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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澜传-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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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傲池疑惑道:“你说他刚才是为了讨好我?”
  “将军以为归澜那不是寻机讨好,还能是什么?心怀不轨故意刺探军情么?奴婢去给他喂饭的时候,他几番表态,请求将军原谅,反复问何时能服侍将军。”
  “哪有这么不要脸的男人?他定然居心叵测。”龙傲池哼了一声,心里对于归澜这种没骨气的做法颇些失望。
  阿茹笑道:“将军以为归澜该是一身傲骨硬撑着不低头么?他那样的身份沦落在将军手上,先想着怎么保命才是聪明的做法。”
  龙傲池皱起眉头,不高兴道:“绕来绕去你也清楚,归澜心里压根就只有他的旧主子。明月郡主来看他,一定是带话让他讨好我,将来为了多弄些情报。他的旧主子究竟许给他什么好处?值得他这样卖命么?”
  阿茹看出龙傲池在赌气,就开解道:“大将军,您不是也说过,归澜与明月关系不一般,若他们真如将军推测的那样是血亲,一切就不难解释了吧?”
  龙傲池摇摇头:“澜王和世子的眼眸都是纯黑色,唯有归澜与明月是琉璃色。但是仅从眼睛的颜色这一处相同点,也无法准确判断什么。除非我去找云夫人当面聊聊,见到云夫人的真容。但云夫人是澜王的侧室内眷,当日接风宴时都没有出场。我用什么理由去约见她呢?难不成我在‘欺负’了天下第一美人之后,又心怀不轨想要调戏美人的母亲?”
  阿茹微微一笑道:“云夫人曾经送礼给将军,将军还礼有何不可?将军不方便出面,奴婢愿为将军去城中走一趟,探探云夫人的底细。”
  龙傲池也想过这个办法,见阿茹主动请缨,就开口道:“你提的是个办法。前天我与世子、郡主闹僵,你正好多备些礼物,我也派一名亲信下属,打着赔礼的旗号走一趟。只是城内不太平,你们要多加小心。”
  “奴婢是将军的小小下人,又是弱女子,谁会为难?有人闹事也会冲着将军的手下去,奴婢这么机灵躲在边上看好了财物,免得被殃及就是。”
  龙傲池不满道:“阿茹,外人眼里你可是我最宠爱的女人。若真有事情,别的都不要管,最要紧是保住自己性命。”
  阿茹知道自己在龙傲池心中的分量,欣然点头遵命。
  龙傲池这边已经洗得差不多,一面擦身穿衣,一面将话题转了回来:“阿茹,归澜怎么办?我和他之间真的不可能建立起信任么?”
  “将军常说日久见人心,奴婢觉得此事当循序渐进。”阿茹建议道,“比如奴婢刚入将军府的时候,只是懵懂的小娃娃,并不懂得忠义护主。管事嬷嬷就从最基本的规矩开始教导奴婢,见了主人该如何讲话,服侍主人该做哪些事情,天长日久习惯成自然,奴婢满心期盼着可以去到主人身边,施展自己刻苦学到的这些技能,得到主人的认可为主人分忧。夫人是从二十个人里挑选出奴婢一个,奴婢当时很是骄傲高兴,自然也十分珍惜这样的机会。”
  龙傲池突然问道:“那我若将你送与别人,你又会怎么想呢?是不是如归澜那样,对旧主人念念不忘?”
  阿茹坦言道:“奴婢相信将军不会抛弃奴婢,所以心无杂念。归澜却不同,他毕竟已经离开旧主,与旧主之间的信任就有可能被冲淡。将军不妨先让归澜懂得在您身边该遵守的规矩,让他知道您是赏罚分明的,而其要保持主人的威严,不能让他看轻。他不傻,早晚可以明白将军是为了栽培他,也会对将军日久生情产生崇敬。奴婢相信以将军的智慧和魅力,一定能够征服他的心。”
  “那我直接送他自由不好么?我现在就对他关怀爱护,他难道不会感动么?”
  阿茹俏皮地吐吐舌头,打趣道:“将军莫不是被美色所迷发傻了?若现在就解除了所有束缚,拴不住归澜的人,何谈拴住他的心?他若是因一次两次小恩小惠就能上钩,那将军也会失望的对不对?”
  龙傲池若有所悟,点头赞同道:“你说的不错,我一会儿亲自为归澜立些规矩,顺便试试他的真性情。”
  阿茹提醒道:“将军记得在归澜面前不要太冷硬,但也不要轻易微笑。”
  “为什么不能笑?”
