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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了。”
小杜哈哈一笑道：“陆大人面对生死倒是轻松的很嘛。不过大人别忘了，我给你把过脉，杜大人说你来得及那便是来得及的。”见陆轻容眼神有些怀疑，继续说道：“虽然海晓青说你活不过四十岁，不过这个世界上总有些奇迹会发生的。”
说着拉了把椅子懒懒散散地坐了下来，“不知道陆大人相不相信有‘奇迹’，我表妹可是为了这个‘奇迹’苦苦祈祷了整整七年，不知是不是她的诚心感动了某位神灵，真得被她找到姜萱子了。”
“陆大人你也知道，姜萱子产于姜萱这种鱼的鱼腹之中，因何种因缘而成无人能知。百千万条姜萱中难得其一。我表妹为了找它，几乎在息海的每一条渔船上都安插了眼线，这些年不知将多少条姜萱开膛破肚才得来这么一块。”
“将姜萱子燃烧会有异香，能吸引各种毒虫，北疆苗人对姜萱子也是趋之若鹜。为了找它，天罗教也有一些人改头换面埋伏在息海上。所以这次姜萱子一出海我表妹就立刻买了下来，还安排人带着假的姜萱子往晋州方向走，为的就是声东击西地引开天罗教众。又托威远镖局以送货的名义护送姜萱子去都城，她以为你一直在业兴，谁知你却来了凉城，路上接到消息便让我先过来，自己又调转方向往这边赶。”
“她十岁那年生了场大病，此后一直在家修养，从来没有出过门。这么多年第一次离家就是为了你。”说罢勾着嘴角却目光灼灼地看向陆轻容道：“说了半天，你想起我表妹是谁没有？她的父亲也就是我的表姑夫是沈万城，想必你已经猜到了。而她的外公是我奶奶的兄长，他们都姓段，你自然也听说过。我奶奶江湖人其实并不知晓，可她却是鼎鼎大名的神医海晓青的师傅，这就是为什么一向孤僻的海晓青和段家交情甚密的原因了。”
“我父母早亡，是奶奶抚养我长大。可惜十二岁那年她也去世了。自小她教我医术，可她却说最好的医术和毒术都在段家，只不过段家从不收外姓子弟。我奶奶去世之后，是阿梨求她外公收留了我。她从小就聪明伶俐，我舅公最是宠爱她，本想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给她，可惜她只喜欢打算盘，对医术没什么兴趣，这才便宜了我。”
“阿梨的母亲在怀她的时候喜欢吃梨子，她父亲便说不论男女这个孩子的乳名都唤做‘阿梨’。我一直在叫成妍的乳名，你真得想不起来了嘛？”
陆轻容虽然面如平湖，实则内心深处五味杂陈。他经历坎坷，又一向与死尸、罪犯打交道，而且早知自己命不久于人世，本来以为凉城这一案会是自己最后一个案子，猛然间得知一位妙龄少女对他青睐有加，并且有可能制好他的命，又感动又激动又疑虑。阿梨，阿梨，他暗暗重复了着这两个字，突然一道亮光闪过，不可置信地看向小杜道：“是她！怎么可能……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
第28章 姜萱子。5
小杜笑道：“陆大人，你终于想起来了。我表妹自小就早熟。有她那样的爹娘她不快点长大也是不可能的。你在海晓青那里疗伤的时候，正巧那一年我大表姑和表姑夫吵架，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表姑夫带着阿梨出门寻她，路上阿梨染了病，表姑夫没办法只好送她去海晓青那里小住。海晓青一门心思在你身上，阿梨的病她就没认真对待，也没根治。后来她父母和好接她回家，她还是时不时就发病，反反复复折腾了好几次，最后是我舅公亲自出马，调养了好久才治好了她。”
“那个时候我奶奶刚去世，我就去投奔舅公。舅公虽是留我住了下来，一开始却不愿意教我医术和毒术。舅公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可惜没有一个能继承他的衣钵。我大表姑虽是聪慧，却任性无比，自十四岁那年遇见来大表姑夫，就一颗心扑在他身上，自那只好再没心思跟舅公学习了。”
陆轻容听到这里笑了一下，说道：“‘财神爷’风华绝代，沈夫人一往情深也是人之常情。”
