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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燕却固执地再退一步，垂着头，“但是林宁在乎。”
宋瑄知道云燕还在闹别扭，也不勉强，停在了原地，弯起嘴角微微一笑，“好吧，刚才朕的圣旨吓到你了，那这一份礼物，你总该高兴了吧？”他说着，轻拍了两下手。
随着他的掌声落下，从人群里排他而出的，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双坠髻，缀花袄，眉目清秀。云燕定睛一看，那不是巧儿吗？
巧儿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郡主，一个激动，也不管她身上又脏又臭，声泪俱下地向她扑了过来，“郡……”字刚出口，想起之前宋瑄交代过，遂改口唤道，“小姐，小姐，原来你真的活着！”她扶着云燕的肩膀，上上下下地打量云燕，“巧儿以为你死了，每天一想起小姐就哭。”
云燕此时见到巧儿，也是百感交集，鼻子发酸，但是她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傻瓜，就属你的眼泪最不值钱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快别哭了，难看死了。”
巧儿好不容易止住抽泣，却还不忘像以前一样回嘴，“小姐才是呢，每次都弄得脏兮兮的，总是要巧儿给你收拾烂摊子。”
说来也是，她们俩现在站在一起，巧儿更像是小姐，云燕更像街上的流浪儿，身份完全颠倒过来，哪里都看不出来云燕是金枝玉叶。
“嘿，你这丫头，一个月未见，你倒是教训起我来了。”云燕双手叉腰，一挑眉，气鼓鼓地瞪着她。
“嘻嘻……”巧儿眼里还含着泪，却笑开了。
云燕也忍不住微笑起来，但她忽然想起什么，“等一下，我不是求若谦哥哥让你出宫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她说着，嗔怪地往向若谦和宋瑄看过去。
巧儿急忙拉了拉云燕的衣袖，解释道，“不关向大人的事，皇上的确是恩准巧儿出宫了。是巧儿得知……得知小姐还活着，自愿回来照顾你的。”
云燕看着一脸诚挚的巧儿，禁不住眼圈微红，在心里叹了一声，我是没的选择，你又何苦把自己陷入这个牢笼呢。她怜惜地弯了弯嘴角，摸摸巧儿的头，“真是个傻丫头，你回来，那你的‘好哥哥’怎么办？”
巧儿脸色一红，转开脸娇羞地道，“巧儿还小嘛，还可以多陪小姐几年。再说，回了宫，也经常能见到的……”她说到后面，头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轻。
“我可不能耽误你哦，”云燕看着她满脸羞涩的模样，挑了挑眉毛，“不如这样吧，稍后你悄悄告诉我‘好哥哥’的名字，等你满十六岁的时候，让瑄……让皇上给你指婚好不好？”她说着，祈求地向宋瑄看过去。
宋瑄贵为皇上，哪里有功夫管宫女侍卫的婚事，但是只要云燕高兴，再芝麻绿豆的小事，他都乐意下旨。所以，他不假思索地点头，“好。”
巧儿一听，立刻喜上眉梢，红着脸给宋瑄跪下磕头，“巧儿谢皇上恩典。”
“太好了！”这一次，云燕是发自内心地给巧儿一个灿烂笑容，就算自己无法挣脱牢笼，她也要让巧儿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幸福地过下半辈子。
“这样你满意了吗？”宋瑄深深看着她，满含宠溺与柔情。
云燕窒了一下，嘴角扯起一抹苦笑，满意？如果他能放过她，她才会真正满意。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向宋瑄福了福身子，淡淡地道，“林宁谢过皇上。”
宋瑄被她不卑不亢，不咸不淡的态度刺了一下，面上划过一丝愠怒，但他也清楚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现在只能是皇帝和嫔妃的关系。云燕再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扑到他的怀里，向他撒娇着说，“瑄哥哥最好了。”
他所心爱的云燕郡主，在他给了她另一个身份之后，忽然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办，我一直觉得，我家男二的戏份比男主多……玉爷爷，你真的是男一号嘛？！= =#
☆、第五十二回 鱼死网破
