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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呀！就算郡主非娶不可，也不必非要抛弃奶奶呀！你们男人三妻四妾不也平常嘛。”彩凤连哭带诉，忽上前轻扯住影子的衣袖“你跟爷是兄弟，爷是重情义的汉子，他心里头兄弟远比女人重要，求你帮帮奶奶吧，劝爷回来看看她，只是看看……奶奶她心气傲，这些话她永远不会说出来的，她真的需要他！”
影子猛地扯回衣袖，慢慢行至亭边柱边，忽挥拳重重砸在柱间。
“你……这是做什么？”彩凤吓得止了悲声。
“大哥……回不来了……”影子哽咽着慢慢挛缩在地。
……………………
秦紫陌抚了抚圆滚滚的肚子，再有一月就要临盆了。
说来好笑，自她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店里生意居然也渐渐好起来了，街里街坊的妇人们到店里转转，不再斜着眼对她指指点点，而是借着买些鞋垫丝帕罗袜类的小物件与她攀谈几句，话题左不过是女人怀胎十月怎么怎么苦，家里那口子怎么怎么没心没肺，总结一句话，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她从来都是笑笑的听着，不发表意见，心里还是很感激的，因为知道这些大嫂们是用她们自己的方式在安慰她。
而她不置一辞的态度更激起她们泛滥的同情心，到后来，很多妇人们哪怕是舍近求远都愿意来关照她的生意，虽然她们购的大多还是些小物件，但这已让她欣喜不已。
前阵子接着一宗大买卖，是往数千条素色的绢丝帕上绣花。粉红，粉蓝，洁白的丝帕，一角上用彩线绣出一枝半枝花儿朵儿，价格便从数十文一跃二钱，近十倍的盈利。
要绣的花样由她描画出来，彩凤绣出几十条做样品，再由阿生分发给店内伙计，着他们带回分发于人做，十文一条的工价。四乡里有的是心灵手巧的姑娘媳妇，这样的小玩意儿她们一晚上绣十多条都不在话下。帕子绣好了收上来，验着合格的给伙计一文一条的辛苦费，伙计们得着实惠，活儿又都交于自家姐妹亲眷们做，肥水不流外人田，干得越发卖力。
绣帕的买家是水月阁，水月阁是城内最大的烟花之地，订的绣帕用来赠予出手阔绰的大官人，既风雅又招回头客。这要在从前，她是抵死不会接下这单子的，如今她真的变了太多。现下水月阁又派了管家来找马掌柜，要再续订一千条这样的绣帕。
“蓉嫂，看到彩凤了吗？”
“才在这儿呢……红芍？看到彩凤姑娘去哪儿了么？”蓉嫂正切菜忙着午饭。如今她们中午都在这边吃饭，蓉嫂带几个小丫忙活，林大娘倒清闲了。
“好像跟着大娘去了。”红芍道。
“你去找她来。”蓉嫂道，又在围裙上揩揩手搬过一张圆凳来。“奶奶坐下歇歇吧。”
红芍答应着正要去，秦紫陌想了想道“不用了，我自去找她吧。”
“奶奶您歇会儿吧，店前忙半天了，挺着这么大个肚子，换作旁人睡着都嫌杵得慌。”蓉嫂笑道。
“不妨事的，那刘婆婆说了，多走动走动好。”
刘婆婆是个稳婆，她夸口说小城里十之八九的娃娃都是她接生的，甚至娃儿爹妈都是，还自荐着揽下秦紫陌这桩生意。
她们会在哪儿呢？秦紫陌园内张望着。忽见小石榴猫在假山石边，往假山那边探头探脑，手内掐着一大把各色菊花。
这小东西又在淘气了！秦紫陌想着轻手轻脚走过去，欲要吓她一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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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惊产
更新时间2014…6…2 16：45：59 字数：2194
秦紫陌蹑手蹑脚走过去，就听到假山那边有人说话的声音。
原来这小东西在偷听人说话！正待要敲她一记，忽听一人哭道“大娘，我真的扛不住了。”
“孩子你千万不可说漏嘴呀！”
