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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紧攥着双拳,不敢露出一丝慌张,“我没有对任何人多心过,只不过邪门歪道总还是有的,我必须要十分小心,只是为自己的生死,别无他意。”
她哈哈一笑,突然捏起桌上银簪,在我眼睛附近比划,事到此时我已经十分紧张,盯着在眼角徘徊的银簪不敢懈怠,小莲在我身后,镜中便满满都是她,让我呼吸也窒息,她说:“你不要觉得我奇怪,觉得我像只妖怪什么都会点,你知道吗,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江湖上还都是灰色和血色,我什么都要会一些,才能活得久。”
她无非比我大了几岁,然而细观瞳孔却毫无光泽,说起话来更是满满的老人腔。
见我瞪着她,她无声咧开嘴,眼神彻底藏在黑暗里,“你偏偏不识抬举,要这样打量我,你猜你明日不见了,穆四少会以为你逃婚去了哪里?”她的手毒蛇般缠紧我的喉头,举起簪子就往我眉心刺。
就在此时侧墙被数十个利器刺穿,满屋的尘土飞扬,月光透过空洞照的满屋诡异,院里传来细微的哨声,又是一帮来找麻烦的人,只是此时来的正是时候,巧合下打乱了小莲的动作,真不是是庆幸还是悲哀。
房门突然被大力劈成两截,穆怀春当空劈剑,生生削去小莲一片发髻,也划伤了她的手臂,这个动作让我明白,小莲的威胁远比门外那些人的威胁要大得多,他说:“好不容易才让你破功,你果然有问题。”穆怀春用剑将我勾过去,道:“阿福,带着小豆子走。”
我傻愣愣的呆着,竟在想他方才唤我什么难听的名字,却被恨铁不成钢的小豆子揪住发梢,狼狈的与他从偏院地洞钻出去了,一切轻车熟路。
不知不觉我们已跑到田野间,找了一处草垛才敢停步,突然后面绕来一只野狗,双目泛着绿光,边叫边吼,对小豆子扑来,我一时惊慌一脚相迎,将它踢出三丈外。
见野狗夹尾巴逃了,小豆子突然有感而发,抱住我的腿,“世界上最坏的就是小莲了,都是骗豆豆的,缺大德。”
我推开他,“你不是挺烦我的?”
他甩着小辫,“此刻我们也是同甘共苦,生死与共……”
“打住吧,你快说说那个狐狸小莲是你爹从哪里弄来的?”
“还不是你,你走了之后爹寻思着外出不能留我一人,碰巧在茶馆子门外遇见她,她便拼了命的要跟着爹,不是以身相许,但却差不离了,”他抹着鼻涕,埋怨起我,“还不是你,都是你,谁让你要走的,谁让你不喜欢我的,好了吧,两败俱伤了吧…………”
我堵住耳朵,坐在一旁喘息,这算让我看透了,大多身有本事的,话不多,像穆怀春;大多身无一技的,舌尖停不了,从前我觉得自己是后者的典范,如今觉得小豆子更胜我一筹。
我摆摆手,打断他,“你爹到底行不行?”
他错愕,以一种豪迈到愤然的神色,“我爹什么没见识过,你竟怀疑他,别说两面夹攻,四面夹攻我爹也见识的多了……”
小家伙不知所云说了不少,我心里却越来越惶然,谁叫这四野没有屏障,一眼仿若万里,四周一点风水草动也尽入耳底,一丝丝安全感也没有。
“我们回去看看情况如何。”
“啊?什么?”他一头钻到草垛下,埋脸喊道:“回去了好恐怖,豆子不要见死人,还是在这等着我爹来找我们回去就好,胆子不能大,大胆的短命!”随后嘚吧嘚吧不知又闷喊了什么。
肝胆两不相照,养了这样的儿子也是造孽,可恨我揪也揪不住他,只得把他塞的更进去,心里竟祈祷闷死他给穆怀春泄气,可事实证明他的话不错,长活于世的俱是胆小之徒,肥胆的大多亡命天涯,我才在小道上走了不出二十步,就被人一掌劈晕过去。
再次醒来时,眼前空荡一片,像被悬在寒崖边,我定睛一辨,自己面朝下挂在墙头,院中满地狼藉,尸首遍地,月光洋洋洒洒,照着正中一人,正是穆怀春,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旁人的血横在他眉尾,像一条惊心怵目的疤。
原本不大的院墙上立着一群白衣人,都戴着油黑的面具,不能为辨,风一吹,衣袖齐飘都形似幽魂,对面墙头上正立着一个没戴面具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小莲。
很显然,夜中突袭的歹人倒下了,小莲的人却站起来了,我微微一叫,她已望了过来,她的手指在下颚处勾魂的滑动,“丫头,你看的这么认真,你觉得我当是几岁?”