小杜也笑：“我表妹这个一根筋的性子一定是从她娘那里遗传来的。”又接着说道：“二表姑虽不聪明，却难得的沉稳娴静，可惜二表姑夫身体太差，嫁过去之后二表姑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照顾她夫君身上，又没有子嗣。我舅公经常气的在家大骂说两个女儿都不成器，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一个想着段家的。”说这话的时候他故意板着脸模仿段老爷子的口气，很有几分相似。
陆轻容道：“陆家庄陆老爷子前些年得了怪病，可陆夫人却对他不离不弃，伉俪情深羡煞旁人啊。”
小杜展颜一笑：“你真不必羡慕旁人。”又道：“总之我舅公对两位表姑绝望了，就把希望放在我表妹身上。没成想我表妹突然一病不起，舅公天天长吁短叹段家后继无人了。阿梨能言善道，不知怎么地劝动了舅公收我为徒，我这才能继续跟着他学习医、毒之术。过了几年，有一天，我在家中的藏书之中翻到这样一本书叫《本草经注补遗》，里面记载了一句话：姜萱子，又名黄石、鱼腹石等，入药可安五脏、治虚寒。”说着眼睛闪亮地看向陆轻容，陆轻容心中一动，脸色如常。
“写这书的人姓名已经不可考了，但一定是位不出世的高人。他对很多药材的注解都决具匠心，而且全被证明是正确的。在那之前，阿梨已经让我帮她留意有什么药能解虚寒之毒了，她与我详细说了你的症状，而我早已得知寻常药物对你的病症没有作用。所以我看到书上的这个注解立刻去告诉阿梨，阿梨便下定决心要帮你找姜萱子。只是这姜萱子实在是太难得见了。从那个时候起，沈家的生意逐渐延伸到息海边，阿梨开始在每一艘渔船上安插眼线，这是个大工程，她有条不紊地布置了一年多才将所有的网撒了出去。又等了快三年才捞到一块姜萱子。”
“阿梨与我青梅竹马、情同手足，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亲生妹妹。以她的模样、家世和能力寻个称心如意的良人绝不是问题，可她偏偏就是喜欢你。没错，阿梨就是那个当年小女孩。那一年她才十岁，十岁她就爱上了你。看你的模样好像不敢相信，十岁的小孩子懂什么是爱。可是你要知道，阿梨八岁就开始看账册，十二岁沈家一半的生意都是她在管。她爹娘……一个任性一个木讷……”小杜说到这来默默叹了口气，“两人都不会带孩子，所以阿梨基本上是背靠大树默默长大的。不早熟不行啊。”
陆轻容早就想起来了，他在海晓青处养伤的最后一年，是有这么样一个小女孩，梳着两个团团头，安安静静的，笑起来就很甜，她叫海晓青“姨娘”，当时只以为她是海晓青的亲戚，却没想到会是“财神爷”的女儿，更没想到有一天还会再遇见她。
“我也问过阿梨，到底喜欢你什么。你又穷又闷，身体还不好，年纪也不小了，到底是看上你哪一点？”小杜微皱着眉直白地再次打量起陆轻容来，眼前这个人模样虽然好看，但是的确不再年轻，可是再细看他那一双眼睛却满是倜傥。小杜之后叹了口气道：“阿梨回答说有一天是个艳阳天，你坐在海晓青的药园子里晒太阳，她站在屋子里面，看见你迎着阳光对她微笑，那一瞬间她就爱上你了。这算是个什么狗屁答案！喂！你笑一个给我瞧瞧！让我看看到底有什么魔力？”
陆轻容不介意小杜探究和不满的目光，但突然听他这么一说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小杜翻了翻白眼，道：“总之我表妹和她娘一样都是死心眼，认准了一个人是不撞南墙决不回头的。”说罢一摆手道：“天都要亮了，我要找个地方睡一觉，待明天于君瑞醒了继续审他。”
陆轻容也说：“折腾了一夜，想必你也累了。后面还有空房，快些去休息吧。”说罢带着小杜去后院，各自寻了个空的客房匆匆睡下了。
小杜想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完了，心中舒坦，睡得毫无负担。陆轻容却辗转难眠。他回想起江湖上关于“财神爷”沈万城的传闻，传说沈老爷年轻时为人高调喜欢奢华的妆饰，有一回被歹人暗算，不但财物被劫，还中了毒差点性命不保。当时救他的就是段家。传闻沈老爷为答谢段家救命之恩便取了段家大小姐为妻，夫妻二人非常和美，还网络一批高手组成“十二时辰”当做沈家的护卫。
