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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如来不负卿-蓝莲花(出书版) 作者:小春-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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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苦笑:“你能有什么办法?即便你是人界帝王,你也有无能为力之事。我倒是无妨,反正我活了这么多年,大部分时候都是狐狸身子,没什么不便。”
  这次比上次被打回原形稍好一些,起码我还能说话,还保留了狐狸敏锐的听嗅味觉。只是,要靠一日日重新苦修,方能一点点弥补失去的灵力。心下侧然,修行的过程太过漫长,等我再度拥有人身时,别说真金,连达玛也早已不在人世了。
  他恨恨地砸拳:“枉我太子身份,却无法为我心爱之人做任何事情。”
  我不愿意再提这个沉重的话题,对他正色说道:“真金,你可以帮我做一件事。”
  他急忙道:“你说,无论什么事,我都会为你办到。”
  “今日在殿上,你父皇定下日子让达玛大婚,按八思巴生前所定,娶启必帖木儿的女儿贝丹。可达玛喜欢的是贡嘎桑布的女儿觉莫达本。达玛向你父皇提出,可他不同意,认为她的身份不够,父亲又有大罪,连做侍妾都不允许,更别说做正妻了。”想到达玛的伤心失落,我一阵不忍心,热切地看向真金,“达玛的个性像他爸爸,一旦爱上便死心塌地。我不想他走恰那的老路,娶自己不爱的女人。希望你能劝说你父皇,就说八思巴在萨迦时早已同意他俩的婚事了望陛下成全。”
  “你放心,这点事情我一定做到。我会代替上师好好照顾达玛。”他停顿一下,看着我小心说道,“还有,达玛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为夏鲁万户侯请求封赏建夏鲁寺之事,你别放在心上。”
  我愣了一下。今天忽必烈问达玛有何需求时,达玛开口为自己的舅舅——继任夏鲁万户侯的索朗杰,讨要封赏。达玛说,舅舅家一直对他关照有加。索朗杰打算建一座夏鲁寺,希望忽必烈能够支持。忽必烈高兴地挥手给了一大笔钱,作为建夏鲁寺的资金。
  我苦涩地笑了笑:“我怎会放在心上呢?达玛需要夏鲁的支持。”我转换话题,担忧地看着他,“真金,我来大都之时,听说了你这几年在朝中之事。”
  这些年来,真金的太子府里聚集了一大批有才学的汉人儒士,这些人都将真金视为未来的希望。可真金四十岁了还在太子之位,忽必烈老而弥坚,始终不肯向真金让出实权。有汉臣上表请求忽必烈让太子参政,忽必烈迫于无奈虽然同意,但心底里对最喜爱的儿子也存了猜忌之心。听说了这些,我颇为揪心,不由得为真金担心。
  真金眉宇间毫无惧色:“你是指处死阿合马之事吗?这奸佞之臣残害了多少忠良。那些汉臣虽然借着我的名义杀了阿合马,但这是民心所指,阿合马罪有应得!”
  真金一直跟忽必烈最重用的阿合马不对路。阿合马为了敛财,得罪了朝中大量汉人儒臣。于是有人趁真金陪同忽必烈北上上都避暑时,假传太子之命召唤留守大都的阿合马,设计刺杀了阿合马。忽必烈原本要追査此事为阿合马报仇,但朝中大臣纷纷上书痛陈阿合马的罪状。忽必烈调査后发现阿合马聚敛的财富比官库还多,不由大怒,不但没收了阿合马的家产,杀其党羽,还剖开阿合马的棺材,车裂其尸。
  此亊正是达玛到达大都的这一年发生的,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所以我们一到便听说了。真金方阔的脸上满是喜悦,豪迈大笑,震得络腮胡子微微颤抖:“小蓝,你这是在关心我吗?你这可是第一次那么关心我啊。”他将我抛到空中又接住,吓了我一大跳,他哈哈大笑,将自己的胸膛拍得砰砰响,“你放心,这些奸佞臣子奈何不了我的!”