她的声音依旧是滑而细腻,只是语态神态竟都有些沧桑。
“人皮面具?”
她作势将双手放在双耳下,却什么也没撕下来,“太笨了,猜错了。”她飞身而起,如鹤一般落在我身边,将我提起来,力气之大,简直非人。
“穆怀春,把东西取下来。”
穆怀春显然不吃这套,他以剑顶地,道:“对不住,我从不听别人的指令。”
小莲的手拂过衣袖,带出半臂长的钢针,对准了我脑后,“原来抓了个废物,既然这样,就把这碍手碍脚的先除去,咱们再商正事。”
本以为穆怀春散漫的打算让我送死,谁知会忽然踢起地上的剑,那剑身斜转而来,正撕裂小莲提着我的那段衣,我正巧摔进了墙下败落的草丛中。
墙上一圈白影人突然飞身朝他去,我不敢眨眼,却都没看清一招一式,穆怀春披着黑色外衣,在黑夜与白影人之间像是鬼魅一样,偶尔能看清他的剑,被月光出卖一丝白。
刀风箭雨中突然从穆怀春那处飞出一物,我伸手正捞住,那东西灌过秋风,却还带着他的体温,是一片薄亮却鲜血淋漓的红玉,抬头看他,却看不出他有所大伤。
白影人同时从八方往他天灵劈去,却被他举剑拦下,但只是这一下,打斗忽然停住,穆怀春紧绷的那根弦似乎被扯断,他肩头时而颤动,隐约看见手臂上的血脉竟莹莹发光,垂发下只能看到他张口喘息的唇,白影人收势退到了墙边,傀儡似的等着下一道指令。
小莲神色近乎狂喜,她勾起半片唇,笑的璀然,“够了,不必多事了,我们功成身退。”随后白影人如牵线的纸鸢飞出夜去。
我完全不明白这是一场怎样的闹剧,无人死也无人伤,院中那么安静,我朝穆怀春跑过去,他却突然站起身,仰头看了看今夜的月亮,今夜明月只有浅浅轮廓,是天狗食月,他将手中剑举起,忽然转身,我刹步,剑尖与我的脸只有半指长的距离。
“是我啊。”
他回首时脸上阴阴沉沉,恨不得一脚将我踢到广寒宫去,“吵死了,闭嘴。”
他将剑打入我身后的墙上,兀自转身离开,在一点幽谧清冷的天光下拖着一个修长的背影。
我追上前,张开手臂试图阻挡他,“相安无事就好了,你不要命了吗?不要追了。”
他冷笑一声,那表情简直让我怀疑自己是弱智,他自是没听我的,轻身站在墙壁上,低垂的眉目挡住星辰。
“姑娘啊,你当你是谁?”
我愣了一下,对自己的回答都变得有些怀疑,犹豫在他这样的表情之下该不该回答。
“我好像……是你夫人。”
好不容易说出口,他却没有听见,早已大袍平展,消失在那头。
那个入冬的晨气十分刺骨,半开的院门外飘出一阵阵突兀的怪味,不知是泥味还是血味,我觉得茫然,不知今夕何年,这里要提起我的预感能力,我的预感虽然不怎么灵光,却常在有坏事发生的时候好到冒金光。
在那一刻的混沌中我想:也许他不打算回来了,之后,他就真的没有回来过了。
如果我此生这第二场婚嫁不算是闹剧,那么我才过门两月就被人放弃了,三年里一千多日中我的夫君没有回来过一次。
可想而知这个打击对一个二嫁的少女来说有多么可怕。
在我长到十八岁以前,每当听到有人郑重其事的自介姓穆,我便生着气想起穆怀春,不真实的感到他不过是我梦过的一个人,根本没有那么亲近过,兀自以为那么近,其实暂且是天涯海角,遥远到让人十分不服气。偏偏那些与他生活过的一段时间又是忌惮的潇洒,看似痛苦的日子到底有多少惬意欢愉,等我回忆几遍之后才明白一些。肆无
有时候见我想的又恼又烦,骆生便把酒坛塞在臂膀下,走出来说:“你这是自寻烦恼。”
烦恼我不喜欢,自寻烦恼更有点傻气,于是我打算在差不多的时候把他忘得差不多,可偏偏在差不多的时候他又差不多的出现,那么多差不多贯通了我一生所经历的事,而到此,说的也不过是个开端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九
自我回到浔阳城后,我便从未离开过骆生,他有时多沾了酒,微熏后便笑话我嫁不出去,笑也笑了,偏偏话里又带着点心疼,他总有这样的纠结情绪,弄得我异常堵心。
等千里迢迢把小豆子接来之后,生活更加喧闹。
骆生:“豆子快来,舅舅欺负你娘给你看。”
豆:“好极了,我把他们都叫来热闹热闹。”
骆生:“好类!”
