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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画拍着我的背,我似乎能感受到她莞尔一笑的模样。
“琪画,我想你!”我将脸埋在她瘦小的身躯里。
她的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声音依旧那般甜美,“清水美人,琪画也想你!”
清水美人,岳长骏这样叫过,如今琪画也这样叫。
琪画领着我去看欧阳凌,脸色光洁红润,鼻息也匀匀的。好像一个沉睡中的孩子,伤口也已经结痂,只是那双眼睛,一直都没有睁开。
“你看,他睡的很香。这些日子,偶尔他能听到我说话,若是难过,他还会流泪。水烟,为何当初我没有发觉他这般重要?”琪画笑着,眼泪像已经干涸一般,只剩红红的眼圈。
我抱着她的肩,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少了点什么。少了什么呢?幻墨。
“水烟,你在玉香阁定是很苦,不然来这里,咱们一起,也好做个伴。”琪画握紧我的手,又瞟了一眼在门外溜达的欧阳宇,“欧阳公子说了许多,听着定是对你动了情。既然谨王殿下没有音讯,倒不如寻个好人家,嫁进来,咱们也好继续以前的日子。”
“不要,我要等他!”我笑着,却觉得好苦。
琪画眯着眼睛,薄薄的小嘴抿起来,嘴角荡起温暖的涟漪,“那我陪你到玉香阁。”
欧阳宇真的变化很大,竟然同意琪画去玉香阁陪我。每日清晨坐马车到玉香阁,傍晚再回来欧阳凌这边。琪画说,一个男子若是肯为了自己改变,也是一种福气。
可是蔷薇美人,若是爱情可以将就,又怎么会有这样多的悲剧呢?
我爱着的岳长骏,是要陪我走一生一世的岳长骏,不是将就,而是心之所属!
欧阳宇经商很有一套,在玉香阁总是一大笔一大笔金子地塞给香妈妈。
香妈妈自然是不好难为我的,总是让我照料一些好伺候的客人。
偶尔,还会看到夏色,一脸天真地看着我,“水烟姐姐,当了首绝的女子,都是这般清闲美丽吗?”
我该怎么回答你呢?如果我说,入了风尘女子,就像被推入地狱一般万劫不复,你还会如此期盼爬到这地狱的顶端,只为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吗?可是夏色,你怎么会知道?在这风尘待得越久,就离想要的生活,离得越远。
譬如我,譬如媚秋。
秋风落,北风起。
不知觉,冬日又临了。
琪画将手放在炭火上,看着火光笑,“水烟,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快了。”
“是啊。”我应着,竟然没有岳长骏的日子,也这般不觉难过,说过去就过去了。我摸摸心口,没有痛苦,只是为何觉得一片凉意?
琪画看着我,柳眉弯弯,“若是苦,说出来也好,何必这般憋着。你不是一直像幻墨一般豪气吗?为何如今,倒像我这般模样了?”
琪画,我多么想回到以前的自己,只是这一年,有太多太多不想记起的事情,有太多太多不能忘记的人。
我看着火焰蹦跳在炭火盆中,黑色的炭块中那般明亮的光芒。是不是一定要粉身碎骨,才能换得一丝干净的光芒?
忽地门被打开,岳长骏站在门口,身后是愁容满面的穆水。
琪画收起手,行礼出了门。
我却痴痴不知该作何反应,双手在火光上方,似乎能闻到焦灼的味道。
岳长骏慌忙跑进来,将我的手移在一边,“不是说过,无论如何,不可以伤害自己吗?”
“那你不是也说,无论如何,不会离开我吗?”
岳长骏冰凉的大手包着我几乎失去知觉的双手,剑眉深深地悲伤着,“水烟,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我无时不刻在想你。”
“长骏,你知道吗?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很美好,只是不像你。”
☆、045
岳长骏捧着我的手,听我讲着那个真实存在却虚无缥缈的梦境。
我看着他,笑了起来,“长骏,有没有觉得本姑娘变得矫情了?”
他笑笑,宠溺地摸*的刘海,上斜眼温柔地眯起来,“这才是我想要看到的。水烟,你一直都是那种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却心思细腻的女子,我想要的,是你在我这里无拘无束,而不是变作另一个模样在我的面前。”
岳长骏是个好男子,这一世都难得的好男子。
女子有何求?不过是遇到自己心爱的男子,相守一生罢了。
像媚秋那般,纵然慕容笛风千般不好万般不该,她还是义无返顾地付出。哪怕倾尽所有,哪怕背弃天下。
而我,遇到这样一个贴心的男子,对我无微不至。郎情妾意,儿女情长。甜情蜜意的滋味都尝过了,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岳长骏,皇上还是不同意你和我在一起,对吗?皇上也不同意幻墨和穆水在一起,对吗?