  阿茹声音不大却很肯定地回答道:“目前将军笑起来,总让人觉得不怀好意。你在人前是男子,对着另一个被你声称只看上了‘姿色’的男子微笑,对方会怎么想?”
  龙傲池暗中后悔,当初自己哪根筋不对,怎么也不走脑子,就编了那种糟糕的借口呢?可惜话说出去收不回来,只得时刻提醒自己多注意言行态度,免得让归澜产生更多误会。
  此时归澜心里充满困惑,不敢耽搁立刻爬出将军的寝帐,以最卑微的姿势跪在风雨之中反省。
  周遭站岗的亲兵们都是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个个挺胸抬头,一丝不苟,对于被大将军怒斥出来的归澜视若无睹。
  归澜也不指望亲兵们能理会他这等低贱奴隶,他们不似宫中那些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奴才,并没有趁火打劫欺凌他,这已经让他很是感激。
  他现在衣不蔽体,唯有任冰冷的雨冲刷伤口,寒风侵入肺腑,却倔强地咬紧嘴唇忍着不发出呻吟。他虽然维持着奴隶标准的卑微跪姿,可他心里隐约是不愿让人看见他真如一滩烂泥那样,苟且地活着。
  其实他并不畏惧随时有可能到来的残酷刑责,他只是想不明白,大将军为何又生气了?如此喜怒无常,他该怎样应付呢?
  归澜不怕,并不等于他的身体真就无痛无觉。伤痛从来没有断,无休无止,愈演愈烈,消磨着他的力气和精神,他没有把握能一直维持清醒,他觉得自己随时都会倒下。于是他偷偷捡了几块尖利的碎石垫在膝下,借由刺痛想要维持更长时间的清醒。
  归澜不愿再次昏迷,那样太被动,他默默运功凝神细听,希望可以通过只言片语揣摩新主人的心思。无奈他的身体太虚弱精神始终无法完全集中,模模糊糊大略听见寝帐内龙傲池与阿茹商量着什么。
  就在归澜几乎坚持不住,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寝帐的门帘挑起。阿茹站在门口传唤亲兵从寝帐内抬出了一只木桶。
  接着归澜听见阿茹叫他:“归澜,你进来吧。将军说要亲自教你规矩。”
  归澜顾不上去处理膝下已经完全刺入骨肉的碎石,亦无力起身,只强提一口真气,迅速爬入寝帐之内。
  所谓教规矩,在归澜的认知中,就是责罚的一种斯文说法。他默默告诫自己,无论即将承受怎样的折磨,他都要忍住,哪怕放弃所有自尊,也要表现出绝对顺从。这也许是他唯一的转机。

  18雨夜转机(下)

  进入外帐之后,归澜并没有抬头。他能感觉到龙傲池就站在他面前不远处,而阿茹已经退入内帐。是因为即将到来的责罚比较血腥,不适合女人观看么?
  一条干净的布巾丢在归澜低垂的头上,归澜愣了一下,茫然不解。
  龙傲池有些气又有些好笑,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表现出一个主人应该有的矜持态度,淡淡吩咐道:“把你身上的泥水擦干净。”
  归澜依照吩咐,将那条布巾拿在手里,却还是有些迟疑。
  这条布巾很新,纯白的颜色,四周都以细密的针脚锁边,角上还绣着一个龙字,从质地和做工看都属上乘,恐怕是一般兵将都舍不得用的高档品。自己一身泥水,伤口绽裂,用这东西擦身势必会将其弄得污浊不堪。
  事实上,归澜每次身上淋了水很少有机会擦干。一般都是受刑后或昏迷时被人用冷水泼醒,醒过来要么是继续挨罚,要么是忍着痛去做杂役,要么是抓紧时间习武,也就偶尔要侍候主人或少主人出席宴会,他需套上一件相对体面的衣服,那时冲了澡会随便找块抹布擦干了,免得弄脏弄湿了衣服,损了主子们的颜面。
  这样新,这样干净的布巾,归澜从来没有用过。以前他身上的血若脏了别人的衣服,铁定会挨一顿鞭子,他不知道在龙傲池的大营中,如他这等低贱奴隶玷污了主子们的高档物品,会有怎样的责罚。他小心翼翼探问道:“主人,下奴身体肮脏,将这布巾弄得污浊会有怎样的责罚?”
