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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诀之曲尽终殇 作者:周芷若(晋江2014-09-29完结)-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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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蝉赶紧施展轻功,把自己的身体稳妥平衡,然后又慢慢地轻移莲花步,向柳行之和凤九桑走去。其姿态端庄贤淑,宛如大家闺秀一般知书达理,全无平日里打闹嬉戏的样子。随后眼睛滴溜溜一转,赶紧欠着身子向凤九桑说道:“九姐姐好!”然后轻转身子,低头对着柳行之说道:“小师父好!”
  至于青蝉为什么喊柳行之喊“小师父”,而不是“师父”,柳行之也很郁闷,可青蝉却似乎却很有道理了。她的解释是,她从记事起都在跟着爷爷,是爷爷教会了她很多东西,包括做人的道理、在江湖上行走、与人打交道等等。虽然她只能称呼青远为爷爷,可爷爷确实是自己的启蒙老师。是以后来跟柳行之走后,即便正规地拜了柳行之为师,为了表示对爷爷的尊敬,她便只称呼柳行之为“小师父”。
  再说,柳行之也确实比青远年纪小,而且还小了不少。柳行之便打趣青蝉,问她将来再拜师父了,该当如何称呼。青蝉圆圆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歪着脑袋说道,“我若再拜师父了,就拜一个女的,然后就可以称她为‘师娘’了。”柳行之无语,青蝉继续解释着说道,“男的称为‘师父’,女的,自然称为‘师娘’嘛。”柳行之当下闭口不言,深深为青蝉强大的逻辑推理所折服。
  此刻听到青蝉乖巧地问好,柳行之赶紧站起身来,准备夸一句“蝉儿真懂事”时,突然见青蝉整个身体都跳将上来,扑过来搂着自己的脖子。
  柳行之无奈,只得笑着说道:“蝉儿的‘青蝉十八爬’,真是渐进佳境啊!进门使出一招‘青蝉点水’,现在又使出一招‘青蝉上树’,蝉儿这是要向小师父汇报你近来练功很勤奋,没有偷懒么?”
  青蝉跟柳行之在一起时,柳行之教了她很多名家门派的武功,还把青远留下的那卷《胡琴曲》拿给青蝉看。因为罗袖风的那卷《胡琴曲》,上面记载的是制作“仙桃”的方法与秘密。柳行之对照着看完这两卷《胡琴曲》,忍不住哈哈大笑。可是大笑之后,柳行之觉得事情绝对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便开始合卷深思。
  青蝉对着青远的那卷《胡琴曲》,天天翻来覆去地看,看了三年之后,柳行之问她《胡琴曲》里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青蝉凭着自己三年来认真的研读,终于肯定地对柳行之下了一个结论:“小师父,我还是觉得这卷《胡琴曲》里面记载的胡琴曲谱,跟别的书册里面记载的曲谱确实没有什么差别。”柳行之也只是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你还是继续慢慢看吧”。
  其实柳行之的心里也很纳罕,揣摩了三年,他自己也未能斟破这两卷《胡琴曲》的秘密,这两卷到底哪一卷才是真的?再或者都是真的,或者都是假的?其中,又蕴含着怎样的长生之道?
  青蝉每天除了让柳行之给她去除肚子里的鞭红蚁外,还会练上三个时辰的武功和两个时辰的胡琴,寒来暑往,几未间断。以至于后来练武功的时候想着胡琴,练胡琴的时候想着武功,最后便根据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把武功与胡琴曲相互渗透,创出了自己的《胡琴十八拍》。不过也就是柳行之教她的武功底子,加上自己随性发挥出来的一些花哨招式,配上拉的很不错的胡琴曲。当青蝉兴高采烈地把《胡琴十八拍》试演给柳行之看时,柳行之只得无奈地笑着鼓掌夸好,心里却暗自说道:蝉儿既没悟透武功,也没悟透胡琴曲,医药方面,更是勉强只能自救而已。
  《胡笳十八拍》,相传为东汉末年蔡文姬以胡笳的音色融入古琴中而作成。当时南匈奴入侵中原,一代名儒蔡邕之女蔡文姬,在逃难中被南匈奴左贤王掳入匈奴。其后,蔡文姬被左贤王纳为妃子,育有二子。汉朝丞相曹操与蔡邕交好,而且知道蔡文姬颇有文采,当他得知蔡文姬的遭遇之后,便派遣使者去匈奴拜见单于,请求以重金赎回蔡文姬。蔡文姬托付侍女留下照顾二子,自己一个人毅然归汉。
  关于《胡笳十八拍》,有诗言曰:胡笳本自出胡中,缘琴翻出音律同。十八拍兮曲虽终,响有余兮思无穷。是知丝竹微妙兮均造化之功,哀乐各随人心兮有变则通。胡与汉兮异域殊风,天与地隔兮子西母东。苦我怨气兮浩于长空,六合虽广兮受之应不容!
