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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长叹发自肺腑,公孙国舅略有汗颜,忙劝说:“太子昭悦性情温煦体仁,堪当大任。”
“呵呵,呵呵。”太宗打量他大笑。
公孙国舅慌忙避开眼神,支吾道:“太子年少,性情醇厚,还是要多加点拨,日后定为旷世明君。”
“改立昭怀如何?”太宗单刀直入。
“皇上不可!”公孙养浩惊慌失措,虽是意料之中,却也意外。
“因何不可?只为麟儿不是国舅的亲外甥?”太宗厉声喝道,地震山摇一般,殿堂梁柱都在晃动。
“皇上,皇上,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古今如此。非是臣从中作梗,是祖宗家法不许。”
“哦?朕便是不合祖制,国舅是要提醒朕吗?”
“皇上!”公孙国舅叩头抢地,痛哭失声,“皇上,那三殿下才华过人,允文允武,皇上宠之,人之常情,且不说三殿下秉性孤傲,就是你那血统里,有一半前朝帝王的血,如今凌云阁上诸多英魂,边关塞外,多少昔日追随圣上和先皇帝的忠臣义士,岂能轻易允许喋血黄沙从大周夺来的江山,又送回到大周天子的外孙手中。且不说这个,就是谢阁老那班前朝老臣,这些年就在三殿下身上下功夫,更何况……”
太宗踱步近前,冷笑两声,含了讥讽道:“大周已是尘土云烟,朕征服了大周的公主,生得皇子,继承大统,才是令天下百姓臣服称道,有何不妥?如若有人再拿前朝往事来捕风捉影,妄议后宫,才是别有用心!”
一句话公孙养浩语塞,意想不到般,脸上那诚惶诚恐缓缓淡去,换上一丝苦涩的笑,抬头望向太宗。
太宗在俯视他,摆摆手说:“平身吧,你我君臣原不该如此。历朝历代,党人林立,虽说是君子周而不比,但守之者何难?大乾国国力如此,军队不堪一击,也是朕之过。”
听皇上的口气痛心疾首,似在怪罪他,公孙养浩心中一阵酸楚,面色凄然说:“皇上可以责怪微臣疏于督促下属,举人不善,只是臣实在是为了皇上的千秋基业,有戾太子之难为戒,不得已不调派门生戍守边关。
公孙养浩左右看看无人,轻声哽咽道:“更有,皇上心里,可就忘记了先皇驾崩前那夜所留下的血咒?那情景,怎不让臣多心,为圣上和皇室担忧?”
一句话,原本阴沉了面色的太宗停住步,如遭雷击一般霎时无语。
公孙养浩叩头离去。
太宗徘徊在殿前,仰头望一弯残月,此刻清辉也该笼罩京城皇宫。
好一弯惨淡的月,记得那夜,太和宫,父皇的寝宫,他闻讯匆匆从款待月和国使节的盛宴上赶至。姐姐凤宁一把拉他到一旁,屏退左右紧张道:“太上皇谁也不肯见,只留了麟儿在身边。”
远远的,他望见殿外跪了自己的几位御弟,更有太子昭怿和几位小皇子跪在其后,怕是年幼不知深浅,还在东张西望。
几位老臣忧心忡忡的守在殿外,摩拳擦掌。
心中隐隐不安,不知如何父皇单单留了麟儿在寝宫,父皇病危,这不合情理。他皱皱眉,迟疑地望着姐姐。
凤宁公主更是愁眉不展说:“温公公说,麟儿被传进去一个多时辰了,父皇不许人近前,只拉了麟儿在榻边说话,中途传过几次太医去,温如行寻机拉过麟儿问两句,他却摇头不语,神色慌张。”
太宗沉吟片刻,摇摇头轻笑道:“姐姐多虑了,麟儿不过一八岁顽童,哪里懂得这许多,不过平日父皇宠爱的多一些,自然留在身边说些话排遣。”
凤宁长公主一把拉住他玄色衮服的宽大袍袖,惶恐的目光直视她道:“二弟,你不可不查。父皇自服用仙丹已来,行事诡异,今日吐血,太医才针砭得有些气色,他却忽然召唤麟儿来到龙榻前,这聊了有一个多时辰的话,同个八岁的娃娃可是说得些什么?”
