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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了件镶兔毛的厚斗篷,还是觉着冷,孙官家说正午就来马车接,可等来等去,就是不见人影,却见街上巡逻的兵丁一队接着一队,让人有股不好的预感。
“迎儿,有没有觉得巡逻的人比早上多了?”紧紧斗篷,拉开后门上的小看孔。
“不只如此,好像还越来越多,是不是外面出什么事了?”
我们也只能猜测,因为从正午开始,根本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焦急地在后门等待,最后却见前门的门房匆匆找来,说是官军下了令,让每家都把花名册交上去,过一会儿要对着花名册查人,这下是真要出事了。
交代好门房,跟小妹匆匆赶到库房,一推门,却找不见三人。两人不禁对视,心里百般猜测,满心以为他们耐不住性子自己跑出去了,幸好尉迟跋先探出头,原来他们是担心来的是苏府的下人才藏起来。
“官军要每家交上花名册,一会儿就来查人,外面可能是出什么事了。”直冲到申屠破虏面前。
他微微蹙眉,“能查到出了什么事吗?”
“不行,外面到处是官军,根本不让出门,连抓药都不允许,根本查不到。”
双眼盯着远处某一点良久,再转眼过来,“他们说什么时候来查?”
略微思考一下,“从街口挨家查过来的话,估计傍晚就轮到这里。”
“他们只说对着花名册查人,没说搜府,再说这里住的都不是普通人家,怎么可能随意搜查?”迎儿插一句进来,众人都看向她那边。
“既然已经查到了这里,难保到时不会搜府,外面一定出了大事。”回头看身后的尉迟跋跟郑通,两人凝眉点头,三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苏府隔壁是不是太祝府?”
听他这么问,我回头看看迎儿。
“往西是太祝府,再西是太宰府,不过这两家都是好人。”后面那句显然是担心他们去祸害人家。
申屠破虏笑,顺便还看我一眼,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我们家姐妹都一样爱乱猜测。
“晚上多给我们准备点吃的。”
“你们打算做什么?”我得确定他们要做的事不会太过分。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肯定不会连累到你们苏家人掉脑袋就是了。”
确实,一点也“没”连累我们苏家人,只不过从西到东,从大将军府一直到太卜府,四下起火,烧得大街小巷到处都是逃窜的人,真不知道京城的百姓会不会大呼过瘾,看这些达官显贵抱头鼠窜的样子还真是可笑。
我跟迎儿也是抱头鼠窜的人之一,家里的库房被烧了,下人们匆匆将我们护到街上才匆匆回去扑火。
街上四处是官军,与逃窜的人交错掺和着,乱如粥糜。
“乱军攻城了。”有人高喊,人群异动,不管官军怎么拦,可人数众多,加上四处飞火,众人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再加上这种鼓动,哪里还有不跑的道理。
“二姐!快起来!”一个不妨,被人撞倒,迎儿想弯身扶,却被人群推着往前走,根本停不下来。
而我想起来也根本起不来,人群就跟疯了一样四处踩踏,手脚不知道被人踩了多少下,心里还惦记着迎儿,“挨着墙!挨着墙不要动!”对着迎儿的方向大喊。
“混账!放开我!”迎儿却被一个高个子男人拦腰扛到了肩上,正一个劲往前跑。
一看这情形,我真是急了,卯足劲猛得爬起身,结果身后一个踩在我腿上的人被顶翻,回身看一眼,是个年轻男人,嘴里正对我大肆辱骂,本想说个抱歉,一看他这样,懒得理他,还是小妹要紧。
远远看见那高个子男人扛着迎儿进了一条小巷子,费力拨开人群,往那巷子口跑,一进巷子有点傻眼,因为巷子是两户人家围成的,围墙内都有树,树枝着了火,全部掉在了巷子里,整条巷子到处是火球,“迎儿——”大喊几声,没人回应,眼角倏地一涩,她不会……抬脚就想往巷子里冲,腰却被谁掐住了,回首一拳,正打在那人的眼角,自觉打得不轻,只听对方嘶一声,正眼去看,却是申屠破虏。
“里面都是火,你跑什么?!”抹一把被我打得地方,好像是出血了。
“我妹妹被人抢走了!”赶紧抓着他的腕子,“你快帮忙追!”
