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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亦可为了你,于抬手挥袖间重创阿史那琅峫,打败突厥大军,只因为那个人伤了你。可转眼间,我将为人母,而你……”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哪里说得不对,便又改口道:“而他,也即将为人父,却不是你孩子的父亲。”
衣凰脸色微变,却又在转瞬间恢复她惯有的静敛。
她淡淡一笑,这一笑倒是出乎了段芊翩的意料,然转念一笑,段芊翩又不觉奇怪。
因为,这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慕衣凰。
“十三也离府外出了?”
段芊翩微微一愣,“你知道了?”抿了抿嘴,她又道:“听说,今日一早,洵王也突然接到皇上的旨意,出城去了。”
“没错,洵王妃刚从本宫这里离去不久。”
“洵王妃……”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想来,四嫂当真是太过关心四哥,也难怪,四哥昨日刚回,今日便又……”
她说着抬头看了衣凰一眼,见衣凰正水眸含笑地凝视她,“你不也是么?”
段芊翩不答,眼底的担忧之色却越发明显,不论是为了谁,至少这一刻,衣凰看得出她的心很不安。
“你放心吧,十三是皇上最疼爱的弟弟,皇上绝不会让任何人伤了十三。眼下又近年关,皇上分派给十三的多半是些简易小事,你无须挂心。”
听衣凰这一说,段芊翩烦躁不安的心稍稍平静了些。她点头,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被身后传来的惊呼声打断。
“皇后娘娘,不好了……清王、清王殿下他……”
蓦地起身,衣凰凤眸收紧,看着他沉声问道:“清王怎么了?”
“清王殿下突然口吐黑血,吓坏了清王妃……”
衣凰隽眉顿然皱紧,段芊翩的脸色也突然间变得苍白,以及疑惑万分。怎会如此?衣凰不是连夜赶去为清王解毒了吗?怎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眼下也非思虑太多的时候,衣凰片刻不犹豫,转身瞥了青冉一眼,喝道:“备马车。”
“我随娘娘一道去。”段芊翩突然出声。
衣凰凝眉看了她一眼,略有犹豫,“清王殿下本是中毒,怕是有余毒未清,你……”
“不碍事。”段芊翩讪讪一笑,“清王殿下是泽王的亲兄弟,清王有事儿,泽王本该到场。如今王爷不在府中,理应由我代劳。”
衣凰略一沉吟,而后点点头,“即使如此,你便随本宫走一趟。”
事情紧急,人命关天。衣凰不敢耽搁,却又怕路途颠簸,伤了段芊翩,只得另外给她安排了一辆马车,让车夫放慢了速度,跟在自己的马车后面,朝着清王府而去。
坐在马车里,车速慢了点,段芊翩心里却有莫名的烦躁和不安,本想催促车夫加快速度,但一想他是受了皇后娘娘之命,怕是催了也没用。加之衣凰本意也是为了她和她腹中胎儿好,若是孩子有点滴闪失,只怕对谁都不好交代。
如此想着,她便又安下心,靠着身后软软的靠背,听着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不出一声。
她相信,一直以来都很相信衣凰,相信她有能耐、有办法治好清王。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会让人有种不得不信的冲动。
锦玉阁初见,衣凰一袭白衣,她误认为衣凰是男子,那番清俊英气让她中陡然一动,而当苏夜泽故意扯去她束发的玉冠,那番丝毫不输于男子的女子卓然风姿,竟让同身为女儿家的她顿然当场愧然,恼羞。
她知道,她赌气、她铁了心地想要得到那枚玉茗扇坠,并非她当真十分喜欢,而只是为了争一口气。那日在场的三名男子,九王爷苏夜涣、十三王爷苏夜泽以及当朝辅国大将冉嵘,三人无一不是令无数女子倾慕不已的男子,然而这三人在衣凰面前,却显得那般谦逊、礼让,而更多的是对衣凰的折服。
在那一刻,他们的眼中只有这个似是翩然独立于世外的女子。
一直以来,段芊翩身侧都不缺追求的男子,然而却是直到她遇见衣凰的那日,看到三人在看向衣凰时,那眼眸中不知不觉流露出的惊羡和灼眼光芒,她这才发觉,究竟是哪里不同。
真正的关键不在于你让多少人折服,而在于,为你折服的,是哪些人。
【三百二十三】万般皆错已成魔 '本章字数:3579 最新更新时间:2013…06…05 08:35:11。0'
缓步踏进逐鹿轩,尚未进门就听到一阵轻轻的低泣,声音低微却压抑着难掩的悲痛。进屋一看,真是清王妃青鸾。
坐在床边,看着苏夜清异样的脸色,衣凰凤眸紧蹙,听到身后段芊翩行礼的声音,也未曾回头去看一眼。她在沉吟,在思考,而这般神色显然是遇到了让她为难、感觉棘手的事情。
“三嫂莫急,有娘娘在,三哥必会无碍。”眼看着青鸾哭得梨花带雨,人见人怜,段芊翩心下一软,忍不住上前扶住她的肩,轻声安慰着。
而后她抬眸看了衣凰一眼,似是询问。衣凰垂眸,轻轻太息,“毒素在体内停留时间太久,未能彻底清除。眼下就只有宫中冰藏的那株雪莲可用,然而……”
青鸾和段芊翩几乎同时问出声:“然而什么?”
