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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被她的声音一惊，蓦地停下脚步，脸上的表情一时半会没转过来。转眼工夫，那人已经快步走到了她们面前，笑盈盈道：“娘娘走的好快，差些赶不及呢。”
这声音……连夏心中一惊，连忙行礼：“宜妃娘娘！”
“行了，起来吧。”似是毫不在意连夏刚才的冒犯，青萱摆摆手，“你在前面带路，我和惠妃娘娘有话要说。”
连夏这会子也不敢迟疑了，见自己主子没出声，连忙窜的远远的。守在路口，又有些担忧地看着这边。今天惠主子的神情真的有些怪啊，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惠妃的脸色很不好看，若不是有夜色遮掩，只怕谁都能看出她脸色的苍白。青萱顺着惠妃的目光看去，眸光闪了闪，笑了：“娘娘是不是在想，派去敏常在那儿的人怎么到了这会子还没消息？”
惠妃一惊：“你说什么？”
见她面上切切实实地流露出惊恐，青萱反而收起了笑容，直视着她的眼睛：“一石二鸟，本是很好的计策，时机选的也没问题。今儿是除夕，大家都在，若是发生了什么自是想赖也赖不掉。若不是皇上先行一步离开，乱了你的计划，只怕现在该倒霉的就是我了呢。”
“妹妹在说什么，本宫倒是听不大明白。”惠妃挤出一抹假笑，“宜妃妹妹怕是今儿一天累着了，说话都糊涂了，还是快点回宫休息吧。”
没理会惠妃明里暗里的嘲讽，青萱接着道：“大概你们都在想，敏常在才进宫不到数月就有了身孕，我心中必然是十分恨她的。先是买通我宫中的人去给敏常在送东西，故意落下口实，再借着琳嫔的手付诸行动，自己推的干干净净。若我猜的不错，今天夜里，本是有一场好戏看的。标题呢我想想，约莫是‘妖妃终究难掩嫉妒，光天化日之下残害皇嗣’……啧啧，没什么新意啊！”
见惠妃脸色难看的跟什么似的，青萱见好就收，连忙换上正经的神情，接着道：“刚才你们迟迟没有动静，也是有原因的。一来，你们没料到皇上会提前离席，二来，琳嫔那边派去加害敏常在的人迟迟没有消息，自然也不敢妄动。等待了两年，总算有那么好的时机，可娘娘您却还这么慎重。这一点，我倒是佩服的紧。“
每说一句，惠妃的脸色就更苍白一分。沉默着听完青萱全部的话，她的脸上已是死灰一片。青萱都看在眼里，微微一叹：“娘娘这般的身份地位，何必要用这样下作的手段？”
对，所有人都明白，她什么都有，可又什么都没有。惠妃木木地转过脸，眼底的光芒一瞬间扭曲了，乌沉沉的都是无
法掩盖的厌恶。她紧紧咬着下唇，声音有些发颤：“你说的对，我这样的身份地位，何必和你争？你再受宠，也不过这一两年的事，等日子长了，皇上自然会明白。”
青萱点头：“皇上自然是明白的，如若不然，也不会将协理六宫的职权交给我。若论资历，惠妃娘娘可比我长得多。”
皇上？
惠妃一惊，这小丫头，一直以来都还是太小瞧她了。
她隐忍了这么多年，不惜深居简出遮掩锋芒，好歹盼着二皇子平安长大。当今圣上子嗣单薄，只要不出意外，她这个二皇子生母的身份就够她在宫中立足了。母亲每次进宫探她时总是多有提点，让她安稳知足，不要争斗，不要怨恨，要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二皇子身上。
明明都知道，明明都清楚，可一年一年的过，她的心绪不仅没有平稳，反而越发的焦躁起来。
焦躁、不安、惶恐……
冷眼看着宫中如花似玉的女子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她渐渐难以忍受。从最开始纯淑的虞皇后，到后面美艳嚣张的全妃，后来便是惊采绝艳的柳妃……一直以来，她总是默默陪伴在那个人的身边，不管是最落魄的时候，还是他坐拥江山的时候。可他的眼中，从来没有她。
目光渐渐转到面前那张和柳妃有五分相似的脸庞上，惠妃的目光瞬间怨毒起来：“不要太得意了，皇上现在宠你，不过是看着你是柳妃嫡亲妹妹，长得相似罢了，说到底，也只是这张脸而已。皇上念旧，可这假的，毕竟比不过真的，等新鲜劲过了，这份恩宠又能延续到几时？”
