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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头,他不禁横眉冷喝:“传朕的口谕,宣谭司浩到偏殿。”
连名带姓地叫唤,显然是新帝暴怒前兆。
已候在殿外的谭老御医心底颤了颤,哆哆嗦嗦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胆战心惊。
苏言却伸手扯上君于远的衣襟,稳了稳心神,镇定道:“皇上,让谭御医留下,臣妾也想知晓自己身子的状况。”
“言儿……”大掌握住她的手,君于远有些不忍。却清楚苏言倔强的性子,沉吟半晌,终究是拗不过她。毕竟一时的隐瞒,只会换来更大的痛苦。
他心爱的女子向来不是温室里柔弱无能的花骨朵,既然有自己在她身边,两人便一起面对罢……
君于远转向榻前不断颤抖的太医首,短短一瞥,令谭司浩后背的衣衫尽数湿透,满脸惶恐,结结巴巴地道:“回、回皇上,娘娘体内毒素极深,服下解药后又用了‘还原丹’。保住性命已是不易,皇后的双眼……臣下确实无能为力……”
“混账!”君于远压下心底的暴戾,眸中一丝凌厉乍现,冷声道:“李唐,立即革去谭司浩太医首之职。”
“是,皇上。”大内总管绷着脸,快步上前迅速取下了谭司浩头顶上的乌纱帽。
秋风习习,谭御医却是满额冷汗,心里暗暗庆幸:皇上革去的是他的官职,而非割去自己的颈上人头,乃不幸之中的大幸!
苏言一再瞪大眼,跟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即便倚着君于远温暖结实的胸膛,却看不清他的面容与神色。
方才醒来张口一问,便感受到殿内骤然寂然无声的紧绷气氛。刹那间,苏言便心下了然。
自从相认后,君于远端来的汤药,味道与先前全然不同,定是换下了方子。
她心知那极有可能是解药,由始至终并未点破,只是一日日安然服下。
或许苏家大小姐会引来君于远的猜忌,但是萧霖的弟子苏言,却始终相信着帝王绝不会加害自己。
如今双眼突然无法视物,让苏言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听到君于远的呵斥,话语中是掩饰不住的怒意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惶。
苏言低下头,咬了咬唇,压下心底的无措。迁怒太医首,并不能抹去先前之事:“皇上,此事乃意料之外,实不该为难谭御医的。”
即使她明白,当初中毒,亦是谭司浩一再用汤药压制,自己才会走到了这一步。
可是,这一切又该怪谁?
怪她过分软弱,害怕受到伤害,害怕得到失望的答案,所以一拖再拖,没有向君于远说清身份?
怪谭司浩听命行事,将她中毒之事一再隐瞒,没有及时用药救命?
怪君于远为了顾全大局,把她作为棋子再三利用,在最后还打算置之不理,任其自生自灭?
苏言暗叹一声,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可以说所有人都有错,却又所有人做得都是明智的决定。
身为帝王的君于远,又怎会姑息谢府送入宫中的爪牙?
身为臣子,谭司浩又怎能忤逆君王的命令?
