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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的凤颜如日前曾密聚于空的乌云,阴霾满布。海雨青静坐于一侧,转头看向殿外一方的空地上,雨早已过,阳光灿烂依旧。如芳捧来了新沏的普洱,茶香醇浓,清芬于室。皇太后捧茶啜了一口后,皱起了眉,脸呈不悦,重重地把杯子放下道:“如芳,怎的把生普洱拿上来了!”如芳脸色一变,忙把茶收了,连声愧道:“奴婢该死。”海雨青回过了脸来,看如芳忙不迭地捧茶退了下去,只面无表情地垂下了眼帘。
皇太后目光锐利地注视着她,缓声道:“这普洱,哀家犹可尝出是生是熟,可是你的心思,叫哀家怎么猜得准?”海雨青站起身来,欠身道:“臣妾的心思,从来只依遵太后之意。”她语意恭敬,面上只一派平淡无澜。皇太后话意渐显尖锐:“你若真依遵哀家之意,当夜你私自前往乾阳宫,却是所为何事?你心里存了哪一门心思?哀家这是越老越糊涂了,完全看不透了!”海雨青心下竟觉微微的刺痛。她垂下了头,低声道:“臣妾不该。”有太多的不该,从那久远,而不可抹杀的一天开始,便周而复始地发生着。当夜爹爹的话,言犹在耳。爹爹隐含痛悔的目光,亦如芒刺一般,细微地牵引着她的心内暗藏不可露的哀忧,猝不及防地锥破她唯一的抵挡。“雨青,爹知道,你今夜到乾阳宫意欲为何,你可知,这万万不该,万万不可!这个秘密,不仅不能为爹解困,更会连累了太后,连累了你。”“自你进宫以来,爹心里总觉着有愧于你。”“你一出生,便注定了是这宫中的贵人。爹不能改变这个事实,只能为你达成这个事实。”
“你却太执着,当日,当你娘告诉我你的打算,爹就知道,必要负你这一回。而爹……何尝不痛心,那毕竟是世交之子……”爹爹,我知道你心里有着与我一样的痛憾,但为何,当日他的遇害,竟是爹爹所为……
你又为何,偏偏让我知道,知道这我本已接受的真相?为何要揭开这早已遗弃的痕迹,让我再看清一次?如此,只是为了让我不再恨皇太后,心甘情愿地为她进行一切,直至功成?
“罢了,罢了。”皇太后声音沙哑起来,“你这孩子亦是只糊涂了一时,终也算是想了个明白,没一直糊涂到底。”海雨青低着头,嘴角泛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我何尝不希望,可一直糊涂到底?
皇太后咳嗽了两声,清了清浑浊的喉咙,方道:“你爹的事,到此已成了定局。”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阴戾之意忽现,“皇帝行事未免太让哀家意想不到!”她抬头看向海雨青,凤目内暗露冷光,“明日你去看一下阮氏。这一着,皇帝必定亦是意想不到!”海雨青眉心隐痛似地轻颤了一下,只维持平静地向皇太后点一下头,道:“臣妾知道。”
从慈庆宫告退而出后,她站在开阔宫道之上,阳光温暖而柔和地笼罩在身上,她不舍迈开脚步,只愿这一刻的灿烂,可以将心内的阴翳一扫而空。
皇嗣(一)
第七十五章 自入春季,晨阳便一天比一天升明得早,适正卯时,天已全亮。这样的日曙高照,恍如一日的辰光亦由此变得更为漫长。昭华宫内的正殿之内,皇后容色凝重,目光暗含探询地看向一旁的祯文帝,只见他正半垂下头来,若有所思。下首的蒋德妃、柳顺容、钟修仪、宁媱和海雨青等人只噤声默然,静待帝后示语。
适才皇后所说的有关阮氏腹中皇嗣之事,着实让人为之心生揣测。皇后于日前特命擅于千金科的程太医及洪太医二人前往为阮氏诊脉,二人诊视结果一致,报说阮氏脉像浮紧,综阮氏自言腹部时有硬胀之感,此乃为早产先兆。皇后闻知这个视诊结果,心中不自觉地升起一阵迫切。阮氏诞下皇嗣,已是不可扭转的事实,与其费心伤其龙胎,不若周全计较如何使这龙胎成为自己手中的利好。她身为六宫之首,最应尽此照护皇嗣之责,还有谁比她更适合为即将临盆的阮氏好生打点呢?