听得这个声音秦紫陌不由得一怔，这分明是彩凤与林大娘的声音。
探脖子看去，四角亭内彩凤和林大娘对面而坐，彩凤正在哭泣，林大娘执着她的手劝着。
彩凤这是怎么了？这些时是见她郁郁寡欢的，问她又什么都不说。秦紫陌正在暗暗思忖，只听林大娘开口了。“再有一个月她就要临盆了，现在要有什么闪失可是关系两条性命哪！”
难道说的是她！秦紫陌心头一突。
小石榴许是感觉到了身后有异，回身看到她倒抽一口气，手中菊花也吓得扔了。
“奶……”
“嘘！”秦紫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石榴倏地掩住嘴，大眼睛眨巴眨巴，自动让过去，将最佳的偷窥位置让于秦紫陌。
假山是一道屏障，挡去了亭中之人的视线，所以彩凤和林大娘对假山后的事一无所知，只听彩凤哭道“可咱们又能瞒她到几时，终有一天她会知道的。到时……”
“瞒一天是一天，等她生下孩子再说吧。”林大娘的声音。
到底是要瞒她什么？秦紫陌紧张得心内乱蹦，却知不能出去问她们，问了更加不会说了，只得悄悄探出些头，露半只眼睛往亭内偷瞧。
“老天爷！你怎么都不长眼睛啊！为什么要让这对相爱的人天人永隔……奶奶现在全靠着那股子倔劲在强撑着，有一天她若知道真相，她怎么受得了，她一定不愿独活的。”彩凤自石凳上溜身下地掩面大恸。
“你……给我起来，不许你这个样子！这要让奶奶瞧见还得了。”林大娘也哭起来，死命将彩凤往起拖。
彩凤方渐止了悲声。
“好孩子，我知道你心里头难受，你心疼你家奶奶，可是你想啊，这时要叫奶奶知道会怎样？依她的性子势必要追随他去的，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龙公子唯一遗下的骨肉，若有什么闪失你对得起公子吗？所以咱们一定要忍，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切不可在奶奶面前露相知道吗。”
“大娘我知道了，我忍。”彩凤咬牙点头。
“走吧，眼泪擦干，别教奶奶疑心。”
两人声音渐渐去了。
“死了……居然死了……”秦紫陌喃喃念叨着颓然倚上石壁，肚中的小生命与她心意相通一般忽然大动起来，秦紫陌攒眉佝下腰，隔衣安慰地轻抚。
“奶奶你没事吧……”
一只肉肉的小手巴上她的臂弯，
“你怎么还在此！”秦紫陌惊喘一声，她岂不是全听到了？
“奶奶您又没说让我走……”石榴垂首扭捏道。
秦紫陌弯腰喘息着，半晌硬起声来狠狠叮嘱她“记住……不许和人说起这事，也不许说见过我，否则……否则罚你从此不许吃肉……”对贪吃的小胖妞来说这是最重的惩罚了吧。
小石榴从来见她都是和颜悦色的模样，今是第一次见着她这样凶凶的样子，一时唬得两眼呆直一动不动。
“还不走！”秦紫陌猛一顿足，随着这激烈的动作，小腹下尖锐地一痛。
“啊……这是……我怎么了？”秦紫陌无措地站着，热热的液体自腿间汹涌而下，她的素色绫裙很快濡湿一片，沾上的却不是红色。
“啊！奶奶……你尿裤子了！”石榴掩口惊呼。
“快……快喊人……我要生了……”秦紫陌瘫在地虚软无力道。
“来人啦！快来人啊！奶奶要生了！”石榴中气十足的声音吼起。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虽然恨过怨过伤心过，可我并不后悔，我放手成全你们，是想你能够幸福啊！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小腹传来一阵一阵紧缩的痛，可孩子还没足月呀！
“羽，保佑咱们的孩子活下来，我会去陪你。”秦紫陌直直躺在地，任冷凉的泪水滑落眼角。
一阵纷乱的脚步冲过来。
“我的天……奶奶！奶奶你怎么了？”彩凤凄厉地哭喊，试图抄起她。
“不要扳动她！”林大娘喝道。“让她平躺着，奶奶这还没足月，我听人说过不盈月破浆了要平躺着，不然把浆水流尽了就不好生了。”
“那现在怎么办……”彩凤颤声道。
“不要慌……不要慌……”林大娘口里说着不要慌，声音也抑不住颤抖，忽高呼一声“石榴！”
“大娘！”石榴忙应着。