大昭自开国以来，天牢所关押的都是重刑罪犯，以守备森严而著称。十八道铁栅，每过一道，犯人的罪行就重上一层，越是往里走，就越是不见天日。腐臭味，喊冤声，铁链叮当作响，一张张人鬼难辨的脸孔，使得这里仿若十八层地狱，充斥着黑暗和绝望。
戴着面具的黑衣人似乎对眼前这些惨绝人寰的景象视若无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跟着典狱长，穿过一道道铁栅，最后站定在了一扇毫不起眼的铁门之前。
此刻这扇铁门之后，正关押着名动天下的大盗——玉麒麟。但他被关在这里，却不是因为他比天牢里其他人的罪行更重，而是因为他是玉麒麟。典狱长认为，只有这固若金汤的十八道铁栅和合金牢门，才能困住来无影去无踪的玉麒麟。
事实也是如此，自玉麒麟入狱以来，他已经老老实实地在天牢里呆了六天，只要熬过明日午时，一旦玉麒麟被行刑，典狱长就可以高枕无忧地睡一个安稳觉了。这六日风平浪静得有些诡异，没有任何人来要求探视玉麒麟，除了此刻他面前这个戴着古怪面具的黑衣人。
照道理，太后亲自督刑的死刑犯，是不许任何人探视的，但是这个黑衣人也不知道什么来头，手里居然有皇帝的令牌。太后得罪不得，皇上他也得罪不起，所以只能小心陪着，生怕这节骨眼儿犯人有什么闪失。
黑衣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领悟了他的意思，取出随身带着的钥匙开了门。
一股潮湿阴冷的霉味扑鼻而来。
这间牢房只有一扇狭窄得不容一人通过的天窗，借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可以看清玉麒麟仍旧坐在他桌边的老位置，白色囚衣，一泻黑色长发，即使沦为阶下囚，仍旧傲骨通透，执意用背对着他们。
“玉麒麟，有人来看你了！”典狱长高声道。
但是玉麒麟一动未动，似乎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典狱长吃了瘪，自然一肚子火，叫骂道，“嘿，你小子，我在跟你说话呢！死到临头了，看你还犟到何时？”
黑衣人伸手拦住了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是，先生。”典狱长只好勉强压下怒火，躬身应着。虽然玉麒麟被牢房里的铁链锁着，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但典狱长想了想，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先生最好不要太接近犯人。”
黑衣人斜睨了他一眼，目光犹如两道冰箭，声音也抬高了几分，“你的意思是，我打不过他？”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那先生您请便。”典狱长吓得赶紧逃了出去。
牢门一关，这狭小的空间就只剩下虚影和玉麒麟两个人，一时之间，空气像是被无形压缩着，凝重到透不过气来。
“我可是等了你好久。”玉麒麟首先打破了沉默，他没有回头，声音却轻松自在。
虚影眯了眯眼，声音里带了一丝嘲弄的笑意，“你就那么肯定我会来？”
玉麒麟回过头来，朗声一笑，“呵，你费尽心思才把我弄进这儿，如果不来落井下石，就不是你了。”
虚影不气不恼，依旧带着笑音，“你这话说的，为师是这么没有风度的人吗？好歹师徒一场，为师是来送你最后一程的。”
虚影慢条斯理地将食盒置在桌上，取出四叠小菜，一壶小酒，他往酒杯中斟酒，一股酒香就立刻四溢出来。
玉麒麟使劲吸了吸鼻子，两眼放光，“哎呀呀，天秀坊的女儿红。”
虚影将酒杯递到他跟前，“呵呵，你这小子，鼻子还是这么灵。”
玉麒麟挑了挑眉，嘻嘻笑道，“喝不成‘断魂’，有女儿红也是好的。”说着毫不犹疑地接过酒杯，头一仰，一饮而尽。
“你倒是不怕我下毒？”
玉麒麟大方地把酒杯往他面前一伸，示意要第二杯，一边以满不在乎地口吻道，“太后要杀我给天下人看，你才犯不着自己动手呢。”
虚影没有去接酒杯，目光灼灼地盯着玉麒麟，似乎想在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破绽来。
然而，玉麒麟却对他的探究不以为意，自个儿拿过酒壶，替自己斟了酒，又接了一杯。
虚影最终放弃，转而观察牢房四周的环境，以随意的口吻说道，“这就是传说中最严密的天牢？笑死人了。我虚影的徒弟，不会连这么个破天牢都逃不出去吧？”
“逃？”玉麒麟装出一派天真地眨了眨眼，“我为什么要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十多年前就身中奇毒，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虚影忽然仰天大笑了几声，“难道你还天真地以为你的死能换那丫头的自由？我的好徒弟，你不会真的傻到相信宋瑄的话吧？你怕是还不知道吧，宋瑄今天已经下了旨，正月初三正式迎娶你那宝贝丫头。”
