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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福春.江湖婚嫁告急 作者:三洋土方(晋江2013.11.01完结)-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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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不知多久后的夜里,他提起良久不来的唐千寻,隋荷支支吾吾的告诉他,两月前万蛇谷谷主亲自找到唐千寻,把她带回了龙城。
  外面下着雪,他的手不经意探进滚烫的茶水,始终没拿出来。
  流光依旧不痛不痒,还有身边的女子在,他的药依旧在服,故事到这顺其自然,日久有情,即使舒云是个无需红尘情孽来滋扰的男子,却终究难以放手。
  只是可惜,并肩小坐,却好像隔着天地的视线。
  他问:“看不到你的样子,会不会让你委屈。”
  她往他肩头微倾,小心写着:没人能叫我委屈。
  这个感觉太绵绸,超出他杀手的承担力,他将她想的千变万化,却终究愿意让她在手心写每一个撇那。
  这个故事好似这样完美,仇恨去了,此后山高水远,天高海阔,在不幸中遇到幸运的人从此光阴荏苒一生一世,可惜天意弄人,只有舒云以为最完美。
  很久前入冬的夜里,万蛇谷找到唐千寻,谷主下狠心要带她回,她却气概如枭雄,毫不低头,血战三百人后立在石塔上,大声道:“我不回不仅为我自己,也为另一个人。”
  谷主那时到底太爱她,从始至终只问了一句:“他爱你吗?”
  她说:“恨不相逢未嫁时。”随后一转头是这一世的再见。
  那夜后唐千寻回到舒云身边,在墙边一夜望他,终于明白她为何脱口说出那句话,可她终究害怕他的怒气与仇视,终于想用另一个身份陪伴。
  翌日天未亮,她拆去脑后高发,盘着松软的发髻,买了从未用过的玲珑簪,在衣领上擦百合泡过的水,她蹲在舒云腿旁,仰头看他浅淡美好的脸,在他手心写:我来照料你,我叫隋荷。
  她是个多么可怕的女人,她会甘心扮成深谷幽兰或胭脂红粉,用万生的姿态却不用自己的模样去问:还好吗?
  爱,突然变成一个不断怀疑又不断肯定的过程,肯定到极致就会不顾一切去奉献。那年开春,她将舒云托付给隋荷,独身探入浑水去找红莲舍利为他治毒,实在不忍心他活的辛苦。或许也为了舒云一句话:“人与人像高山与高山,江河与江河,可能连绵将至,可能终生陌途。”
  也许天意不成全,那年秋始,唐千寻离开淮南的第二日,风吹过,街道上黄叶纷飞,像被惊散的鸟群,惊魂不定的秋色终于被他看的清楚,像梦里才有的风景。他的毒在长年汤药中烟消云散,他回过头,看见身边的女子先是惶惶不安而后笑着哭的脸,就以为这个真名叫隋荷的姑娘是握住他的手去摸阳光的女子。
  什么都错了,错在一份胆怯,错在一份名字,唐千寻这三个字,在他眼里不曾辉煌过。
  有些事不能责备这个细节责备那个细节,毕竟人在戏中,无法自清。动情的人是无罪,隋荷到底也不是为了占据他一辈子,只是想在唐千寻回来前继续假装,美梦谁都想更长一些。我告诉隋荷,就算舒云知晓真相,他也未必不爱她,她淌长泪,点了点头。
  她带着我去见舒云,他在那门中,与门框相应,几乎是一份裱画。
  这是我第三次见舒云,他抬起头来笑了笑,脸侧一个浅浅的酒窝真的很醉人,不知曾将女子迷到几度深。
  “小荷,你先避一避。”
  他没有细看隋荷的踹踹,亲手合上门,认真看着我,似乎知道我的来意,“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谁都不喜欢,今天来此是我最后一次登门,是来帮夫人说句话。”
  “请讲。”
  “听夫人说,舒先生要前去万蛇谷与旧仇斗高下,她身为你家室,担忧生死还是劝阻你不要去了。”
  “为何要你来说?”他静静伸手握起一杯冷茶,茶在舌尖酝酿翻滚,久久才下喉,“何况这是约定,不能破。”
  “此人与你多年未见,约定也无字句,你却还记得清楚,只怕此人在先生心里还有分量。”
  他沉了沉声音,“有分量却未必在对的地方。”
  这句话叫人无可奈何,恨的分量越多越伤人,我突然无话可说了。
  舒云站起身,翻开手边厚厚书册,下面静静躺着玲珑簪,透亮如名玉,一世光华只为这一时。
  “这个髻簪,我聋盲的时候曾在一人身上碰过它,后来重见天光时它却不见了,我也问过小荷,她明白的告诉我,是无意中遗失了,但那日再见它才知,它是姑娘带回来的,这支簪的主人到底是谁?”
