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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皇城的那刻,蓝若无力的看着城门被缓缓拉上,仿佛是一种生命的断裂,一边是热闹喧嚣的过往,一边是与世隔绝的未来,而身处其中的她,却不能走向任何一边。她挣扎着站立在雪地里,冷冷的夜风拍打着她的面庞,刺骨而决绝。
那一整夜,蓝若便立在洛阳皇城门外,寂静无语。她仿佛被剥夺了全部掩藏的骨架,腐肉穿肠,连自欺欺人都找不到借口。稀稀疏疏的人流间或的在他们的身边穿梭,他们似乎活在世界之外,只剩下一个纯粹的存在。
“慕容无伤,你不是说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吗?那么,就为我,杀伐天下吧!”
她浅浅的酒窝映衬着他白衣上斑驳的残迹,明晃晃的如刀枪剑戟。火光冲天,杀伐不歇,这江山如画,帝业辉煌,若是你想要的,我便会从你的尸骸中,重生。报父母之仇,让你悔不当初,让你看到,我会的,不仅如此。
那清晨的阳光单薄而脆弱,给不了任何光芒,她亲吻着最后的希望,低头唤醒了绝望,她知道,有些事情一直都存在,只是她不愿意去相信,直到一切被体无完肤的揭露,连逃都没有退路。
“这世间,只要若儿想要的,我就会拼尽一切为你拿到。”挑眉,轻笑,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他依旧年少轻狂,殊不知她早已心死如灭。
她说,木苍泽,我一定会证明你错了。
他说,若儿,这世上没什么比你的笑容更重要。
她叹息的那么沉重,他调笑的那般无畏。从此以后,她不是隐居避世的孤女,他不是玩世不恭的阔少,他们选择了一同走上那没有归程的道路。
除了战争和杀戮,他们别无选择。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做的第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无伤无伤,何以不永伤?
很多年以后,慕容无伤独自在云水阁一遍又一遍的吟着这首诗的时候,西湖的桃花妖娆而绚烂的如同一场盛世的绽放。
那一夜,他饮完了所有的如花酒,从此长醉不醒。
十一 倾尽天下为谁怜,泪满青衫月下颜
漫天的柳絮飘扬飞舞在水蓝色的天空中,那样纯粹的蓝色带着决绝的忧伤和妩媚划过苍穹,写下最美的诗篇。她的剑和他的剑并驾齐驱,在那柳絮中披荆斩棘,虽然她有些拙劣而轻浮,却一勾一划都那么认真,细密的汗滴在额上渗漏,嘴角却浅浅的都是笑意。
她一句杀伐天下,他便交付一生。以慕容家全部的财力为资本,以他绝世的武功和才华为后盾,为了她一句话,倾尽天下,无悔无怨。
三月,草长莺飞。他私下里结交了苏州城的守将江淮,那是他选择的第一个目标。如今天下,苏州、大理、洛阳和新洛阳割据而立,必先攻一城为守,然后方可图谋一统,这也是木苍泽之所以要建立新洛阳的原因。
她开始央求着他教她武功。一次又一次的摔倒,一次又一次的划破身体,一次又一次的筋疲力尽,却倔强的不肯停下。从握着剑的那刻开始,她便忘记了以前的蓝若,一切从头开始。她的单纯突然间不知所踪,她一遍又一遍的舞剑,只是用恨去武装自己,害怕那一刹那的空白便将他忆起。
他开始谋划布局着天下大事,尽管那是以前他最讨厌的事情。不管是用钱贿赂收买,还是用武功人品让人折服,还是一直以来所积累的人脉,他放下了以前的慕容无伤全部的矜持和底线,一次又一次无原则的妥协,只是害怕做不到她想要的,只是不想让她失望。
再次遇见师傅的那日,他带着蓝若去拜见阳山四圣,希望起兵之日获得他们的支持。他已经准备的差不多,缺的只是兴兵的借口。而在阳山上的那一局棋,足够惊艳天下。
那素衣道袍的老者以一人之力对阳山四圣,却丝毫没有处于下风。手执黑子的他冷静而执着,步步为营,精心布局。无伤在看到他的那刻露出以前那样干净明媚的笑容,欣喜的唤道,“青书师傅!”
老者回给他浅浅的笑容,然后依旧全神贯注的在棋局之中徜徉。四圣的白子紧追不放,老者的黑子亦步亦趋,棋盘山的你来我往,竟比战场上的厮杀血染还要激昂而惨烈。那盘棋从早上一直下到夜幕,画地的棋盘亦快要封满,老者放下手中的黑子,坦然笑道,“我输了,半子!”