她只能暗自惋惜,再也不能看不见君于远,亦不能再一次与他一起到落霞山观赏落日美景了……
“言儿放心,朕定会治好你身上的毒。”即便苏言神色自若,丝毫看不出胆怯,君于远却能感觉到她的无助与惊慌。
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似乎这样,就能将信心传递给苏言。
抿着唇,她被君于远揽在怀里。周侧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苏言知道殿内的宫侍已尽数退去,登时胸口一松,放任自己心底的软弱,脸颊贴在他的胸前,聆听着君于远有力的心跳。
“皇上,言儿……信你。”
她阖上眼,低声呢喃着。在全然的黑暗中,感受着身侧这唯一的温暖和依靠。
凌空中一声轻响,苏言浑身一震,诧异地张口就要向君于远示警,却被他轻柔一带,她重新落在了被褥上。
“皇上——”
“太傅——”
李唐与一干侍卫略显惊诧的叫唤响起,苏言睁大眼左顾右盼,仍旧半点看不见。
她手忙脚乱地就要下榻,却被君于远柔声制止了:“言儿,无事,只是先生看你来了。”
“……是么?”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异样,苏言有些疑惑,终究是没再费力气,顿住了动作。
可是方才分明是刀剑出鞘的声响,她绝不会听错。不过既然有师傅在,自己亦没有什么好忧心的。
李唐站在门槛前,进退不得,双眉几乎要打成死结。
见苏言茫然地望着这边,他正要开口,不远处的君于远却向自己挑了挑眉,示意噤声。
无奈之下,大内总管只得挥退了殿内的暗卫,以及一众闻讯而来的御前侍卫,立在原地,双目一动不动地盯着皇上颈侧的一柄短刀,面皮绷得紧一紧。
刚才的声响苏言并没有听错,李唐亲眼目睹明国新任的太傅大人,缓步上前,冷冷地抽出短刀便架在了君于远的颈上。
手法之快,令李唐只觉眼前一闪,尚未反应过来,短刀不知如何落在了萧霖手中,下一瞬便直直地往前一送,一丝鲜血更是顺着皇上的脖颈缓缓滴落……
偏偏君于远仿佛颈上无物,神情分毫未变,口中还低柔地安抚着榻上的苏言,让门边的大内总管满目心焦,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位太傅的武功远在他之上,此刻没有立即痛下杀手,说明他并非要取新帝的性命。
唯今之计,李唐亦只能在一侧静观事态的发展了。
两人四目而对,对峙许久,萧霖的短刀依旧横在君于远的脖颈之处,缓缓开口:“在下以为,皇上能好好照顾小言,给她一生的幸福。却没想到,居然会让她中毒至深,甚至是……”
他双眼一眯,余光瞥见苏言迷茫地面向两人这边,那双犹若星辰般美丽的眼眸,黯淡无光,黑幽幽地令人止不住的心疼。
萧霖早已得到了新帝大婚的消息,也知晓那位新皇后便是他十数年看着长大的弟子。
于是,世家逼宫遭到镇压后,他便再也没有回洛城。
这是苏言的选择,身为师傅的他,尊重她的意愿。
却没有想到,影一带来了她的消息,竟是在大婚上骤然晕倒昏迷。
萧霖更难以置信的是,一手促成如今这般境况的人,却是面前的天子。
即便当初他存有私心,没有第一时间告知君于远真相,隐瞒了苏言的真实身份。而今的状况,却是萧霖难以预料的。
他目光迥然,睇着君于远一字一句地道:“皇上,在下要带小言离开此地。”
放下
君于远对苏言的伤害不是第一次,萧霖从未忘记那一天,听到她被前太子一剑穿心而死时,胸口似是被人一刀一刀地剐开般,痛不欲生。
这样的痛楚,他此生不愿再尝试一回。
思及此,萧霖冷着脸,再度重复道:“皇上,在下要带她走——”
君于远唇角微扬,没有理会颈上的刺痛。他回望着萧霖,淡淡地提醒道:“先生,言儿是朕的皇后,我的妻子,又如何能随你离宫?”
他原先不是看不出萧霖对苏言不一样的情愫,只是当初尚未得知苏言对自己有情,君于远便没有轻举妄动。
此时此刻,苏言已是他的妻。即便萧霖是自己的授业先生,辅助他成为明国的帝王。
任何物事或许能赏赐,唯独苏言,君于远绝不会拱手相让!
闻言,萧霖眼底一沉,犹若冷霜。
抬起手,两指若无其事地将短刀往外一推,君于远的神色仍是悠然自得:“再者,明国最好的大夫都在太医院,先生打算带言儿去何处解毒?”
“朕的内务府有明国最好的药材,有各地极为少见的灵丹妙药。先生以为,除了皇宫,还有哪里能给言儿提供最好的条件解毒?”