“没事,是尉迟。”
“尉迟?”我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是,他们应该往东跑了,这里不安全,先离开这儿。”说罢,沾了沾眼角的血渍,“劲挺大的,你。”
“我妹妹真得不会有事?”虽然也觉得打得他太重,不过眼下还是自己妹妹的安全最重要。
“放心,有尉迟在,就是他有事,她都不会有事。”
“什么意思?”
他有些好笑的表情,却没解释什么,拉着我沿着墙根往东跑,此时街上四下是人。
“乱军真攻城了?”怎么连百姓们也跟着乱作一团?
“没有!”用胳膊为我挡去一人的冲撞,“走路瞧着点!”对那人大吼。
“他娘的,逃跑还用看路的啊!”那人一边跑一边回头骂。
“小心摔死你!”说也巧,那人扑通真就摔倒,他哈哈笑得幸灾乐祸。
这人还真是一点涵养都没!
“那些火是你们放的吧?”今晚的事都起于他们三个煞星。
“我们只点了几处,没想到满城都燃了起来,看来有不少人呼应,城里应该混进了不少乱军,知道白天出什么事了?”
摇头。
“有人刺杀皇帝。”
难怪戒备这么森严。
“既然敢刺杀皇帝,必然做了十足的准备,乘着他们的东风,今晚一定能逃出去。”
紧紧拽着他的衣襟,怕自己跟丢,“你为什么要帮乱军?”
看看我,“说了你也不明白。”不过停了一下后还是说了一句,“一个已经腐朽的骨架,不如将它葬入坟墓。”
“可你们这样捣乱京城,害多少人担惊受怕?不管如何腐朽的骨架,百姓总归是没有罪的。”
“我也没想到闹这么大,不过——也该让他们清醒一下了。”
雪越下越大,却并不冷,因为满城尽是喧嚣。
在一条巷子里找到一匹跑散的马,正好可以代步,虽然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儿。
人一乱,自然也就有些贪婪之徒趁火打劫、行抢,在一条人影稀疏的街上,有两个人正从一对老夫妇手里抢包袱,我们正好打马经过,拽拽他的袖子,想让他去帮帮忙,可他就是不肯停下,以为他是不想多管闲事,不过路过两人时,他突然扯开马缰,速度极快地用缰绳缠住了那两个匪徒的肩膀,而后打马飞跑,那两个人被托在马两侧,吓得哭爹喊娘,在一处臭水沟前,缰绳一松,两人滚了进去,马儿继续往东跑,就听身后那两人大肆叫骂。
京都的格局是以皇城为中心,南北一条主道,直通南朱雀门,北玄武门,东西向共有三条主道,当中一条直通西白虎门,东青龙门,整个俯看类似一个“丰”字。
我们从东西主道绕开皇城范围,直往东门,然而东门已被惊吓的百姓堵住,官军也加派数倍,以防暴乱,只好绕路往南,正好经过申屠家,他将我放下。
“去看你妹妹在不在!”
回身打门,好长时间后,小二子才开门,一见是我,又哭又笑。
“三小姐来没来?”
抹一把眼泪,“三小姐来了大半个时辰了。”
松一口气,倚到门板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等再回头找他,小巷子口已经空空如也……
“夫人,您找什么?”小二子跟在我身后朝黑乎乎的小巷子里望了望。
“……没什么,刚把身上的钱袋子跑丢了,回去吧!孙官家在吗?”