没关系,没关系,那我就在这玉香阁中,守护你一生。
岳长骏轻咳了几声,盯着我的手指发呆,声音缥缈,“水烟,父皇不同意幻墨嫁给穆水,父皇想要将幻墨……嫁到吐蕃。”
“吐蕃?!”我张大了嘴巴,五官都不自觉地纠结在一起,“幻墨不是失而复得的公主吗?为什么还会嫁到那么远的地方?!”
“水烟,你不了解父皇。他的心中,只有江山。落雪不过是为了笼络左丞相,幻墨如今若嫁与吐蕃,就可以让这边疆安定。父皇最大的心愿,不是承欢膝下,而是江山安定、百姓安康。在他的心中,子女,早已置之度外。他是个好皇上,却不是个好父亲。”岳长骏叹气,垂着头,眼睛流出浓浓的悲哀。
我想要责怪他,为什么不拦着皇上做这样的决定。可是他这么颓败地垂着头,在我的面前低声下气,他说,“水烟,你怪我吧,我护不了你,也护不了幻墨,连一起长大的落雪也护不了。我是个废物,彻彻底底的废物!”
对,岳长骏,你就是个废物。你是个彻彻底底的废物。
可是岳长骏,怎么办,我已经爱你爱骨头里,如果我化为灰烬,你一定能在那骨灰中发现你的名字。
皇室悲哀,皇子悲哀,公主悲哀。
我似乎能看到幻墨本来豪气的模样,如今在繁重的首饰下,愁眉苦脸的模样。她进宫前,曾那般天真地向我说,“水烟,如果穆水不嫌弃我,我就嫁给他!”那一双清澈的眸子里,曾经满满的,全是希望。
如今,却这般破碎起来。
亲爱的幻墨,你是不是在那琉璃瓦中哭碎了心?
炭火越烧越旺,岳长骏无精打采地靠在我的肩上,那么重,那么沉。
他肩上究竟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除了我,除了幻墨,除了岳落雪,除了皇上,除了穆水……是不是还有许多许多,他无法言明的痛楚?
“水烟,我一定会娶你。就算弃了这亲王的名义,我也要娶你!”岳长骏像在梦呓。
我一直笑,笑得眼泪流下,化作甜汤。
我的长骏,你怎么那么傻?如果你弃了这亲王的名义,皇上岂不是更容易将我毁于长安?到时候,你难道要陪着我,在这长安中,做一对孤魂野鬼?
明明知道或许只是他的冲动,明明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奢望。自己却还是感动得一塌糊涂,岳长骏身上的茶香,清新淡雅。沁入心脾,开出了鲜艳的花。
岳长骏,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我愿意一生藏身在这玉香阁,只为你倦怠之时有一个心安的去处!
傍晚,琪画坐着马车回去。
穆水陪着我和岳长骏去了那个小院。又是隆冬,又是红梅盛放。
岳长骏愁眉深锁,在树下,只是紧紧地抱着我,不愿说话。
我笑着撇下一枝红梅,递在他的手中,“你看,这隆冬最芬芳的花本姑娘都送给你了,还不让本姑娘看看那个欢颜的岳长骏?”
岳长骏笑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递给我,“你若收了这个,我就日日欢颜如昔。”
“什么东西啊?”我轻轻打开,里面是洁白玉质的芙蓉簪子和耳坠。与脖颈上的坠子,正好凑成一整套。那簪子很华丽,虽是芙蓉花,周围却有金丝流苏垂下来,金质的荷叶从上方妖娆伸出。
岳长骏拿起簪子,轻轻插在我的头上,“早就想着要给你,却怕你不接受。怕你觉得这些小恩小惠,不过是堵你的口。水烟,你收下这些,我就当你是我的女人。以后无论谁都不能欺辱你!总有一天,父皇会接受你!”
我该怎么回应你呢?岳长骏。你的父皇,连自己的子女都可以如此果断地处决,丝毫不带感情,又怎会对我有例外呢?是的,他偏爱你,众多皇子公主中,唯独对你疼爱有加。可是岳长骏,你难道看不出吗?他为的,是这大好江山不被毁罢了。他要你像他一样,没有儿女情长,满心鸿鹄之志!他不杀我,不毁我,也不过是给上官亦清一点威胁罢了。他的江山,怎么会让丞相牵着鼻子走呢?
