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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扶起这位姿容姣好的女子,道:“魏太妃侍奉太皇太后一年来甚是辛劳,如今太皇太后凤体渐愈,太妃功不可没。本宫特准你五日假期,是出宫游赏,还是回自己的寝宫调歇,随你定夺。”
魏菱一笑:“臣妾谢太后恩典。”
“本宫来陪太皇太后共用晚膳,你们全去歇着罢。”
“是。”魏菱瞳光盈动,微微向前倾身,“娘娘应该听说了罢?魏家剩下的那些人总算有了用处。”
她颔首:“魏相处斩在即,你若想见,仍可见他一面。”
“太后恩典,臣妾不胜感激。”魏菱率众姗姗退场。
她目觑王运:“本宫要和太皇太后好好说说话,你们在外守着。”
而后,是寝殿。
方进殿内,一股子梅花香气便扑面而来,正央圆案上的白瓷瓶内,插满大簇娇艳红梅,邻窗榻案上的红瓷瓶内,则盛装着几枝素净白梅,有了它们,整间寝殿变得清雅不俗,亦生趣盎然……她竟不知,今年的梅花开得这样早。
不得不说,魏太妃的确有心,难怪几度遣夫人前来探望的商相那般赞不绝口。
榻上的太皇太后闭阖双眸,看来正值梦中。
“眼看就是晚膳时分了,太皇太后还在睡么?”她卸下披风,婷婷立到床前,细语柔声。
“禀太后,太皇太后才用过药,这刻的小睡应该是药性使然。”宝怜福礼过后,禀道。
她落座,淡淡道:“太皇太后凤体抱恙以来,得宝怜姑姑精心侍奉,辛苦了。”
宝怜低首:“太后过奖,这是奴婢的本分。”
她莞尔:“姑姑如此情操,本宫甚为太皇太后欣慰。本宫在此陪伴太皇太后,姑姑暂且下去歇着罢。”
“这……”宝怜望了望榻上主子,不肯移步。
她黛眉稍掀:“姑姑是怕本宫加害太皇太后不成?”
宝怜恭首:“奴婢不敢,奴婢是怕太皇太后突然醒来,需要奴婢伺候……”
她轻颔凑首:“如此也好,本宫正有喜讯与太皇太后共享,姑姑就在一旁听着无妨。”
宝怜一怔:“可太皇太后眼下正在睡着,太后您……”
她抬腕舒轻舒云鬓,悠然道:“太皇太后睡太皇太后的,本宫说本宫的,两不耽搁。何况,本宫要说的,一定是太皇太后想听的。譬如,这第一桩,便是一拨经过精心训练的死士,前两日密潜进京,扬言刺杀本宫的讯息。”
宝怜弯腰替主子掖了掖被角,恰恰挡住薄光投向榻间的眸线。
她浅哂:“谁知道,这些人与一伙来历不明的强手遭遇,互相厮杀,损伤大半。太皇太后,您说这这些人奇不奇怪?明明前车之鉴未远,他们为何学不会教训,硬是重蹈前辈的覆辙呢?”
“你这贱人!”榻上的太皇太后推开挡在眼前的宝怜,扶着床柱坐起身来,眉目皆厉,“你又害了我慎家无数儿郎!”
太后娘娘好精神。她暗中啧叹,眉梢一扬:“是我害他们的么?倘若他们不是奉了太皇太后的懿旨,意图进京刺杀本宫,何至于送了性命?”
太皇太后切齿:“你这贱人做过什么事,自己不晓得么?你所犯罪行,足够天下人唾骂千古,人人得而诛之,死了也是你的报应!”
她扬唇:“即便太后所说属实,难道我就该乖乖等着别人来杀么?换做太皇太后,您也不肯罢?我记得在我家兄长刺杀您时,您便躲在薄光身后不是?难道你过去一生杀过的无辜还少么?不该受到报应?”
太皇太后讥笑:“你如何配与哀家相比?你不过是罪臣之后,且水性杨花,除却以色侍人,便是一身的毒术,你这样的贱人,也敢与哀家比较?”
“我出身百年世家,相国门第,的确不宜与太后娘娘比较。”薄光亦笑,“瑞巧,你来告诉本宫,太皇太后娘娘的娘家是什么来历?”
宝怜上前:“太后,请您念在太皇太后……”
她花容倏冷:“退下。”
“太……”
“退下!”