  如此看来,青蝉的武功与胡琴曲虽未能达到这种境界,可有如此想法也是好的。
  在栾凤阁的这两年里,青蝉除了贪恋玩耍,并没有丢下武功和胡琴。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领悟力也在慢慢提高,即便未能真正悟透武功和胡琴的深意,在武功招式和胡琴的拉法上,还是相当的娴熟。
  任谁看来,青蝉的武功和胡琴,都可列为上等。因为有很多人都是天资有限,一辈子未能悟透武功的人也不在少数,幸运的是,青蝉的天资与悟性,皆是在上上等。
  天生资质与悟性的差别,还真是上天最不公平、而人类最无可奈何的一件事情。
  青蝉这次见到柳行之,虽是喜出望外,也没想到去向他汇报自己的武功。这会儿听柳行之提到她的自创的“胡琴十八拍”,更是被说为“青蝉十八爬”,知道柳行之是在故意取笑她,一时之间有些羞愧。
  不过羞愧归羞愧,青蝉却没有把搂着柳行之脖子的双手收回来,只是嘿嘿一笑,调皮地说道:“小师父,我是真的很想你啊!我要跟着你到处走,不要呆在这里了。我在这里呆了两年,没有什么新鲜好玩的,好无趣。”青蝉说着,拿眼偷偷看着凤九桑。
  凤九桑明知青蝉在看自己,偏偏不理会她,只管看向窗外,装作很是无奈地说道:“唉呀,现在生意真是越来越难做了,人也是越来越挑剔、越来越难养了。”
  青蝉知道凤九桑在说她,赶紧松开柳行之的脖子,乖乖地站好,小声地说道:“小师父,你怎么现在来了?你这两年都去哪里玩耍了?也不带上我……”青蝉小声嘀咕着,不敢看凤九桑的脸色。
  柳行之给青蝉拉开椅子,青蝉才敢坐下。青蝉看着桌子上摆的茶壶和茶杯,又轻轻地嗅了嗅,有些狐疑地说道:“你们两个刚才明明喝的是酒,为什么我一过来就换成茶了?而且,这酒的味道我很不熟悉,好像九姐姐从来没舍得让我喝过这种香味的酒。”
  “你的意思是,你在我这儿,受我虐待了?”凤九桑笑看着青蝉,揶揄地说道。
  “跟我在一起,你就像个男孩子一样,所以才把你送到凤阁主这里□□一番,让你做回女儿家的形态。真是给凤阁主添麻烦啦!”柳行之看着凤九桑,赶紧岔开话题,然后对着青蝉,微笑着继续说道,“我这次来,还不是想到你一个月后的生日,问问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我好提前准备。两年未见,得给蝉儿备一个大礼,不然下一次见到,蝉儿就不认我这个小师父啦!”
