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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懋轻挑了挑眉。昨日听下人说他抱着常台笙从西门出了府绕进了隔壁宅子,眼下看来,这一夜过得似乎……很精彩啊。
“留常堂主过夜了?”
陈俨毫不避讳:“是的,感谢您关心这些。”
陈懋没有说什么,继续练他的太极,随他去了。
陈俨在伙房里挑了些吃食,看看锅里的寡淡无味的白粥,想了想又跟厨工说:“我记得这里有黑豆的,不能煮一些黑豆粥么?”
厨工对少爷这突如其来的要求感到有点困惑,眼神表达了一下,陈俨淡瞥他一眼,说:“黑豆补肾,不是么?”
“哦……”厨工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连忙跑纱橱旁的罐子里翻找黑豆子去了。
天越发亮,陈俨站在伙房外面轻打哈欠。一夜未睡,他这会儿觉得有些疲了。阳光渐渐爬上走廊,照在他身上有懒怠美好的味道。回想起昨夜的一些事,陈俨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认真地,小心翼翼地,仿佛自己独吞了什么美丽的大秘密。
那边厨工将熬好的黑豆粥和一些点心装进食盒,陈俨便拎着那食盒折了回去。
常台笙睁眼时觉得眼皮沉得很,她头痛非常,下意识地咬了咬牙,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周围,想了一会儿给出了结论——这不是她的床,这里也不是她的家。似乎是冷静了一下,她闭了闭眼又睁开,撑臂从床上坐起来,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些可怕的念头。
她陡惊,恰这时,陈俨推门而入,阳光灌了满室,让常台笙觉得有些刺眼。
陈俨将食盒放下,看看她:“醒了吃点东西。”
常台笙迅速整理自己的记忆,低头看到自己身上这陌生的、无比宽松的中衣,再看一眼陈俨,瞥见他脖颈间可疑的红痕,以及有伤口的唇角……一些支离破碎的混乱片段陡然浮上脑海,惊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待她再看到地上丢着的衣服以及架子上搭着的裹胸布,纵使再从定冷静的常台笙,埋在被窝里那只手,也不自觉地微微抖起来。
31
她能记得很清楚的;只到当时自己端起水盆将自己淋了一身湿为止。天气潮冷;料想那些衣服就算过了一夜也是湿的;算了,不要了。她忍住心慌,很快稳住神;从床上起来;扯过里侧的一条毯子;裹好了这才对陈俨道:“帮我准备一辆马车,请尽快。”
她声音很哑;但神情里竟一丝一毫的异样也瞧不出;陈俨看看她散乱的头发;低头看一眼食盒道:“我觉得你累了一晚上;应该吃点再走。”
他能不能别说话别提昨晚的事。
常台笙闭了一下眼;同时深吸一口气,言声非常平静:“知道了,请你尽快帮我准备一辆马车,我现在想回去。”
她这会儿浑身都冷,中衣太单薄,毯子又不厚实,屋外照进来的阳光简直杯水车薪,根本无法让她觉得暖和一些。
常台笙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平静,但实则她当下非常焦躁。她自然没有动那食盒里的早饭,待陈俨出去了,她也只是裹着毯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光着脚,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是多么的“衣衫不整”,她只想回去洗个澡,好好地睡一觉。简直要命,她快要疯了,但不能这样。
陈俨从隔壁宅子借了马车,折回来接常台笙时还很贴心地递了鞋子过去。常台笙一手抓着胸前毯子,一边低头穿鞋,陈俨忽想起昨日她俯身时的光景来,竟无意识地好好回味了一番,又瞥见架子上挂着的那一条裹胸布,蹙眉想想,唔,还是不告诉她了罢,留着好了,留着。
常台笙脚步匆忙地出府上了马车,陈俨本要一起上来送她回去,却被她一眼给瞪得止住了念头,只好老实站在门口目送马车离开。
此时天色已大亮,芥堂的宋管事见常台笙到这点还没来,担心出了什么事,遂打算去府里看看怎么了。可他刚到门口,便见一辆陌生的马车驶过来,常台笙只着单衣,裹着毯子下了车,头也不抬地往府里去。
门房见状亦是满脸疑惑地开了门,常台笙谁也不理,兀自往里走,直到宋婶急急忙忙地迎上来,她才简洁明了地吩咐了一句:“烧热水,我要洗澡。”
宋婶愣住了,常台笙却已径直走回了卧房。芥堂的宋管事蹙着眉头走进来,他自然知道昨晚常台笙的行程,她昨日傍晚是去了蒋园秀府上赴宴,可为何眼下……这个样子回来了?他立时问宋婶道:“昨日车夫自己回来的?最后送东家去哪儿了?”