心中多少有些含混,父皇自禅位给他,便日日同一班老臣把酒赏花,不然就沉迷女色,再不问朝政,只是各位珍爱麟儿,不时传了麟儿去太和殿查看功课,亲自带麟儿去打猎。他只做父皇宠爱孙儿,更是因为麟儿生得破似幼时的自己,父皇才活在那难忘的回忆中。
他拍拍姐姐紧握他的手,似是安抚,将另一只手缓缓从她的掌心抽出,那只手在颤抖。
他大步向寝殿走去。
殿庑内飘散浓郁的药香,混杂在沉香丸和冰片的冷香中,那味道分外的清寒。
重重纱幕,温公公回一句:“太上皇,皇上亲自来给太上皇请安来了。”
苍老的声音从黯淡的寝帐里传出:“青鹏呀,近前来。带麟儿退下吧。”
“三殿下,请安呀,倒是给皇上请安呀。”温公公催促,而小昭怀惶然的抓紧温公公的衣袖,躲去了身后。
“麟儿,退下吧。”他若无其事的吩咐,他注意到孩子那惊恐的目光如深潭般笼了层迷雾,他凌厉的目光瞪视时,孩子三步一回头的离去,望着他都含了些恐惧和陌生。
父皇见到他,老态龙钟的声音道:“青鹏呀,人老不中用,是去地下见你娘的时候了。她把你们兄弟早早的扔给我,我又当爹,又当娘。总想了你们没了娘,怕你们被后娘欺负,就迟迟的忍了不续弦。忍了多对你们宽容些,多做些娘,少做些爹,得抬手处就抬手,却还是不免……爹去了,去见你娘去了。”
他跪在榻前,泪流满面说:“太医说,父皇不过是服用仙丹所致,停服了,就能好些。这些天贪凉,受了寒,过些时日调理就安然无恙。”
父皇只是笑了摇头说:“青鹏,你还是那样,聪明得令父皇爱也不是,恨也不是,自小就是那自作聪明的性子。父皇走了,你也清净了。”
“父皇!如此说,孩儿无地自容!”慌得他磕头谢罪,父皇涩然一笑道:“儿呀,朱雀门之变,血光犹在,我儿好自为之,怕不要让此事再现重演。若你那时在父皇的境地,就知为人君父如何的左右为难,肝肠寸断。报应,报应,不是不报,时辰就到!”
大笑几声后,忽然咳喘不已,太宗慌得传太医入内,皇上一口浓痰塞了喉头,已经断气。
凤宁公主和驸马明锐等人入内伏地痛哭不止,众人忙乱得去料理国丧大事时,太宗寻了昭怀拉去偏殿。
他记得孩子那双乌亮的眼不敢注视他,他吩咐一声:“麟儿,看着父皇!”
孩子讪讪的抬眼,满眼的泪水,含了惊恐。
他将孩子抱起放在腿上,悲痛的声音低沉沙哑问:“麟儿,你皇爷爷去了。告诉父皇,皇爷爷临行前,同你说了些什么?”
孩子这是缓缓摇头。
“一个多时辰,皇爷爷可是对你讲了些什么?”太宗追问。
麟儿仍是摇头不语,凭是他恫吓哄骗用尽解数,孩子也是默然不语。
气急下,他按翻孩子在腿上,狠狠打了几巴掌,麟儿反是哭了,踢踹着腿,哭得声音嘶哑,就是不肯开口说话。因先皇殡天,哭声一片,倒也无人留意麟儿的哭声,连个讨情的都不曾来。
他揉着麟儿红肿的臀问:“麟儿,若再不肯实言,父皇日后再不宠你。”
但麟儿仍是含泪的眼望了他摇头。
过了一日,荣妃告诉他,太上皇只拉了麟儿在榻边仔细端详,梳理他一头长发,不停口的喊他“青鹏”,并不曾讲旁的。
此事玄妙,他觉得诡异,但孩子不讲,他也没有良策。但次日,主管太监来启禀,太上皇那枚“天运”的印章没了踪影,寻遍宫中上下都不曾寻到。
父皇得大乾国天下时,除去传国玉玺,更得有历代传承的一枚古印,是天子随身所佩。禅位与他时,单单不曾交出这枚古印,他不敢问,曾托付老臣去试探,太上皇只是笑了答:“朕能给的都给了他,余下的,迟早会给他,急得什么。”
他知道父皇心里有怨,但他无从辩解,这怕是父子间擦不尽的阴霾。
他吩咐人彻查过麟儿的身上和荣妃的宫中,不曾有任何可疑的东西,也没有那没印信。怕是有人趁乱偷去,还查过宫中,也不得“天运”的踪影。
十余年,他曾多次提及那日的场景,麟儿总是推说那时年幼,记不得,只记得皇爷爷拉住他的手端详,唤了父皇的乳名,或是哭泣。
此事他同几位近臣推敲过,国舅等人更是怀疑先皇的血咒背后有暗藏的阴谋。是什么,无人能推算出,只是格外小心,甚至有一度送来三皇子昭怀去庙里修行。
孩子小,庙里地气阴寒,待三个月后太宗忍不住去看望时,麟儿一身癣疥恶臭卧在寺中,只剩一双空洞的大眼。见到他哽咽道:“父皇莫近前,莫脏了父皇漂亮的龙袍。”
他用龙袍裹了孩子回宫,自此决定再也不提此事,对国舅怒道:“亏得你们如此多的朝中重臣,竟然去害怕提防一个孩子。”
如今,国舅重提此事,反令他心潮起伏,麟儿,这又该如何是好?