青萱面上神色未变：“至少已经两年了。”
她说的无辜，对面惠妃却是一副被噎住的表情。藏在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着。
是啊，两年，已经是两年了。
自从这女人进宫以来，皇上对她就是特别的。虽说不至于冷落了后宫，可每月的大半日子，都是在夕萤殿度过的。后宫的女子，别说两年，就是能专宠两个月的已是挑不出一个来。
青萱这句话说的轻飘飘，可正巧撞在了惠妃的死穴上。估计不止嫉妒心极强的惠妃，换做其他妃嫔来听，只怕也是气得半死不活。
女人最美不过那么几年，人家能霸占了皇上两年，到现在还是恩宠不绝，早就可以傲视整个紫禁城的女人。没看见连皇后都躲去静养了，现在后宫中，哪还有人能和她相抗衡的？
惠妃一直以来都自持身份，她太高傲，也太自信，从来没有将青萱一个小小尚书之女放在眼底。只觉得只要自己稍微用点计谋，就能把人家绊倒，可这回倒好，人没伤着半分，自己都给气得半死。
每日从镜中瞧见自己日渐枯萎的容颜，惠妃就藏不住那股怨毒的心思。年前，宫中接连有喜事传出，她得了消息后却是越发的坐不住。被旁边人看出心思，稍微一挑唆，再加上琳嫔那个没脑子的撞到刀口上，她也就顺理成章的促成此事。可这本该万无一失的计划，却还没搬上舞台就夭折了。
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惠妃把一口银牙咬的咯吱作响，许久才冷冷冒出一句：“你到底想怎么样？”
“娘娘真是奇怪，我可是被害者呢，这问题怎么问起我来了？这样吧，我先捡最感兴趣的问题问，娘娘这般处心积虑害我，是想如何呢？不会只是无聊到看我不顺眼吧。”青萱惊奇道。
惠妃也知道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除了最开始的大惊失色，现在的她已经渐渐恢复了冷静。对方既然已经摸透了她的计划，现在不忙着去皇上那里告状，反而孤身一人跑到自己这儿说废话，显然也是胸有成竹。自己可不能再犯蠢，被这人轻易套出话去。
见惠妃冷着脸不说话，青萱讪讪一笑：“不会真被我猜中了，真的只是讨厌我而已？”
44、第四十四章 美梦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为什么今天发的章节总是白板，再发一章试试，不会还是看不到吧，纠结~~
这冰天雪地的，两个大活人杵在在半天，都快变成了冰雕。
惠妃慢慢平息着心中的怒气，一边告诫自己不能再被眼前这女人无害的面容给骗了，另一边还得强撑出傲慢的姿态：“你想知道什么？”
“这样多好，大家都不用兜圈子。”青萱笑，“一直以来我都不明白，当初我刚进宫时，虽说当时父亲只是三品侍郎，可也不至于只是个答应的名号，后来又平白被陷害，被罚入杂役房长达半年之久，这其中，是不是也有各位娘娘的手笔？”
实在是没想到青萱会突然追究起旧事，惠妃实实在在地愣住了。见青萱满脸认真的神情，惠妃咬咬牙，冷哼一声：“封号等级那是大事，寻常妃嫔哪里敢乱说，皇上又最是英明。这等事，自然只有中宫之主才能说得上话。”
皇后？青萱满意地嗯了一声，又道：“那木蓉也是你们派来的？”
“木家的那个？”惠妃想了一想，也是渐渐回忆起当年的事，当下脸上就露出不屑来，“她父亲是烂泥扶不上墙，若不是她母家还有点势力，怎能进得宫里来？”
青萱默然。
后来她得势时，木蓉已经从宫中消失了，不知缘由，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处，估计也是出自那位深藏不露的皇后的授意。一直以来，她就觉得皇后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可既然没有发现证据，怀疑也只能埋在心底。可惠妃这般一说，青萱终于肯定了，刚进宫时给她使绊子的人定时皇后无疑。
这人藏的好深！
青萱微微笑了，今晚果真不虚此行。
见到青萱脸上有些莫测的笑容，惠妃皱起眉，嘲讽道：“皇后势大，你竟然还指着陈年旧账能撼动那女人，未免太天真了！”
