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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看见我后似乎很开心。
不对,不是似乎,是的确,虽然我深深的怀疑他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我的脸。
然而我却不开心,因为师父他不对劲!
我从不曾在他脸上看到过如此澄澈明净的笑容,清透单纯的像个不曾长大的孩子,连目光中的笑意都是温暖润泽,摒弃一切杂质的,好像一曲江月令后,他便不是他了。
我心下凉成一片,哆嗦着转过身,我要点亮烛火,让他好好看清我的脸,看看他是不是记得我是谁!
如果不记得,那师父十有八//九又是脑袋坏掉了!
我心情沉重的别过头,却蓦地被师父拽住了手。
下意识的我用力回撤了一下胳膊,可师父的手纹丝不动,甚至攥得我手骨微微疼痛。
师父的手掌包裹着我的,他温暖的体温沿着我的手心扩散。
我曾握过这双手,在一个铅云低垂的雪天。
彼时我惶惶如丧家之犬,跪在这手的主人脚下。
他只是淡笑着离开了,却又在须臾后如散仙般降至我身前,踏起漫漫残雪,于一片纷扬中朝我伸出了手。
冰的。
后来我成为了他的徒弟。我在他怀里昏睡过,勾过他的脖颈,环过他的腰,无论有多靠近他,都不曾被他温暖过。
我开始迷惑。
“你去哪?”师父忽然开口。
我低下头,贴近他的脸,认真问道:“师父,你能看清我的脸吗?”
师父好像没有听到,他沉默了一会儿,用拇指轻抚着我拧起的眉,温言悦色道:“随我去一个地方吧,每次我想起要带你去的时候,你都不在。”
我木愣愣的被他牵着手朝外屋走去,心中的疑虑像雨后新笋般节节高长。
思忖片刻,我决定有话直说:“师父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因为……因为笛音……”
师父平静的打断了我的问话:“我看不清。”
僵了僵,我冲上前拦住他,惊惧的摸索着他的眉眼:“看不清?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是不是被伤了?”
师父的眉梢微微扬起,顺势将我揽入怀里,笑意若春风:“怎么了,懒得自己走吗?”
他到底在说什么?!
忽的身子一轻,我被师父打横里抱起。
“等一下等一下!”我急的大呼。
师父似是被我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低头看我。
前厅漆黑一片,我也看不大清他的神色,只得沉了声严肃反问:“师父你可知道你怀里抱的是你徒弟时音么?!”
屋内瞬间静了下来。
我苦笑,如此简单的问题,师父却用沉默作答,想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抱错了人。
我挣扎着要下来的时候,听到了师父清透的笑声:“哈哈你在说什么呢?当然不是了。乖,不开玩笑了,先跟我走。”
……他到底还是“病了”,把我当做了小槐。
我松开了攥着他前襟的手,忽然就没了气力争辩。
我真不知道他这是病情恶化还是转好,抑或是……变异?!
师父紧紧抱着我,在霜白色的月光中飘然疾驰出了小院,绕至后峰,踏着嶙峋怪石直直跃上了山尖丈许方圆的平顶。
师父把我放了下来,手臂却依然圈着我的腰。
“喜欢吗?这里是龙池山离天最近的地方。”师父抬起头,声音里带着孩子般的兴奋。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落了满眼的璀璨,繁星近的仿佛触手可得。
“真好……”我喃喃。
闻言,师父似是更加开心,他从后面将我裹紧在他的怀里,声音擦着我的耳畔悠然如风:“从前没事的时候,我总喜欢来此远眺,看看星辰罗布,看看沧海横流。”
……
“后来……看着看着,我就不想再看了,甚至不愿意再来。”
……
“所以……很久了,我都没有再来过。”
……
“因为我发觉……一个人站的再高,终究抵不过两个人的并肩而立。”
……
师父他说话很慢,每说完一句都会沉默片刻,似是要思虑一会儿。
说他喜欢答非所问吧,可话里话外又条理分明,逻辑清晰。说他脑子没问题吧,偏偏又喜欢说些我理解不了的话。
这到底是什么症状啊?