  龙傲池绷着脸暗中咬牙。这奴隶问的是什么话?他不认她这个主人,连她给的东西都不惜得用,偏要妄自菲薄地挤兑她?她于是语气不善地说道:“让你用就用。这是本将军刚用过打算丢掉的东西,顺便赏给你擦身而已。一会儿本将军自会教你规矩,该赏该罚让你心里有数。”
  这样一说,归澜便理解了。曾听闻贵族子弟生活奢侈,许多上好的东西,穿过一次或用过一次宁可丢掉也不会再碰。没想到龙傲池行军在外还维持了此等做派,不知他对人是否也喜新厌旧用一次便会厌弃呢?龙傲池命令他擦干净身体,其目的不言而喻。归澜猜测,龙傲池很可能是想先享用他的身体,再狠狠责罚;若先重重责罚将他打得血肉模糊,龙傲池一定会嫌脏失了兴致吧?
  归澜不再犹豫,先将头脸擦干,再跪直身体,腾出双手继续将前胸后背一一擦拭。布巾碰触到身上那些绽裂的伤口,他仅微微皱眉,动作不敢慢不敢停顿,生怕龙傲池等得不耐烦。
  龙傲池见归澜只擦上身,下身单裤破破烂烂湿淋淋的贴着肉,寒气根本散不掉,于是命令道:“把衣服脱了,全身擦干净。”
  龙傲池从小生长在军营,将士们洗澡冲凉或者脱了裤子挨军棍的场面,她见多了。到现在早就麻木,看着不穿衣服的男人亦能面不改色,没有丝毫心里障碍。
  可归澜从小服侍的都是女主子,皇宫大内连太监宫女们都是讲斯文的。他小时受罚虽也有被剥光了衣物吊着狠打的情况,不过随着年岁渐长,主人尚允许留他一件衣物遮羞,不会逼他当众□。
  龙傲池的命令让归澜更加肯定其龌龊目的,让他脱光擦净,才能更方便服侍,满足龙傲池某种变态的欲望吧?这样想着,归澜怎能不紧张?怎能不觉得屈辱?
  龙傲池看到归澜的手不由自主握成拳,身上肌肉紧绷,不知是痛还是怒,总之明显是有些抗拒她刚才的命令。她的火又蹿了上来,军中还没有谁敢不遵从她的命令,这个奴隶就算不懂她的好意,那也该明白谁是他的主人。
  龙傲池完全忘了收敛自己那种令人胆寒的气势,瞪着归澜,加重语气道:“本将军的话,你听不懂还是不想听,又或者脱衣服也需要别人帮你?”
  龙傲池冷酷的声音和充满杀气的压迫感,让归澜有些窒息。
  归澜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羞耻之心彻底抛开,在龙傲池面前忘了自己还是一个人,然而有些事情不是想一想就能马上做到。这一刻,他无法掩饰眼中的不甘,脸上再也装不出下贱卑微的笑颜。
  然而他不能去反抗,他还要尽力去讨好龙傲池。
  于是他一点一点强迫自己低垂眼眸,压下恨,以手撑地,慢慢站起。跪着的姿势是不可能将那条单裤完整的脱下来,他可不想自己唯一能用来遮羞的衣物被撕毁弄烂。
  看着归澜满脸不情愿,却还是顺从地站起,准备执行她的命令,龙傲池的心情并不如预想的那样高兴。
  龙傲池犹记得那场比武的时候,归澜长身玉立于池中高台的景象,他空着手没有任何武器,黑发随衣衫飘扬,更像是要表演舞蹈或吟诗作赋操琴放歌,他那时是自信洒脱神采飞扬摄人心魄的。然而归澜被她带回军营之后,在人前一直是卑微地跪着,奴颜婢膝,将他骨子里的骄傲深深掩藏。
  现在归澜终于在她面前站起,虽然是弯腰弓身低头垂眸的标准奴仆姿势,仍然比她高了半头。如果他挺胸抬头,会是什么样子?