宋婶陡回神,回说:“车夫说是最后去了北关水门那儿的陈府,似乎是尚书大人请小姐下来喝茶,小姐进去后便未出来过,说是同陈公子一道去的,那陈公子竟是尚书大人家的儿子啊,真是极好!”宋婶的关注点和宋管事完全不在同一件事上。
宋管事瞪她一眼:“东家都这模样了,你在想什么?”
“尚书家的公子,大富大贵啊,太好了。”宋婶居然没有半点忧心的表示,立即去后院吩咐人烧热水了。
宋管事则还站在原地。依照他对陈俨性格的了解程度,这位应当不是强人所难的类型,那这情形……又是哪一出?难道是事后闹了什么不愉快?
总之,宋管事此刻对东家的终身大事表示深深的忧虑,且他跟着常台笙这么多年了,东家的脾性和自尊心他是知道的,这一回,恐怕对她来说当真是件……大事。
那边宋婶急急忙忙地给常台笙送去了热水和干净的换洗衣物,又张罗着给常台笙烧点补物,当归红枣炖羊肉、枸杞木耳炖鸡之类的,一样也不能少。可就在她忙着张罗的时候,府里忽有客人来了,还自带了……食材和药材?
常台笙整个人都埋进了那浴桶里,憋到快要死了,这才浮上来,手攀住桶沿,眼有疲色地叹了口气。待身体暖和些了,她从浴桶里出来,连鞋子也未趿,站到一面镜前,看着自己的身体走神,直到身上的水珠都快干了,一阵阵凉意往骨子里钻时,她打了个喷嚏,拖过架子上的中衣,套上后躺进了被窝里。
她很累,头也很疼,但睡不着。她身体是冷的,被窝也是冷的,像是睡在冰窖里。常台笙蜷成了一团,她渴望并怀念母亲的怀抱,闭上眼想象自己回到了小时候,能窝在母亲温暖暖的怀里无忧无虑地睡觉。
可她还是冷得睁开了眼。
自己已身在成人的世界,妄图回到小时候根本就是幼稚的想法。
没出息。
常台笙翻了个身,但被窝依旧还是凉凉的,就算后来睡着了,也是冷冰冰的噩梦一个接一个地到来。直到——宋婶敲开了她的门,将食物端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她床边,道:“小姐快补补,您气血不好,这会儿最该补了。”
常台笙坐起来按了按太阳穴,又理了理头发,端过一旁放着的温暖的汤,坦然自若地喝起来。熬汤费工夫,讲究火候,这汤做得很好。她低头吃完,忽又偏头看了看宋婶有些暧昧又有些探究的表情。
常台笙以最寻常的姿态皱了眉,问宋婶道:“宋婶是不是觉得我发生了什么?”
宋婶暧昧笑笑,不说话。
“什么都没有发生。”常台笙语声凉凉,是她一贯的做派。她从定地搁下碗,躺下去拉起被子:“我还要再睡一会儿,最好帮我生个炭盆。”
宋婶轻手轻脚地端起漆盘出去了,常台笙则又闭上了眼。
她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很干净,连吻痕也没有。的确,什么都没有发生。
宋婶刚出了常台笙卧房,便瞥见了站在走廊拐角处的陈俨。陈俨十分满意地看看已经空了的碗,很自信地说道:“啊,她果然喜欢我的手艺。”
宋婶连忙点点头,拍马屁道:“是是是,小姐喜欢得不得了,想不到陈公子如此精通厨艺药理,真是了不起。”说实在的,他之前自带食材药材过来说要借伙房熬点汤时,她还很怀疑这公子哥能做出什么东西来,没料竟然如此对小姐胃口,真是……极好,极好啊!
陈俨似乎并不是很在乎宋婶的夸赞,别人的夸赞话都是假的,他只想要常台笙夸他。
宋婶见他微抬了抬唇角,又道:“小姐这会儿又睡了,恐是累了,您让她再歇会儿罢,要不您去书房坐坐?”
