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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荷见她面色阴晴不定,眉宇间苦痛难掩,却并未吐露一字,轻叹道:“姐姐似乎想起些什么,既然姐姐不愿说,我也不便勉强,我来只是想提醒姐姐,那香,今后还是莫要再用了。”
令宁舒仍然没有说话,只垂眸看着那盏青花盖碗,像入了定一般。清荷幽幽吐了一口气,转身欲走,刚提步跨过门槛,身后传来微不可闻的一句:“多谢。”清荷驻足回望,令宁舒仍立在桌前保持着方才的样子,似乎那句话并不是她说的,清荷抿了抿嘴,回身离开了。
刚走至重华门处,却听到门口有几个人在低声谈笑
“高公公许久不来咱们这儿转转,想是把咱几个忘了。”一个尖细的嗓音埋怨着谁。
“可不是嘛。要说皇上不常过来也就罢了,这满宫多少主子娘娘,想必皇上纵有心也无力,您说您忙什么呢,怎么就不来瞅瞅咱们?”另一个同样有些尖细却更柔媚的声音与其一唱一和。
“两位公公可饶了咱家罢。咱家可不比您们,差事轻省,咱家可是天天提着脑袋办事的,哪有那么多清闲时候。”说话的正是乾元殿执事太监高福全,只听他呵呵一笑,话锋一转,对后者道,“贺公公,咱家瞧您这面带桃花红光满面的,想必昨儿个通杀了罢,赢了多少?可请咱家吃酒?”
“瞧您说的,”那姓贺的太监想是掩着口,闷声笑道,“有这好事能忘了您吗?咱几个还承望着您在皇上面前多加美言呢!今儿晚上就在咱家那院子,治了一桌酒,您可千万得赏脸。”
高福全正待说什么,却见清荷自门内出来,不由自主愣住了:“娘……娘娘吉祥。”其余几人也慌忙跪下请安。
清荷微微一笑,请众人平身,笑问小全子:“高公公怎么在这儿?可是皇上又派你来寻我?”
她本是随口一问,却见高福全眼神躲闪,脸上浮现出古怪的表情,略停了一下才轻声回道:“奴才自然是跟着主子。”
清荷一愣,想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表情瞬间凝滞。小全子见状,连忙近前悄声道:“今日皇上本在上书房批阅奏折,谁知丽妃娘娘病了,差人来了好几趟,皇上一时体恤才移驾来探望,娘娘不必多心。”
清荷勉强笑笑,并不再言语,难怪方才自己进去的时候,宫院中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原来都去主宫侍候了,想来二人此时正在软语温存吧。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胸口闷得慌。其实她早就明白,皇上,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可事情真正临头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异样。
“多谢高公公。”她敛目垂首,径自迈下石阶,此刻她只想离开。走出没几步,却听到身后有个声音在与高福全交谈,不由心头一紧。这个人,不必回头,她也知道是谁。
只听那人道:“皇上方才看过方子,命太医院煎药,请公公待药煎好后取回来。这便有劳高公公与我跑一趟了。”
“杜院判言重,皇家差事怎敢说辛劳,咱家就随您去吧。”高福全依旧谦恭谨慎。两人这便步下台阶向太医院行去,却见清荷正缓步在前,面庞微侧,显然也看到了他们。
高福全便急行几步,到她面前躬身道:“回娘娘,奴才因有差在身,只得僭越了。”清荷点点头,他便带着杜垄月向前赶去,垄月与她擦肩而过时,行了个虚礼,清荷点头回礼,却自始至终也并未正眼看他,只盯着地面,那两人也不再多言,匆匆前去。
回到清汐阁,从蓉正带着人准备摆饭,见主子进门却脸色不佳,便留那两个丫头在外面,自己随了清荷入了内室。
她见主子一句话也不说,只闷声坐在床沿,心中暗忖主子是不是在令容华处受了气,便用那家常的绿玉斗斟了一杯茶捧至清荷面前,小心翼翼道:“主子先歇会儿,晚膳马上就预备好了。”
清荷接过茶抿了一口,摇摇头:“我今儿没胃口,你们自去吃吧。”
“主子可还是为了少夫人的事难过?”从蓉慢慢斟酌道,“少夫人确实可怜,但此事却与主子实无关联,主子莫要过分自责。”
清荷叹道:“若说此事,的确因我而起,你去帮我整理下药材,看有什么能用得上的,替我送了去吧,我实在愧疚,无颜去见嫂嫂。不过现下我却不仅仅是为了这件事。”
从蓉应了,又不禁问道:“那主子却是为何?”
