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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柚深深吸了口气,问道,“能有几成胜算?”
冯太医惭愧道:“若是娘娘今夜能醒过来,便有七成。否则,两层不到!”跪了一地的太医们将头埋得更低了,不敢正视皇帝。
李柚身子晃了一晃,没有说话。径直朝莫非而去。走到莫非床前,见她眉头微微皱起,两颊泛起不正常的绯红,唇边却是清白之色,唇上也没有一丝血色,不由心中一阵悸痛,轻轻握住莫非的手,久久不能言语。他突然很怕,很怕像失去莫名一样,失去莫非!
慕容蓝招了招手,一众人等都退到殿外等候。
慕容蓝一眼便望见慕容云随,见慕容云随虽然神色淡然,但面色苍白,眸子空空望着虚无处,目光却亮得惊人,不由有些担心,轻轻走到他的身边,唤道:“少主!”
慕容云随仿佛从梦中醒来,转过头来望了慕容蓝半晌,虚空的眼神才缓缓聚焦,突然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牌,递到慕容蓝手上,压低了嗓子道:“你即刻出宫,去找唐风儿拿九转还魂丹和九花玉露丸,或者还有什么唐门圣药,让他一并交给你,统统拿进宫来,让冯太医选用,总有合适的。”
那些都是头一等疗伤补气的药丸,但是对于一个内力全无的人,这种病症,恐怕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只是,这样的话,慕容蓝又如何忍心说出口呢。于是只管应命,柔声道:“少主放心,奴婢这就去求皇上的恩旨,即刻出宫找风儿。”言罢正要往寝殿而去,慕容云随突然一把拉住莫非,声音极为空洞的道:“算了,不必了。”慕容蓝听着这空空的语调,便知少主必然也能想到,那些什么丸对此时的莫非,一点用处也无,可见他心中绝望。看着慕容云随月白的身影纤尘不染的立在回廊上,慕容蓝心下一片凄凉。
……
便在此时,江裳端了药渣快步走了过来,脸上还挂着泪。
冯太医一把端过她手里的簸箕,走到窗边的案几上,将药渣尽数倒在案几上,细细查验一番,又用银针试过,再放在唇齿间尝了尝。顿时皱紧了眉,向另外几位太医招一招手,“你们都过来看看。”
几位太医也像冯太医一般细细查探并且亲自尝了。然后面面相觑都不敢发话。最后,明仙宫今日值守的祝太医忐忑道:“药中混了夜来香的花粉!”
慕容蓝虽医术不精,但熟知药理。“夜来香”三个字一入她的耳中,她便知道症结所在:夜来香的花粉。普通人闻来只会觉得清香宜人,即便食用一些,也无大碍。可是,于病人来说,却是禁忌,便是闻了也容易引起头昏、咳嗽,甚至气喘、失眠等症状。更何况混入药中服用。难怪莫非会突然咳嗽,气喘,加之一直高热不退,以致引发肺痨!
慕容蓝神色凝重的望向江裳,一字一顿道:“除了你,还有谁碰过这碗药?”
江裳想了又想,药从太医院拿回来便放在小厨房中。因为莫非昏迷,慕容蓝三人又被打入暴室,明仙宫上下人心惶惶。难得慕容蓝临走之前是抓着江裳的手交代过几句的,明仙宫众人凡事都要问过她。弄得她一整套昏昏沉沉,根本不记得,还有谁碰过药!这次自己真是百口莫辩了。如此一想,江裳只觉一口气堵在喉头。当即便晕了过去。
慕容云随一直冷眼旁观,此时见江裳晕倒,只淡淡朝冯春道:“有劳冯太医去请皇上!”冯春也知事态严重,连忙步入寝殿。
慕容蓝自怀中摸出一个绿色的小瓷瓶,拔掉红色的布塞,放到江裳鼻尖。呼吸间,江裳醒了过来。
此时,皇帝已从殿内步出,见慕容云随还站在门口,一拍额头,道:“瞧朕这记心,本就是让你来见见妹妹的,朕自个儿倒给忘了。你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希望她能早些醒过来。”
慕容云随淡淡道:“谢皇上隆恩。”
李柚点了点头,眼角挂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江裳,冷声道:“带过来。朕亲自审!”又朝侍立一旁的万金道:“集合明仙宫中所有宫人,朕要挨个挨个审问!”