阮氏身为罪妃,于此时此刻,只能是任凭安置罢了。想必皇上心系皇嗣是否得以平安降生,定会选择将其交由自己照看,以策万全。她的眼光从祯文帝身上移开,不经意地往座下的诸名妃嫔扫视而去,各人神色各异,或是疑虑,或是不安,想阮氏曾为在座其中三人的交好依傍,如今因罪遭贬,腹中胎儿更是变数未明,心中必是各有恐忧计较。而宁媱及海雨青二人,则均为平静以待,未见波澜。良久,祯文帝抬起头来,看向皇后道:“明日便令阮御女迁出回心殿,暂居月华殿养身安胎,另派人好生照顾,直至龙儿降生。”皇后颔首道:“臣妾领命。皇上只管放心,臣妾定必妥善照顾阮妹妹。”她轻叹了一口气,“阮妹妹身子底也未免太弱,这一胎怀得甚是叫人担心。幸得皇上鸿福庇护,定可平安诞下龙儿。”
蒋德妃也叹息道:“阮妹妹身子向来是寒虚的,平日里最是讲究食用调理,如今却身于回心殿中……”语音未尽,她自知失言,只惶然地看了祯文帝一眼。海雨青眼帘轻微地颤动了一下,静静地垂下头来。祯文帝低咳了一声,对皇后道:“须为阮御女的膳食仔细安排。”他连连咳嗽了一会,眼内只余思虑一片,似是在这顷刻间决定了什么,又看向蒋德妃和宁媱二人道:“德妃和宁顺容明日亦随皇后到月华殿中探视阮御女,并助皇后细致打点。”蒋德妃和宁媱忙齐声应是。皇后嘴角微垂,侧头看了柳顺容及钟修仪一眼,果然从该二人眼中发现了一丝惊异,想必是奇怪为何皇上会指派宁媱与蒋德妃随自己前往,她心内亦不自禁地另有揣思,暗暗落在宁媱身上的眼光,渐次地变得沉冷。宁媱恭谨地敛眉垂目,依稀感觉到周遭诸人投落在自己身上的眼光。皇上特命自己随皇后为阮氏打点,该是另有用心。而她,何尝不与在座数人一样,对此心有疑惑?一切的思疑终在祯文帝的摆驾后成了留于心底的考量。众妃分别向皇后告退,宁媱与海雨青一同走出昭华宫,彼此并肩步行于迥廊中,越过庭院,均是一言未发,待出得宫门,二人的鸾轿已于宫外相候,她们却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海雨青转过身来,向宁媱微微一笑,道:“我有一事想向顺容请教。未知顺容可否抽空相答?”
宁媱轻浅而笑,点头道:“妹妹自然乐意为姐姐解答。”她转而吩咐如燕撤下鸾轿,并着令宫人不必随侍。宫道两旁的树木已是匝密的青葱郁绿,金黄的暖阳透过这带着春意芬芳的繁枝绿叶缀洒一地的光亮,偶尔有微风轻拂,那遍地的炫亮亦随之轻盈跳跃。宁媱低头用眼光捕捉着那如孩童般调皮躲闪的点点光斑,心内的玩味愈浓。只听身旁海雨青开口缓声道:“顺容当夜于乾阳宫外相言每句,想必是事出有因。难道顺容早已知道,我爹爹定会平安?”宁媱听到此问,脑中不禁记起当夜于御案旁无意间零星入目的文书,皇上并无意伤及海峻性命,封其为乐安侯的诏书,当晚早已拟定。思及此,不由又想起他声声急促的咳嗽以及触目惊心的绢上血红,她心头暗暗一沉,竟再也无心欣赏遍地的艳阳,只低笑一声,道:“海姐姐既然如此发问,想必心内也是明白,妹妹当夜之所以拦下姐姐,只是不想姐姐以身犯险。皇上的心思,自不会是我等妇孺人家可以猜度,妹妹所为,不过是因着于此事而言,妹妹身为旁观者,稍比姐姐这位当局者要清悉多一些罢了。”海雨青眼内笼上了些微的惘然,轻声道:“正如顺容当夜所说,在适当的时候,不妨多一些糊涂,少一些清醒,日子也许会好过一些。”宁媱抬头注视着海雨青,对方容色沉静依旧,但眼内却多了一份惆怅,不禁暗有忧疑,道:“妹妹本不应妄自揣测姐姐心思,但听姐姐所言,是否另有隐忧?”海雨青略有思忖,眉目间变得略为沉重。朱唇轻轻地动了一下,却并未出言,静默片刻,方道:“顺容相助之恩,我铭记于心。”她向宁媱欠了欠身,“先行告辞。”语毕,未待宁媱发话,便转身匆匆离去。宁媱疑虑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感觉其中该是另有内情,细细回想她刚才所说的话,却并无半分头绪,只得不再多想,只余一声低叹。慈庆宫内殿中,檀香缭绕,沉实的气息一丝一缕地迷袅于她的面前,这曾经让她得以安宁心息的焚香,于此时竟使她越发惴然不安。皇太后声音沉沉传来,隐含阴冷:“你是说,皇帝令阮氏明日迁出回心殿?”