岳长骏,我是不是应该庆幸,被你的父皇列为棋子之一?才有这般的时间,与你一起度过这些难以忘怀的日子。
岳长骏走后,穆水又折回来,在碧水间里坐了很久。
一壶又一壶的女儿红,将碧水间里喝得酒气熏天。
穆水瞪着一双小眼睛,嘴巴上方的小胡子都要竖了起来,“水烟姑娘,你说说,我穆水,堂堂大将军,对幻墨一片痴心,皇上怎么就能视而不见?幻墨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吗?他难道就不怕那些蛮族欺负她?”
是啊,世上这么多男子,最怕她幻墨受伤的,怕是你穆水大将军了。
穆水的脸喝得通红,粗壮的胳膊挥来挥去,“没错,我是个粗人!不是什么王子,也不是什么显贵!就一身蛮力,但是,我可以打跑所有欺负幻墨的人!难道就因为所谓的联盟,就一定要拆一桩好事?!”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却不敢哭出声。
穆水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递给我,“水烟姑娘,这是幻墨在皇宫里偷偷地给我的。你帮我看看,是什么字?我大字不识几个。”
我看着那方丝帕,三棵茂盛的墨竹。下方是幻墨清瘦的字迹,“清水墨竹,相逢是缘。天涯咫尺,此心不变。”
穆水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挠着头,“水烟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意思是,不管她去哪里,都会惦念着你。”
穆水接过手帕,笑得痴傻,“嘿嘿,就知道这婆娘忘不了我。”
☆、046
穆水走后,又是许久不见岳长骏。
琪画偶尔会带着我去看欧阳凌,依旧那般孩童一样的沉睡。琪画却还是开心地说,“水烟,他偶尔能点头回应我!”
我不知道所谓的爱情究竟是怎样强大的力量。
只知道,琪画日渐消瘦的模样,让我心痛万分。其实以前,没有这些男子的日子,我们这三个姑娘,不也活得潇潇洒洒、美哉美哉吗?
除夕夜,琪画破格在碧水间陪我。
香妈妈说,“水烟姑娘,就算欧阳公子疼着你,这玉香阁也不能只让你占着半边天啊!何况,不是我香妈妈嫌弃,你这来年就十七岁了。若你接客也罢,在这玉香阁中,你实在太过清闲,嚷着要见你的客人你全不接待,我香妈妈也难做人不是?不如你做回你的怡舞,你也安然清闲,我香妈妈也能捧几个小姑娘图个新鲜!”
我点头,一夜之间,我降回怡舞,最后的骄傲都丢了。
夏色除夕夜第一次登台,同样是舞姬,同样是三个小姑娘的戏台。
我猛然想起,在媚秋身旁那个一直陪伴的春娆,曾经也是这戏台上的一份子。
其实这玉香阁的故事是多么的简单,几个姑娘抱成一团立志要活出几分颜色,然后又各自遇到自己想要厮守的那个人,再后年老色衰,嫁人的嫁人,留下的留下。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一个又一个的悲哀。
琪画在房间里感伤,“水烟,昔日,咱们也是如此的风光。”
是啊,昔日,三姐妹一曲平步青云,将媚秋春娆拽入低估,如今,却不过是在走媚秋她们的老路罢了。
慕容笛风被流放后,媚秋有些痴颠,却还是拼命地接客。听说攒下的钱,都被她想办法送到慕容笛风的身边。而慕容笛风,得了那些钱,又自顾自地苦中作乐起来。
琪画的手指在我的面前晃一晃,干瘦的手已经有些变形,“水烟,想什么呢?除夕夜,总要欢喜些!”
我挤出个大大的笑容,笑得没心没肺,“是啊,好欢喜!”
夏色忽然闯进我的房间,淡淡的妆容和清冷的模样,却是温暖如春的笑靥,“水烟姐姐,今日登台,客人们好喜欢夏色。妈妈说,不出几月,就能像水烟姐姐当初一样,跨上花魁。妈妈还夸夏色,说夏色就像昔日的水烟姐姐一样漂亮!”
琪画愣了一下,一双眸子里亮晶晶的。
我笑着摸摸她的脸颊,“夏色今日真漂亮,比水烟姐姐漂亮多了!夏色要答应水烟姐姐,风尘女子永远不能做不切实际的梦,好吗?”
“那,什么是不切实际的梦呢?”夏色歪着脑袋。
琪画笑得温婉,仿佛散发出淡淡蔷薇香,“别听你水烟姐姐的,夏色要过出自己的日子。”
夏色眨着明亮的眼睛,又看着我,“好,夏色听话。水烟姐姐和琪画姐姐的话,夏色记住了。永远不会忘!”说罢,夏色欢喜地跳出房间。
琪画看着夏色的背影,笑得舒心,低头看着膝盖,“水烟,你瞧,她多像你?”