  可我总有些隐隐不安。真金太过乐观了,他虽不惧那些奸佞臣子,但他最大的阻碍却是站在奸佞臣子身后支撑他们为非作歹之人——忽必烈。可这牵涉到他父子之间的亊情,我不好置喙,只能叮嘱他:“总之,你一切小心。”
  当晚真金便去找忽必烈,果然说服了他。忽必烈下旨让达玛巴拉完婚,同时娶两位妻子,蒙古公主贝丹和藏女觉莫达本。达玛十六岁那年的春天,帝师府前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王亲权贵都来祝贺,将装饰一新的帝师府挤得水泄不通。那一天,身穿新郎装的达玛成了万人瞩目的对象。我躲在房梁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儿子,他出奇地英俊,身子骨却比恰那瘦弱,个头也矮小许多。贝丹身穿蒙古新娘妆,站在达玛身边个子比他还高一些,她已有二十岁,身形结实,圆脸小眼,竟极似年轻时的莫卡顿。直到大婚,贝丹与达玛才第一次见面。两人局促地对视一眼,又急忙转开头去,贝丹对达科的好感明显,时不时拿眼角瞥达玛。达玛与贝丹行蒙古礼仪,与觉达本行藏族礼仪,整个婚礼仪式中,虽然两位新娘的规格待遇不同,贝丹是长妻身份,但达玛的态度却吏倾向觉莫达本。新婚那一晚,达玛宿在觉莫达本的房中,贝丹守了一夜空房。
  连着好几个月,达玛始终没去贝丹房间,这自然令贝丹极不高兴。三番五次来请,却总是被觉莫达本挡了回去。达玛的两位妻子明争暗斗,在所难免,就在达玛为之头疼时,传出好消息:觉莫达本怀孕了我蹲在大树上,捻个诀,隐在身上的袋子显形,里面是我珍若生命的璁玉和莲花手链。将璁玉掏出,痴痴抚摩,面朝西南,怎样都忍不住笑意:“娄吉,恰那,萨迦有后了。”想到恰那竞然要做爷爷了,不由轻吻盈泽光满的璁玉,_达玛现在还年轻,日后必定能为萨迦开枝散叶。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虽然我为萨迦马上要添下一代离兴,可达玛的内宅不宁也着实让人心烦。贝丹以觉莫达本怀孕为由,要求达玛不可再亲近她。人类富贵男子家中的确有这规矩:丨一旦妻子怀孕,直到生产宪毕,丈夫都不得亲近她,做妻子的还得张罗着为丈夫安排侍妾。所以贝丹的要求在情理之中?可每次达玛去贝丹房间时,觉莫达本本总会很巧合地以身体不舒服、肚里的孩子想爸爸等诸多借口,让达玛在贝丹房间只待—小会儿便匆匆离开,贝丹气得经常指喿骂槐,于是觉莫达本的身子更娇弱,动不动就得求医问药,达玛也愈加不喜欢贝丹。
  我想劝,却不知该劝谁,又该怎么劝。我理解觉莫达本。她跟达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路相互扶持着长大,两人的心灵契合岂是一位外族的蒙古族公主能介入的?若我是她,我也绝对无法忍受深爱的丈夫去别的女人房间。她的一切的小心眼小手豌,都源于她深爱达玛。而贝丹,她比达玛年长四岁,她也迫切霱要生个孩子。而况达玛温柔俊雅,彬彬有礼,看得出来贝丹也是真心爱上了达玛。这三个人的结,就这样乱麻般缠绕在一处,无法解开。
  第二年春天,觉莫达本争气地诞下了一个儿子。年轻的帝师达玛巴拉高兴坏了,为孩子取名仁特那巴扎,小名仁特。
  此后两年,达玛在忽必烈朝廷里履行帝师责任,为元朝王室灌顶祈福,主持佛事。平日里,达玛还需要在大护国仁王寺里继续跟从胆巴学习佛法,日子过得充实而忙碌。扎巴俄色从江南回到大都,向达玛禀报达尼的情况。达尼已经受戒,被安置在江南的一处喇嘛庙中,有几名萨迦弟子照顾他的起居。他生活简朴,深居简出,外人一直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而在朝中,自从忽必烈允许真金掌权,真金的影响力大大提高。阿合马死后,真金执政的欲望更加强烈。他一直向往儒治,安插自己的汉人近臣进入中书省,发展国子监,劝蒙古五公子弟学习汉文化。在他的努力下,忽必烈王朝里小范围出现了流人期盼的儒治。
  但是真金要行仁治,势必得轻徭役,薄赋税。这与忽必烈敛财的期望相距太远。真金的某些举措,让忽必烈越来越忌惮。忽必烈虽然喜爱这个儿子,但政见的分歧难靠亲情来弥补。达玛十八岁那一年,忽必烈不经真金同意便改组中书省,调离真金近臣,父子俩的分歧越来越大。对于没有实权的真金来说,他的处境更加不妙。
  达玛的内宅继续鸡犬不宁鸡飞狗跳。贝丹自恃身份比觉莫达本高,觉莫达本却是母凭子贵丈夫宠爱,行头仪仗越来越有超越长妻之嫌。于是每日争吵更甚,常惹得达玛心烦不已。
  我一直想劝,可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我大总分灵力丧失,又不能开口说话,只能任由达玛的内宅这般吵闹下去。我总觉得,妇人的忌妒也属正常,不伤根本就好。他们三个都还那么年轻,再过几年等他们更加成熟稳重了,这些争吵自然也就平息了。可我万万没想到,这些内宅纷争竞酿成了末来的大祸,发至几百年间我每每思及此事,都是追悔莫及,痛心疾首。
  公园1285年初秋,忽必烈下令让十八岁的达玛回萨迦,进一步整合藏地统一事物,为将来设立乌斯藏宣慰司作准备。觉莫达本想跟着达玛一起走,贝单便也提出去婆家看看。为了息事宁人,且仁特又年幼,达玛索性两位妻子都不带,留她们在大都。
  离开之前我去见了真金。出乎我意料的是,真金竟是一脸憔悴。他消瘦了许多,再也不复往昔的豪迈英姿。我吓了一跳,急忙问道:“真金,发生什么事了?”