睨了两人一眼,衣凰起身缓缓踱步,沉声道:“然而莲妃眼下腹中孩儿难保,需好生调养滋补,而那株雪莲亦是她保住这个孩子的关键……”
蓦然转身,目光凛凛地扫过二人脸庞,“换言之,清王或是皇嗣,怕是只能救一个。”
事情紧急,莫说这冰山雪莲不易寻来,便是寻来了,他二人又有谁是可以等到那个时候的?
嘉煜帝登位至今,一个孩子都没有,皇嗣堪忧,然清王是皇上的亲兄弟,又岂有不救之理?如此,嘉煜帝便会是不顾手足情谊之人,何以服众人,服天下?
此事,进退两难,救谁都是对,救谁也都是错。
缓缓瘫坐在床边,青鸾似乎全身的力气被抽离,面目无神。她最后的希望已经被打碎,突然就失去了支撑她的力量。
任谁都能想得到,嘉煜帝对莲妃这个孩子的重视,任谁也别想再夺走他的第二个孩子。无论如何,他都会想办法保住那个孩子,换言之,眼下就只能舍一得一。
而清王,无疑会成为被舍弃的那个。
段芊翩扶着青鸾的双手竟也不知不觉微微颤抖,她张了张嘴轻咳了两声,这才出声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衣凰答得果断而干脆,段芊翩刚刚面上一喜,就听她继续道:“找到凶手,让他交出解‘神曦’之毒的解药。”
蓦然间,段芊翩刚刚亮起的眸子又黯淡了下去。
莫说解药,就连凶手如今都找不到,又何谈解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一道静敛沉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段芊翩却浑然不觉。她在想,在想除了那朵雪莲之外,还有什么能救苏夜清的办法。
良久,她悄悄舒气,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风吹动枯枝残叶,从大街小巷的缝隙里走过,奔着城外而去。临近年关,原本应该热闹的兹洛城却并不热闹,反倒有一丝苍凉之气。国事未定,边关未稳,皇城中便也安定不来。
她忘了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再穿上这身夜行衣,自从她嫁为他的妻子,她就再也没有碰过。
若是可以,她真的希望自己这辈子都不要再拿起它,穿上它。这件衣服总是会给她带来灾难,带着她去做她自己根本不想做的事情。
即便她并非善类,即使她不是个会悲天悯人、怜惜苍生之人,可是这么久以来,待在这些人的身边,她已经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变了。
她再也不是那个手持回风鞭、喝令数百杀人死士的公主,再也不是那个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杀人如麻的九涯。
很多事情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渐渐改变,就好像,她已经许久不用鞭子,连她自己都快忘记,她的鞭子还在衣凰手中。
崇仁二十三年秋,那晚衣凰自清王府赴宴归来,途中遇袭,来人正是她九涯。那一次的正面交锋,让她对慕衣凰这个人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衣凰的身上有一种无形的气势,紧紧压迫着她。
自那时起她便知,这般正面相对,她绝对不会是衣凰的对手,唯一的可能便是迂回、智取……
身后地上的枯叶突然急速颤动,风骤急,在夜风中发出“呜呜”的悲鸣声。
“你来干什么?”