……
李柚离去,明仙宫上下也被带走,空荡荡的回廊只剩下慕容云随孤独的身影。慕容云随一时心潮起伏,明明想要早些见到莫非,可是,走进寝殿的每一步,都仿佛要下极大的决心。突然,殿内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慕容云随顿时心如刀绞,再顾不得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走道莫非床边,见她面上一片不健康的潮红,正咳得凶猛,连忙将她轻轻扶了起来,倚靠在自己身上,轻轻顺着她的背部。
一阵剧烈的咳嗽好不容易停了,莫非依旧昏昏沉沉不见醒。慕容云随本想将她重新放回床上放好,却突然生出害怕的情绪,害怕这一放,便真的永远的失去了。
慕容云随皱着眉,将莫非静静搂在怀中,一面轻轻抚着莫非的背,帮她顺着呼吸,一面柔声道:“莫非妹妹,你听到了么?我是云随哥哥……”
慕容云随将下巴抵在莫非略略有些蓬乱的秀发上,静静念道:“相思剑,烟雨天。往事垂垂难成欢。一丝寂寥意,午夜梦几番?鹧鸪声声催春老,剑鸣阵阵斩情缘。君不问,不问美人问江山;君莫问,莫问空闺惹春怨。水波烟渺渺,双眸泪涟涟。剑舞一阕,相思点点有谁见?寄君一曲,不问曲终人聚散。看不透的君心,斩不断的惦念,恰似这,满湖落红付春水,漫卷心澜……”
……
。
(又是这样的晚,慕容惭愧。但是木办法呀。以后大约都会这样的晚。因为慕容现在白天真的很忙,根本没有时间码字,唯有下班回家之后,推掉一切应酬,紧赶慢赶,才能赶在24点以前更掉。嗯,比如此刻,慕容好不容易码完了,检查了一遍,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因为昨晚本慕容的闺房里闯进了一个及不受欢迎的客人——可怕的小老鼠一只,慕容昨晚心惊胆颤的失眠了一宿,然后,中午还没时间休息!555,求抱抱,求安慰~~~变变变,魔法棒,把老鼠变光光!)
第一三四章 守护
……
莫非觉得很痛,却不知道是哪里在痛,仿佛是喉咙,又仿佛是胸口,仿佛是脑袋,又仿佛浑身都在痛……
身边有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各种声音嘈杂得令莫非觉得不耐烦:我只想睡觉,你们别吵好么?别吵!咦,是谁在哭?又是谁在骂人?听不清楚,哎,你们都走开,让我安静一下!我好困!
吵了许久,终于安静了!可是,竟然是这样的静!静得叫她心生恐惧:爹爹、姐姐、奶娘、小牛哥哥,你们去哪里了?不要不理我,不要扔下我!
连呼吸都是灼痛的,喉咙里像含了块烧红的炭,又干又燥又焦又痛。莫非想说话,想喝水,可偏偏张不开嘴,甚至脸眼都睁不开。
明明觉得很热,突然又觉得很冷,冷的,咳嗽了起来,咳得很凶,仿佛要将肺咳出来似地,然后,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熟悉的皂角香,或是,依兰花香?好安心的味道!好想歇一会儿!好想静静的靠在这样温暖的怀抱里,好好的睡一觉……
好像是小的时候,跟着小牛哥哥去山上打猎,自己靠在树丫上睡着了,小牛哥哥将猎物捆在腰上,将自己负在背上,一直走啊走,走到夜里,才将自己背回去。在小牛哥哥温暖的背上,她睡得十分安心,明明醒了,却咧着嘴不肯动一动,懒懒的抬着眼皮看星星,一晃一晃的,然后在小牛哥哥背上流下一大滩口水,好舒服。
唔,好舒服,浑身仿佛都没有那么痛得厉害了。谁的掌心,这样温暖。在她的背上轻轻抚着,一下一下神……莫非想要往里再钻一钻,想要离这份温暖更近一些。只是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半分力气,莫非牵了牵嘴角——就这样吧。这样也好。
莫非阖上眼睛,再次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了。
……
好热。好热,好想扯掉自己的被子,好想扯掉衣服,好想跳到清澈的溪水里凉快一下!雪衣,你怎么那么爱玩水?快些上来!
谁在扶起我?是什么,好苦!雪衣,又是你练的新药?雪衣。你就不能弄出甜甜的药么?这个,好苦!
莫非恍恍惚惚地看着一个赭黄的身影,那身影靠得近了,将自己搂进怀里。好热!放开我!