  “了不起,一个玲珑簪,你盲与不盲之间尚且能辨认,对一个人为何却不能?你是聋是盲,却不是哑巴。”
  舒云不是没猜疑,不是没想到真实的可能,是他根本不愿承认,或者说,那几年里,他知道自称是隋荷的女人到底是谁,却不愿在接受的时候连着她原本的身份一起接受。在他重见天光的时候,看见身边的人不是她,他竟就索性不愿承认自己知道的秘密。
  “舒先生,你到底有没有对她动过情?”
  他的手一松,卷曲的书册落地,被风拼命翻页,终于停在最后终结的空白上。
  我叹了口气,忽然在想这若是我的男人,我该如何忍住这一腔眼泪。
  “当年万蛇谷谷主来追她,她尚且敢当着百人的面说一句恨不相逢未嫁时,你却连承认她的存在也不肯,你偏偏不找她,却要等,等什么约定,等什么此时,都晚了,今天玲珑簪我带走了,她要我交付她的夫君,呵,想来多么好笑,她竟妄自菲薄把你在她心中的身份承认于世,只可惜在我看来你不是。”
  我冲出宅院,看见邵爵在等我,再也没忍住,栽进他怀里捶胸顿足,并把肚子里能掏出的都掏了,“这根本是让我看了活生生的折子戏,比殉情还可怕,不过都是爱而惧怕,爱而不认的小毛病,为什么落了天涯各一方的结局。”
  邵爵面无表情说:“天不成全罢了。”
  因为这一句,我不开心许久,无论如何,舍利子我到手了,第二日下定决心启程回浔阳。
  那天风吹过,街道上黄叶纷飞,像被惊散的鸟群般惊魂不定,这就像是舒云双目回光的那一天。我的马被等待良久的舒云截住,他带着剑,浑身一撇天色,飘离却难被忽略。
  目光相接,我会意的点点头,取出玲珑簪丢过去,并告知他唐千寻的位置。
  “你若还有疑惑就亲口去问她,不能半途退缩,否则天涯海角我也要把玲珑簪追来。”
  他清浅一笑,紧握髻簪,单枪匹马就此远去,风萧萧,似乎从此就断了谁的音信。
  我最后驾马背道而行,却没有告诉他,都晚了。
  唐千寻早是垂危之人,只是靠着红莲舍利的力量苟且活下来罢了,在她把舍利交给我之后,她靠在笼边是赶赴了黄泉,我只是在想,至少让他为她辛苦,让他愧疚。那时候她拼命爱着等他承认,他心知肚明却迟迟不提,我也恨他了。
  他不会明白,今生曾有几个春夏秋冬,他在黑暗中寻求一片光,她却在阳光下寻找他这片黑暗。
  回家的这一路我看着天,一日看尽冬云离散,想起晚芙与卫容,想起唐千寻与舒云,忽然在想,持子之手有何可乐,持子之手之后还有更多误解愤恨和伤痛,与子偕老有何可乐,其中不知年华岁月里有多少伤痕,留下多少伤疤,最后的两人早不会是最初的那一对,还不如一遇到爱的人,就抓紧与他赶赴黄泉留下一世赞颂的好。
  小豆子双手合什,“阿弥陀佛老天爷,让我娘一辈子遇不到爱的人。”
  卫小川趴在马背上,抚着马毛看过来,“纵然婚嫁告急,你这姑娘也不能这么偏激,倒是想吓死谁啊?你看看邵公子的脸。”
  邵爵肩头僵硬,默默驱马走到前面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洋已在外摸滚打爬了,还要兼顾更文,好累好累啊····


☆、一

    都说西风助断肠,容易白了人发梢,因为信了这句话,邵爵带着我们在雪停之前急赶慢赶进了浔阳,城中路上有浅扫的痕迹,只是鲜有人出,四处炉烟,白雪上竟是仙境迷蒙之色,才进城,我便收到骆生的催人书,信的结局仓促写道:我重病将死,你不回来我死不瞑目,依字迹来看极有可能是鸟飞出去又被他扯回来硬加上去的。后面还画了一个上吊的人,我险些以为是苍蝇。
  以前骆生多次以死逼我,起初上当,后来就会嗤之以鼻,在我心里他死过百次,有时逼急了我会画圈圈咒他喝蛋花汤齁死,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真的死着,半死半活的还念着我,虽然真实感不足,但我想着他死的像纸上这苍蝇便极想啜泣。
  小豆子抠着耳蜗问,“大舅又死了?”