于是他二人被我乱棍打到山庄外。
说起小豆子是如何而来,事情还从我十五那年再说起。
那黎明穆怀春走后,我回到田野间,将小豆子从草垛子下翻出来,他险些闷死,花了我一对银耳坠做问诊才将他扎醒,可怜小家伙要苦等他爹,四肢抱柱势必死守,我只好找了最近的一家镖局,自己则男扮女装,在镖局护送下独自回了浔阳城。
回去苍崖山庄的时候,骆生并不在,三天后才赶回来,一见面就对我抱头痛哭,声泪俱下,随后将我拉到爹娘的祠堂里,在蒲团上自罚了半日,我坐在门槛上陪着他,在他自责不止时慵懒的睡在艳阳下。
回到了醉生梦死,酒肉横行的家,我又继续做我的大小姐,对一切指手画脚。对于我为何回来,有没有遭人委屈,有没有所谓的欲/仙/欲/死,骆生一句没问,他大概也嘱咐了三千门生,谁也不许提。
皮痛肉不痛的过了一月,不久后我做了个梦,梦到穆怀春依花傍柳,在树墩上稳稳坐着,翘着一只腿,扬起了坏蛋的脸。
“妇道啊妇道,你把夫君弄丢也罢,儿子也不要了?”
不可思议,噩梦萦绕了半月,穆怀春那件灰黑的束手袍出现在我梦中的大街小巷,占据所有的画面,梦醒后我对着床顶质问,他凭什么一句话不留却到梦里来打扰,不过却始终没答案。
最后不过觉得拿了人家的剑和玉,都是欠他的,就这样为自己找了理由,千里迢迢去找小豆子,回到徽色小镇后我一路留意小乞儿,谁知有日竟得知他混进一处人家做书童。
在冬阳下,他背着小包袱,屁颠屁颠跟着一个书生状的男子进了宅子,琼楼玉宇却独独没有匾,我觉得但凡这种人不是有底子,就是和人有过节。我刚踏上一格阶梯,门口两个小童便晃着帽上红缨,双手挡人伸的笔直。
摸不着人底细的时候,我多会格外和善。
我笑道:“敢问刚才那个跟在后面进去的青衣小童是哪位?”
“干你什么事。”
我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在他们眼前晃,“恩?”
他们同身扑来,“他是我家公子招进来的伴读小童,您一看就是大人物,小的现在带您进去。”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当然不能食言,我将银子重新塞进怀里,丢下两个铜板,“谁说给你们的?想多了。”
此行我只带了两个长相低调的门生,进出为求方便,也一直贴着假络腮胡,踏在蜿蜒的廊亭下倒没惹得谁来多问,更奇的是,我本是一直带着穆怀春的剑,却也没人来拿走它,看来这里的人武功底子都是有的。
骆生曾经与我说过,世上最怕两类人,一类是濒死之人,一类是不对对手提防的人,因为前者在死前会爆发强大的力量,而后者却是随时都很强大。
念此我不禁暗忖,小豆子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过了一个个长亭,柳暗花明后一片小园跳入眼帘,园子本不大,却楼层交错,池水对影,白山药开了满园,嵌在雪中难以分辨。
院中一人正在抚琴,一身普通冬袍,并不华丽,而扎眼的却是坐在那人身后而全然不懂雅兴、大声喊好的家伙。
小豆子如今给养的腰圆体胖,一截小白肉从袄下露出来,看的我手痒想掐上去。
“管家爷,来了个客人找公子。”
那人回过头来,是个长胡的中年人,小豆子还在后面搓着小手,全然没认出我。
“唉?”我不曾这样说过,便连忙解释:“我是来买我儿子的。”
“年轻貌美,您不像该有儿子的人。”金阁璧窗中传来潺如流水的一串琴声,那打开的窗格里探出一只手,招了招,“来来,快上来取暖。”
我愣了一愣,这声音分外耳熟,像是谁。我按紧剑上去了,那房门一开,迎面竟是数座屏风,居然还要千转百转的才能入正室,还未见那人便又听他道:“都是为了敛财挡晦气,这位小生可别介意。”
此人本性还是不改,只是鬼点子颇多,我看他必然是晦气绕顶,应堂发黑,有事也躲不过,待我看清他时,他已停了琴声,跪坐在窗边,单手架在窗台上,举着热酒,屋内四壁铺着熊毛毯,好个奢华。
这是我第二次见卫小川,他转过头,公子翩翩颜如玉,再俏皮的模样也不过如此了,他对着我不要脸的笑,“你要给多少银两?”