  他紧张地四处张望,确定无人偷听,方才将声音压得极低地说道:“听说前几天有汉臣秘密上书,称陛下年事已高,应该禅让皇位于皇太子。”
  “什么?”我吃惊地掩嘴,立刻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是谁上这种大逆不道的奏折?此人是要害你吗?”
  “不一定是故意要害我,中原王朝确有禅让传统。”真金倒没有失去理智一味责备,他愁眉不展地腰头,“可这不符合蒙古人的习俗。下一任大汗必得是上一任死后经忽里台选举而出。新大汗选出以前,由太后摄政,也有先例。”
  我看他忧虑过重,小心问道:“你父皇什么反应?”此事可大可小,关键取决于忽必烈本人的态度。
  没想到我这一问竟使得他惊慌失措冷汗涔涔,连声音都颤抖起来:“父皇自然震怒。最糟糕的是,此事被阿合马余党所知。他们上书要求公开那道秘密奏章!”
  “天哪!这是借机要害你啊!”真金与忽必烈因为之前的种种事件,早已起了罅隙,怎经得住这些谗言?为了争夺皇位,历史上父子相残只是发生得还少吗?
  “唉,父皇已经批准,下令御史台配合。”他原本魁梧的身躯因为忧思过深而形销骨立,“幸亏御史台都事尚文深知这密章关系重大,暗中藏之,以杜谗言。可万一阿合马余党非要深究,我全家性命便岌岌可危!”
  我没想到,踌躇满志的真金竟因为一封密章变成了惊弓之鸟,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我不知如何劝慰他,只得舔了舔他憔悴消瘦胡子拉碴的脸:“真金,别担心,你母后一定会保住你。”
  真金长叹一声:“母后生病了。我不想让她太过烦心,这些事情我都瞒着她。”
  我奇怪了。察必怎么会生病?她要是病了,必定是需要借着生病名义做些什么事。而况,这些朝堂上的风起云涌,她作为皇后不可能听不到风吹草动。为何这种危急时刻,她反而突然病了?
  还没来得及去见察必,达玛便上路回萨迦,我只得打算下次回大都时再去找她。离开的时候,朔风四起,天空压着沉沉的黑云,闷得令人胸口不适。我万万没有想到,就在接下来的短短几个月间,我将失去所有的亲人和朋友。
  公元1285年这年的冬季异常寒冷,滴水成冰。达玛一行人走得极艰难,他瘦弱的身子吃不消如此的颠簸和严寒,高烧不止,病得很重。可他为了不耽搁行程,仍咬牙坚持前行。
  行车至朵甘思时,达玛突然收到来自大都的急报。他妹看完就大喊一声,两眼翻白,毫无知觉地轰然倒地。我急忙冲上前去看那封飘落在地上的信,读完之后血液凝固,阵阵晕眩袭来。我最担心却不曾提前防备的事,果然发生了!
  自从达玛走后,留在中都的贝丹与觉莫达本互相嫉恨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贝丹寻访到一名神医,得到了一味治疗不孕不育的偏方。贝丹照房子吃了一段时间药后再看御医,却发现已经绝育。愤怒的贝丹抓到那名所谓的神医,才发现时觉莫达本的阴谋。为了报仇,贝丹心狠手辣地在觉莫达本的食物里下了毒,不仅毒死了觉莫达本,连年仅三岁的仁特那巴扎也无辜受害。
  如今,贝丹已被关押起来,等候帝师回去处置。消息送达到达玛手中时,觉莫达本和仁特那巴扎已死三个多月,留在大都的萨迦弟子做主,将两人火化了。最终该葬在哪里,要等达玛示下。
  闻声而来的扎巴俄色和胆巴急忙抱起达玛。胆巴掐了许久达玛的人中,达玛方才幽幽苏醒。达玛醒转过来先恍惚了~阵,之后泪如雨下,撕心裂肺地大喊:“回大都,立刻回大都。”
  年轻人看了看手表:“四点钟了呢。”他走到窗前,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一下,盯着天边巍峨的山形感慨道,“天快亮了。‘我凝视着他的背影,稳了稳激动的情绪,尽力不动声色地问道:很快就能结束了,你想坚持听完吗?”