计中诡计
春晓回房,屋内光线暗淡,她吩咐翡翠掌灯,却听到苍白无力的声音道:“晓儿,莫掌灯,娘有话说。”
她一惊,笑问道:“娘何时来到?如何不点灯呢,黑灯瞎火的。”
却听到娘在黑暗中担忧的声音:“晓儿,你又去见他了?皇上对你父亲讲,太子辞而不做,皇上有意立锦王做太子。”
她愕然原地,竟然一时无语。
那久候的欣喜,三年来的期盼,历经的种种屈辱不公,如今在这喜讯面前都是前尘往事,不必提及。她问:“可是真的?”
“是,皇上金口玉言,同诸位大臣商议,是太子要辞去太子之位让贤,太子自知本性柔弱,又毫无建树,执意要让贤与昭怀殿下。”
她笑容绽开,轻轻唤声“娘”,话音中满是神秘幸福,仿佛一盘拼死已久难解难分的棋局正在关键时,对方去推枰拱手认输了,只剩得她意犹未尽。
“皇上终是肯还三殿下一个公道。”她叹道,掩饰不住的欣喜。
母亲却沉默无语,许久才艰难说出:“皇上的意思是,三殿下娶公孙国舅的次女公孙雪娥为太子妃。”
五雷轰顶,大喜大忧,掀上浪尖又被重重的摔下,茫然无助周身疼痛。
如何造化如此弄人?皇上如何要锦王娶旁的女人?她苦心三年帮助昭怀达成所愿,如今她的愿望只在那迈步间,就要达到追逐的巅峰,却被一脚踢飞下悬崖。
屋内一阵阴风,直袭心头,额前刘海被掀起,阴风直钻头皮,周身战栗。
但毕竟还要那几分矜持,她笑笑说:“哦?原来如此。”
“这也是官场的交易,身居高位,姻缘多半是自己难以掌控的。锦王是个多才之士,定然有番作为,眼前的情势,怕也进退两难。”二夫人叹息不已,喃喃道:“我就知你这段孽缘不详,是娘命苦牵累了你。昔日娘和你爹爹,就是……”
“娘,女儿可不信什么宿命。”她从未如此直率的表明心迹,太多的不公,她不甘身为浮萍随风随浪任意西东。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女儿要听他如何讲?”
心想皇上夺去了他的惊澜,难道还要夺去昭怀?
“晓儿,皇上身为天子,必有大智慧,他焉能看不清你那点鬼心思?若非如此,皇上焉能如此阻挠你同三殿下的姻缘?”
再也没多大言语,想昭怀那神色举止,就不觉奇怪,心里恹恹的就去睡,可是辗转反侧如何能睡下?
一场大雨,电闪雷鸣雷。
疏窗被疾风吹开,啪啦啦的响声在静夜里愈发的骇人。
风声送来低语声在耳畔,仔细听竟然是新来伺候她的丫鬟绮罗和翡翠在对话。
“二夫人说得可是真的?三殿下若真是娶了公孙小姐,我们三小姐可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浑说,三殿下是个中情中义之人。”
“你才浑说,我爹说,中情之人当不了大官,更不必说太子啦。楚霸王就是中情谊才丢了江山,反让刘邦个小人得了天下。”
绮罗是个商贾人家的女儿,家里做生意蚀了本,不得已卖她为奴婢,看同平日聪明伶俐的,春晓还颇是喜欢她。更是看她生得有几分神似疯掉的珊瑚,就更多了些怜惜。不过这几句话,反令她寒到了心底,绮罗的话自然不差。昭怀,为了大业,为了压抑了多年的抱负和雄心,他岂会为了一个女子而错过去眼前的大好契机。只是她,难道终难逃母亲的宿命?
