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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后,他默颂一遍,小心折起放入锦袋。扭头看着我,晶亮的眼如星辰闪烁,嘴角弯出清隽的弧度:“蓝迦,扎西德勒,新年快乐!”
阵阵暖意在心中荡漾,我盯着他璀璨的笑容轻语:“新年快乐!”
不知为何,我的心情总难真正快乐起来。一想到过了年八思巴二十岁了,想到他不可逆转的必然宿命以及那个宿命带来的必然戒律,就莫名地心烦意乱。
在自己的小小王廷里,忽必烈有个传统:在汉历新年的正月初一接受群臣的新年朝贺。八思巴是藏人,本来只过藏历新年。却因为入了忽必烈的藩府,便也入乡随俗。公元1254年的汉历新年,八思巴以长诗体写了新年祝词,祝福忽必烈一家人安康幸福健康长寿。
后来这新年祝辞成了定例。每年大年初一,无论八思巴身在何处,他为忽必烈所写的新年祝辞必在这天送呈忽必烈,一直写到他圆寂前的那一年。
汉历新年过后不久,在云南山区待命了好几个月的忽必烈终于收到了蒙哥汗的命令:撤军。理由很可笑:忽必烈经年打仗,足疾未愈,令其带兵北上,到甘肃休养。命令到达忽必烈处,他在营帐中独自呆了许久,第二日下令开拔。
后来我才知道,有不少蒙古贵族在蒙哥汗面前进谗言,说忽必烈聚集了大批汉人谋士,到处访求治国方略。他尊汉历习汉文参汉法,在属地屯田积粮,必定早有异心,想要夺下汉地后自立。蒙哥汗本来就对这个手握重兵雄才大略的弟弟颇有忌惮,听了这些谗言,不想再让他立军功,一纸令下让他撤军至漠南蒙古。蒙哥汗已经封好了忽必烈的领地。
告别了云南山岭间的皑皑白雪,大队军马启程北上。到达漠南蒙古时,已是草长樱飞万物复苏的暖暖春季了。大军抵达领地后,忽必烈才知道自己被封了处什么地方。一共只有偏于一隅的桓州和抚州两处城池。茅屋低矮,城墙破败,哪有象样的宫殿供忽必烈栖身。
忽必烈身边的人都愤愤不平,觉得蒙哥汗此番做得太过。忽必烈表面看来倒是不以为意。他本就是广袤草原长大的汉子,看到此地水草丰美,不愿入抚州城内住那低矮的平屋,下令在这片草原上扎营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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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必烈以八思巴为上师,执弟子之礼。忽必烈称帝后,察必王妃所提的听法时上师坐上座,人多时坐于皇帝下座,也一直执行了下去。元朝后来以喇嘛教为国教,设立了帝师制度,整个元朝都遵守忽必烈当年的规定。”
“我倒是真佩服八思巴,单看他几次忤逆忽必烈就能知道他性格刚烈,坚持原则。估计忽必烈也很少遇到敢这样跟他顶嘴的人。”年轻人将手放在火炉上方取暖,笑着探头看我,“那他怎么取得忽必烈的赏识与信任?”
“靠他自身杰出的人格魅力。”眼眶有些湿润,迷蒙的泪眼中又现那谦和文雅的身影,温润笑容,如藏地圣洁的雪莲,“他聪颖睿智,勤奋好学,学识渊博。与人相处时谦逊平和,温文礼让,从不以身份自傲。他善于传教,说法时旁征博引,不拘泥于佛教条文。身为忽必烈的上师,他却从不摆上师的架子,对待忽必烈不卑不亢不偏不倚。忽必烈有不对之处,他总能委婉地提醒却不让忽必烈失了面子。”
“所以我也挺佩服忽必烈的,能够听进逆耳忠言,他能成为一代雄主也是必然。什么话是阿谀奉承,哪些人有几斤几两,他心中肯定都掂量得一清二楚。”
我缓缓点头:“八思巴与忽必烈的关系日渐密切,友情渐长。对帝王来说,这种没有利益冲突的友情尤为难得。八思巴深受忽必烈喜爱,得了很多赏赐。除了自己和亲随最基本的日常用度外,八思巴从不浪费钱粮。这些赏赐他都悉数存下,后来成了重修萨迦寺的资本。”
年轻人歪头看着我笑:“那八思巴所提的吐蕃事宜需请教上师呢忽必烈能做到么?”