“承让了!”四圣齐声点头,“数年不见,道长棋艺越来越精湛了!”
“每次来都败北而归,让四圣见笑了!”老者回首看看身后的无伤和蓝若,又转头看看面前的棋盘,仰天大笑,“从没想过,那个人,竟然是你!”
无伤和蓝若不解的望向棋盘,只见棋盘上的白子成一个“毕”字,而黑子成一个“王”字,甚为疑惑。
“没想到此人竟是道长的爱徒!”四圣中的一人亦笑了,花白的胡须点染翩跹。
“也罢也罢,如此也算顺应天命!”四圣中的另一人应和着。
“伤儿,你变了,是因为这女子?”老者显得有些惆怅,他记得第一次遇见那少年的时他干净的眸子和阳光的微笑,如今都不复存在了。长长的叹息,“如果这局棋就是答案,这便是你的宿命!你有担当这天下的才能,却没有担当这天下的心性!”
“青书师傅!”无伤似乎看懂了那盘棋的意思,一脸严肃的跪在他面前,“以前的慕容无伤,的确没有一统天下的野心,可现在的慕容无伤,愿意倾尽一切去换取。他为的从来不是苍生百姓,他只为若儿开心,他就是这么没出息,只愿意守护一个人,如此而已!”
“你很像一个人!”道长随手拾起棋盘上的一子放入无伤的掌心,“四城毕,天下王。曾经的他,那般决绝的放弃了。这乱世之中,有太多的不容易。他日君临天下,别忘了今日求取之心。”
“那么,请师傅和四圣成全!”无伤对着道长磕了三个响头,又对着四圣叩拜三次,白色的长衣在尘土上飞扬,带着花香的气息弥漫。
那日之后,阳山下开始流传着一首歌谣,“得四圣,王天下;拥无伤,一江山”,而与此同时,苏州城城主慕容晖逝世,新城主慕容尵平庸无能,洛阳城开始间或发动兵事蚕食领地,天下风云巨变,三城鼎立的局面变成了洛阳独大,大理为了求得安生遂自削帝号、岁岁纳贡以自保,无伤策反苏州城守将江淮成功,于苏州郊外夜西湖起兵,占领了夜西湖、武夷、梅岭、龙泉等大片土地,和苏州城形成对峙之势。
其实,无伤的军队更多的是来自那只箫带来号令,蓝若和他交换的那只墨色的箫。阳山一面,青书道长便跟随无伤回到云水阁,无伤才从他的口中知道了更多的事情。
比如他的名字叫颜青书,曾经也是蓝天的兄弟,是绝梦的第一斩将;
比如他送给他的玉箫是他仿造九龙玉箫的样子制作的,而真正的九龙玉箫却被蓝天改变了外貌交给了蓝若随身佩戴;
比如他原来是颜文轩的叔父,在大哥颜俊书死后,他便将颜文轩带入府中,在蓝天离开之后,他便不愿与元渊为伍,毅然离开洛阳,而由六岁的颜文轩因袭了爵位;
无伤将在大火的灰烬中找到的玉佩拿给他看,他清楚的告诉他,那是城主元渊的随身配饰,是元渊成亲的那日,他和蓝天特地挑选的一对玉佩,另一块在元夫人的手中。
无伤总觉得似曾相识,便追问着元夫人的下落。
颜青书苦笑,“元渊便是那种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人吧,他根本不爱映雪。有一日在行军途中遇到一位老者,他向蓝天乞讨一碗水,蓝天便将自己的水袋送给他,他说无以为报,只会些岐黄之道,便要我们以一个问题为三人算上一挂。蓝天不是信命之人,可元渊却兴致很高,他便问那老者,你说说我们三个是怎么死的吧。”
无伤全神贯注的听着,“那老者说了什么?”
“他说,蓝天是被元渊杀死的,而元渊是被自己的儿子杀死的,而我,他算不出来!”颜青书停顿片刻,“当时元渊就笑了,他说他算错了,‘我永远都不会伤害大哥,还有,我根本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结果那老人便说,‘你妻子不是有孕三月了吗?’他当时就傻眼了,映雪有身孕的事情为了不给军中增加负担,也只有我们三人和蓝天的妻子苏凝烟知道,可这老头却真的神机妙算了!”