翻来覆去之时天已经亮了，陆轻容几乎没合眼，干脆直接起来梳洗了。今日捕役府客又人不少，他先去厨房吩咐下人多准备些清粥小菜当做早点，又转往大堂，却听见小丁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都与你说了，我们这里是捕役府，没有人要订衣裳。何况还是女人的衣裳。”
陆轻容走到门口一瞧，小丁守着捕役府大门，正拦着一个抱着盒子的人不让他进来。盒子非常精美，上面印着金色的“陈记”二字，这是凉城最大的丝绸店。被拦着的人是个小伙计，急急地说道：“是我们老板吩咐的，把这衣裳送到捕役府来的。给一位沈小姐的。”
小丁耐着性子解释道：“捕役府只有男人，没有姓沈的小姐。你回去仔细问问你们老板，一定是弄错了。”
陆轻容伸手接过盒子道：“多谢你。我会帮你转交给沈小姐的。”
小丁一惊，回身道：“大人？这……”他与陆轻容相处这几日，大概知道了他的性子，没敢多问。小伙计谢过他，不满地瞥了一眼小丁之后转身离开。
陆轻容拿着盒子往里走，对小丁说道：“你去看看于君瑞醒了没有？若是醒了给他准备点吃的。”
小丁张张口，心说：“于君瑞不是昨日就回家了嘛？怎么会在捕役府里？”一大早见陆捕头神神秘秘的，以为案子又有什么新的进展，急忙领命去了。
陆轻容抱着盒子刚走进后院，小杜就打开哈欠了出了房门，抱怨道：“这才睡了一小会儿天就亮了。可累死我了。”瞧见陆捕头站在院子里，眯着眼睛迎上去有气无力地说道：“陆大人你精神可真好。”又瞧了瞧，“不过脸色不怎么样。咦？这是什么？”说着指向他怀里抱着的盒子。
“刚刚陈记丝绸坊送来的，说是给沈小姐的。”
“哦！是我订的，给成妍的衣服。”说着小杜伸手接过盒子，往沈成妍房间走去。边走边说：“想来那于君瑞也差不多醒了，今日一定让他说出姜萱子的下落。”
幕晨风与小六也醒了，推开门与陆轻容打招呼。陆轻容客气地请他二人去大堂用早膳。
小杜推开房门瞧见沈成妍虽醒着可却还赖在床上，怀里紧紧地抱着被子。小杜打趣她道：“你这一夜睡得可好？”
成妍白了他一眼道：“我向来不择床。”
小杜笑道：“没错。昨天晚上就更不‘择’了。”看她恨恨地瞪了自己一眼，又说：“快起来换衣服吧。还有正事要做。”说着打开盒子将里面的衣服拿了出来，铺在床上。那是一件丝绸质地的青碧色长裙，没有复杂的花纹，只在袖子上绣了几朵小小的梨花。衣料闪着亮丽的光芒，看着就觉得光滑柔软。
沈成妍坐起身上，一边整理漆黑的长发，一边嫌弃地看着那衣裳，抱怨道：“这什么东西啊！”又摸了摸道：“是湖州蚕丝，又是平纹织的，我最不喜欢了。我不要穿。”
小杜摇了摇头，苦笑道：“大小姐，这已经是这里能找到的最好的东西了。湖州蚕丝哪里不好了，知不知道这件衣服多少姑娘想买都买不起呢。别挑三拣四了，赶紧换上，陆轻容可还在等着你的姜萱子救命啊。”
听了此话沈成妍果然乖乖坐起来，把那长裙罩在自己的睡袍外面，小杜又从盒子里拿出一双绣鞋让她穿上。刚刚收拾完毕有人敲门，小杜打开门一看，是个半老的妇女，一手拎着个食盒另一只手拿着个镜子，说是陆大人让送来的。
小杜接过来谢过她，将镜子递给成妍，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配着两碟酱菜，不禁夸赞道：“他倒是心细啊。”
沈成妍没有说话，心中有些欢愉，对着镜子梳起了头发。
幕晨风与小六坐在捕役府大堂之中吃早点。捕役府的捕快们陆陆续续都到了，听说幕晨风在这里，全都围在大堂之中，起初还有些拘束。见陆捕头与他畅谈甚欢，幕先生的徒弟小六又是个讨喜的年轻小伙子，渐渐也都放开了，七嘴八舌地聊了起来，捕役府大堂今日早上非常热闹。
小丁走进来报：“陆大人，于君瑞已经醒了。属下让人给他送了吃的，他到听话，全都吃了，只问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陆轻容点点头，对幕晨风说道：“幕先生，陆某有些公务要办，就不多陪了。”
幕晨风笑道：“陆大人尽管去，幕某很会自得其乐。”
陆轻容这便离开大堂。一个年长的捕快拉着小丁道：“小丁快来快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幕先生！”