唔,龙涎香的味道!是皇上,莫非挣扎着又睁了睁眼,那轮廓,真的是李柚,他也正瞧着莫非,莫非心中一阵失落。原来是龙涎香,原来不是皂角香!莫非张了张嘴,想对他笑一笑。一阵冷风呛来,喉咙里仿佛卡住了一般。呼吸不过来,一口气呛在喉咙,莫非开始剧烈咳嗽,本来疼得要命的嗓子,咳起来像是整个喉管都要爆裂开来。肩膀也痛得仿佛被巨石撵碎了,头也咳得痛起来,脑袋里头像有一把利刃,每咳一声,便被尖锐的刃口狠狠扎一刀,莫非只觉得呼吸越加困难。
李柚抱着她,惊恐的在叫着什么,慌乱的脚步,许多人跑了进来,有人施针,有人拍背,有人号脉……
莫非只是弯着腰一直咳,咳得掏心掏肺,就像是要把心和肺都从自己身体里咳出来似地。
突然,莫非清晰的闻到了那抹皂角的香气,在这屋子里的药味、龙涎香味以及各种气味的掩盖下,那抹皂角香那么清淡,却始终不近不远的在那里,不曾离去。
莫非心底突然很安定,咳嗽也渐渐平缓了下来。她循着那抹淡淡的味道看去,看到一张煞白的脸,看到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有异样的痛楚!“我要死了!云随,我要死了,还能见到你,真好!”莫非想对他笑一笑,却连再睁眼看他的力气也没有了。莫非突然觉得胸口那里好生难过,“也许是因为我病了,快要死了,他才会那样在乎我!可是,我都要死了,他也不愿意抱一抱我!……”
李柚扶住莫非,口中朝在莫非身边忙碌的太医们吼道:“给朕救,救不了朕便要你们全部陪葬!”
莫非心中很难过,很想劝劝李柚,自己死了就死了,让那么多人陪葬自己也活不了,白白担着些愧疚!只是一张口,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崩裂开来,一股腥甜顺着喉头喷溅出来,胸口的憋闷、悲伤顿时淡去许多。莫非心中突然一阵松快,“小牛哥哥,莫儿来找你了!”
小牛哥哥,小牛哥哥,你在哪儿啊?你可曾在奈何桥头等着莫儿?带莫儿回杏花村吧?莫儿想杏花村了,莫儿想你了。
姐姐,你可要好好活着!对不起,莫儿没用,终究没能为莫家洗雪沉冤,可是,莫儿累了……
云随,我知道你肩头的责任,所以,不要责怪自己,我知道你不会难过太久,你会尽快忘记我的,对么?
这世上,我莫非终究是孤伶伶一个人。我终于要走了,终于自由了!
又一枚金针刺入耳后的穴道,微微生痛,莫非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道又昏睡了有多久,像是十分漫长,又仿佛只短短一瞬。只是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香甜!没有许多吵闹,没有许多脚步,只有一个清浅的声音,不停的在耳边说着话,起初听不清说什么,后来渐渐听见了一些,可睡着又忘了。听见时莫非觉得烦躁极了,为什么不让自己安稳地睡觉呢?可听不见的时候,心中又开始慌乱,静静的,黑黑的,无比渴望那声音清浅的在耳边响起!
身上还是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冷得牙齿打战的时候,那个在耳边絮絮叨叨的人紧紧抱着她。热得恨不得躺在冰上时,那个絮絮叨叨的人不停的用冰冷的毛巾给她擦身……
莫非喃喃地说一些梦话:猕猴桃,小牛哥哥、爹爹、奶娘、姐姐、桃花、捉野鸡……从前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胸口痛得发紧,温暖的掌心,不停的在背上轻轻抚着,莫非又沉沉睡了过去。
……
一直到最后终于醒来。那个抱住莫非的人依旧在她耳畔低声说着话:“云菲,你一定要醒过来!有朕陪着你!你一定能挺过来的!太医说了,只要你今晚能醒过来。便能保住性命!云菲,你的诗,你的画。朕都看到了!你的心意,朕都知道!你醒来啊!只要你醒来。你要什么朕都答应你!”
淡淡的龙涎香气息将莫非团团包围。原来这些天,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竟然是李柚。看着那么无情冷漠的李柚,对姐姐那样薄情的李柚,竟然,一直守护着她?
莫非的心被感动涨得满满的!有多久,没有人对她这样好了?只是。又掩不住淡淡的失望。那些皂角香气,一定是自己的幻觉。后宫禁地,他一个外臣,怎么能进来呢?