  听柳行之提到生日礼物,青蝉却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青远,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尽管七年前,爷爷曾狠着心用铁拐杖刺向了自己的身体。事后,青蝉虽然也怨过、恨过,但这些轻微的怨恨,早就被记忆里一点一滴的小幸福给冲淡的烟消云散了。
  跟柳行之在一起的五年里,每年生日,柳行之都会给她一些小惊喜,有时候是一个小宠物,有时候是一件新衣服,甚至有时候是一招平时不愿意教她的武功。去年生日,是在凤九桑这里过的,凤九桑不知道青蝉的生日,柳行之也没有出现。青蝉感觉很失落,独自一个人跑到五行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听了天桥底下说书的,还把好吃的零食全吃了一遍。
  那些零食,全都是小时候跟爷爷在一起流浪时,想吃而又没钱买的。
  记得五岁的生日时,青远说了两天的书,最后攒钱给她买了一串冰糖葫芦。看着红彤彤的山楂外面裹着一层薄薄的冰糖,青蝉忍不住流口水。一只小手紧紧地握着竹签,小心翼翼地在山楂上舔了一口,说道:“好甜!”然后又把冰糖葫芦递到青远的嘴边,说道:“爷爷,你也吃,冰糖葫芦很甜的。”青远看着懂事的青蝉,感觉很欣慰,微笑着说道:“爷爷牙口不好,不能吃甜的,蝉儿赶紧吃吧,放久了就没味道啦。”
  小小的青蝉看着爷爷,也不知他是在哄骗自己,便甜甜地吃着。吃到最后,还留下了两颗,非得让青远尝尝。青远舍不得,怕青蝉一直留着不吃,便大声说道:“爷爷挣钱不容易,省钱给蝉儿买冰糖葫芦,谁知蝉儿这么不听话,还浪费,不知道心疼爷爷的血汗钱。”青远说着,为青蝉的孝心所感动,便轻轻地用手抹着眼泪。青蝉以为是自己不听话,惹爷爷生气了,便哭着把剩下的两颗冰糖葫芦吃完。
  往后每年的生日,青蝉都不愿再吃冰糖葫芦了。
  而此时此刻,柳行之问青蝉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时,青蝉忽然感觉一阵心酸,脱口而出地说道:“我想吃冰糖葫芦。”
  柳行之听了青蝉的回答,料到她是想起了青远,便微笑着安慰她说道:“也许今年你生日那天,爷爷会来给你买冰糖葫芦吃的。”
  青蝉一听,当下很开心,已经七年没见爷爷了,而且爷爷走时,自己连告别都没有。当日青蝉在蟠桃山庄尚天塔楼大堂中央的地下暗室时,并未听清楚青远说的在她肚子里饲养鞭红蚁的事情,也不知道所谓的鞭红蚁七年之后成熟的言论。
  青蝉虽然心里感觉小师父只是说来安慰自己,也没说别的,只故意笑着说道:“爷爷那么久没见我,肯定很想我。只是他现在再见到我时,不知还能不能认出我,还愿不愿意认我这个孙女。”
  柳行之见青蝉笑的并不自然,也明白她心里还是有点介意当年青远说她不是自己的亲孙女,然后不辞而别,当下只是笑着,肯定地说道:“放心吧,爷爷一定会来的,一定能认出你的。”
  柳行之说着,心里也忍不住伤感。七年了,已经七年未见了,他老人家的身体,现在会是如何呢?自己说好的钻研出去除他体内余毒的方法,想了几年,办法其实也不是没有,只是……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七年未见,大家都还好吗?
  凤九桑看着柳行之与青蝉伤感的谈话,便想改善一下氛围,于是笑着向青蝉问道:“青儿,在你生日那天,你愿意站出来为大家拉一首胡琴曲子吗?”
  青蝉满腹心思都在想着今年生日那天,能不能真的如小师父所说,见到爷爷,见凤九桑问她话,一时怔怔地没有回答。
  柳行之听凤九桑直接这么问了出来,心里更加担忧,但愿蝉儿生日那天,什么事都不要出,一切太平才好。
  这时,忽然听到外面大堂里传来了说话声,只听一个男子粗着嗓门大声地说道:“叫你们阁主出来,我有事要跟她说!”
  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接着说道:“好大的口气!居然敢来栾凤阁里闹事,你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紧接着,便只听到“嘭”的一声,似乎有桌子被打断了,然后便是几个人“啊哟啊哟”的惨叫之声。
  凤九桑清浅一笑,对柳行之说道:“你继续慢慢和青儿聊着,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凤九桑说着,走了出去,留柳行之和青蝉在房间里喝茶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没有一个人喜欢我吗?