  他转身走回到我身边,将凳子横着跨坐其上,笑着说:“当然要听完,我早就过了困劲了。”
  “以前,传统史家对阿合马的评价都相当负面,《元史》就把阿合马收录于《奸臣传》里。不过现代对阿合马的评价不再极端。他虽做了不少坏事,但他后来被开棺戮尸家族罹难,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他做过的这些事情。后来,继任他的汉人卢世荣、藏人桑哥,结果也与阿合马一样以悲剧收场:抄家砍头,诛连九族,卢世荣和桑哥做的坏事,远不如阿合马来得多呢。”
  年轻人沉稳地思考着,“如果只有阿合马是这种结局,那可以说是他个人的原因。可所有做宰相的都一个下场,那真正原因必定是在忽必烈身上。”
  我赞许地点头,“你说的没错。其实真正原因在于蒙古人习惯于攻城略地后大肆封赏功臣,这是蒙古军队虽然人少,战斗力却很强的其中一个原因,忽必烈刚建国,大量功臣需要封赏,到哪里找这么多钱财?于是,谁能为他敛财,谁就能得到重用,不管他出身哪一族。可这样敛财,势必遭到百姓和汉人入式的反对。当民怨越来越大时,忽必烈采用的方法就是杀掉一个替罪羊以平民愤,然后再找下一个继续敛财。”年轻人一针见血地指出,“所以忽必烈才是背后的元凶啊。”我痛心地长叹一口气,“在这点上,真金和忽必烈始终持不同意见。父子两因此产生矛盾且愈加不可收拾,最终导致了真金的悲剧。”
  第六十二章 各人结局
  弱小者如把伟人依靠,乃是获得成功的诀窍;一滴水虽然十分微小,若汇入大海就不会干涸。
  ——《萨迦格言》
  公元1286年——元至元二十三年真金43岁达玛巴拉19岁我实在等不及跟达玛一起回大都,便自己先行离开了。那年的12月30日,我以这几年修炼得来的少许灵力,尽全力跑到大都。
  等我赶到时,贝丹被关押在帝师府她自己的房间里。她毕竟身份高贵,每日的吃穿用度如常供应,只是被严密监视着不许逃走。她靠着墙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头发凌乱如鸡窝,眼神空洞麻木,身上的衣服似有许久未曾换过,发出阵阵酸臭味。
  我悲愤地朝她低吼:“你为何连一个三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她睁开眼,眼珠转了许久方才定在我的身上,脸上仍是毫无表情,对着我无所谓地摆摆手:“是我幻听了吗?狐狸居然会说话?”
  我朝她呲牙,凶狠地骂道:“你回答我,你不是爱达玛吗?你害死他儿子,他这辈子都会恨死你!”
  “我从没想过要害仁特,我只是恨那臧女,谁想到她竟将奶酪喂给孩子吃!”她麻木的表情终于崩溃,双手捧脸大哭,“我没想过独占达玛,我只要他能偶尔到我这里,我便心满意足了。可那女人却却满心思霸占着达玛,不许他碰我一下。她仗着自己与达玛自小的情谊,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可她为何要绝了我的希望,让我这辈子没有孩子?”
  我想要再骂,看着她绝望的脸却再也骂不出口。我摇头大哭:“冤孽,冤孽啊!”
  莫卡顿为了恰那而死,如今她的侄女又害死了恰那的孙子。这是报应吗?是让我们还她的债吗?我正哭着,突然听到贝丹痛苦的呻吟声。急忙看向她,只见一口黑血从她嘴里涌出,她捂着肚子,身子往下瘫倒。我立刻闻出来这是断肠草的味道,她竟选择了自尽!
  她勉力撑开眼,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脸上是释然解脱的表情。她挣扎着说出最后一句话:“我杀了达玛的儿子,我对不起他,就用我的命来偿还吧。”
  朔风呜咽,从窗子的缝隙灌入空荡荡的屋子中,将惨白的帷幔刮得瑟瑟发抖。贝丹瘫倒在地,眼睛犹自大睁着,已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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