海雨青垂下头来,道:“皇后另派太医为阮氏诊视,诊出阮氏胎像有异。”她停了一下,一字一顿接道,“为早产的先兆。”皇太后从座上站了起来,柱着拐杖一步一步向海雨青走近,道:“好,甚好!他们诊出了此乃早产的先兆,这不是更有助哀家?”她紧紧盯着海雨青的脸庞,似是意图从中看出端倪来,“阮氏腹中龙儿诞生,当为我顺清国社稷之福。哀家亦好该为此尽一份力。雨青,你说是不是?”
海雨青吸了口气,喉中梗冷紧噎,无以成言。皇太后走到她跟前,逼视着她,加重了语气道:“你说是不是?”海雨青咽了一下,抬头回视皇太后,道:“臣妾自觉,皇上对阮氏爱重之心,并没有半分褪减,阮氏临盆在即,更得皇上关注,臣妾恐怕皇上终会发现阮氏膳食中有异。”皇太后看向她的目光愈渐森冷,道:“你提醒得甚是。”海雨青感觉到皇太后眼中不留余地的威慑,垂下眼帘,竭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再平静,“臣妾以为,眼下应暂且放过阮氏。”皇太后静静地注视着她半晌,嘴角慢慢地咧开了一丝笑意,面容上的僵冷却凝然不散,尤显诡异:“你不忍心么?好,很好。哀家这就告诉你,在这宫中,该如何击败你的敌人,保全自己。”她用拐杖一下一下地敲着地面,重重地,犹如敲打在听者的心房,“你要占先机,你要嬴,就要在你不忍心之前,便把对方置诸死地!”腹中的胀疼间歇地、揪心地一阵接一阵传递进阮御女的神经中。她一手抚着腹部,一手撑着床榻坐起身子来。双颊只铁青一片,额上早已是细汗绒密,她低吟出声,欲唤如秋进内,张开口却发觉喉间嘶哑干涸,浑身竟提不起力气来,只能无力地自行垫起布枕,身子软软地靠下,眼前浮起几抹青黑,腹中的隐疼于此时又稍有舒缓,她闭上双目,长长地呼了口气。她放松了身子静靠在床榻上,感觉到腹内有微微的动静,她不期然地露出了一个虚淡的微笑,双手抚着腹部,呈抱紧保护的姿态,于心内默默道:好皇儿,无论如何,母妃定会让你顺利降生,你一定会很聪明,一定会得到父皇的喜爱。明日,待月华殿内准备好一切,她便可以离开回心殿这个鬼地方了!此间的冷寂孤淡,她再不愿承受,亦不该由她腹中龙儿与她一同承受。皇后特命太医前来为她诊脉,并向皇上报知她怀胎之状,亦算是助了她一把,纵然她知道皇后此举居心叵测,但只要可使她的皇儿得到应有的照顾及圣眷,她愿意,她愿意受这一着算计。
不期然记起怀孕之初,皇后曾到贞宁宫中表示另派太医为她诊脉保胎,她恐其别有所图,自然是设法相拒。然而,时移势易,如今竟是全赖了皇后这一着,才得以走出冷宫。
争斗,不知何时开始,已成了她们的本能。她并不惧怕。她怕的,从来只有是如今这般的无助与孤凄。她轻阖双眼,额旁的细汗星点渗透。戌时的更锣声响在那遥远的方向沉迭传来,她微微地半睁眼睛,窗外的夜色正浓,凉风透过窗棂袭进室内,穿过床旁的纱幔,拂抚在她的身上。她打了个寒战,腹中的痛楚又再传来,她伸手把被褥拉上腹部摭盖,然而竟未觉半分暖意。正要提起声音唤如秋,房门这时被推了开来。她抬头看去,房内光息昏暗,只隐约看到对方身穿宫装,纤姿端芳,正觉纳罕,来人已走进了房内,细看之下,竟是海雨青。而如秋正端着托盘随在她身后进内。“阮姐姐。”海雨青轻轻地唤了她一声,后面转头吩咐如秋道,“侍奉阮御女服药。”
阮御女怔怔地看着如秋端着盛放药碗的托盘向自己走来,哑声问海雨青道:“太后让你来探视我?”海雨青抿了抿唇,点了一下头道:“正是。”阮御女定下了神来了,脸上的忧虑稍有消减,她接过如秋手中的药碗,刚要饮用,却又听海雨青道:“太后担心阮姐姐身子,特命煎了这一服养身药。姐姐小心烫。”她抬起头来,看到海雨青目露关切,遂强笑了一下,道:“代我谢过太后之恩。”
海雨青静默了起来,看着阮御女一口一口地把药汤喝了下去。眼中的哀切,亦随之慢慢地隐湮在昏暗中。直至她把最后一口药汤也饮尽,海雨青方开口道:“阮姐姐好好休息。”转身正要离开,只听阮御女弱声道:“太后可有知道我明日将迁居月华殿?你回去告诉太后,皇上对我尚有情分,让太后放心。”海雨青侧着身子伫立在原地,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指甲用力地掐进了掌中,却并不觉得疼。
良久,她回过身来,低声对阮御女道:“为何你到了这时,还看不透?”