“快快去前头喊人，叫老头子阿生蓉嫂他们都过来，对了，让阿生卸一扇门板过来！”
石榴答应着登登登的去了。
“奶奶！奶奶你怎么样了？”彩凤哭道。
“别哭……没事……”秦紫陌有气无力道。
见她这个样子还安慰自己，彩凤越发哭得大声“奶奶，你听到我跟大娘说话了对不对？”
秦紫陌没气力点首，只得沉默着。
“奶奶……你若有什么闪失，彩凤定不活了！”
“彩凤！你说得什么糊涂话！奶奶能有什么事？”林大娘大声喝斥道。又轻抚上秦紫陌冷汗浸浸的额柔声道“奶奶你别怕，像你这样不足月就生的老太婆我见得多了，那些个双胞胎不都是不足月份的么，没事的哦。”
“大娘……让影子……快接凌枫水柔来……”倾尽全力说出这一句，秦紫陌意识渐坠入黑暗迷雾中。
……………………
马车尚没停稳，娇小的身影便迫不及待地跳下来，险些跌倒。
一只男子的大手及时探出抚了她一把。“柔儿你慢一点！你也才刚满月……”
“我怎么慢？姐姐她……哎呀急死了！”娇小身子箭一般冲出。
屋外廊下，彩凤在折过折过去。
“彩凤，你家奶奶呢？”
“三少爷！”彩凤双眸陡然一亮。
“彩凤！孩子生了吗？姐姐怎么样了？”水柔气喘吁吁冲过来，未及站稳脚根便叠声道。
“三少奶奶！”
终于等来可以依靠的人了，彩凤委屈得哇一声哭出来。
她的反应让凌枫夫妇心中一时冷透。
“姐姐……”水柔的身子连晃了两下，凌枫冷静些，一把将妻子搂住。
“奶奶在里头，孩子还没生出来。”彩凤哭道。
“我说你这丫头……你吓死我们了知道么？”凌枫轻责道，摇了摇头，扶妻子就要往屋内闯。
“嗳……三少爷您不方便进去。”彩凤急拦道。
凌枫才幡然醒悟过来，是了，紫陌生孩子，他进去了可算什么？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想都不要想
更新时间2014…6…3 23：50：18 字数：2750
看到眼前秦紫陌的情形，水柔的眼泪一下子控制不住了。
躺在床中的她，汗湿的发丝凌乱地散满枕头，深陷的眼窝紧闭着，脸上已泛出青灰色，若不是时时眉头痛苦地蹙起，她看起来已没有一丝活气了。
“三少奶奶……对不起，我没照顾好她。”林大娘一见水柔也禁不住拭起泪来。
秦紫陌忽微微睁眼“柔儿……你来了……”气若游丝的声息，仿佛只一阵风便能吹得她魂飞魄散。
“姐姐！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水柔扑至床边哭起来。
“这位奶奶，您不可再惹得她伤心了，她的力气都消耗尽了，再伤心伤神，这孩子只怕就保不住了。”一直跪坐秦紫陌腿前的稳婆抬起汗津津的老脸道。
水柔吓得忙止了悲声。“为什么会生不下来？按说没足月应该更小更易生出才对呀！”
“奶奶太虚弱了，一丝力气使不出啊！”林大娘道。
“那这么耗着更不是事啊！我听说有郎中可以用药催生，这城中可有医术高明的郎中？”
“高明嘛……除非杏林堂那位了。只是……”稳婆有些为难地咂咂嘴。
“多少诊金都不是问题！”
“不是银子的事，那位公孙先生脾气古怪，他有规矩不医治女子。”
“别是不擅医妇人之疾故意掩饰吧？”
“这个不知，倒是从没见过他为妇人瞧过病。”
“罢了！且做过不错过吧！这就让影子去，就是押也要把人给我押来。”水柔跑了出去。
……………………
“你医不医？不医我便杀了你！”影子双目赤红，他真的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你尽管动手好了。”男子傲慢道，鼻孔朝天，两撇小胡子满不在乎地翘了翘。
“你不怕死？很好，我这就去杀了你那个醋缸婆娘跟你们那一双儿女。”影子嗖地收回短刃，转身就走。
“你……你敢！”男子倏然色变。
“我为什么不敢。为了老大，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影子眯目冷哼。
“算了吧……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别再为难他了。”帘内秦紫陌虚弱道。