  好可怜……

☆、【038】 阳春店里七年前的棺材

  
  已经是六月的末尾了,阳春河边除了绿柳成荫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可以看得入眼的风景。
  当日阳春城里阳春河边的一大盛景阳春店,在七年之后,也只没落成整日里关门闭户的一家普通院落。门外阳春店的张牙舞爪的招牌、呼呼作响的白底红字的大旗、写着只卖四十七碗面的店规,也全都不复当年的绝代风华,早已在凄风苦雨中,学会了不再招摇过市。
  人岂非也是一样,只有经历了巨大的变数之后,才能向着安稳转变。而且这安稳,多半带有死一般的沉寂,甚至可以说是对美好明天的一种绝望。
  从外面看,昔日的阳春店,如今只有一对儿常年紧闭的大门还是依然如初。连门前的冬来春往的燕子,都飞到了邻居家房梁上安家落户。这里没有盛开的灿烂的桃花,也没有结的硕果累累的桃子,似乎萧条到没有人住,甚至门前连一个过路的人都没有。
  确切地说,是连一条过路的狗、一只过路的鸡都没有。
  但是大家都知道,院子里面其实是有人的,而且里面还不只是一个人。除了当年美貌的桃花老板,还有一个疯子。而且那个疯子,大家都认得,提起他的时候,大家都是摇着头拎着菜篮子走开,一句话都不说。
  大家什么都不说,就那么走了。
  因为这个疯子不是别人,正是阳春城里曾经名盛一时的神捕常知秋。
  自从阳春城换了州府大人之后,以前的神捕常知秋也不见了。有些人就说,最后一次见常神捕,是在阳春店里,当时正在阳春店里吃面,常神捕突然就带着二十多个官兵冲了进去,好像是要抓桃花老板的,也不知犯了什么事儿。至于后来的结果怎么样,却没有人知道了,因为他们全都在常知秋的呵斥之下,飞快地跑了出去。
  既然常神捕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阳春店,便有好事的百姓故意从阳春店门前一遍遍地路过,希望打探到一些事实,作为以后茶余饭后可以炫耀的谈资。即便阳春店早已不是阳春店,早就不再开门迎客。
  终于,在两年后的某一天,好事的人们终于意外地发现了常神捕的行踪!原来,他就住在阳春店里!只是此时的常神捕已经不能再称为常神捕了,而只能称为常疯子!
  再慢慢地,常神捕已经疯了的消息传了出去,人们再也不相信神捕的神话,好像阳春城里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这号人物一般。也渐渐地,再也没有人愿意从阳春店的门外走过,即便绕很远的路也是值得的。仿佛阳春店里有着很大的晦气似的,只路过一下就会一整年事事不顺,如传说中的那样流年不利。
  阳春城里的百姓中,又出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那就是他们又有了一个清官和一个神捕。虽然这个清官不再是罗袖风,这个神捕也不再是常知秋。但是城里的百姓都知道,罗清官和常神捕的时代已经过去,他们现在所要做的,便是相信现在的州府大人和捕头,就是这个时代的清官和神捕!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魅力和特点,当然也会有一个时代的领导。上一个时代再好,终究已成为了过去时,现在的时代再不好,它却是自己生活的环境。人类之于环境,无非就是适者生存,不适者死亡。所以阳春城里的百姓,便很努力地去适应他们的新时代,这种适应,当然也包括忘掉一个旧时代。
  这些百姓里面,适应新时代适应得最好的一个人,莫过于以前常知秋院子里的仆人兼奶娘。在最开始不见常知秋的两年里,她还老老实实地在常家院子里呆着,以求某一天常少爷再意气风发地回到阳春城里当神捕,她还能照样跟着风光。可是在她焦急地等了两年之后,又听到常神捕疯了的消息,连去验证一下这消息是否真实的心情都没有,便直接把常知秋的宅院卖了,然后拿着钱回到远远的乡村养老去了。这一连串的事情做的潇洒至极,似乎连她自己都想不到,自己跟了常少爷这么久,居然能做到这般薄情寡义。看来,这便是女子的天性使然,并不能怪她们自己。
  丈夫死后,不让女子拍拍屁股改嫁走人,这岂非是最违背女子天性的一件事情。
  当然,人与人之间是有很大差别的,这种差别,有时候比人与猪之间的差别都大。所以,不是阳春城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很好地忘掉以前的旧时代,然后全身心地适应现在的新时代。这种不适应新时代的人,其中有一个就是阳春店的老板,桃花。
  七年前,蟠桃山庄里的蟠桃大会终于曲终人散之后,桃花很疲劳地回到了阳春店,看到店里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她便安心地去后院看看。
  后院里的厨师已经不见了,只放着常知秋抬来的那具底部刻有“桃花”二字的、上好的黑色檀香木棺材。棺材仍旧在原处摆放着,已经桃花清洗的干干净净。
  桃花笑意盈盈地走过去,似乎有些感慨自己并没有如常知秋的预言一般,躺在这具棺材里。可当桃花走到棺材旁边时,却吓了一大跳!因为此时的棺材裂开了一道很宽的缝,里面还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送这具棺材来的常知秋!
  桃花吓得往后退了三步,从棺材开的很大缝隙中打量着常知秋。只见常知秋全身没有什么受伤之处,胸口安稳地起伏着,像是睡着了一般。桃花便大着胆子,靠近了棺材,然后轻轻地把右手食指和中指放在常知秋的鼻孔前,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好,常知秋只是睡着了!桃花收回手,暗暗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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