此话一出，玉麒麟眼眸暗了暗，脸色有些僵硬，但很快却又恢复了常态，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哼，是宋瑄让你来耀武扬威的？你还真是一条好狗。”
“哈哈，就凭宋瑄那毛未长全的小兔崽子？你也太小看你师父了。宋瑄以为我听命于他，却不知道其实是他被我利用了。”虚影双手环抱胸前，笃定一笑。
“宋瑄的目的倒是不难猜，只是你……”玉麒麟捏着下巴，凝视着虚影那张十几年如一日的面具脸谱若有所思。自从玉麒麟拜他为师开始，他就从未见过这张脸谱之下的真正面孔，“若是为财，这天下已经没有什么是你偷不到的了；若是为权，你顶着这张面具也不可能去做官。那么剩下的只有一个可能……”他的眼前忽然一亮，迟疑着道，“你是为了复仇……”
“哈哈哈哈……”虚影大声笑着，“到底是我虚影的徒弟！既然如此，我就让你死个名目好了。”他说着，揭开了脸上的脸谱面具。
玉麒麟瞳孔猛地一缩，倒吸了一口凉气，“是你……！”
自从昨日宋瑄离开林府之后，林府的守备就提升了不止几个层次。不说林幕调来亲兵，将云燕暂住的沁雪别苑里三层外三层地严密看守起来，就是巧儿，也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她想要出逃，更是难上加难了。
然而比起自己目前的处境，云燕更关心的是玉麒麟的下落。如果玉麒麟真如宋瑄所言，可以自由行动，那自己在林府的这些日子，他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救她出去。除非，除非宋瑄在撒谎……她紧紧地捏着手里的书，心思却全不在书上。
“小姐，你这是看书呢，还是跟书有仇呐？”巧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好端端的一本书，已经被她捏得皱不成形，她松开手，巧儿将书夺了过去，摊在桌上抚平，一边嘴里还嗔怪道，“小姐真是的，皇上知道小姐爱看书，还特地差人从皇宫送了来，可不能就这样糟蹋了皇上的一片用心。”
都怪自己平时没大没小，现在轮到她被一个丫头教训了，云燕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眼眸略略一转，装作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巧儿，我离开京城一个月了，最近京城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听云燕这么一问，巧儿停下手里的活儿，面色有些阴晴不定，想起宋瑄在她来之前对她的告诫，自然什么都不敢说，她眨了眨眼，才回道，“没什么大事呀，小姐不在的日子，京城风平浪静得很。”
云燕听她这样一说，不服气地抬起眉毛，佯怒地瞪着她，“你是说我是混世魔王咯？”
“噗，”巧儿不禁失笑，“巧儿可没这么说，不过‘混世魔王’这个称号，跟小姐倒是很相称。”
“你这丫头，一个月不见，嘴越发坏了。”云燕执起书，作势要打她。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你这么野蛮，小心嫁不出去。”巧儿因为以前和云燕玩闹惯了，一句习惯性的话脱口而出，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云燕手里的书还停在半空中，脸上的笑意却霎时荡然无存了，她缓缓地收回了手，苦笑了一声，“我倒是希望嫁不出去。”
巧儿见她脸色不对，只能小心翼翼地哄着，“小姐用不着不开心啊，皇上多宠小姐，你就是嫁到宫中，也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
云燕看着巧儿一脸天真，叹了一声，拉过巧儿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她，“巧儿，如果换了是你，现在有个有权有势的人要娶你，你愿意离开你的‘好哥哥’，嫁给那个人吗？”
巧儿认真想了一下，坚决地摇了摇头，“巧儿不愿意。”
“所以啊，再好的锦衣玉食，也比不上两情相悦。”云燕眼中蒙着一层水气，苦涩地弯了弯嘴角。
巧儿眨了眨眼睛，终于明白过来，“所以说，小姐也有了自己的‘好哥哥’，而那个人，不是皇上？”