清荷放下茶盏,起身走至窗前。窗台上摆着两盆洛阳石竹,是前些天皇上特意命内务府换上的,已经绽开细密的浅紫花瓣,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淡淡绒光。她伸出食指抚上花瓣,轻声道:“散点空阶下,闲凝细雨中。那能久相伴,嗟尔殢秋风。”
从蓉并没有听懂主子吟得是什么,正不知该如何劝解,听得秋雁在帘后道:“请从蓉姐姐出来一下,外头有人来了。”
从蓉只得先退出来,片刻后复又进来回禀:“方才乾元殿赵公公来说,皇上在前头议事,晚膳不回来用了,请主子自用。主子,那就用膳吧,今儿御膳房特地做了百合冰粥,最是清凉解暑。”
清荷闻言苦笑,摆摆手道:“我心里已经够凉了。你们自去吧,不必留人,我想静一静。”
从蓉不明所以,又苦劝了一回,见主子不为所动,方无奈告退,带着秋雁、冬香自去了。
待人都关门退出,清荷方收起一直强作的笑容,跌坐在床沿,心里某个地方隐隐作痛。她曾一再告诫自己,只专心享受他的爱恋就好,不要奢望太多,那样刻骨的伤经历一次就足够了。可直到今天,她才发现不知道从何时起,自己已然陷入。否则,为何得知他只是去探病而已,心就开始钝痛起来?
她甚至悲哀地想,难道自己要学这宫中的其他女子一般,极尽所能地邀宠,才能换得一份长久的感情么?若如此,这样交换得来的感情,还能否像那石竹花所蕴涵的深意那样纯粹?又或者,根本就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清荷抱着腿坐在床角,将面埋于双膝间,任由那插在兽尾的香柱一点一点燃尽,直到从蓉进来请示主子是否要沐浴,她才发觉天色已然尽黑。脱掉裙褂,全身泡在温热的水中,她依然无法将心底那片寒凉尽数驱散。
因为她知道,今夜,他也定然不会来了。
正文 秋来只恐西风起
第二天,嘉陵帝子烨下了早朝便直奔翊萱宫,才刚一进院门,便看到清荷穿着一袭浅碧纱衣正背对着他立在树荫下伏案写字,并没留意到他。于是,他放缓步伐轻轻走到她身后,探头看去,纸上却是用小楷工整誊抄的一首纳兰词,字体娟秀飘逸
“暮雨丝丝吹湿,倦柳愁荷风急。瘦骨不禁秋,总成愁。
别有心情怎说?未是诉愁时节。谯鼓已三更,梦须成。”
“是《昭君怨》?”他突然出声,将清荷吓了一跳,腕上不由一颤,将最后一笔落得重了,显得异常突兀。她回头看去,嘉陵却似乎并未注意她眼中的嗔怨,只皱眉道:“为何想起这么一首悲凉的词来?可是因朕最近繁忙,冷落了你?”
清荷对上他的目光,只见里面满是犹疑。她微微一笑,并不言语,搁下笔,拾起桌上的《饮水词》翻看,将他晾在了那里。嘉陵却并不在意,笑着从后面环上她的腰,还来不及叹一声舒服,便被她像小鱼一样从怀里溜走,也不看他,拿着书径直进了屋。
嘉陵挑眉,不慌不忙地跟着她走了进去,迈过门槛,抬头却见她正在窗根底下的那张檀木躺椅上坐着,仍旧捧着书看,似未曾见他入内一般。早有宫女请安毕奉上茶来,嘉陵挥挥手让她们都退下,自己便坐在了清荷对面,将她手中的书抽出撂在一旁,看着她的眸道:“你今天究竟怎么了?对朕不理不睬的。”
“臣妾不敢。”清荷敛目,语气淡淡。
“这叫不敢么?”见她终于开口,嘉陵好笑道,“若不敢你就已经这般待朕,若要敢,是不是还得朕跪下来求你?”