萧霖眼神一寒,眨眼间收回了短刀。
眼看着刀锋入鞘,站在门边的李唐一直提起的心,终于是安稳地落回了肚子里。
见萧霖有所动摇,君于远单手捂着颈上的伤口,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太医首已领着一干御医正苦寻方子解毒,再有‘还原丹’压制言儿体内之毒,言儿暂时定是安然无恙,先生尽可放心。”
“还原丹”的功效,萧霖亲身试过,足以了解其解毒之效的厉害之处。
既然有此圣药在手,他确实略略宽了心,只是……
萧霖抬起眼,清冷的双眸定定地盯着君于远,皱眉道:“皇上国事繁重,在下不放心双眼不便的小言一人在承永殿内。在下斗胆,恳请皇上将她送回宫中原先的住处。”
君于远眼眸一动,心下有些不情愿,却不得不考虑萧霖的提议。
宫内还留着先生与苏言数年来的住处,便是在冷宫的偏远一隅。看似朴素普通,与金碧辉煌的皇宫格格不入,却是内有乾坤。
不仅外有三重连环阵法,只要稍稍一触动,便需在一定时限内将三种阵法同时解开,至今还未曾有人能破解。
而且院内机关遍布,数量不多,却是各个精妙。即便是一流的江湖侠士,要全身而退简直难如登天。
再就是,住处里的每一寸地方都是苏言所熟悉的。
君于远身为帝王,不可能每时每刻都陪在她的身边。即使有李唐侍候在侧,有隐卫暗中保护,必然有不周到之处。
若是交托给苏言的贴身宫婢,却又更不能令他安心。
她如今双目不能视物,纵然神色看起来未有丝毫不妥,却依旧能察觉出苏言的不安与彷徨。
与其让她留在承永殿时刻担忧害怕,倒不如随萧霖回去原先的住处。熟悉的环境,总能令苏言更安心一些,且事事又能尽量自理。
一石二鸟。
君于远垂下眼帘,最重要的是,自己了解她。
苏言并非软弱的女子,不是必须依傍大树生存的菟丝花,反倒是独立坚强。
让她像是废人一般,需要旁人事事搀扶伺候,又要被迫困在承永殿内,必会令其身心受挫。
君于远想要让苏言感觉到,即便失去了双目,在自己的眼中,她还是原来的苏言。
大婚以来还不足两日,他们便要分居而寝,他有些舍不得,却更不愿苏言难受。
思前想后,君于远终究上前柔声问道:“言儿,先生的话有理,你觉得如何?”
苏言的确不愿日夜躺在这龙床上,感觉不出昼夜时辰,还被人伺候着吃喝,沐浴换衣,甚至是如厕。
这样的生活,仿佛是被逼撕开了身上遮掩衣裙,□地站在人前。
这是苏言无法容忍的。
迟疑片刻,她握住君于远的手,低下了头,轻声问道:“……皇上可会时常去看言儿?”
瞥见苏言微红的耳尖,他缓缓笑开了,俯身在她的指头上轻柔地落下一吻:“言儿的要求,为夫怎会不从?”
苏言一怔,忽然念及师傅就站在身边,脸颊霎时滚滚发烫,心急火燎地立刻抽回了被握着的手。
君于远知她面皮薄,由得苏言赧然地往榻里挪了挪。
转过头,恰好看见萧霖略略转开的脸面,他唇边的笑意更深了:“言儿便有劳先生了。”
“皇上言重,”萧霖微微颔首,衣袖微动,榻前的瓷瓶瞬间落入宽袖之中:“这些‘还原丹’,便暂时由在下保管了。”
“在先生手中,朕自是放心的。”君于远并未反对,点点头便默许了。
说罢,他眨眨眼又道:“先生在路上奔波劳顿,今夜便好生休息。明儿一早,朕亲自送言儿过去。”
萧霖不发一言,抬步便走。
只闻苏言在身后低低一问:“皇上,原先的住处一应俱全,无需再置办些什么了,为何要拖至明日?”
君于远轻轻的一笑,刻意压低的声线,却仍旧逃不过萧霖的耳力。
“……言儿莫不是忘记了那错过的洞房花烛夜?”
他足下略略一顿,便将两人断断续续地低语抛至身后,默然地走出了承永殿。
虽说君于远笑言所谓的洞房花烛夜,可是念及苏言尚未复原的孱弱身子,两人只能十指相扣,同榻而眠。
他侧过脸,睇着身旁合上双眼的女子,胸口有些甜。
念想了多年,终究是梦想成真。苏言不但与自己两情相悦,又成了他的枕边人。
君于远伸臂将她揽在胸前,指尖穿过那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心底渐渐柔软起来。
却听见苏言抵着他的肩膀,闷声问道:“皇上,师傅看起来可好?”
午后萧霖前来承永殿,君于远说是探望,师傅却由始至终未曾跟她说话。
质问君于远的语气,带着一丝怒意,更多的是疼惜。
若果这世上能让自己放在心里头的人,除了君于远,便是这位似友似兄的师傅了……
如今没有理会她,莫不是恼了自己?