“嫂子！这是老大留存于世的唯一了！影子求你了嫂子，你振作起来，给我大哥留个后吧……”影子伏地悲嚎。
“公孙先生，医者父母心，你这样见死不救可是有悖医者之道。”凌枫道。
“求您了先生！您救救我家奶奶！”彩凤忽冲到男子身前扑通跪下。
“那……我且试试吧。”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彩凤泪如雨下，不断以首叩地叩得咚咚响。
“先别急谢我，我只说试试，可不见得有十成把握。”男子摸了摸小胡子道，举步往内屋去，经过影子身边狠狠瞪他一眼。
彩凤已麻溜地爬起身先他一步撩起珠帘。“先生请。”
屋内秦紫陌已被遮盖妥当，男子至床前观了观她的面色，又翻看了一下眼睛，又细细地诊了一回脉。
“没足月吧？”
“先生真神了……还有一个月才足月。”林大娘道。
“嗯……应是遭了惊悸，又伤心思虑过度才致动了胎气，有产象多长时间了？”
“回先生，浆水破了有一天一夜了。”林大娘一旁道。
“产妇虚竭如此，可有用参汤？”
“这个……不是说生孩子不能用参吗？”稳婆犹疑道。
“糊涂！什么也不是一概而论的。速去熬碗参汤来！”男子吩咐罢，又于桌上刷刷刷写下一副药方“外头那黑小子，去杏林堂照方子取药来，快去快回。”
影子一骨碌起身，一阵风卷走药方。
男子环视众人道“还有一物，需得初产之妇顶发一缕……”
“我是我是！”水柔喜不自禁，抬手拨下发钗，如云似瀑乌发松散下。
“听我说完！”男子一眼瞪过去，又道“还需孩子父亲头发一缕，俱烧灰，待会儿作药引子用。”
这句一出，众人皆沉默了。
“先生……没其他东西替吗？孩子父亲……”水柔颤声道。
男子怔了怔，侧目看秦紫陌一眼，她双目紧闭，眼角处正有一滴泪珠缓缓滑落。
“那便只得如此了，其实诸般都在次，最重要是妊妇自己的意志。你们不要都聚在此喧闹，无关的人都随我出去，让她静静的，留下的切记不能让她心生悲戚。”
彩凤见自己在此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若去厨下催催那参汤。水柔犹豫了下也准备随之出去，忽秦紫陌低唤一声“柔儿……”
水柔忙扑至床边“姐姐是想我留下来陪你吗？”
秦紫陌无力地微微点头，又微启眼眸“大娘……刘婆婆……去歇会吧。”
稳婆是上年纪之人，目不交睫熬了一宿早已撑不住了，听她这么说便应着起身出去，林大娘还在犹豫，水柔笑道“大娘也下去歇会儿，待会儿动作起来还得大把力气呢。”
林大娘想想有理，便点点头。“那我先出去，我就在隔壁屋歇会儿，有什么事奶奶嚷一声我就听见了。”
水柔答应了。
一时屋内只剩下两人了。
“柔儿……”
“姐姐是想问我哥哥的事吗？你也听那先生说了，现在不能惹姐姐伤心伤神，回头我再告诉你行吗？”“我都知道了。”
“不一定的！大哥派出的人在崖底并没找着他们的尸体，所以不能确定的……”
“崖底？到底发生了什么？”秦紫陌强睁开眼。
“这样吧，我答应你，等孩子生下来，我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细细地告诉你好不好？”水柔执了秦紫陌湿冷的手柔声道。
“那么……他还可能活着……”
“是……的。”水柔点首，嗓音有些发硬。事至如今，她只能用这样话拖延一时是一时，她怎么能实话告诉秦紫陌，他们已无生还的可能，因为那崖底是激浪翻滚的湍流，莫说是几个血肉之躯，就是千斤巨石投入也会瞬间没影的。
秦紫陌轻叹一口气缓缓合上眼，听出来了她是在哄她。
珠帘碰出一片清越之声。
“三少奶奶，参汤来了。”彩凤轻手轻脚进来，低声道。
“姐姐，来，张口。”瓷勺凑至秦紫陌苍白的唇边。
好熟悉的感觉，有人曾不止一次这样喂过她。
“听话！来，张嘴！”他一勺一勺地喂她喝粥的样子，他当着兄弟们的面与她分吃一只饺子的情形，一切都历历在目。
参汤熬得过浓了，入口很苦，苦过后又泛起丝丝的甜。半碗参汤下去，她的颧下终于泛起微微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