她在廊下立了一夜,雨水打湿她的绣罗裙,沉沉的,沾身不起。
如意一溜小跑奔来,焦急的低声问:“小姐,可是知道我家殿下去了哪里?夜里他在书房批阅公文,不许人去打扰,清晨奴才去看时,不过是宝剑顶了衣冠,人却不见踪影,怕是夜里就不见了。宫里宫外都寻遍没个影,眼见就上朝了。”
春晓揉揉困倦的眼,吩咐说:“快遣人去替殿下告假,就说殿下抱病,偶感风寒。快派人四处去寻他。”
本是满心烦躁,一时也想不起昭怀去了哪里,待上上下下寻遍仍不见昭怀,春晓反是心里纳闷,他去哪里了?
明驸马来了,重伤下地后,腿脚仍行动不便,有些一瘸一拐。
看来春晓也不笑,摆摆手遣退左右问她:“你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春晓摇头。
“锦王身负朝廷安慰大计,就要带兵出征去收复京城失地,你不可乱他心性。”
春晓气恼,父亲此时眼里哪里还有她这个女儿,也不便解释。
待明驸马走后,如意揉了眼哭哭啼啼道:“三殿下如今是胆子越发的大了,怕是皇上也闻听了,这一顿金龙藤可是免不了了。”
金龙藤?春晓眼前一亮,他还能去哪里?
天上还淅淅沥沥下着濛濛细雨,她打了绿绸伞带来如意寻到了那缥缈峰前的吊笼。因是大雨,缆绳吊笼停运,一个个排排的集在山崖边,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春晓来到山崖边,手遮雨幕向外看,孤寂的山峦间,那缆绳上吊了一只吊笼,在风里剧烈晃动,摇摇欲坠一般。
昭怀!
春晓动动春,却喊不出,急忙去寻那缆绳的辘轳要摇他回返。
“小姐,没见那缆绳被牵走了?”
春晓才发现那绳端果然被昭怀牵去手中。
脚下云雾缭绕,风吹开浓密的烟岚,忽然显现出那万丈深涧山谷,水墨画一般的清晰入眼,立时一阵头晕目眩,她紧扶了岩石,定定神。山风在耳边咆哮,她吩咐如意:“搭另外一只吊笼给我,我去寻他。”
如意骇然得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大叫着:“三小姐,可是使不得。三小姐没把子气力,断然难拉动那缆绳,即便勉强拉动了,若悬在了半途有个闪失,跌下去可是粉身碎骨的,不可玩笑。”
争执间,就见风中摇摆的另一只吊笼徐徐归来,在四目迎接中来到悬崖峭壁间探出的平台上。
昭怀从吊笼中走出,一身素白的细麻衫,湿漉漉紧贴身上,长长的发垂凝在脑后,日光下光亮如缎,只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空显那双深不可测的大眼愈发的大而亮,扫她一眼漠然道:“你如何来了?”
春晓情不自禁地迎来,解去身上的披风为他裹上,搂紧他哽咽问:“你如何作践自己的身子?横竖还不是自己受罪?”
他却静静打开她的手。
“若被眼前事难住颓废如此就不是锦王昭怀。”她果断道,鼓励的目光望着他。
他怅然望她认真的答:“聂惊澜来了。”
于是,又是一阵沉默。
春晓自嘲的一笑,她曾听说,自皇上拆散她同惊澜的姻缘,二姐姐若英随后远嫁突厥,皇上就招了惊澜为驸马,将皇后的养女诚孝公主许给了惊澜,业已完婚。这本是对她的一段憾事,对惊澜怕是件美事,她如何不该为惊澜欣喜呢?
只二人立在崖上,她笑道:“呆子,还提他作甚?过眼云烟。”
“有一事,我没告诉你,是他不许告诉你。”昭怀支支吾吾,深抿了唇,望着春晓那含笑询问的目光,那目光中带来几分母性的慈爱和哄逗。他咬牙道:“三年前,送亲突厥,聂惊澜劫路,害你惊马坠崖……这一切,都是连环计,是聂惊澜同我冥思苦想了三日三夜才定下的计。天知地知,他知我知,再不得有第三人知晓。”
“殿下,莫不是着凉,昏了头?”她难以置信,许久以来,她对惊澜即恨又恋,那段难以割舍的情,都是因为了对他的恨才蜕减几分,如今,他却说出惊天地秘密,她所恨之人,却是主谋救她的恩人。
“是,是聂惊澜,他果然眼光独到,棋术高明。他说,若是送亲途中你有个闪失,皇上最该怀疑的就是我,若在突厥境内劫人,父皇深信不疑是我劫人,定然要逼我交你出来,势必鱼死网破。与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