皇嗣(二)
第七十六章 阮御女放下了药碗,刚要说什么,却感觉胸中似有一团热火灼烧,直教她心胃如刀绞般揪痛,腹部的下坠感愈发强烈起来,她呻吟出声,一把抓住了如秋的手,嘶声道:“传……传太医……”
如秋却挣开了她的手,站起身来对海雨青道:“娘娘,奴婢这便前去准备阮御女分娩之事,依皇太后之命,娘娘此时该是回避较为妥当。”她更压下了声浪,“若生为皇子,奴婢定必前去向您通报。”阮御女腹痛越加剧烈,她尖声叫了起来,凄厉的声响恍若划破了回心殿内的阴凄,更释放出了无尽的霾森可怖!她躺倒在床榻上,眼前水湿朦胧,不知是汗是泪,透过床边低垂的帷帐,她看到跟前的二人似是低语连连,面目却再也看不清楚,耳边只隐约听到几缕私语飘忽,竟似催命哀曲,如丧考妣。
只知道,身子如裂开一般的剧痛,如命垂一线般的剧痛。手狠命地抓紧了身下的床褥,指间似有冰冷的湿润感觉,她只本能地惨叫出声,那样撕心裂肺的痛,带来的将是她皇儿的诞生,她心头的绝望又覆灭下去,升起的是希望,是她从来没有预想过的希望。只希望,皇儿平安健康。只要你平安降生,只要你平安……身下的热潮似无止尽地涌出,床前不知何时出现了数个神色慌张的人,她们托起自己的身子,有人让自己用力,有人声音急切地说要传太医。而她,渐渐地连叫的力气也怠尽了,只能低吟着感受疼痛,而下腹,似乎有一股力量欲往外冲出,虚弱如她,却又无力支持。一瞬的陷入浑沌,脑内只余沉混的迷蒙;身上的痛楚却又如排山倒海般地袭来,直把她从晕沉中击醒。意识便是这样有一阵无一阵地,来回反复。她心底的希望,虚罔地在心底盘桓,从来没有如今这样,有那么多的希望,原来她一直有那么多的希望。都是那么简单的希望,但是为什么她只能在这一刻一直想,一直想,她不愿只能是想,她想说出来,她想亲自告诉她的皇儿,好想好想……只希望,好好听一听皇儿初生的哭声。只希望,好好看一看皇儿初生的面孔。耳边听到有人惶然道:“她快撑不下去了……”“主子您快用力……”“……她和龙胎都有危险……”有危险?有危险,她可以有危险,但皇儿怎么可以有危险?不行,不可以……
身下的热潮似乎更为汹涌,犹如她的生命,亦在一点一点地在她体内流失。
只希望,皇儿平安健康。她发出一声惨厉的尖声,与此同时,婴儿响亮的啼声清悦地传来,两相交错,更伴着众人又是惊又是喜的呼声:“皇子出生了!”她虚脱地躺在床上,竭力睁大双眼,看向前方,那一张张带着欣喜的笑脸,如梦似幻。
皇子,皇子。我的好皇儿……她颤抖着抬起手,带着无尽的渴望,欲穷最后一点力量,只想触及近在咫尺亲儿。
然而,惊惶的声音却打破了她的渴望:“她还在流血……”她双唇嚅动:“给我看看……”满心惶恐的人们却似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她的视线慢慢变得模糊,呼吸也渐渐变得困难。而心头的希望,却变得飘渺起来,不再为她的意识所捕获,整个儿恍若坠入了无力的黑暗,再不复苏醒。
亥时一刻,皇子诞生的喜讯刚传进了乾阳宫中,紧接着,便是其生母阮氏产后血崩身亡的噩耗。
祯文帝御驾赶至回心殿之时,宫人已为阮氏清净妆戴妥当,房内薰香点燃,辟掩房内那余留的血腥气息。然而他还是闻到了,似有若无,却足以令他惊心怮痛。看到床榻上于白缦覆盖之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