是啊,多像我。
除夕夜一过,夏色竟被叫做“小水烟”。就如当初,我被称作“小媚秋”一般。
虽说清倌人与红倌人总是有差别,可是在这些人的眼中,不过都是风尘之地开出的花朵,没有干净不干净之分,只有美艳不美艳。
香妈妈真的让我过上了清闲的日子,没有难缠的客人。偶尔,会有熟悉的客人过来陪我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昔日初上戏台,他们说:“水烟,你当时美得不可一世。”再后,又聊起夏色,他们说:“水烟,你看,昔*也是这般清美!”
昔日,昔日,昔日。
今日,今日,今日。
曾经不想改变的,却还是硬生生地改变。时间是多么神奇的东西,只是轻轻一个掠过,脸上便青春不再。
琪画在碧水间陪着我,对着镜子给我梳妆,口中喃喃,“水烟,你看,多美!”
我看向铜镜,镜中的人儿面容不若往昔的欢喜,眸子不若往昔的澄澈。若是再看得细些,细长的丹凤眼里,满满的全是悲伤。
“琪画,我已经十七了。若说要嫁人,都算作老人了。”我想要笑,可是嘴角却不自觉地撇了下来。
琪画蹲在我的身旁,眸子里全是心疼,“水烟,别等他了,嫁给欧阳公子吧。这样你我,也好有个伴!”
可是,我怎么舍得呢?
听宫里来的小太监说,吐蕃王子得知幻墨不是处子之身,便不愿娶她为妻。
皇上为了完成联姻,便将吐蕃公主赐予岳长骏。吐蕃公主心高气傲,不愿屈居上官亦清之下,这点正好戳中皇上的心事。皇上只好以“边疆安定”的名义,让上官亦清和吐蕃公主都做岳长骏的侧妃。
这一次,岳长骏没有穿着大红袍来向我赔罪。
这一次,我的手在冰雪中冻得红肿甚至紫青。
这一次,只有我一人在寒冬夜里流泪到天明。
没有书信,没有岳长骏,只有宫里来的小太监,好像一脸的同情。
幻墨怕我想不开,自己在宫中又无法出来,只好将穆水差遣到玉香阁陪我。琪画也陪着我。
穆水努力想要安慰我,脸上却还是挂着幸福的笑容。
“穆将军,终是心安了?”我打趣他。
穆水傻傻地点头,忽然又正了颜色,慌忙安慰我,“水烟姑娘,谨王殿下一定是有苦衷。谨王殿下不可能抛弃你的!”
琪画慌忙挡住穆水,握着我的双手,“水烟,你知道,穆将军总是*子。谨王殿下定不会负你,这些,咱们都有目共睹!”
其实我比想象中的还要相信他,只是听着他身边已经有了两位女子,我的心,就痛得快要死掉了。
听说那位吐蕃公主长相十分美艳,异域风情,别样销魂。
岳长骏,是不是那位美丽的女子,让你忘记这个在玉香阁沦落风尘的清水美人了?
也罢也罢,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结局,又何必故作难过呢?
岳长骏,我会一直守在这玉香阁。你若想我,大可过来,我不离不弃不哭不闹;你若不愿再见我,我就在这玉香阁中度过余生,誓死不出门半步!
为什么春日渐渐临近,身子却越来越冷呢?
对了,原来是长骏你,不在我的身边……
☆、047
十二岁,第一次遇到岳长骏。
十五岁,终于和岳长骏坦明心意。
十六岁,岳长骏娶了上官亦清。
十七岁,岳长骏又娶了吐蕃公主。
岳长骏,我真的很想相信你,我真的很想像当初一样确定你对我的心意。只是,三年你的两次成亲。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玉香阁的客人们,有时候会叫喊着要我上台。
香妈妈总是合不拢嘴地收着银子,笑得像花椒,“水烟,你倒是比媚秋还有本事!就算落败,也在这些公子哥心里烙下个印子。早知道,就让你再当一段日子的首绝,也好多赚些银子。”
如果是曾经,我或许会听见幻墨低声说:“早知道,早知道姑奶奶是个公主,就算饿死也不进这玉香阁让你祸害!”
如果是曾经,我或许会看见琪画婉婉地笑,“若你不来这玉香阁,那我与水烟该如何?”
如果是曾经,我或许会听见幻墨接下去,“那姑奶奶就进来把你们两个救出来。”
如果是曾经,我或许会拍着手叫好,“好!本姑娘等着那一天!”
只是如今,看着香妈妈媒婆痣一跳一跳的,只有我一个人。而我,也不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