身后一声呵斥声,九涯回身,一抹黑影在眼前盘旋落下,点地无声,眸中满是怒色,紧盯着九涯不放。
“姑姑……”见着这般眼神,九涯只觉心中一阵酸楚,正欲要上前一步,走近她一些,却听主上突然低喝到:“回去!”
九涯不依,连连摇头,“姑姑……想来清王余毒复发之事姑姑你有所耳闻,是救手足还是骨肉,只怕他们心里早已有了打算,姑姑就忍心看着清王毒发而坐视不理吗?”
闻言,主上那冷酷坚决的神色不由稍稍一缓,然只消片刻,她便又恢复了冷漠,“那又如何?谁让他的骨子里留着一半我羯族的血?身为羯族后人,理当为了我羯族复兴大业付出一切,哪怕是性命!”
“姑姑!”九涯突然惊呼出声,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被她称作“姑姑”的人,只觉这一瞬间,这个人太过陌生,陌生得她几乎要不认识。
“羯族复兴当真就那么重要吗?”
“放肆!”轻轻一言却顿然激怒了主上,她突然抬起手,犹豫良久却始终没有下的去手,“我们祖祖辈辈、世世代代苟活了三百年,三百年!为的是什么?不就是等着复兴的那一天,不就是等着我们取来冉氏和苏氏的人头来祭拜他们的那一天吗?”
“姑姑,你该醒了!姑姑可知当年冉闵为何灭我羯族?那是因为……因为我们错了,我们抢掠屠戮,欺行霸市,攻城夺地,所到之处哀鸿遍野,无论人畜无一生还……姑姑……难道是忘了吗?”
当年的羯族何其雄壮?族中勇士个个骁勇善战,战场上以一当十,然,有何尝不是因为这种强大,而使得他们失去了自我,忘记了他们最初的愿望:为族人寻得一片净土乐园,安稳生活。
可是,当他们寻求的安稳如此轻松便来临,更对更高的要求也随之而来。欲望,终究吞噬了他们最初、最纯洁的本性。
主上沉默,而后抬头扫了九涯一眼,沉声道:“你无须多言。无论羯族如何,都是我们的祖辈,祖辈传下来的使命,后辈就应该去完成,哪怕是错了,也要错下去。”
“何必如此?”九涯一声凄厉追问。
何必如此?是啊,何必?何必为此搭上自己的一生,何必为此不惜搭上自己亲人的性命?可是那又如何,从她生来的那一刻,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她注定要为此献上一切。
有些人注定是要双手沾满鲜血,杀人如麻,而九涯,羯族仅存的王族继承人,她的使命就是等着羯族复兴那一刻,以澄澈干净的灵魂与双手继承下羯族的一切。
“你现在身子弱,更不宜在外面走动,天色太暗,万一有个磕磕碰碰的,怕是不好交待,速速回去。”主上最后一声喝令九涯,而后自己朝着清王府的方向走去。
怎奈九涯铁了心似的,断然不愿自己回去,皱眉道:“姑姑这是去哪里?”
“我去救清王。”
“当真?”九涯顿然一喜,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她的姑姑她了解,之前对待那些被俘的弃子,她的处理方式向来只有一种。
“姑姑,我随你一道去。”
主上不言,亦不阻止。
她早已从九涯的情绪变化中看出了她的心思。默默一声冷笑,原来自己在她心中,已经变成了那种十恶不赦的恶魔了吗?
越靠近清王府,却显得越发冷清寂静。仿佛就在今夜,所有一切活着的无论是人还是物,都被遣散去了,远离了清王府四周。
自从苏夜清中毒至今,清王府内一直都是氛围沉重,好不容易皇后娘娘连夜赶来为清王解毒,而今却又余毒复发,情况尤甚之前。
一盆清水,一方丝帕。拧干丝帕的水,轻轻擦拭着额头、脸颊、下巴、手臂,然后是手背……青鸾的动作始终都很轻柔,生怕弄疼了安睡中的苏夜清。
隽容玉面,淡抹脂粉,锦衣在身,倾国倾城。
屋外寒风吹云闭月皆与她无关,此时此刻,她所在乎的、所放在心上的就只有眼前这个男子,尽管现在他双目紧闭,不曾睁开眼睛看她一眼。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那个,清王清和寡欲,不喜争斗,只愿有她、有儿女伴身旁。那年衣凰初临清王府,与她谈起紫薇帝星之事,道清王命中无此命,她没有丝毫不悦,却反倒隐隐有些欣喜,她从未想过有一天清王会卷入这皇位争斗中。
可是如今,苏夜清所卷入的,已然不是简单的皇位争夺。
外面传来轻微的声响,青鸾置若罔闻,不予理会,嘴角勾出一抹凄清笑容。
“王爷放心,就算皇上当真救不了你,青鸾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上路,青鸾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以免长路漫漫,王爷一个人走得孤单、辛苦。”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冷森的声音问道:“何路漫漫?”
