回来了。若是没有寻着,在这样的雪林中,若是出了事该如何是好?
那个时候,我只是单纯的渴望着一份独属于自己的温暖,并抱着那样小心翼翼的心态,等着汐然回来。
纷飞的雪落下,在门口积了厚厚的一层。簌簌的雪声中,我感知到的一只小小的手抚上了我的耳朵,揉了揉,或似轻柔的想弄醒我。
容尘又似是说了句什么,汐然才将我从门口的雪堆里捞起来,搁在臂腕处,拿一件什么物事将我裹得严实,手上还有浓浓的血腥之气。
我被那血腥之气惊着,睁了眼。
“这地方大型的猛兽不少,难怪你一只小狐狸活不下去,可要同我一齐回去?“
我眼前一阵一阵的漫过黑暗,连她的容貌都再看不清。
汐然见我没答应,仿佛有点放弃般的将我放下,“我看你在门口躺着,还以为你是在等我回来的,其实是在等家人么?”顿一顿,“我刚刚在这附近找过了,没有看见其他的雪狼,你要怎么办呢?”
静了一阵,似是在等着我思考,默默的望着我,”所以,还要随我去么?“
我终于学乖的赶忙点点头,期盼她能将我抱在怀中。
在屋外的时候我就已经听到容尘说,如此幼年就有五阶的雪狼是为不可多得的好魔宠,让她将我收服。
我知道她要我,不过是因为我对她有用处。
而我,我只是不想一个人。
汐然显然不是个会时时刻刻将人搁在心上的人,除却容尘。
她为了寻四周的雪狼,不慎却遇见了冰猬狼蛛,被它弄伤了手臂,幸得是容尘赶到才得以安全逃离。
汐然冷清的眼黑白分明的瞅着容尘,一动也不动的随他包扎,好似不觉得疼一般。我则被她搁在膝上,等给我吃过东西之后,她便不再抱着我,给我的眼神也越来越少。
我头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