我想了想,掏出唯一的银锭子,清脆的放在桌边,“就这么多。”
他没有接过,却歪着头打量我,突然朗声大笑,“我是真有福气,收留了苍崖门骆门主的外甥,不知赏银能不能多得一些。恩,我算算,他在我这住了一月半,近五十天,每天六碗米饭八碗甜汤……”他抽出挂在脖上的小金算盘,打的啪啪作响。
我抽出刀子顶在他脖间,“卫小川你这个贼老鼠,认出我来还敢多说,上次骗我害我不浅,还敢讨价还价,不准拨算盘。”
他瞪圆了眼,做出诧异的假象,“可我救过你啊。”
“你救我是为利用我,不算数。”
他精明的挑眉,“话都是你说的,既是扯平了,那这次我养你的儿子,也算我帮你,你儿子可不好养,不知从前吃的什么糟糠,到了我这,蜜团子也要吃到吐才停。”
虽然已有两月不见穆怀春,但外人知道的也当称我一声穆夫人,他如此说,岂不就是叫我难堪,我朝窗外翻白眼,“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穿金戴银,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原来是舍不得我说你的夫君,说起来,两次见你,却都不见他,不过他把剑给了你,当是很欣赏你的。”他突然用指力翻开我的手指,看着我掌心细细的纹路,“你八岁那年我在你们山庄后的竹林里帮你算过手相,苦命的女人呐,总之你的婚嫁定然不好,听江湖说,你又被穆四少扔了?”
我回到山庄的事应当是没外人知道的,要传出去定然是庄里门生传的,这世道真是信不得人,你以为人人念你护你疼你,其实多半行事过头的都是因为心里恨你烦你嘲你,是为掩饰内心强大的思想。
他故作玄虚,食指在耳边绕:“别计较是谁传言,都是风声。”
“说正事,我要带走我儿子,你准是不准。”
他松开手,弹着穆怀春的剑,“你的剑都架到我脖子上了,你觉得我能说不吗?华叔,把卫小豆叫进来,说他家人带他回去嚼咸菜喝清粥。”
小豆子在几层屏风外大喊着爹,随后一进来,脸色大变,他端详了我几刻便认出来,叫道:“女人也会长胡须?”看来我乔装男人是如此失败。
过了我对他又掐又捏、他对我又挣扎又惊慌的时刻,我便牵住他要走,卫小川却上前将银锭子往我手里放,顺着势捏了捏我的手。
“穆夫人最后一点钱财要拿好了,钱嘛往后你再还,我会看在你妖娆过人的情况下只收薄利,若往日用别的东西代替还我,我会答应的。”
这句话,谁想多年后他竟真的记得。
当时我心道天下之大,还怕再见他不成?日后必然后会无期,遥遥遇见我也会绕道而行,肯定躲的开,这便点点头牵住小胖豆,谁知卫小川突然若有所思的念了句:
“我免费送你一个消息,有人见过貌似穆四少的男子往南疆去了,当然事不关己我没留心,总之遥遥千万里,我看不会回来了。”
“恩,你想说什么。”
“我要恭喜你,又可以嫁人了。”
我一脚蹬出去,屋中二十八展流彩白雀屏风一一倒地。
总之,此行我很不开心,不知是因为卫小川那些叫人咯心的话,还是因为小豆子太能吃,吃的我和门生腰包渐瘦,或者是因为心里竟念起遥遥远方的南疆,我垂头望着小豆子,难不成养这小胖墩一辈子?
垂头看看手心那红玉又觉得当帮人养着这儿子,当是为自己求心安。
那日春雪欲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