我十分煞风景的暗自分析着师父的变化,师父却蓦地垂首吻上了我的耳根,暖暖的气息裹着一句柔柔的话传入我耳中:“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做我一个人的天长地久?”
“嗯?”
我彻底僵住。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师父的告白,以小槐的身份,以小槐的名义。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我总是捂不热那个冰冷的怀抱,因为我不是小槐,不是师父的小槐。
我缓缓转身看着他。
眼前的人的确是和平时不一样,他清透,温润,和煦,真诚,目光似潺潺甘泉,笑起来带着润泽的暖软。
面对这样的人,我不想否认有那么一瞬间我很羡慕小槐。
我浅叹了口气,道:“行了,放我下去吧。”
师父没动。
“放我下去。”我重复道。
师父动了动唇角,像要说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蓦地回身,从数丈高的高台上跳了下去。
妈的虽然我喜欢温暖的师父,但也扛不住他如此迟钝的反应啊!
一个错眼间,我就听到衣袍的烈烈声从天而降,继而一片月白色的光将我卷起,眨眼后我便平稳的落到了地上。
……我就知道他那身绝世的武功要比他迟缓的头脑靠谱的多!!
师父焦灼的声音紧随其后:“你做什么?”
我理了理略微凌乱的头发,拍开了师父伸过来的手。
我没有去看他不解的眼神,只是自顾自的捋了捋袖子,然后大喇喇的拍了拍师父的肩,云淡风轻道:“走了走了,不早了,人困的紧。”
说完我就鼻孔朝天的踏着大步走了。
曾有人对我说,看上去满不在乎,其实是因为太在乎。
对此我嗤之以鼻。
我真的不在乎。
不信?好吧你看着,师父肯定会叫住我,然后喊着‘小槐小槐你去哪’!
而我则会冷酷回首,高贵冷艳的拒绝他,说这良辰美景本不属于我时音!我不是你的小槐,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更不可能是!
就这样我心里冷哼一声决然离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果然,在我快走远的时候,师父终于唤了我。
我想按既定的剧本挽回我的尊严,却在那一声的呼唤下整个人开始摇摇欲坠。
师父扬声喊了我的名字。
他说,阿音。
第二十一章
。
在我快走远的时候,师父唤了我一声——
“阿音。”
我打了个趔趄。
“阿音,你去哪里?”师父追问。
我猛的回身,失声道:“你喊我什么?!”
师父默了默,然后缓步来到我身前,垂首蹙眉:“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我又好气又好笑:“到底是谁不回答谁?”
默了片刻,师父道:“当然喊你阿音了。”
我瞪着他,下唇发颤:“你你你你你你竟然记得我?”
又默了片刻,师父道:“我问你去哪里,你不回答。”
我扶额,这种浓浓的鸡同鸭讲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对!
蓦然间我心中一片清明——原来师父口中回答的始终是我上一个问题!而且两个问题间隔太久他根本会忘掉上一个是什么!
我的天,师父你这是怎么了!
欲哭无泪中,一股温热突然抚上了我的面颊。
师父轻抬起我的下颚,俯了头,手指缓缓抚过我的脸,带起丝丝温暖,安宁,平静,还有……触动,心跳的触动。
师父轻声问我:“阿音,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怔怔的看着他:“我在想,我他妈一定是被玩儿了……一定是被玩儿了……被玩儿了……”
师父笑:“谁玩儿你?”
诶?难道是我重复了很多遍,所以师父这次反应快了许多?