“此时的忽必烈还只是个有势力的宗王,大汗是蒙哥,忽必烈没有权力对西藏事宜做出什么有力举措。但忽必烈既然如此许诺,说明他不满蒙哥汗为他们兄弟几个在西藏划分的管辖范围,他的野心更大。后来,忽必烈做了皇帝,才真正做到了对八思巴的承诺。”
第19章 王妃的秘密(上)
第十三章:王妃的秘密(上)
布施了的东西不再索回,
小人的轻侮也甘心领受;
别人的好处永记不忘,
这就是高尚人的标志。
——《萨迦格言》
忽必烈虽出身草原,却因长期与汉人打交道,渐渐接受了汉人建城池立宫殿的传统。暂居抚州草原上的忽必烈到处寻找可建造宫城之所。就在这年春天,他看中了桓州以东,栾水以北一处叫龙岗的地方。此处地势开阔,宜守难攻,忽必烈便命人在此营建宫城。
被剥夺了军权的忽必烈呆在草原上无所事事,终于找到了可以宣泄精力的方式。他整日沉迷于营造宫室,连带着在旁伺奉的八思巴也一起忙忙碌碌。我的空闲时间极多,除了修习术法,时常偷偷跑到山岭里逮些小野味换换口味。
一日吃了一只小野兔,怕被八思巴数落又去偷食,索性吃完再回来。在八思巴的营帐外抹抹嘴,正要进去,突听得里面有谈话声音。我听力极好,听得一个娇滴滴柔弱无骨的声音正在说:“上师,这一段佛经妾身尚未解,请上师再讲解一遍如何?”
“王妃自重!”是八思巴的声音。他一向温和,极少用这么严厉的口吻说话,“我乃敬佛之人,请勿做此不妥之举。”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疾步奔进八思巴的营帐。席上坐着个美人儿,吹弹即破的白皙皮肤,撩人心魂的眼睛,袅娜多姿的娇美身段,正是三千宠爱集一身的忽必烈宠妃察必。她今日打扮得如此妩媚究竟是何意?我全身毛发都竖了起来,冲着察必呲牙发出威胁的低吼。
察必媚眼如丝,对我瞥了一眼,从席上婷婷站起:“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男女之情乃人之本性。莫不成是你身边已有这世间最美的女子,所以妾身这般俗脂庸粉便不入法师之眼了?”
八思巴此时已背着身子离察必三丈之外,闻言皱起英挺的剑眉,回头厉声道:“王妃真会说笑。我一心奉佛,身边侍从徒众皆是男子,何来你说的什么女子?”
“法师,别人看不出不等于我也蒙在鼓里。”察必冲我漫不经心地眨眨眼,将鬓边碎发捋到耳后,风情万种地娇笑着,“你身边这只蓝狐可是世间罕见的灵物,修成人身后,自是天下最美的女子。”
忽闻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我两眼发直,浑然忘了眼前的状况。我,我,我能变为人身?还是世间最美的女子?
八思巴也惊诧莫名:“王妃——”
却不料察必突然收敛起娇媚神情,落落大方地躬身一福打断八思巴:“上师莫要着急,妾身只是在试探,想看看法师是否也如寻常男子一般为皮相所惑。”她此刻端庄娴淑,举止文雅,全然看不出之前的媚态。一下子转了一百八十度,她又成了我们熟悉的娴雅王妃。我和八思巴都拿捏不准她的用意,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察必微微一笑,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抬脚往帐外走:“上师果然心意坚定,妾身这就回禀大王,他必定高兴。”
我们都目瞪口呆。难道她刚刚的举动真的只是为了试探八思巴?她袅袅婷婷地走出营帐后,我和八思巴对视了很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的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察必那番话:“你身边这只蓝狐可是世间罕见的灵物,修成人身后,自是天下最美的女子。”
不知沉默了多久,我突然扭头冲出营帐。察必的营帐就在忽必烈大营旁,最精美秀气的一座,极是好认。冲到她营帐前,看到不少侍女随从捧着热气腾腾的食盒进进出出,正是晚餐时刻。我有些犹豫,伏在帐外踌躇。正想着该怎么找个无人的机会溜进去,脖子上的皮肉突然被拎住,随即身子腾空而起。
我懵住了。这是什么状况?我扭动着四肢却丝毫摆脱不了钳制。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眼前突现一张放大了的圆脸。是个十岁上下壮实的小男孩,长得浓眉大眼,虎头虎脑。他身着做工考究的锦色团花蒙古大袍,半只袖子拢在腰间。脸色红扑扑的,胸口还在不停起伏着,似刚刚结束了剧烈运动。
“是只狐狸!毛色居然是蓝色的,连眼珠子也是蓝色,真是好玩。”小男孩粗大的辫子垂在胸前,缀以大颗的玛瑙珠串。他笑得眯缝起了细小的眼睛,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扭头朝着大帐内喊,“娘,我逮到了一只漂亮的蓝色狐狸!”