“在,孙官家一早就要去苏府接你们,可外面太乱,马车一出去就让人给砸了,不少暴民还翻墙进来,怕吓着府里的女眷,孙官家正带着人四下巡查。”
“你去替一下孙官家,让他到正厅来一下。”
大门阖上,抬头,夜空一片昏黄,雪花大片大片的洒下来,落在人脸上,似乎还带着温暖。
十六 申屠破虏的过去
一场风波终于在十天后平定了下来,街口的官军陆续撤走,街上多了百姓们的身影,尽管官府下的榜文已经说明那一夜只是虚惊一场,然而百姓们仍然心有余悸,如果说只是几个乱军就能把京城搞得这么草木皆兵,那么有一天乱军真得围城了,到底官府能否保护到了这座京城?答案是不言而喻的。我记起了申屠破虏的话——也该让他们清醒一下了。
听说那一夜官府抓了不少乱军,大牢里的一个都没逃出去,全部又给捉了回去,不过孙官家打听来的消息却是完全相反。
知道他逃出城也就安心了,他不会有事,我们也不会受牵连,总之这事也算是告了一个段落,然而表面上虽然好了,可晚上还是噩梦连连,每每从噩梦中惊醒都是满头大汗,家里人都以为我是受了惊吓,甚至还找了巫女给我收惊,为了让他们安心,只好坐在那里被那巫女瞎折腾,大冷的天,冰凉的冷水往头上倒,结果害我大病一场,那巫女还口口声声我遭了什么孽障,生病表示孽障被除了。还好孙官家及时打发了那巫女,不然我都不知道还要受多少罪。
大病期间,父亲透过大姐夫家的关系,请了太医过来,让我受宠若惊,那太医姓蔡,看他跟孙官家交谈甚多,似乎两人相当熟稔。
“前几天到太尉府,太尉大人提到贵府的长公子,那是啧啧称赞啊,就可惜了现在还没找到。”卧于里屋,隐约听到外屋的轻浅交谈,因为“长公子“三个字,不免侧耳倾听,“老孙,府里真就一点消息也没有?”
“不瞒蔡大人,我们也是急着找大少爷,你看这府里上下,人丁稀少,二爷那边又是什么事都不管,少了主心骨啊,申屠家眼看着就要落魄啦,要是有半点消息,我们比谁都急啊。”一连串的叹息,这孙官家到真是有唱戏的天分,演起来还是全套的。
“唉,那就是那些人看错了,还以为大少爷回来了呢。”那蔡大人也是一叹,不过这一叹害我呼吸都憋住了,他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有人认出申屠破虏了?
“蔡大人这话……”孙官家的语气显得很吃惊。
“是这样的,冬至那晚上不是出了点乱子吗?大将军府一个家将说在路上看到了申屠大公子,说是身边还带了个年轻女子,往东门那边去了。”
“哎呀,这……这大公子要是真回来了,怎么不回家看看啊。”孙官家的声音里带着些哭腔,“你看我们这一家老老少少,那晚上可真是给吓坏了,要是有他在,也不至于把三夫人吓得一病不起。”
“大公子不会不顾家,我看一定是那家将看走眼了。”蔡大人到安慰起了孙官家。
“蔡大人,您得告诉我,是哪位将军见到了我家大少爷,我一定得去问问,要是能找到大少爷,那可就是我们申屠家的恩人啊。”
“哦,好像是樊将军,不过我看八成问他也没用,准定是看错了。”
……
两人寒暄了半刻,蓝雀正好把熬好的药端了过来,那蔡大人尝了尝药,又交代了几句,这才告辞。
孙官家把人送出门,又折了回来,我正好喝完药。
我看了他好一会儿,但什么也没问。但没过多会儿,他慢慢讲起了老爷子先前在京城任职时的事,事情多半是围绕着申屠家的长子、长孙,即申屠破虏的父亲跟申屠破虏的过去。
申屠家的长子名为申屠松,曾任北疆大将军,麾下兵马五万,曾多次击溃北方外族的入侵,也就是他的战绩,让申屠家族再次位高权重,然而英年早逝却又让人扼腕不已,也就是他去世的那一年,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被带回了京都,他就是被申屠松取名“破虏”的长子,没人知道这孩子的母亲是谁,因为申屠松长期在边疆驻守,从来就没正式娶过亲,然而这孩子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能证明他就是申屠松的儿子,连带他回京的、申屠松最好的伙伴也亲口承认,这孩子就是申屠家的长孙。
因为申屠松的英年早逝,人们将对他的敬慕与惋惜全部转成了对这个男孩的希冀,希冀他能像父亲那样护一疆热土不受践踏,而这个孩子也没让人失望,那不输给父亲的求胜心,不输给父亲的身手与聪慧,让人相信,再过十年,这孩子一定又会是另一个申屠松。