莫非只觉得全身发疼,眼皮发涩,喉头依旧如火如荼,只是,呼吸似乎顺畅了许多。莫非慢慢睁开眼睛,先是一片模糊,待眼睛聚焦之后。映入眼帘的,果然是一方赭黄的衣角。她的手被李柚握着,垂在身侧。莫非使劲动了动手指,抱着她的那个身体一震。陡然低头向她望来。莫非缓缓移动目光,迎着望了过去,嘴角想牵起一抹笑,只是,可能并不好看。
李柚大喜过望,一把将她抱紧,又怕弄疼她似的,轻轻放开,望着她,平缓了语调,却依旧掩不住激动道:“醒了就好!”
莫非望着他,他的眼睛红红的,布满血丝,深深的瞧着莫非,有惊喜,有柔情,有疲惫,有……。只是,莫非从未发现,面前这张脸,竟是这样的好看,或许,她从未认真看过。莫非有些脸红的转开眼觑,看到四周还燃着烛台,原来竟还是深夜里。
李柚见莫非神色有异,只道她还不舒服,将软靠支在莫非背上,又去桌上倒了一杯清水,缓缓喂她抿了些。
莫非突然觉得,胸口的灼痛好多了。突然觉得,此时的李柚,比她任何时候见的,都要真实。莫非紧紧攥着他的手,喃喃道:“皇上,臣妾要去月胧纱!”
莫非的声音沙哑低沉,几个字,说得一点也不清晰。李柚却像是听清楚了,怔了怔,突然正色道:“哪有女子逛青楼的?何况你还是朕的妃嫔!”
莫非只柔柔的望着他,“皇上适才说,只要臣妾醒来,要什么皇上都会答应臣妾!皇上一言九鼎,可不能反悔!”
李柚从未见过莫非这样的神气,没有平日的若即若离,没有周全的礼数,倒像是小女儿家一般的撒娇,不由心中万般柔情,实在不忍拒绝,只好点了点头,道:“朕依你,朕陪你去!”
莫非笑,任由他冰凉的手指抚摸在莫非的额上。
李柚皱着眉感受着,突然取下手,将自己的额头抵了过来。莫非顿时傻住了。那样近,他的鼻息就这样扫在她的脸上,她的心便这么扑通扑通的跳,一下快过一下。要死了要死了,这下真是要死了,怎么会全身都麻麻的,竟然是……舒适的触感。
突然,李柚的额头离开她的额头,只是还皱着眉,“好像没有发烧了,可你的脸,怎么还这样红?”
这下,莫非连耳根子也烧了起来。突然想起在御花园被他亲过被他抱过,只恨不得能有地洞钻进去,只是为何,当初,并没有这样的感触?
身子陡然一暖,竟又被李柚揽入怀中,只听他的语气中有些醒过味来的促狭,“堂堂朕的昭容,一宫之主位,莫不是,在害羞?”
莫非还未答话,却听寝殿门外梅雪寒焦急的声音朗朗传来:“皇上!太后娘娘吩咐奴婢,若是皇上不肯离开明仙宫,便让奴婢等永远不要回晗宁殿了。求皇上开恩,饶过奴婢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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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五章 帝王心,玉妃意,太后疑
……
莫非慌忙抬起头来望着李柚,只听梅雪寒哀声求道:“皇上,太后娘娘也是害怕昭容娘娘将病气过给皇上,还请皇上以大庸江山为重!”顿了片刻,听屋里没有响动,又道,“皇上,请您体恤太后娘娘的一片苦心啊!太后娘娘犹在病中,却已经派奴婢来过三趟了,若是皇上还不肯离去,奴婢丢了小命事小,太后只怕会亲自来明仙宫请皇上了!”
莫非心中一惊,太后来请过三次了?李柚到底在这里守了多久?皱眉道:“皇上怎可有违太后旨意?请皇上速去给太后请安,以安太后之心!”
李柚的眉好看的蹙了起来,莫非想要抬起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心,抬到一半又脱力落了下去。李柚将她的手捏入掌心。道:“你的身子还这么虚弱!可经不起折腾了!”
莫非嫣然一笑,绯红的面颊渐渐褪成不健康的苍白,“臣妾没事了!不是还有太医守着么?”
见李柚犹豫,连忙道:“请皇上为臣妾考虑一二,若是皇上有少许差池,就算臣妾的病好了,太后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