一只芊芊玉手掀开门帘,衣着光鲜的靓丽女子丰姿绰约地朝小男孩走来。我呆了一下,居然是察必。我急忙吱吱呀呀冲她叫唤,她看见是我,不免愣住:“真金,你不是去骑马了么?从哪里逮到这只狐狸的?”
这个叫真金的小男孩得意洋洋地晃头,脸颊上两块红斑在夕阳霓霞中泛着健康光泽:“就在你帐篷前的草丛里。估计它是闻到了帐里牛羊肉的香味,想来偷食呢。”小男孩咯咯笑着,用另一只手捅我的鼻子。我想咬他一口,却被他缩手避过。他蹦蹦跳跳地跑到察必面前,抬起眼兴奋地看着她,“娘,我要养它。我的大黄狗去年死了,正打算再养只宠物呢。这只狐狸真可爱,肯定比大黄狗还好玩。”
察必盈盈笑了笑,爱怜地掏出帕子为真金抹去额头的汗珠,慢悠悠说道:“可我知道这只狐狸已经有主。你想养,也得问问主人的意思。”
真金身上的热气不停往外散发,捏着我脖子的手心也全是汗,很是不舒服。他挠着我背上的毛,口气颇大地问:“谁是它的主人?我去跟他说,把这只狐狸让给我,他要什么交换都可以。”
“真金王子。”
真金扭转头,看到八思巴正带着浅笑站在他身后。真金眨巴了一下小眼睛,突然记起来了:“你是那个我爹娘很敬重的吐蕃喇嘛,我爹爹让我也管你叫上师,还让我跟着你学佛法。”
八思巴温和地躬身行礼:“王子好记性。王子昨日才到,匆匆见过一面。不想今日王子还能记得我,八思巴不胜欣喜。”
“这狐狸是你的吧?”真金嘻嘻笑着,不等八思巴回答,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将我举到他面前,“你既然是我的上师,那师傅就把这只狐狸送给徒儿做见面礼吧。”
“王子,其实我并不是它的主人。这只蓝狐陪伴我和弟弟恰那近十年,我们从未将它视为宠物。它想回山林或是跟着我们,全由它自己决定。”八思巴看着真金拎在我脖子上的手,有些心疼,示意真金将我放下,温良恭让地说道,“此乃世间罕见的灵狐,聪明灵秀,善解人意。你可以试着跟它交朋友,而非一心想要圈禁它做宠物。”
真金“切”了一声,满脸不屑:“跟一只狐狸也能做朋友?”
八思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反问道:“为何不能?山川河流,一草一木,皆是有情之物,更何况天地孕育的精灵。我且问王子,你喜欢小蓝什么?”
“很有趣啊,又可爱又调皮,还很漂亮。”他掐着我脖后的皮肉晃荡,我被晃得有些头晕,哼哼唧唧地表示不满。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头,真当我是好欺负的么?我只是碍着有人在,不好施展术法。心下来气,蹬了真金一脚。这一脚踢在了他胸膛上,当然是蚍蜉撼大树,小鬼头哈哈大笑,手舞足蹈地奔跳着,“真是太好玩了,你看它的反应,好像知道我在说什么似的。”
八思巴伸手阻止真金这样晃荡我,正色道:“若是将它拘禁在牢笼中,失去了自由,再漂亮的皮毛也会褪色,再活泼的个性也会委顿,它也不会将人类视为善类。到了那时,王子就不会觉得好玩了。”
察必一直在旁观,直到此刻才嗯哼一声,端正脸色,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容辩驳的威严:“好了,真金,别再闹了。把狐狸还给上师。”
真金一脸不情愿,却是不敢忤逆母亲。看来察必平日里管教甚严,不是一味滥宠。将我交到八思巴手中,他犹自不甘,虎着脸昂头问道:“那,上师,我常来跟它玩,可以么?”