第29章 姜萱子。6
于君瑞紧张地坐在房中，昨日他莫名其妙地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着之后有没有说一些不该说的话。早上小丁来给他送吃的，一副不知道他还在捕役府之中的样子，自然也不能从小丁口中打听些什么出来。实在不知那位陆捕头以及那位奇怪的杜大夫要对自己怎么样。
正坐在桌边战战兢兢地胡思乱想，门“咯吱”一声被推开，最先走进来的陆捕头，于君瑞一瞧见他进来急忙站了起来。跟在他后面的是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杜大夫，于君瑞瞧见他就紧张。陆捕头和蔼地让他坐下。杜大夫身后还有一人，于君瑞弯着膝盖正准备坐下，一看见这人就傻了眼，半蹲着竟忘了自己倒底是该坐还是该站了。
最后走进房中的是沈成妍，她穿着那条青碧色的丝质长裙，丝绸柔软的光泽更衬得她肤色如雪、发色如墨。小杜大大咧咧直接在桌边坐下，一努嘴道：“就是他。”
沈成妍一进门就开始打量于君瑞，见他果然是老实人的模样。听见小杜这样一说，便端庄地对着于君瑞微微一笑，缓声说道：“这位公子，听说我家的姜萱子现在你手中？”声音回转悦耳，绵延悠长动听。
纵然于君瑞对吴佳茗一往情深，见了沈成妍还是禁不住心头一震，不敢直视成妍如星辰般闪亮的眸子，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人只教给我一个小盒子……没说是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小姐口中所说的姜萱子……”说罢脸都红了。
小杜不满地瞥了于君瑞一眼，还是陆轻容好心拉了他一下，于君瑞这才顺利地坐下。
沈成妍款款地也在桌边坐下，又笑着问道：“不知公子口中所说的‘那人’可是威远镖局的胡风南胡公子？胡公子受托为我沈家运镖，谁知路上突发状况，不但货物被毁，胡公子自己也深受重伤。货也就算了，钱财本就是身外之物，只是姜萱子对我而言非常重要，若是公子知道它的下落，可否告知成妍？”说罢又站起身来对着于君瑞就是一拜。
于君瑞吓了一跳，急忙也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说道：“这……小姐……万万不敢当！”
小杜看不得于君瑞那个傻样，早就失了耐心，口气生硬地催促道：“昨天你说一定要见到胡风南或者胡风南的主顾才肯说出东西的下落，现在主顾来了，别磨蹭了，赶紧说吧！”
于君瑞听小杜口气不善，怕他又对自己下药，忙稳住心神，看了眼成妍，见她如新月清韵、花树堆雪般的姣好容貌，想起了镖局那位公子对他主顾的描述，心中细想之下怕是也只有这样的姑娘担得起那样的词语了，一时之间又失了神。
沈成妍心中比小杜还要焦急，她耐着性子做出一派清和温婉的样子，实则心中万分焦灼，瞧那于君瑞又慢吞吞半天没反应，忍不住道：“公子可是不信我？以为我是来匡他人东西的骗子嘛？”
于君瑞听她这样一说，急忙摆手：“自然不是，我怎么会怀疑小姐呢。当时我问胡公子他的主顾是什么模样？若是寻我，我如何能识得？胡公子说他的主顾是天下第一美人，一见便知。当时我还有些不信，今日见了小姐才知胡公子所言果然不虚。这天下怕是找不出比小姐更美丽的女子了。”说罢于君瑞脸庞通红地移开目光，补充道：“小姐的东西自然当完璧归赵。胡公子托付给我的东西我尚未来得及仔细收藏就被抓到府衙去了。不过临走之前我顺手将东西放在了挂在里间屋门后面的破衣衫的口袋里，想来也不会有人去搜那里，应该是还在的。”
小杜和沈成妍对视了一眼，大声笑道：“你倒是会藏东西！居然放在那里！谁会注意一件破衣服的口袋啊！”说着站起身对成妍说道：“我去拿，一时就回来。”说着起身就走。
于君瑞见他推开门一闪身就不见了，刚站起来叫了句：“这位大夫……”就已经看不见他的踪影了。陆轻容知道他心中所忧之事，安慰他道：“放心，杜大夫做事很有分寸，绝不会惊扰到你的母亲。待他回来，你就可以回家了。昨日多有得罪，让于公子受惊了。”
于君瑞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