  他身材修长,骨架匀称,并不是十分健壮,但因长年习武,全身没有一丝赘肉,身形很漂亮。龙傲池不禁产生了一丝幻想,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改日让归澜披上铠甲骑上战马,比威风凛凛的将军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归澜一只手拎着那条已经血迹斑驳的布巾,另一只手开始解裤带。因由跪姿变成站立,原本镶嵌在他双膝上的碎石陷入更深,他疼得一皱眉,手停滞了一下,想先将膝盖上的异物弄出来,却怕龙傲池嫌他脱衣服太慢,生了更多的不满。其实他完全可以忍住膝盖割裂的痛楚,他无非是想再拖延,放不下那仅存的一点点羞耻之心。
  当初他之所以那样拼命习武,除了想多一样本领保护明月讨好主人,还为了避免沦为玩物的命运。像他这样身份卑微容貌俊秀的奴隶,就算身为男子,倘若没有一技之长,也只能以色侍人。然而他努力了十几年,到头来被龙傲池轻飘飘一句话打回原形,仍将他做玩物,他只觉得心中钝痛恨意弥漫。
  奇怪的是龙傲池并没有因他犹豫迟缓的动作而再度责骂他。他看见龙傲池走到他身前,低头弯腰,伸手触及他伤痕累累的膝盖。
  他首先意识到,此时此刻,龙傲池毫无防备,他只用凝聚内力,有十几种方法都能够偷袭龙傲池的颈项要害。
  他再也忍不住,升起了一个念头。
  杀了龙傲池,他就能暂时解脱羞辱和痛苦。
  杀了龙傲池,他就能保住那可怜的自尊自傲。
  杀了龙傲池,可以为明月出气。
  但是杀了龙傲池,他却杀不绝几十万龙家军,他也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他的主人和明月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果他不能及时赶回去保护她们,龙家军迁怒屠城报复,她们必将受到伤害。
  归澜恍惚犹豫之中,忽然感觉双手脉门已经被龙傲池紧紧扣住。接着他听见龙傲池出离愤怒的声音质问:“你刚才想杀我?”
  比龙傲池的语气更加冰冷的一股极阴寒的内力,顺着归澜的手臂侵入胸腹,锁了他的经脉。归澜习练的是至阳的内功心法,此时内伤未愈,根本抵不住阴寒真气的突袭肆虐。一口鲜血从他嘴里溢出,他一阵眩晕,再也站不住,跌在地上。
  归澜明白刚才龙傲池已经感觉到他的杀气才会出手,他再继续装出温顺的模样解释求饶恐怕也是无用。他有几分后悔自己刚才不够果决,倘若他能早一刻先出手,此时倒在地上的未必是他。
  他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内伤又重了几分维持清醒都不容易,根本已无力再出手。他索性倒在地上,没有再徒劳挣扎,也没有恢复到卑微的跪姿,只是安静平淡地望着龙傲池,等待死亡降临。

  19立下规矩(上)

  龙傲池冲过去,一脚狠狠踢在归澜肋下,怒气冲冲地质问:“为什么想杀我?”
  归澜下意识地想用手臂护住自己的胸腹,可惜一抬手内息混乱经脉抽痛,稍一迟疑,龙傲池的脚已经在他肋下重重一击。他听见骨头断裂的脆响,感觉自己的身体飞了起来,瞬间就撞上了支撑帐篷的木柱,脊背原本的剑伤和那些绽裂的血口再次传来剧痛,他闭上眼,以为自己会痛到晕厥窒息,而且恐怕没有机会再醒过来。
  龙傲池却欺身而上,追到他面前,伸手再次叩上他的脉门。
  归澜暗中自嘲,龙傲池太高估他了,以为他现在是示弱,还有力气等待时机再次偷袭,所以想彻底废了他的武功?
  “将军……”阿茹从内帐走出,焦急地喊了一声,“……您没事吧?”
  其实龙傲池在踢出那一脚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后悔。归澜为什么不想杀她呢?是她让澜国灭亡,是她羞辱明月,是她不择手段将他抢来,是她在践踏他的尊严。他若真能一一忍下逆来顺受,她定会觉得这种没骨气的男人根本不配她的关注。
  归澜肋骨断裂的声响龙傲池也听见了,她追过去,抓住他的手腕,是想看看他的内伤究竟有多严重,他居然连闪避招架运功卸劲都做不到。她一时激动出手太狠了,他毕竟原本有伤,又不是刺客。
  然而龙傲池心中还是有几分委屈。之前她弯腰低头,不过是想帮归澜清理膝盖上那些嵌入血肉的碎石。她屈尊降贵无设防的好心关怀,本没有指望归澜能接受多少,却也想不到换来的竟然是他的杀意。她怎能不气不恼?
  阿茹最是了解龙傲池的性子,她奔出内帐看了看眼前的场面,结合龙傲池刚才的怒喝,已经能猜到七七八八。她心知多半两人又有了什么误会,但是龙傲池若是动了真怒想杀人,那人早就死了。现在龙傲池虽然面色不善,不过应该是想着救人。阿茹笃定了这一条,大着胆子说道:“将军,那奴隶不懂规矩,教他便是,将军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龙傲池松开归澜的手,冷静了不少,顺着阿茹放下的台阶说道:“是我太心急了。这奴隶怕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归澜听得一头雾水,恍若梦中。他明明是真想要杀龙傲池,龙傲池也是知道的,为什么听他们说话的意思竟是要放过他?一刀杀了他不解恨么,打算慢慢剐?
  “阿茹,你把他擦干净,要紧的伤处理一下,本将军给他仔细讲讲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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