那不妨再试试。
我伸手扶住他的肩,踮起脚,摆正自己的脸,然后表情极端认真道:“师父你看清楚了,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我是……”
我不停重复着,直到我突然被他用力揽入怀里。
清风霁月下,师父垂首看我,声音沙哑:“你是阿音,我的阿音。”
他的尾音最终留在了我的唇齿间。
轰然中,我脑海所有的疑虑尽数荒芜。
我的手从师父肩上软软垂下,完全忘记了要放在哪里,整个人只是软软的贴在他胸前,被他安抚般的浅浅吻着。师父温暖的气息徘徊在我的唇畔,他的舌尖轻柔的摩挲着我的,一种微妙的混乱让我不由自主抬手环住他的腰,迎着他袭人的温润回吻了去。
我贪恋这种不真实的温柔,因为我从未享有。我闭着眼感受他溺人的吻,彼此气息交缠,师父细致绵密的吻不时轻吮,偶尔细啄着我的唇,令我舍不得放开。
面对诱惑,我果然变得可耻。
从小到大意志力薄弱惯了,难怪每次都会“相信”曾奚哄我时所谓的“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这种鬼话……
哎,曾奚啊,其实你一点也不会哄女孩子,甚至连吻我都不懂得温柔。
想到曾奚,我叹息着推开师父,挣脱出了他的臂弯。
咳咳,我清着嗓子,尴尬的后退着:“那个,我得回去了,晚上炖的锅还在汤里煮着,再说我也累了,头吹多了风就容易疼……”
这一番话说的颠三倒四,师父却一点没发觉。
“你要走?”他问我,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我点了点头:“嗯,我走了。”
我转身快步走出丈许,忽然回头。
师父没有追来,隔的有些远,我看不清他的眼神。
我扯了扯衣角,东顾西盼道:“那什么,等你清醒了,若是忘了这一切那是最好不过;若能记得……”
我沉默凝思。
片刻后,我冲师父抱歉的笑笑:“我,我喜欢的不是你。”
我喜欢的不是你。我喜欢的不是你。我喜欢的不是你。我喜欢的不是你……
之后我把这句话重复了很多遍。
因为我怕他记不住,也希望他唯一能记得的,便是这句话。
师父慢慢凝起眉,低声唤我:“阿音。”
我假装没有听到,垂目瞥了眼他那被风灌满的月白衣袍,沉默的速速离去。
哎,我一直不知道我这个人用情能有多深,直到我亲手推开了一份自己向来很企盼拥有的那种温暖柔情。
******
从斗羽峰上下来,我一刻也没停留的就奔向了庄晓的居所。
庄晓住的较远,一路上我脑袋里纷纷乱乱,几次走错了方向,不得不原路返回。
太多事我想不通。
第一次遇到修罗师父的时候,他根本不记得我是谁,可这次精分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能清楚的叫出我的名字。若说他没有“犯病”,那那些温暖真诚,反应迟钝又是怎么回事?更重要的是,他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喜欢我,或者……他的那些喜欢根本是假的?只因为谁吹了玉笛,师父就喜欢谁?!
可这也不对啊,如果是这样,那小槐干嘛不留着自己用,偏偏要留给庄晓?
想起白日里庄晓那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我就想把那小子的脸皮掀开来风干风干!
这混账小子一定有很多事故意不告诉我!
我风风火火的冲进庄晓的院子。
“庄晓!”我叉腰大喊。
无人应。
“庄晓!”我又喊了一声。
依旧无人应。
今儿是怎么了,叫谁谁不应,当我是金角大王吗?!
我三两步跳上台阶,鼓了口气就要撞门,却听一人急急阻止——“哎哎别撞别撞!时音姑娘,右护法眼下不在龙池山!”
我回头,看见巡夜的弟子拎着灯笼站在院门口。
我问:“你刚说什么?”
那人答:“回姑娘,庄右护法今天下午就离开龙池山了。”
“离开了?去了哪里?”
“杏林山庄。”
“杏林山庄?去那做什么?”
“回姑娘,去求医。”
我转过身,紧盯着那名弟子道:“什么意思?庄晓不是没事了吗?”
那弟子躬了躬身,小心翼翼道:“右护法筋脉俱损,只有杏林山庄的人或许有办法救治。”
我沉声:“筋脉俱损?如果治不了会怎么样?”
那人道:“回姑娘,会成为废人。”
“哦,我知道了。”我点着头,一步步走下台阶,突然猛的转身冲回去一脚踹开门——嗵!
“臭小子你他妈的又玩儿我是么!!”