青萱双目圆瞪，讶然：“我可没说要和皇后扛上啊，娘娘您真的误会了！”
见青萱这副装傻充愣的模样，惠妃心中一阵窃喜，面上却没有表露出分毫。幸亏自己灵机一动，轻松把话头推到了皇后那老妖婆身上。这柳青萱再机灵，也不过是个进宫三年不到的小丫头，想和皇后那老狐狸斗，各方面都嫩的很。自己只要轻轻把人推出去，再在一旁看戏就足够了。
惠妃心中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面上却还是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说到底，和你有过节的都是皇后，本宫可是行的端做得正，做什么要趟这趟浑水！”见青萱澄清的双眸看过来，面上似笑非笑
，惠妃蓦然想起今晚的事，脸上顿时一阵不自在，但很快就转过话头：“那个颖国小妖女，本就身份卑贱，本宫也只是想吓吓她罢了，宜妃妹妹又何必当真？”
青萱笑笑：“给敏常在送去的补品里，可是放着褐水珠——”
本是安睡的香料，却因为落胎的功用，成了宫中的禁物。这点青萱自然是清楚的，她不信惠妃这种在后宫侵淫了数十年的人会不明白。果然，见青萱一点面子不留的将事情都抖了出来，惠妃耳根也是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平白抽了几下子。
惠妃咬了咬牙，想再辩解什么，但负气的话到了嘴边又欲言又止。她又何尝不明白，多说无用。派出去的人都落在人家手里，琳嫔那蠢货也不知供出自己多少……越想越烦躁，惠妃恨恨道：“别假惺惺了，进宫三年无子，我不信你不着急！”
青萱笑盈盈的：“多谢娘娘关心。”
说着还当真行了个礼，又搓了搓手，笑道：“天太冷了，都怪我，光顾着说话了，娘娘身娇肉贵的，这要冻着了可怎么办，还是赶快回宫歇息吧。”
惠妃冷哼一声。
青萱也不在意，先行转身，语调儿都透着一股子轻松惬意：“那就不打扰娘娘了，明儿新年，愿娘娘今晚做个好梦。”
好梦？能不是噩梦就好了……一朵冰凉的雪花落在脸颊上，惠妃骤然清醒，愤然的脸色慢慢平静下来，浑浊晦涩的眼底渐渐燃起一簇火苗。
好梦也罢，噩梦也罢，自己可不能这般坐以待毙！
“连夏！”
连夏早就等的快急死了，这会子听见主子高声唤她，心中一喜，连忙跑过来：“娘娘，这里好冷，咱们快走吧。”
惠妃冷冷看了她一眼：“渊儿呢？”
被突然这么一问，连夏也有些愣：“二皇子殿下现在应该在宫中等着给娘娘请安呢。”
“嗯。”惠妃满意地点点头，心头的那股子焦躁慢慢平息下来。她怎么忘了，她手中还有最有价值的东西，她的孩子，她的二皇子。这才是她最有价值的筹码，谁都抢不走，谁也觊觎不去。
一瞬间，她刚才坠入深渊的心陡然又活了过来，死死抓住连夏伸过来搀扶的手，惠妃黯然的脸色骤然容光焕发：“回宫！”
◇
“公子！”贺府的管家撑着伞迎上来，见
自家公子衣着单薄地站在雪地里，心底一阵心疼。转脸就对着跟在贺凌双身后的小厮训斥道，“叫你好好跟着公子，这种天气，怎么也不知道叫辆车！”
贺连扁扁嘴，一脸委屈。
贺凌双温和道：“不碍事，平伯，进去吧。”
“哎，是是！”对上自家公子，贺平笑的那叫一个慈祥。转脸间，又狠狠瞪了贺连那小子一眼，这混小子，得了天大的福分在公子身边伺候，怎地这般毫无长进！贺平在心中狠狠叹了一口气，耳边听得贺凌双清清淡淡的一声：“父亲在吗？”
“哎？”贺平一怔，随即道，“老爷入宫面圣了，公子不知道么？”
“这个时候？”贺凌双也是讶然。
城外有大户在放烟火，一时间，漆黑的夜空绚烂一片，耳边都是喧闹的声响。贺凌双静静望着飘扬的雪花，脸颊冻得微微发红。
年前父亲就和他触膝长谈过一次。先是考评他的功课，再后来，就说到朝中局势，以及周边国家的虎视眈眈，父亲这么做，无一不是在提点他。他也没有让父亲失望，所答所写无一不暗合父亲心意。可临末了，仍然心中觉得少了什么，仿佛是，极其微小，却又十分重要的东西。
进了书房，桌上早就摆上了热气腾腾的茶水。
贺凌双坐下来，随意翻开一本书，心思却难得的有些飘远了。