  我揉着眼睛搪塞了一句,“舅舅给娘找了好多相亲的男人,娘很激动。”
  卫小川半路接了江湖人的重金活儿,所以一路折返,索性武林盟这边也不给答复,奔金山银山去了,走前还驻步调侃,“我说,穆夫人改姓时候记得留一杯新酒给我,让我也沾沾喜气,娶上娘子。”
  我笑道:“是是,一定口水酒水参半。”
  “淘气。”他回眸一笑,左眼微微一眨,敲着怀中金算盘出城去了。
  我扭头看着邵爵,对视良久终于败下阵来,假意心不在焉的问:“小哥,你去不去府上坐坐?”问完就悔了,通常他会简明扼并说着重点拒绝,然后我唯一的力量就是哭着喊着求他。
  他垂眉酝酿,平静的问:“恩……有没有新酒喝?”
  我当然很为自己的胡说后悔,连番解释相亲什么的都是胡诌,然而当我到了苍崖山庄,看见骆生便知他有问题,他穿起端庄的玄服,两边黑发缠在脑后,似乎有大事当为之,他抬起胳膊做了一个严肃的动作,有板有眼道:“来,知道你一事无成,哥哥我给你准备了相亲的事,慢慢来。”打从这件事起,我改掉了乌鸦嘴的好习惯。
  我估计,骆生一定虚夸了我,否则大堂不会满满当当人头颤动,乍一看忽如一夜春风来,后宫佳丽三千万。
  因为骆生以答谢之意将邵爵请去一旁,只有我一人应对,当即手足冒汗,“都看着自己的脚,不准看我。”
  我看了又看,男子样貌都不错可却有种观赏面具的感觉,一个个毫不生动,我这便放他们坐着,去找骆生。他在屋中换着衣服,露着大半个身子,见我前来用力甩上门。
  “你也不小了,是不是进园要报声名?”
  “我是不小了,你做这些事的时候能不能事先问我?”
  “哥哥是为你好。”
  “你是为你自己好,你怕我跟着你是累赘,怕我嫁不出去你面上难看。”
  他重新开了门,已换了睡袍,头发拆的有些乱,眉眼间满是倦怠,“小福,说话声音要小一些,你若是真的一辈子独身一人,哪一朝沧海桑田我真的走了,你怎么办?”
  他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下来,叹了叹气,抬起袖子在我脸上擦,“这么多年也没看你哭过,是不是在外面受了委屈?”我从来没听过他用这么颓然的语气,或者我从没留意过。
  我枕在他胸口,想认真找一点心跳,突然绝望的发现真的没有,这个事实在我身边不知多久,我居然这样迟才知道。
  “哥哥,我说的没错,我一直都是你的累赘。”
  “好多年没叫我哥哥,今天听到倒是叫人吓一跳,怎么突然领悟这个道理了?”
  他实在不该露出那样好看的笑,我哭的难以自制,满口的甜腥,他这一回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呼小叫,出乎寻常的平静。
  “你是不是在外面听说了什么。”
  “恩。”
  我伸手往他鼻息下放,他却在胸口处握住我的手,明明挂着笑却微微皱着眉,“傻丫头,做什么呢?别闹了。”
  相对无话间他拉我进屋,很仔细的擦着我满脸的血,光影在鼻梁上来来去去,我一点也不想离开他,他还这样年轻这样好看,即使有一日有一个男人在我心里会超过他,但他一定是在我心里待过最久的人,我的骆生,怎会沧海桑田怎会今非昔比?我还要和他吵架,和他打架,一辈子这么长,怎么能这么早就失去他?
  我劝他,“我哭起来这么吓人,只有你能受得了,你怎么舍得再把我嫁走。”
  他笑着,“总有一天我不能宠你了,也许我会远走他乡,或者娶妻生子,人要长大,也会改变,你总归需要另一个人,小福,你需要一个强大的男人,此生不离开你。”
  我从未如此悲情过,眼泪在眼眶上下左右的滚却不敢落下一点,我点点头,重新梳妆,决定此生至少做一件让他开怀大笑的事,把自己彻底嫁掉。
  所谓相亲大多是闹剧,到了最后是骆生挡在人群前一个个盘问勾画,我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目不转睛盯着他,深感自己是一块菜市场的肉,无可奈何等着价高者得。
  邵爵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他看不出情绪的看看人群复而看看我,他总是太过安静,以至于我觉得他每一个眼神都是深意。
  “这里太热闹,我不叨扰了,先行一步。”
  他从来不需要我来回应,就这么走了。
  我举棋不定的站起身,不知为何抬腿追了上去。匆匆小跑间看见偏院万绿西风冷,庭院深深正像一抹荒烟,邵爵站在枝头微抬颚正嗅着雪香,嘴中白雾化成云烟,眉眼像一滴朱砂染亮了黑白山水。
  他好像在等我,忽然扭过头,“恩,什么事?”