宝怜一栗,脚下颠踬着向后倒了数步。
“启禀太后。”瑞巧脆甜扬嗓,“据奴婢所知,太皇太后的娘家出自江湖暗杀门派,早前借着为皇族培养输送死士发迹,得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之后不高不低地做了多年,直到把一位女儿嫁进宫廷,才算……”
慎太后眸射寒箭无数,冷冷道:“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在哀家面前也敢如此造次,粗野至极!”
薄光淡笑:“造次是造次了点,粗野倒未必。经她这么提醒,我彻底晓得太皇太后着实无法与本宫相提并论,本宫方才不小心就屈就了呢。”
慎太后气白了面孔,骂道:“你这贱人,哀家当初真该杀了你,真该把你们一家满门斩尽杀绝!留下你这个祸害,害了皇上,害了允执,害了大燕,害了我慎家……”
她摇首,不疾不缓道:“太后少安勿躁,杀死你们慎家儿郎的,从来不是薄光呀。就连这次的不明力量,仍然出自魏氏,是魏相专为克制慎家召集来的江湖好手。他们受魏太妃指派预先伏击,从而两败俱伤。”
“魏氏……魏太妃,你们这两个贱人……”新仇旧仇涌上心头,慎太后恨不得食眼前人之肉,喝其之血,“你们两个贱人必遭报应!你有胆量便杀了哀家,否则哀家一定活到看两个贱人遭万人唾骂的那日!”
“是么?”她笑靥原本浅浅浮在脸上,迎着太皇太后怨毒的注视,突然间笑意敛尽,寒霜欺来,“你真以为你这条命有多金贵?你且看看,如今的满朝文武里,除了商相,谁还在乎你的死活?沉疴难愈的太皇太后随时皆可驾鹤西去,我容你锦衣玉食的活到今日,是想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儿子们如何被薄家的女儿击败,如何狼狈逃蹿!你若一心求死,我不介意成全,三尺白绫,还是一杯鸩酒?即刻奉上。瑞巧?”
后者应声会意,转身迈向外殿:“奴婢去端进来。”
“你……”太皇太后两片唇翕动多时,近乎痉挛。
“薄四……不,太后!”宝怜重声跪到地上,“奴婢求您……奴婢晓得您是开玩笑的,商相夫人每逢日曜之日便来向太后请安,您定然……”
“商相夫人每一回来,你们的太后几时和她说过话么?”
“啊……”每一回,太后不是服了药睡着,便是正逢沐浴不宜见人……这,难道也是这个年轻小女子的设计?
“太后的病况如何,商相夫人一无所知,你们的太后甍去,对商相乃至文武,皆非意外。至于是否是噩耗,便要看这位太后娘娘在过去几十年里赢得的口碑如何了。”她冷冷道。
宝怜面无人色,拿脑门咚咚撞在地上:“请太后您开恩,太皇太后年事已高,请您恩准她老人家寿终正寝,请您开恩!”
太皇太后铁青着脸斥喝:“宝怜莫要求这贱人!哀家还怕死不成?”
宝怜充耳不闻,一径疾烈叩首。
薄光挥袖轻笑:“宝怜姑姑起来罢,我今日来,只是为了报上喜讯。纵使有意送太皇太后归去,也须别择佳期。”
这女子喜怒之间张驰自如,几时修炼至斯?宝怜不寒而栗。
“我晓得太皇太后在病中最挂念的除了在行宫养病的太上皇,还有下落不明的明亲王。今日的第二个喜讯,便与他有关。”
太皇太后眯眸,不问不动。
“也是在前几日,明亲王掳了本宫欲要挟朝堂,被司大人追上,两边打得不可开交,而后,我眼睁睁看着明亲王被万箭穿心,凄惨万状……”
“你……信口雌黄来骗哀家,以为哀家会上当么?”太皇太后手指颤抖,指着这张世上最厌恶的面相。
她轻轻拨下对方手腕,嫣然道:“我身后这个丫头来自明亲王府,她为了旧主恩德,可是亲手为明亲王缝合了破烂不堪的尸身,出资掩埋入土,何等忠肝义胆?”
绿蘅方知自己今儿出现在此的用处,不由得昂首挺胸领了这个赞颂,尽管对旧主神隐般的消失知之甚明。
“说来也巧,安葬明亲王的坟茔,竟是原先埋过我家爹爹的地方,虽然荒凉了些,简陋了点,好在四遭风景不坏。从此,明亲王妃每忆夫君,便可想起‘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的佳句,不知太皇太后又将如何祭奠爱子?”
太皇太后心如刀绞,颤声道:“你……你这个……你骗哀家,允执是如何精明的人,岂会被你所害?哀家绝不相信!”