青鸾看都不看她一眼,凄笑道:“黄泉路。”
“哼……黄泉路?你想让清王陪你一起走黄泉路?”
“想或不想,又岂是我能说了算的?难道,您想要出手救王爷不成?”青鸾嗓音冷冽,吐出最后一个字时,突然侧身看向说话之人,却正是主上和九涯。
主上冷笑:“我如何救他?”
“如何救?呵呵……”青鸾的目光从九涯身上一带而过,“解铃还须系铃人,毒是您带进中原带进皇城的,解药自然也是你才能有。”
“我倒是好奇,慕衣凰不是已经找到解药的方子,为清王解毒了吗?怎么还会有余毒未清?”身形一闪,说话间人已经移至床畔,伸手聊起半垂的帘帐。
目光甫一触及那张清瘦的面容,她的眼底骤然闪过一丝心疼。青鸾将苏夜清的手紧紧握在手中,略带敌意地紧盯着主上,沉声道:“你还想怎么?王爷他已经这样了,能不能活过明天尚且未知,难道您还想要亲手送走王爷?”
“住口!”主上突然一声厉喝,狠狠瞪了青鸾一眼。
青鸾丝毫不为所惧,直迎上她的凌厉目光,满脸嘲讽笑意,“何故如此?毒是您自己带来的,是您亲手交给王爷的,到头来,您还是要责怪别人吗?”
一滴晶莹的泪滴从她眼眶中低落,打在苏夜清的手背上,久久不曾破碎。
青鸾用力咬着嘴唇,许久,她终于沉沉一叹,“虎毒尚且不食子,您又是如何能狠得下这份心,眼看着王爷命垂一线,却这般无动于衷,母妃?”
【三百二十四】若教眼底无仇恨 '本章字数:4070 最新更新时间:2013…06…05 08:36:47。0'
身侧,九涯闻言大吃一惊,裸露在外的一双眼中满是惊讶之色,忍不住向前一步,却被青鸾一记冷眼扫来,又顿然停下脚步。
“呵!母妃……”主上轻笑一声,目光始终停留在苏夜清身上未曾离开分毫,眸色由凌厉渐渐转为淡然、凄厉。
“亏得你还叫我一声‘母妃’,你可知,自从清王知道我的身份之后,就再也没有……”她话音一顿,伸手探上苏夜清的手腕,又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和嘴巴,突然回身目光凛凛地看着青鸾,“清儿体内的‘神曦’之毒明明已经……”
她本欲说“已经清除干净,只需好生调养些时日”,然话未说完便觉察到有些不对。
屋内氛围突然变得压抑无比,三人都感觉得到那是来自屋外的气势与浓重的杀气,那般的杀伐之意太重,犀利如鹰,猛烈如虎,让屋内之人顿感无所遁逃。
呵!哈哈!
主上突然仰天朗声一笑,千算万算,为何独独就输在了这一着上。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屋外那道嗓音清越飘然,几乎分辨不出是从哪个方向传来,又似是无处不在,在逐鹿轩里、这间屋子里来回飘荡,回响久久。
“果然是你么?”主上清冷一笑,面上不见丝毫慌张之意,“那么多人听到你这好比追魂夺命的声音,都觉是已到末路。尔烟如是,千亦如是,傅田如是,毓后……亦如是。”
“今日,终于轮到我了?”
她转身看向缓缓打开的门,看见那道缓缓入内的莲色身影,她的眼底竟没有露出一丝仇恨、狠毒之色。
对这个人,她恨不了也狠不了。
无论她是那个在麟德殿内,以大胆、机智、灵敏逼退高丽使者的八岁孩童,还是如今这个身为一朝之后,抬手挥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