某人自然很尊重常台笙的睡觉欲望,了然地点点头,遂跟着宋婶去了书房。
府里这书房亦是满满当当,真不知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囤积这些东西的,家具也好,书也好,小物件也好,还真是个恋旧的人啊。主人不在,遂不好乱翻的道理他是明白的,于是他也不过是找了个地方坐着,无聊了半天,忽看到一个柜子中间的抽屉被抽出来一段,没有推进去,他遂起身走了过去,想将抽屉推回去。
可他从缝隙里瞥见一个纸袋,想了想,又拖出来一些,最后索性将纸袋拿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满满的小方块儿,全部都是棠梨木字胚,且都刻上了字。再一看那抽屉里面,还有刻刀和雕盘。唔,这些都是常台笙自己刻的么?她会这手艺不奇怪,但是……她刻这些无章法的活字是做什么呢?
爱好?减压?还是怎么的?
陈俨将抽屉里那把刻刀拿起来看了看,刀口锋利无比,好像手伸过去轻轻一刮,立刻就会冒血珠子。
他赶紧又将刀放了回去,又看到最底下压着的一只信封。陈某人挣扎了半天,将那只信封取出来,提前忏悔了好一会儿,这才打开信封,从里头抽出几张泛黄的纸来。
全是人名,而且打了叉。
人名上打叉是非常严肃的事,他迅速扫完那些名字,遂赶紧将纸塞进了信封,又将纸袋放了回去,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伪装成他未动这抽屉之前的样子,没有将抽屉推回去。
在他眼里常台笙不过是一介普通书商,就算因为家里人丁稀少,让她看起来少了点人情味儿,可又能复杂到哪里去。但他现在,却越发希望能钻到她的心里去看看她到底每日都寡着脸在想些什么。
他从来没有想了解过除他以外的别人,因为那是一件穷极无聊的事,但常台笙是个例外。
他竟然有一点点地,怕因为不够了解而伤到她。
陈俨算算时辰不能再在这儿待了,遂径自去了趟书院,傍晚时又带着常遇一道回了常府。常遇很高兴,这回竟然不用缠着他,他就主动要求一起回去了。她当然也知道姑姑昨晚没有回来,为此宋婶嘀咕了一个早上呢。
小丫头从门口飞奔至常台笙卧房,敲敲门,欢快地道:“姑姑你醒了吗?”
常台笙此时正坐在床上看书,遂直接道:“进来。”
小丫头很高兴地进了屋,陈俨亦是理所应当地跟了进来。陈俨道:“我刚好在书院遇见你侄女,就顺道带她回来了。”
常台笙陡蹙眉。小丫头趴在床边,笑着道:“姑姑昨晚没有回来,我可想你了。”
“我也很想你。”常台笙揉揉她的脑袋。
小丫头又咕哝道:“昨晚我以为姑姑是睡在芥堂了,可是早上宋婶说姑姑去别人家里过夜了,为什么不回家里来睡呢?”
陈俨居高临下地看常台笙一眼:“噢,你姑姑昨晚……”
32
常台笙抢先一步开了口;与常遇道:“在别人家里校书稿所以晚了。宋婶方才说煮了好喝的汤;今日天冷;你先去喝点汤等姑姑一起吃饭,好么?”
常遇点点头,刚要走;忽而又凑到常台笙耳边;小声跟她道:“陈叔叔跟人打架了吗?为何脖子上会那样……”
常台笙伸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再不去吃汤要凉了。”至此;小丫头才乖乖走了。
常台笙丢下书,起身套上棉袍;瞥了一眼陈俨:“你不打算回去么?”
“难道你不留我吃饭么?”
常台笙忽偏头打了个喷嚏;她捂住鼻子定了定神:“我似乎感了风寒;会过给别人;你还是不要在我府里吃饭为好。”
“如果你是怕这个;那完全不必担心,若要过给我的话你早该过给我了,昨晚你——”他指了指自己被咬破的唇角,刚要接着说,却已是被常台笙抢先一步捂住了嘴。
她不想听他说昨晚发生的的任何事,更不想知道任何细节。
某人睁着两眼无辜地看看她,闷闷抱怨出一句:“难道你不想听吗……”
“没有兴趣。”常台笙松了手,干脆利落地给了总结。
“可是你昨晚很美,我也是昨晚才知道原来你……”抑制不住的称赞语气。
常台笙又捂住了他的嘴:“我已经告诉你了,我没有兴趣也不想听。你就当我昨晚发热不舒服,只是不小心将你当成了冰块,明白吗?”