她忖了忖,柔语建议:“不然明日我带着您出宫一趟,到明亲王的墓前上一炷香?”
“不——”最后的一丝希望,最后的一点念想,刹那摧毁成灰,心中所有的坚持宛似摧枯拉朽般崩离为尘。此刻的太皇太后,直觉自己已然置身地狱,再无出头之日,纵泪滂沱,哀嚎悲鸣,“你害了我的儿子,你这个贱人!你们姐妹全是魔鬼,害了我一个又一个的儿子,哀家诅咒……”
“太后娘娘……”宝怜扑上前扶住主子瘫软的身躯,顺便掩住了那张极可能惹来杀身之祸的嘴。
薄光展颜:“您须明白,这座皇宫早换了主人,您曾经的领地早已易主。不管您在宫外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力量,都请您记住这一点。忘记了,会吃苦头的呢。”
太皇太后看着这张面孔,猝然间,薄呈衍的脸替而代之——
入狱之前,他淡淡一笑,而后从容转身……那个笑容,是因他早晓得有今日么?他的女儿会替他讨还一切?不,她不承认,她精心培养的三个儿子,如何败在三个女人手中?不,不……
“不会,哀家不承认,哀家绝不承认,不承认——”太后声嘶力竭。
宝怜两手抱住主子,涕泪交流向薄光叩首:“请太后娘娘大发慈悲,饶太皇太后一命罢,请您大发慈悲……”
她掸袖起身,盈盈一礼:“太皇太后,您一定要长命百岁呢,臣妾告退。”
身后,太皇太后的嘶哑叫声仍然继续,她昂首向前,笃定不移。
从此,纵使一人踽踽独行,她绝无返顾。
“朋友——”一道疾奔的身影从夕阳中奔来,“别难过,别人走了,我陪着你。好朋友,一起走!”
她怔了怔,旋即一笑:“好,好朋友,一起走。”
前方,是一座深不见底的冰冷宫城,也是一片广褒无限的浩翰天下。此一刻,她拥有它。有一日,她把它送给长大的浏儿,它将在流淌着薄家骨血的皇帝手中,盛世乾坤,光耀千古。
尽管迷津万丈,遥亘千里,除却自渡,他人爱莫能助。但,此路有友相伴,更得欢颜。
嫣然天下,她一往无前。
番外
番外:你是我的骄傲(一) '本章字数:4218 最新更新时间:2014…01…12 17:45:07。0'
光武七年三月,太师商兆逝,两宫太后共颁悼词,圣馨皇太后携帝披半素扶灵,举国皆哀。帝追封商兆为安国公,赐其夫人领国公俸,其子出入享国公半副卤簿。
同年六月,圣馨皇太后驳回群臣力谏太后上殿听政的表章,言天无二日,元政大殿上接受群臣参拜者,天下惟有一人。
同年七月末,和州、兴州两地藩王暗中联结外邦,三方来往频繁,意图显而易见。
同年八月,才度过十二岁生日的光武帝,随圣馨太后进山视察新兵训练。突然间,深林内蹿出一只巨虎扑向太后,正在把玩一只铁弓的幼帝拔出背上箭翎,一箭飞出,巨虎头骨碎裂,当即身亡。随即,四方平静。
而后,时光继续向前。
光武九年八月,光武帝十四岁的生日过罢,首辅大臣司勤学感觉时机成熟,提请天子亲政,孰料以贺为善为首的数名辅政大臣认为天子尚值年幼,且不曾大婚,齐声反对。光武帝朝堂受挫,回宫后大为光火,圣馨皇太后得悉,亲手绘就三幅丹青命人送进明元殿。
第一幅,一人抚琴,一人舞剑;抚琴者十指疾弹,舞剑者剑如龙蛇。
第二幅,抚琴者单手抚琴,眼角游移,瞟赏四处风景;舞剑者剑锋阻涩,回眸望向抚琴者,眼含质询。
第三幅,抚琴者双手弃琴,赏花扑蝶;舞剑者执剑呆立,茫然不知所措。
她命送画的王运问上一句:“无琴曲为伴,舞剑者何去何从?”
光武帝将三幅画挂在殿内,看了整整一夜,豁然开朗,举笔作画,送往姨娘寝宫。
早朝上,他对司勤学道:“司太傅,朕昨夜做了一个梦,讲给你和各位臣工听听如何?”