“所以,那个预言是无法被逃避的。蓝天走了,可最后,还是死在元渊的手里!这就是命!”无伤看着在风鹤亭外认真舞剑的蓝若,笑的那般苦涩。
“所以,当年的元渊便决定逆天改命!”他的拳头紧握,指节发白。“他为了那莫名的预言,便残忍的让那个孩子胎死腹中,残忍的抛开映雪,残忍的去紧握住权力!”
“师傅,”无伤看出他的激动,有些无力的唤道,“那么,预言就被打破了,可是他却完成了前半部分。”
“无伤,你真打算为了这女子一生戎马,征伐天下,不是简单的事情,你会因此失去你的,全部!”那一卦他和阳山四圣都懂,孤星北照,王者之位,却孑然一身。颜青书顿了片刻,冷冷的强调到,“是全部,整个慕容家,你爱的,爱你的,一切的一切!”
无伤笑的风轻云淡,“师傅,你爱过吗?”
颜青书额头青筋暴露,拼命压抑着心底的冲动,沉默的看向昏暗的月光。无伤无言,兀自走到蓝若身边去教她新的招式,独留翩然的背影。
“如果当年,我可以和你一样,或许,很多事情就不是这样的结局!”颜青书默默的吹起了箫,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那熟悉的面孔。“无伤,就让我在你身上验证结局吧。不要让我失望,那并不是我要的答案!”……
颜青书和无伤拿着真正的九龙玉箫潜入了新洛阳,因为他是当年的第一斩将,所以绝梦的大部分将士在得知蓝天被害的消息后,立刻转头站在了蓝若的一边,他们跟随无伤回到夜西湖,加上从苏州城策反来的江淮,不断地日夜操练,成为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
星光稀疏的绕着暗夜扭转,淡淡浅浅的遗落下斑驳的倩影,颤颤巍巍。那一袭黑衣轻巧的穿梭在投影中,敏捷而矫健的跃动在朱丹色的琉璃瓦檐,却还是在接近那重兵把守的御书房时引起轩然大波。
一路上蹿下跳、东躲西藏,在那陌生的屋室里辗转。贸然中闯入了一间简陋的屋子,尽管脚步很轻,到底还是惊动了屋主,而屋外大批的禁卫军喊声震天,慌乱中他不得不拔出纤指软件架在那女子脖颈上,低声吼道,“别出声!”
黑色的面纱挡住了他的面庞,她却在看到他的目光的那一刻,恍若隔世。泪水在框中打转数遍,默默的流回心底。原来,认识一个人,只要看他一眼,便一生难忘。她用尽一切努力想要放弃,却还是在触碰到他指尖的长剑时,轰然倒塌。
他挟持着她躲藏的帷幕之后,完全没有低头瞧她一眼,屏住呼吸观察着屋外的局势,那黑压压的禁卫军汇集成一片,四处搜查。
有兵士叩门而问,“不知花莲公主是否就寝,有刺客闯入城主寝宫,吾等奉命搜查!”
他大惊,原来自己劫持的竟然是新近得宠于苏州城主慕容尵的花莲公主,却还是处变不惊,把手中的剑更紧了一分,低声在她耳边胁迫到,“想办法让他们离开!”
她唯唯诺诺的点头,恍惚中忆起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在那百花争艳的池塘边,她也是这般唯唯诺诺的跪在地上,他是第一个走过来扶起她的,那清澈明亮的眸子,便一辈子刻在她心上。
“你们都下去吧,我这里没听到什么动静,别忘了明早皇兄还要和我弹曲呢!”她婉转的声音响亮而具有威慑力。
说起花莲公主,也确是一种奇葩,仿佛一夜之间便响亮了整个苏州城。老城主去世后,新任城主慕容尵记起了这个能歌善舞的妹妹,他本身就沉湎酒色,好逸恶劳,而这个妹妹能歌善舞,能说会道,比那些宫女舞女都厉害的多。于是他便册封她为花莲公主,专职为皇帝一人弹琴跳舞,冠绝**。甚至还有一些流言蜚语说这对兄妹行事苟且,因为年满二十二岁的花莲公主至今还未婚配。总之,民间各种传说,方兴未艾,此起彼伏,各不相同。
兵士静听了许久,的确没有什么声响,又不愿得罪这圣宠正荣的公主,只得低声下气的赔礼道歉,“打扰公主休息了,属下告退!”