  “你去哪里?”
  “去西厢休息。”
  原来先走一步是这个意思,我怒骂自己冲动,连忙抚平乱发,用后退匆匆收场,怎料他突然走过来,快到让我局促不安。
  “这三年我孑孓一人,究其缘由,不过是没有找到一个缘分所在的人,虽然我不会疼人护人,但只要你冷的时候我会在你身边,你热的时候我也在,够不够?”
  突如其来的耳熟,分明是改了我的原话,但纵然如此我也顿悟其中含义,已够我紧张。
  “是不是小豆子教你说的?”
  “是。”
  “你没有一句自己的话说给我听?”
  他一板一眼道:“骆小姐是个好姑娘,被那些人渣糟蹋很可惜,倒不如让我……”我一把塞住耳朵,无趣的人话更无趣。他见状眉目一松,笑了,拉下我双手,“我知道你是为骆门主做戏,虽然仓促,但我想或许我娶你会比其他人娶你更让你开心。”
  这些年能说出一句只为我开心的人已太少太少,虽然我从不期望,更不觉得自己值得让人这么尽心,所以这一句这样珍贵。
  他继续猜我,“你还愿意嫁吗?”
  他的眉目静的好似一泓碧水,舍不得打乱,“我哥说出门遇到好男人就要嫁,不嫁是傻子。”
  我把这些与骆生说的时候,他显然没做好心理准备,不但不夸我自食其力,且态度大转变,恨不得把邵爵祖宗八十代都扫出祖坟一一比试,但很显然不果,所以最后要和邵爵比剑。
  我自知邵爵有旧伤不能提剑,便扳响十指风轻云淡的笑:“不如这样,赢的那个娶我为妻,输的那个伺候我十年。”骆生一愣,收好剑头也不回的走了,婚事算是定下来了。
  夜里我问邵爵:“你们蛮空派可以娶亲吗?”明明一个个穿的仙风道骨。
  他显然没思虑,此刻才沉思,良久后抬起头,“小福,我的事总是要有一些我来做主。”
  小福小福,出了他的口总是有一丝魂牵梦萦,也许是我想多了,我垂下头假装拍衣裙,他抬头看着乳烟般的月色,“你脸红了?”
  我不能回应,哼着走音的梨园曲假装没听清。
  三日后,良辰美景,大雪,大喜。
  因为是第三嫁不能张扬,因此骆生只请城中无关江湖的老友,怎料都是长舌妇,当日携礼而来的客超过五十,其中不乏江湖名门,好在多数是借机讨好苍崖门,并不深究大门主嫁的是大姨妈还是小表妹。
  黄昏外面已开请宾宴,我梳妆完毕却已空腹整日,我哀嚎两声盼着有人来看看我的死活,手边忽然多出一盘糕点,邵爵神出鬼没立在我身后,盯着镜子里浓妆艳抹的脸看的出神,直到门外人催他换喜袍,他才开口:“别紧张。”
  我逞强,“我怎么会紧张?没事,我有经验。”说完此话就咬伤了舌头,血流成河。
  到了吉时已是夜色渐浓,我从后堂被牵出来,其中趄趔多次才到正堂。浅笑满堂,风雪吹烛,盖头上有细细镂花可以偷看满屋人,望眼之下面熟不面熟竟都在,好在邵爵事先与骆生细谈,并未通知蛮空派,倘若眉君道人大驾光临,不知会不会打肿我的脸,然后捋着胡须说我勾引他爱徒。
  我迈了几步就踩了裙摆,幸而邵爵迎面来,暗中托住我,他今日穿着红色囍字袍,艳俗的衣服被他穿的翩然,我在盖头下窥视着,好似小时候偷看门生洗澡,竟有绝妙的兴奋感。
  我分不清方向的被人牵着,三拜下来已经晕头转向,吞下去的糕点要翻涌出胃,耳边不知是谁撞碎了一壶酒,彼时我忽然惊醒,觉得有点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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