诸臣面面相觑。司勤学虽不明就里,仍恭身:“老臣洗耳恭听。”
“朕梦见了外祖。说也奇怪,朕从未见过外祖,也不曾看过他的画相,但今晨醒来,朕讲梦中的外祖的身形容貌讲给王运,他竟说丝毫不差。”至此,光武帝顿下,沉吟多时,“外祖对朕说,他虽受屈而死,却从未怨恨父皇,因自古君臣相处之道,本就是复杂莫名。纵使贤如魏征,在世时深得太宗重用,死后也曾遭太宗掘墓鞭尸。故而,为君者须记得自己上承天任,体贴臣下,造福于万民;为臣者须记得自己得势于君恩,感念君心,造功于社稷,两方契合,方造就出千古盛世。各位说,外祖的这番话有无道理?”
谁敢说没有道理?群臣竞相赞许。
光武帝叹息:“各位爱卿不愧是饱学之士,初闻便已领会。朕在梦中却听得一知半解,醒来想了许久,也只得出一个结论。有话说‘君明臣直’‘君贤臣明’,反过来亦然罢?臣直则君明,臣谄则君昏,臣佞则君佻,臣奸则君暴,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贺为善与几位同僚暗递眼色,敛衽欲言,谁知圣上又开金口:“说罢了梦话,朕再说些好话罢。今儿早朝前,两位太后派人捎话给朕,因为今年的菊花开得甚早,今儿将在问天阁宴请各位大人的家眷赏花品蟹,倘若时辰埸了,或许就请各位夫人在宫中住下。”
贺为善等人面色一变:“皇上,外官家眷留宿宫廷,这与理不合罢?”
光武帝挑眉一笑:“朕也这么回来着,谁知两位太后早备下了话,道朕尚且年幼,也没有嫔妃住在后宫,无嫌可避,各位夫人留宿有何不妥?两位太后还说,若是哪位大人府里的公子、小姐生得俊秀可人,索性收为义子、义女,义女留在太后宫中的长年作伴,公子则派在朕身边当个伴读。朕想,这也是好事不是?左右朕尚是年幼无知,只知贪玩享乐,有个玩伴也好。”
……
当日,辅政大臣尽相请命,叩请天子亲政。
躲在后殿窃听全场的王运回到德馨宫,向薄光细述殿上一切。后者举着那幅看了一上午的画图,莞尔:“我的浏儿,比我预想还要出色。”
画分上下两景,上景舞剑者纵身,手起剑落,将琴劈为两半;下景舞剑者剑舞自如长虹,被抚琴者为不使自己形同虚设,不得不配合舞剑者的节奏踏足击掌。
“才看到浏儿这幅画时,本宫虽然认同,却也担心他锋芒过露,令得君臣失和不好收场,是而派王运过去听着,以便本宫随时补救。此刻看来,他当真已经长大。”
绯冉颔首,喟道:“这九年来发生了多少事?商相离世时,有几个大臣明着推太后垂幕听政,实则暗藏鬼胎,结果太后不但把那几人降了,也彻底收服诸臣,从此他们在您面前再不敢造次。后来,有藩王作乱,太后苦心设计,化解危机,使得皇上声名鹊起。更别提太皇太后在驾甍前对皇上几次未遂的加害,也是您一一破解。恁多次风高浪急的时刻,太后陪着皇上度过,莫说皇上生来便是人中之龙,纵使一位凡夫俗子,得太后这般的悉心教导,也必有一番丰功伟业。”
“并不尽然如此。”她轻叹,“商相离世的那时,正逢兆南旱灾,原北虫灾,内忧外困,本宫当真是担心来着,是浏儿面对群臣时毫无惧意的眼睛,给了我面对万人万物的信心。至于之后的其他,也是因为他有那份天资,否则,我决计无法将一块朽木雕成光华璀璨的美玉。通过今天的事,我明白,自己放手的时机已然来临。”
“啊?”绯冉愕然,“太后您说放手,是指……”
她嫣然:“离开宫廷,寻一处家胜地去礼佛养老,你不觉得很令人向往么?”
“使不得呀,太后。”绯冉大惊失色,“皇上还没有大婚,未来一定还有许多政务须您为皇上定夺,您怎么离得开?”
“大婚的事,我已经看好了周家那位二小姐,小小年纪,聪颖却不张扬,成稳却不机滑,稍加雕琢,必然是最好的中宫之主。我与周太后商量,用两年的时候,看浏儿自己喜不喜欢,若无大碍,未来的皇后人选已无须费心。至于政务,天下不可能永远太平无事,没有最好的时候,只有最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