若不是邻国有异动，父亲定然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入宫，父亲是何其谨慎的人，既然冒了如此大的风险，可见事态之严重。
茶烟袅袅。
贺凌双透过朦胧的雾气，似乎看见了一个少女明媚的眼，但很快，就消失不见。渐渐地，另一个十分相像但稚气的多的面孔出现在袅绕的雾气里，正是十年前，自己在金陵城碰见的家伙。
那时的她喜欢大声的说话，大声的欢笑，连这样死板的自己，也会忍不住被她逗乐。他犹记得，她拉着他的手，带他去吃路边的糖画，结果一转，就转到了凤凰。当时她那个高兴啊，当下就抱着他狠狠亲了一口，直把人家卖糖画的老大爷吓得不轻。
他臊的满脸通红，她却笑的眼睛弯成了新月，一个劲地说：“媳妇儿，你真是我的福星！我想要那个凤凰很久了，没想到今天一来就转到了！”
可再转，却没有了那样的手气，最后他只能捧着一只憨憨的小兔子回去了。
冰凉的手指划过泛着黄的书页，贺凌双的神色有些复杂难辨。想的太多了，却都是不该想的。凤凰的身边，由始至终，都该是龙的存在。他所能做的，只是守护住重要的东西而已。
夕萤殿。
素心和杜鹃有些惊奇地站在门边，手搭在门把上，却犹豫着该不该进去。
杜鹃低声道：“娘娘的心情似乎很好呢！”
素心点头，只听到屋里又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不过嗯嗯呀呀听不清楚。自家主子这是怎么了？一从大殿回来就开心地乐成这样，是有什么好事吗？不过不管怎么样，只要自家主子开心，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就都开心了。
“娘娘，我们进来了！”
青萱正在梳头，此时笑盈盈地转过脸来：“快进来快进来，好冷！”
杜鹃端着热水过来，打了手巾把儿，笑道：“娘娘今儿心情真好，是有什么好事吧？”
青萱低笑两声，不承认也不否认，但眼底眉梢都透着轻松惬意。主仆三人嘻嘻哈哈说了一通，临出门的时候，素心蓦然听见青萱随口念了一句：“快了！”
什么快了？
素心一头雾水，想问，但瞧着自家主子已经果断扑向松松软软的床，迅速将自己裹成一个圆滚滚的茧。素心摇摇头，只得将疑惑暂时埋进了心底。
三年以来，青萱第一次做了好梦。
金陵的家，粉团团喜欢黏着她的小五，街角卖糖画的大叔，得月楼好吃爽口的藕粉……怀念的人和事纷至杳来，那么亲切，让她在梦中都笑弯了嘴角。
好想吃大叔画的糖画啊……甜甜的，又漂亮……
不过，还是最喜欢大叔画的兔子啊，呆呆的，萌萌的，看着就很想欺负一把……嗯，这次回去，一定要逮着大叔吃个够！
翻了一个身，黑暗中，青萱的嘴角渐渐弯了起来。
美梦还在继续。
第四十五章 惊变
新年本该洋溢着喜气，可今年的这个头无疑没有开好，才年初一，嘉灵皇朝的众人就得了一个无异于晴天霹雳的消息。
锡族人反了！
锡族是位于西北的一个游牧民族，民风彪悍，不管男女老少，人人皆是作战的好手。但可惜，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十分贫瘠，夏日酷暑，冬日严寒，这几年，连他们奉为神明的桑元河都在日益干涸。锡族人被避至绝境，自然是打起了丰饶富庶的嘉灵皇朝的主意。
要说早几年，因为边关有‘铁臂’之称的严守义严将军镇守，锡族人还不敢太放肆。但自从严守义被流放，新派去的守将只是守成之辈，每日应付锡族人的滋扰已是焦头烂额，哪还有当年的霸气！
去年锡族新选出的首领图莲比上一任首领巴勇更加年轻，也更有野心，他一声令下，锡族人在十年之后再次紧紧团结到一起，将锐利的獠牙直指毫无防备的中原。
正月初一，嘉灵皇朝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新年的气氛中，图莲已经率领锡族中最骁勇善战的战士冲破了脆弱的边防，一路占领两个县城，行进速度之快，三天功夫，已经到了沧州。沧州是中原最后一道防线，沧州一旦被破，锡族人就如入无人之境，铁蹄直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