大梁朝从始至今,没人能在十二岁时就被授予官职,他做到了,不但如此,十五岁时还随申屠松的好友再次征战北疆,杀死了那个曾经挑死申屠松的北族头领,十七岁回京任职城门校尉,因为年纪太轻,朝廷的意思是让他借此官职,几年之后升任卫尉,掌管宫门屯兵。
然而就在情势一片大好时,出事了,他伤了人,还不是旁人,是当时皇帝最宠爱的五皇子——被众人认定为废太子后最有希望继位的人,所以他入狱了,无关乎战绩多少,也无关乎是否曾经被多么看好,因为北族没有再进犯,因为北族与大梁朝签订了国书,据说永不再犯。
于是,飞鸟尽,良弓藏,他背叛入狱三载,就这样已经是皇家的恩典,可他不喜欢被关,所以逃出去了,就像廷尉府所纳闷的:一个人能徒手逃出大牢,并且轻松出城的人,肯定有同党,而且还不只一个,但是最终,这案子不了了之,表面上是因为查不出同党,实际上是人数太多,因为法不责众,只好当做一件疑案被堆在廷尉府那高高的档案库中,并渐渐被人遗忘,直到多年之后,乱军四起,众人才想起申屠家还有这么一位少年英雄。
“老爷是因为他的事才辞官归隐的吗?”算算申屠家回帛城的时间,好像差不了太多。
“算是吧,朝廷混乱,大梁朝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老爷觉得朝廷已经无望,再加上大少爷的事,便辞官归隐。”孙官家叹息一声,接了蓝雀递去的茶水,却仍旧不坐下来,看上去有点别扭。
难怪他说跟我们回京城会惹来更大的麻烦,“那老爷知道他的去处吗?”
“知道,当年为了不连累宗亲,老爷无奈只好将大少爷驱除申屠家,不过私下却让我把颖川的宅地给了大少爷,也让他有个安身之处。后来朝廷并没有追究大少爷的罪,但老爷怕一旦与同僚们有冲突,这事必然就是一个把柄,所以一直没承认与大少爷有牵连,以致夫人您也不知道颖川还有这么一位大少爷。”
这么看,这申屠破虏的身世到真是足以称奇了,想到此不免觉得自己对他的态度似乎一直都太过轻蔑,“孙官家,能出城的话,你让人捎些钱给他吧,颖川那边似乎又打起来了,庄子里人太多,总不能不吃饭。”
孙官家抬眼看看我,随即点头。
“还有,这世道不知道要乱到什么时候,尽管咱们手里还有些余钱,可也不能等着坐吃山空,我瞧城隍庙街上有几处屋产被烧得七零八落,主人似乎有意卖地,你去问问价钱,能买的咱们先买起来,京城毕竟是京城,一时半会儿乱不起来,咱们得想法子赚点钱,但——也不能用申屠家的名义……这样吧,以你的名义来办。”申屠家毕竟是官宦家族,与商人挂到一起,难免被人笑话。
再有几天就是除夕了,看天色,估计又要下雪,都说瑞雪兆丰年,世道不好,老天再保佑又能怎样?只希望来年太太平平,所有人都平平安安、碌碌无为吧。
谁知道呢。
十七 尉迟来信
来到京城没几天,薛启便被父亲接到了苏府,亲自教导,冬至时还带着他去了相府,就怕他有星点的荒废,我猜想是父亲升任了相府主簿的缘故,因为膝下无子,估计是打算让他继苏家的后。
除夕前,城隍庙口有个小庙会,百姓们未补足年货的,都会到街上大买一番,大病刚愈,本来不适到处走动,不过孙官家说是在城隍庙外买了两处宅地,借着补给年货,我就打算去看一看,与做姑娘时不一样,现在已算嫁为人妻,出门到算自由,申屠家又没长辈在上,规矩并没那么多。
“小姐,这两个铺面的位置不错啊。”蓝雀半掀开车帘,“孙官家真是能人,那么点价钱就买了这么好的铺面。”
我也是很中意这两块宅地,而且难得还那么便宜。
“小姐,那人怎么看起来那么像表少爷?”
弯身朝窗口张望,坐在药铺台阶上,啃着三支大肉串的青衣少年,正是薛启。
“蓝雀,去叫他过来。”
很久没见面,蓝雀一上前,他便撒欢地冲到了马车这边,把小二子往旁边一拨拉就蹿上了马车。
“二姐,我正要去南门找你呢,不是说好过年接我回去嘛,怎么还没动静?!我不管,今天你非带我回去不行。”我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他劈头就是质问。
“我问过父亲了,他不许。”拿出帕子给他,示意他擦掉嘴角的肉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