云燕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个人……莫非是玉麒麟？”
云燕吸了口气，再次点头。
“可是皇上说，玉麒麟不是好人啊！”巧儿因为担心云燕被骗，一时情急，忘了宋瑄的告诫，脱口而出。
云燕骤然色变，着急地抓着巧儿的胳膊，“皇上还跟你说了什么？”
巧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瞒不过去，只好低头拽着自己的衣角，老老实实地回答，“其实皇上不让巧儿说的，京城里贴了皇榜，今日午时三刻要处死江洋大盗玉麒麟。他杀人偷盗，通敌叛国，罪大恶极，小姐还是忘了他吧。”
云燕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幸好巧儿在一边及时扶住她，给她灌了参汤下去。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了过来，颤抖地抓着巧儿的衣袖，难以置信地再问了一遍，“你说，今日要处死玉麒麟？”
巧儿见她这样，心有不忍，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才用过早膳没多久，大概辰时三刻吧。”
云燕猛地立起身，就往门外冲，自然刚冲到门口，就被侍卫拦了下来。
“让我出去！”云燕脸色苍白，横眉一挑。
侍卫得了林幕的命令，自然是不会让云燕走的。“对不起小姐，没有将军的命令，属下不能让你踏出这个门半步。”
“混账，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我？”云燕抬手就扇了侍卫一个耳光，侍卫吃了亏，却还是毕恭毕敬地躬身道，“小姐，请不要让属下为难。”
这时候巧儿从身后拦腰抱住云燕，哭喊道，“小姐，小姐，你冷静一下！”
云燕救人心切，发疯似地挣扎，不管不顾，“好，你们不让我出去，我就死在你们面前！”她挣脱开巧儿，夺过侍卫的佩剑，架上自己的脖子。
巧儿吓得声泪俱下，“小姐，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
侍卫们见状，生怕云燕有个闪失，赶忙差了人去报告林幕。不消片刻，林幕便赶到了现场。只见云燕执着刀抵在咽喉处，双眼瞪得血红，高昂着头。
林幕心里一紧，顿时老泪纵横，“宁儿啊，你这是做什么，你是要逼死爹吗？”
云燕心里压根就没想死，她只是为了赶去救玉麒麟，高声道，“老东西，他们说没你的命令我不能出去，你现在就放我走！”
林幕是何等精明，在赶来的路上早就在心里打过了算盘，放云燕走，他是死路一条；不放她走，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他也是死路一条。为今之计只有先哄着骗着，“好好，你先把刀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当然，云燕也不是这么好骗的，她仍旧没有放下刀，挑了挑眉毛，“你先让他们让开！”
“你们让开！”林幕大手一摆，侍卫们立刻让开了一条通道。
“让他们不要拦着我。”
林幕一咬牙，“好，传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阻拦小姐出府。”
云燕见这招奏效，心中暗暗有些得意，不过仍旧架着刀，大摇大摆地往别苑门外走。
就在此时，林幕忽然从衣袖里飞弹出一颗小石子，如同暗器一般，正中云燕握刀的手腕，云燕一记吃痛，刀就松了手，立刻有侍卫飞身一脚将掉在地上的刀踢得远远的。
“你！”云燕怒瞪着林幕。
“得罪了。”林幕向她拱了拱手手，侍卫立即就将云燕团团包围起来。
眼看着救玉麒麟无望，云燕心中绝望。既然如此，那不如她先去黄泉路上等玉爷爷，让他在路上不会那么孤单。她凭着仅有的力气，一个飞身而起，梗着脖子往庭院中的假山撞去。
巧儿目睹着这一切，吓得直尖叫，“小姐！不要啊——！！！”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一闪，云燕猛地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那个人瞪着云燕，怒斥，“燕儿，你这是做什么？！”
云燕抬眼一看，眼前正是向若谦带着愠怒的脸，她心头一动，悲从中来，不禁眼泪夺眶而出，抓着向若谦胸前的衣襟，“若谦哥哥，我求你，求你救玉麒麟……”
向若谦怔了一下，随即叹息了一声，“这是太后的懿旨，别说是我，就是皇上也……”
云燕边哭边抽泣，哪里听得进去，“若谦哥哥，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