双目看不见,相别月余,期间发生了许多的事情,师傅又亲赴洛南说服江家,阻挠城郊的叛党援军。待这些事过去了,他却再也没有回洛城,不知如今是否一切安好?
闻言,君于远搂着她,语气颇有些无奈:“先生瘦了些,精神尚可,武艺亦没有半点落下。”
脖颈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萧霖出刀,已练就得出神入化。若非出其不意,君于远自认只能勉强打成平手,甚至不得不承认,还会堪堪落于下风。
路途近千里,仓促赶来,还能轻易制服于他,即便脸面略有憔悴,也没必要担忧的。
听出他话语中隐约的不悦,苏言不清楚师傅和君于远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
只是以师傅护短的性子,怕是要大怒于皇上。
她略有忧心,转过身,伸出双臂轻轻圈上君于远的脖颈,轻叹道:“师傅只是一时气愤,还请皇上宽宏大量……”
听罢,君于远此时有些哭笑不得了。
显然苏言相当了解萧霖,即便双目无法视物,亦能隐隐猜出一二。
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君于远叹了口气。
即便不是看在苏言的面上,他又如何不知先生对她的在意与怜惜,怎能怪罪于萧霖?
低头吻了吻她的嘴角,君于远有些懊恼地呢喃道:“言儿不怨我已是大幸,我又岂会迁怒于先生?”
听罢,苏言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欺身抱紧了他。
一夜无话。
君于远下了早朝,便兑现承诺,亲自将苏言送至原先的住处。
没有龙撵,亦没有凤舆,以及大批随行的宫侍。两人沉默地牵着对方的手,直到冷宫前,君于远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
苏言深知他们其实并未分开,不过是自己居于别处,也便释怀了。
唯恐刺目的阳光所伤,依照谭御医的吩咐,早已用厚实柔软的布条蒙住了她的双眼。
君于远将苏言的手放在萧霖的掌心中,郑重其事道:“先生,言儿这便交托给你了。”
萧霖略略点头,沉默地拉着一步三回头的苏言逐渐远去。
立在冷宫门前,君于远望着他们渐渐消失的背影,驻足许久……
萧霖小心翼翼地扶着苏言跨过了门槛,便护在她的身侧,收回了手,低声指引道:“小言,正前方五丈外是檀木桌椅,右侧六丈开外是你以前的卧室,左侧八丈是师傅的居室,再往前三丈则是书房门口。”
苏言认真记下,与记忆中的居所一对照,不由笑了:“师傅,这里真是一点都没有变过。”
“为师念旧……”那双素来清冷的眸子染上点点柔情,萧霖望向身旁的女子。
想起小时候,这个天资聪颖的徒儿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又能举一反三,学以致用。只是刚来的时候因为腿伤一度不便,屋内的物事只要稍稍移动,她不是磕着便是撞上。
一时间,居室内一片狼藉。苏言手脚上,也不断添了些新旧伤口。
也是那时候,她撞翻了白玉琴,这才将此琴收为己用。
萧霖以免她再受伤,屋内的摆设便是十年如一日,从未改变。
即便苏言出师后,久居于前太子的府邸之中,又在后来仓促离世,他都不曾有挪动这里任何一物的念头。
或许院内任何一物,都会勾起自己对苏言的思念,但是萧霖不愿撤下,亦或是藏起。
那个乖巧的女娃,年复一年地长大,成为了他最出色的徒儿,亦是在自己面前亭亭玉立又爱笑得眉眼弯弯的女子。
此处包含了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萧霖只要安静地坐在这里,苏言的身影便仿佛还在他眼前,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她欢快的笑声……
如此,他又怎会让旁人擅动这里的哪怕是一草一木?
烫伤
从此日开始,苏言便这样没有带任何宫婢,孤身一人住入了原先的居所。
原本萧霖未娶,她已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不妥当。
只是两人各居一室,萧霖又是品行高尚的翩翩君子。
君于远没有发话,深知内情之人自是不会多嘴。
屋内朴素整洁,苏言凭着记忆,行动自如,虽动作一再放缓,却丝毫不像是双眼无法视物之人。
少了承永殿内大批宫侍伺候在侧的拘束,她嘴角微微噙着笑,神色显出几分轻松惬意。
萧霖一如以往的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