震天的“哐当”声夹杂着我的一句喝骂,在静寂的山岭回响。
我叉着腰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许久,终于相信了庄晓已经离开了的事实。
欠下庄晓一个天大的人情,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还他。
我缓缓走到门口蹲下身,然后坐在冰冷的地上,掏出白玉横笛默默发呆。
疑问太多了,多的我脑仁儿一阵一阵的疼。
手里的玉笛渐渐被握的温热起来,我的眼皮也渐渐重了下去,在龙池山上跑下跳了大半个晚上,突然静下来的时候,浑身就似陷入了细沙,四肢抬不起半分。
可是……可是为什么我总感觉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还没做呢?
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灼心呢?
是什么事呢?
……
我去!最最最重要的事是逃跑啊!按剧情发展,我应该从斗羽峰下来后直接回小院拎了包袱就跑路了的!
我抹了把汗,终于想起来了!
这种恍然初醒的感觉差点让我涕泗泪流!
不过眨眼后我还是涕泗泪流了,因为我发现我是睡醒后才想起来的。
天已大亮,我倚靠着木门打了个哈欠。
门外已静静站了四个教众,有一个倒颇为眼熟,好像是昨晚的那个陆仁甲。
我腰酸腿疼的从地上爬起来,拍去裙子上的薄灰,皱眉眯眼的跨出门栏,迎着晨风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我重重拍了拍陆仁甲的肩,打了声招呼:“早啊陆兄,吃了没?没吃的话赶紧带着这几位弟兄去南峰膳房领份早饭,我这困的紧,回房补个眠。”
陆仁甲讪笑:“时音姑娘,教主在鹄松谷训话呢。”
鹄松谷训话,天珩教所有弟子都必须到场,甚至包括我这个编外人员。
不过通常能让师父大清早出现在鹄松谷,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师父要!发!飙!
我心底生出一股恶寒。
“哦,知道了。”我说着点点头,极为自然的朝外走去:“你们先去,我洗洗就去。”
然后我就被几名教众挡了前路。
我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瞧我这记性,回房应该往那边走!”
我极为迅速的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于是又被拦了去路。
我板起脸:“这是怎么个意思?”
陆仁甲重复了一遍:“时音姑娘,教主在鹄松谷训话呢。”
我两手抱在胸前,声色俱厉道:“我有说不去吗?你们一个个也都看见了我这才睡醒,容不得我洗把脸啊!”
我袖子一撸,无论如何都要冲出去。
拼就拼了!说什么都不能跟着他们走,否则我这条小命八成会折在鹄松谷里!
半盏茶后,我被这四个人举起来抬走了。
走在鹄松谷路上的时候,陆仁甲忍不住小声安慰道:“姑娘别太紧张,说不定教主是因为别的事儿训话呢。”
我冷哼一声,从容就义视死如归道:“呵呵,我有紧张?碗掉下来天大的疤,多大点事儿!”
陆仁甲弱弱道:“可是姑娘您胳膊腿儿抖的太厉害,咱握着实在太累。”
我:“……闭嘴!”
到了鹄松谷的入口处,他们把我放了下来。
逼仄的山道处风势极大,天上的云全被大风推到了一边,抬头看去倒是蓝的晃眼。
“有点儿冷哈。”我搓了搓手。
陆仁甲看了看大太阳,不解道:“是啊,这日头不错啊,咋就这么冷呢。”
我没听他说完,低着头进了谷。
谷内百丈阔地,四周尽是悬崖峭壁,唯一的入口似遭斧劈,岩壁上青藤横生,看上去碧幽幽一片,风过时还会带起哗哗的声响。
就像现在,偌大的山谷里站满了天珩教的弟子,却静寂的只剩下树叶的抖动声。
我从西南而入,看着师父遥遥坐在东面巨大的石砌高台上,正在漫不经心的剥着丹荔。
我又抖了一下,继而拽紧了衣领。
其实天气真的不冷,只不过是师父生气了而已。
我搓了搓手,低下了那张写着“大祸临头”的脸,缩起脖子挤进众人当中。
第二十二章
。
我悄无声息的挤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试图躲在几名高大的教徒身后。
前面几人似乎感觉到了背后的异动,纷纷转过头来。
我抬眼看着前面几人逆着光的脸,竟然是昨夜偷摸爬上斗焰峰听我吹笛的那几位!
“哎?时音姑娘!”
“哟,时音姑娘!”
“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