见外面终于安静下来,他的剑也慢慢的放下。此次潜入苏州皇宫,他主要是来偷盗苏州城的军事防卫图以及调军命符,可是刚刚接近慕容尵的寝宫便漏了马脚,一路逃窜,功亏一篑。不过能安全逃脱,他松了一口气,只能下次在找机会进来了,没有拿到防卫图,那一仗的胜算就没有九层把握,他冒不起那个险。
“谢了!你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他故作轻松的浅笑,推开窗子观望,他留给她的,永远只是背影。
“他们虽然散了,可整个皇宫禁卫森严,你以为凭你一个人能安然无恙的出去吗?无伤公子!”她把“无伤公子”四个字吐露的特别凝重,仿佛是用毕生之力在唤那四个字。
他震惊的呆立在那里,一直蒙着面纱的他竟然被人拆穿了身份,一切秘密的行动居然被看穿,他慕容无伤竟然无处遁逃,停顿片刻,却在回头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刻颓然。
原来,这就是她一直陪他玩的游戏;原来,这就是她一直欠着他的答案。慕容无伤突然很想哭,却还是以一种无所谓的笑容装饰自己。
“原来,你竟是花莲公主!”他的笑那么轻浮,却像一把利刃穿透她的肺腑。
“原来,你也信了那些流言!”她懂他的意思,那种恍然大悟对她来说是一种袭击。她说不出的失望,在他的心底,她沦为用钱打发的妓女之后,又沦为了兄妹乱伦的龌龊。
四目相顾,无言以对。夜风透过窗子冷冷的袭来,凌乱了他的黑衣,她的青衫。她的泪还是没出息的滚滚滑落。
“慕容无伤,你可以看轻我,却永远都看不懂我。你们,都好自私!”她哭的像个孩子一样蹲在地上抱紧自己。
他远远地看着,那两步的距离却胜过光年。他没有走近她,也没有安慰她,只是傻傻的痴笑,“我该叫你荞麦呢还是花莲?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吧!我认识的荞麦,再也找不到了!”
她便一直蹲在地上哭泣,他便静默的立在她面前的两步开外。世界仿佛从此缄默,除了她的哭声、风声,再也没有其他。而她,甚至连自己为什么要哭都找不到借口。曾经在梦里出现过千百次的如何再次与他相逢,如今都化为烟云。她开始哭哭笑笑,如同着魔般疯癫。他便一直没有挪动过地方,倚靠着窗台,静静的立着,没有动作,没有话语。
十二 一将功成万骨枯,风气天阑破轻舟
慕容无伤在云水阁来来回回的踱步,急促而又频繁的步伐凌乱了蓝若的箫声,颜青书远远的看着他们,暗自叹息。
苏州城送来的那份官文被他用内力震得粉碎,那个无能的慕容尵居然用慕容老爷子的性命来威胁他,可是攻城的军令已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拿下苏州城便可挥军北上踏平洛阳,却要为此牺牲整个慕容家的性命……
他没得选择,亦无从选择。披上铠甲的那一刻,他看到蓝若眼中闪过的迷离,她把九龙玉箫挂在他的腰间,“为了我,真的值得吗?你随时都可以停下!”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他笑的那般苦涩,“若儿,终有一日,我会为你报杀父之仇,终有一日,我会让你,君临天下!”
蓝若嘴角颤动,最后什么也没有说,默默的跟随着他身后骑上战马。每一战,她都亲临战场,她要一步一步的打下这江山,尽管她什么都没有做。
哒哒的马蹄惊醒了他们沉寂的梦幻,一抬头,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朝他们飞奔而来。
无伤打马前去,看着她又惊又喜,“荞麦!”
“我说过会帮你,便绝不会食言!”她冷冷的看着他苦笑。本以为离开了和他有关的世界,她和他之间便再没交集,可这就是命,纠缠了十几年的命。从她八岁遇到他开始,便注定了的纠葛,是缘还是孽,谁又能说得清呢?
“这是你要的!”她将一个锦盒扔到他的手中,就像当年他扔给她的那个梨,笑的那般无邪。“喂,慕容无伤,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走下去!”
他欣喜的打开锦盒,那盗而不得的调兵符和防卫图安然的躺在里面。“谢啦!待兵定苏州之后,慕容无伤定当厚报!”
银白色的铠甲从她的身边呼啸而过,依旧是那熟悉的花香,混杂着血汗的味道,蓝若跟着他一起离去,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到底一口鲜血没有忍住,喷涌而出,孱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