“自然可以。”八思巴抚摸着我的脑袋,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但王子不可勉强它做任何它不愿的事情。”
我才不干呢,凭什么要陪这个优越感十足的小屁孩玩乐?窝在八思巴怀里冲小鬼龇牙咧嘴扮凶神。小鬼头愣了一下,旋即脸上绽放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恋恋不舍地站在母亲身后。而察必,果不出所料,她一直盯着我,漂亮的凤目里隐隐似有深意。
第20章 王妃的秘密(下)
第十三章:王妃的秘密(下)
那晚,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身边的他也在翻身,知他还未睡着,我犹豫再犹豫,结巴着轻声问:“娄吉,你,要是,要是我真能变成人身,你会不会赶我走?”
“说什么傻话呢。”他一只手圈出半弧,为我围起安全的港湾,一如我在他身边的每个夜晚。夜光中他的墨色双眸幽深如渊,看不透深浅。侧身翻转,背对着我,他的声音幽幽传来: “睡吧。”
夜正深沉,周遭皆寂。月牙儿偷懒,隐在浮云后不肯露面。星辉也昏昏欲睡,失去了闪亮的颜色。金线织就的华丽丝帐内,察必侧躺着,锦被下身体线条优美恬静,幽香似兰。她五官绝美的脸上,轻轻的呼吸一起一伏,连睡姿都那么撩人。
她的眼蓦地睁开,眼瞳里射出幽幽蓝光,视线精准地投在我身上。黑暗中,她半撑起上身,轻声一笑,毫无惊惶之色:“终于来了?”她慵懒地将一缕发丝撸至胸前,酥胸半挺,媚态逼人,“你该早看出来了吧,怎么直到现在才来找我?”
我蹲在她面前点点头,有些紧张地盯着暗夜中她幽兰的眼,小声道:“你,你是王妃,我怎敢贸然来找你?这定然是你最大的秘密,若你不肯认,我岂非自讨没趣?”
她嘴角挂着一丝无所谓的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将枕头竖起,舒服地靠上,吃吃笑道:“那怎么今天又来了?不怕自讨没趣了?”
“我今日没看到你进忽必烈的大帐,而你晚上肯定不会让人服侍左右,我思前想后还是来了。”鼓起勇气,我终于斯斯艾艾地吐露,“那个,我来找你,其实,其实,我是想向你讨教变身之术。”
“变身之术?你在开什么玩笑?”她嗤笑着伸了个懒腰,贴身丝袍随着身体动作隐约露出雪白肌肤,连我也不禁吞了吞口水。她慵懒地挥了挥手,“修习到了一定程度,变身就跟吃饭喝水一样是自然而然的事,哪用什么特殊术法。”
我急了,头埋得更低,都快磕到她的锦被了,红着脸嗫咄:“可我,可我真的不会……”
她一把将我拎起,举在面前上上下下打量,面露疑惑,讶异地问:“不会吧,难道你到现在还不会变身?”
我老实点头。
她蹙起如弯月般秀气的眉,闪着眼低声问道:“你已有三百岁了?”
我再次老实点头。
她捧着我左转右瞧,晃得我头晕,又撩起我的皮毛细看,拉扯间我有些吃疼。这般反反复复查看后,她不置信地摇头:“不应该呀。你是蓝狐,天生就带着灵性,跟着八思巴偷学了不少术法吧,应该能自动变为人形了。怎么到了三百岁,还是没长开的小狐狸模样?”
我急地挠着小脑袋,语带哭腔:“我,我也不知道。从来没人教过我——”
她将右手食指点在我额头上,喃喃催动咒语:“我且看一看。”
不一会儿,似是受到什么阻拦,她的食指蓦地被弹开。她睁眼,微微喘着气:“太奇怪了。你身上似有一道禁咒束缚,虽可以增益修行,却绑住了你的形灵。”
“咒术”我茫然地看着她精致的脸,“可是,我怎么不知道?”
“下咒之人对你应该没有恶意,否则不会只束缚你的形灵,而不伤及根本。”
如五雷轰顶,我站立不稳,跌跌撞撞着撞到挂丝帐的木柱上,暗夜中的闷响格外刺耳。察必急扑上前抓起我:“轻点,你想惊醒外面的侍从么?”
我咬着唇角,苦涩地说出:“是班智达。他圆寂前授我秘术,说是可以提高修为。这些年来,我每日都在修习。”
“那位享誉甚高的萨迦班智达?”察必将我放在她面前,先皱了一下眉,忽又表情释然,“难怪。以他之力的确可以做到。”
突觉悲从中来,我已遵他要求发誓保护八思巴兄弟俩,这些年来我从未违过誓言。愤懑地喊:“他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骗我?”
察必急忙捂住我的嘴,鼻子冷哼一声,低声道:“为何?为了不让你有人形呗。”
我呆住,正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