陈俨却忽地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一点点移开她捂在他唇上的手,目光则在那只手上轻轻流转,神情愉悦:“原来是这样么,不过没有关系——我有新发现,你想听听么?”
“不想听。”
“好吧。”他本来想说他发现她这双手当真是很灵活很舒服。不仅会刻字会写稿,还能在毫无章法的触摸中体现出难以替代的魔力。
他好喜欢。
陈俨忽然轻拍拍常台笙的头:“虽然我不能留在这里吃饭,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
很喜欢,没有后半句。喜欢什么呢?噢,一定是全部。
陈俨孤孤单单但很愉悦地独自走了,常台笙在走廊里看他离开,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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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时,常台笙忽地接到了一本帖子。
因临近年底,苏杭一带每年一度的大书市集会也即将拉开序幕。虽平日里也会有几家书商联合办些小书市,但规模根本无法与年底这个大集会相提并论。这是书商的盛宴,亦是买书者爱书者的大日子。
书业内的老规矩是苏杭几大老牌书商轮流主办,外人几乎插不了手。芥堂在苏杭一带虽也很有名望,但论起主办书市来,还是少了那么点资格,可今年几大书商集聚杭州商议书市筹备事宜,竟给常台笙发了帖子。
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就算不是主办,能协同办完这书市,也是很了不得的事。
请帖发得很急,时间定在第二日中午,就在盛元楼。
居安堂黄为安,建文堂杨友心,以及五台馆李崧,一行人陆陆续续到时,常台笙却已在盛元楼等候多时。之前常台笙也见过业内的这几位老牌书商,见了也并不会觉得多尴尬,但客套是免不了的。
一番寒暄下来,各自坐定。李崧为人直爽,承父业至今,整十个年头,业内风评极好,也是这三位中与常台笙还算有点交情的一位。他先开了口道:“常堂主,今日邀你过来,是想问问,你是否有意承办今年的苏杭书市?”
对常台笙而言,这开门见山似的委任简直令她受宠若惊。她轻轻搁下茶杯,回得有条不紊:“承蒙厚爱,但芥堂经营书籍不过几年时间,担此重任,实在……有些惶恐,但若前辈们信得过,晚辈亦当竭尽全力。”
对面的杨友心笑笑:“常堂主,我坦白跟你说罢,找到你也是因崇园的关系。百年崇园,当年留下的书册在读书人心中分量很重,当年崇园做这行时,我等祖辈还未涉足书业。若论前辈,崇园方是前辈。如今崇园又重归常家,这事早传得沸沸扬扬,你既然有意将这块旧牌子拎出来做,那我们也就沾一回这老牌子的光。所以这回,不是以芥堂的名义来主办,而是崇园,常堂主可愿意?”
常台笙自不会拒绝,但杨友心方才这话里的意思,却是——想借崇园的牌子一用,但崇园不是你常台笙做出来的,你不过是沾多少代前祖宗的光罢了。至于你常台笙一手办起来的芥堂书业,那还完全不够格。
否定,否定,否定。
常台笙微笑着回说:“自然是,求之不得。”
杨友心甚为满意地握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瞥一眼一直埋头在吃的黄为安:“黄兄,杭州的东西难道还没苏州好吃?”
黄为安吃得满嘴是油,也顾不得擦嘴:“贤弟不知,这盛元楼的烧鸡,当真是人间极品。若不是路上会坏,我定要带几只回去给我的小采青尝尝。”
“黄兄真是好事都惦记着小姨娘,将她一道带来杭州不就妥了?”
“小采青说坐船晕坐车累,我也舍不得让她吃苦。”
杨友心在一旁抬嘴角笑笑,默不作声地又抿了一口茶。
黄为安吃完了抹抹嘴,抬头看一眼常台笙,又抓过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笼包子:“哦对了,常堂主今年也有二十好几了吧,有没有相中的?若相中了,哥哥与你说去,别不好意思,哥哥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家里姨娘都有八个了,娃仔满地跑。”
常台笙看他那副只知吃喝的样子,听他这么说着,觉得好笑又有点惆怅。
一旁李崧抿唇浅笑:“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