清荷别过脸去,目光落在案台上那只背插双旗,高踞虎背的“兔儿爷”身上,那还是他去年中秋带她出宫时买给她的。转眼已经大半年过去,在她的心几经曲折后终于打算落在他身上时,他却……
“你又在想什么?”嘉陵伸出手将她的脸扳回来面向自己,不满道,“对着朕就这么让你不耐烦么?那朕以后不来便是。”说完,他作势欲走。
刚一转身,便有一只手不出他所料地拽住了他的袍角。他掩藏好唇角的笑意,转回身来问道:“你这又是做什么?不是不愿理朕么?”
清荷手放开,却没有抬眉,只垂首问道:“昨夜……皇上歇在了何处?”
嘉陵方明白她是为这事烦忧,想了想道:“自然在朕的寝宫啊。”
清荷轻咬下唇,她很想接着问问是不是还有别人,却始终无法张开口。嘉陵见她的唇已被她自己咬得殷红,几乎滴下血来,连忙用拇指抚上,将她的唇从齿下救出。清荷一愣,便瞬间忘记了要问的话,只将头埋得更低了。
嘉陵见状,叹道:“朕知你在烦什么。昨夜朕确实是在寝宫安歇的,并无召人陪侍,你可以放心了。”
清荷闻言抬头,目光清亮:“真的?”
嘉陵没有正面回答,只忍不住用手轻刮了一下她小小的鼻尖,笑道:“没想到,你也是个小醋坛子。看来,朕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啊。”
清荷早已摒弃方才的冷淡,扬起小脸巧笑倩兮:“我是不是招皇上厌烦了?”
嘉陵却摇摇头收起笑容,以指抚上她的脸,轻声道:“若是别人,朕一定会认为她是个妒妇,从此之后绝不再见她。可现在这样做的人是你,朕心里却只有欢喜。朕着实没想到,竟能等来这一天。”
清荷闻言抬起晶亮的双眸,不由起身伸手环上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前。嘉陵欣喜地反搂住她,指尖滑过她黝黑的长发。在他目光看不到的地方,她闭上双眼,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在无声默念:你只要说,我就会信,哪怕,你是在骗我。
……
十九年的秋天,翊萱宫传出了喜讯——汐婕妤有了身孕!
这对许久没有子嗣消息的皇家来说,无疑是一道久违的甘霖。消息传入慈安宫,淳宁太后听了,忍不住一个劲地念佛,甚至还亲自移驾翊萱宫去看望她!
这淳宁太后自先皇去世,新皇掌权,便一直与先皇太妃们搬至慈安宫中深居简出,除非皇室有重大活动,就连御花园她都甚少去,更何况纡尊降贵到新皇妃子们的寝宫亲探,就连当年惠妃生育时都不曾有过,足见太后对子嗣的渴望是多么迫切。
而她这一举动,无疑也间接刺激了其余各宫。一时之间,众妃有艳羡的,有嫉妒的,有暗恨唾弃的,也有冷眼旁观的,更有那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一类,想借机拉拢抑或浑水摸鱼,便也拎着东西挂着笑容紧随太后的脚步登门拜访,清汐阁顿时不复往日清静,宾客盈门络绎不绝,热闹程度甚至超过了重华宫。
清荷实在不惯与这些女人打交道,便称不适躲懒不见,统统交给了从蓉打理。那些人见清荷避不见客,也不好硬扰,便纷纷转到翊萱宫主殿与颐妃说笑打探,没过几天,连颐妃也不胜其扰,推病不见。
清荷无法,只好得空向嘉陵诉苦。这嘉陵帝正满心欢喜,激动难掩,不知如何抒发,如今见太后也甚喜欢,便一道旨意颁下,晋封她为汐妃,迁居西六宫的宸汐宫,命其安心养胎,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扰其静养。如此,才算暂时还了她一个清静。
清荷头一次坐胎,自是满心欢喜,起坐走动都小心翼翼,如今再无闲人来扰,更为舒心,因嘉陵帝严命她不可劳神,将屋中所有书籍一概收走,她每日里只与宫女们闲聊做耍,无聊时动些针线,缝制个肚兜荷包之类,倒也过得。
嘉陵每日下朝后都必定先来看她,用过午膳才返上书房。因她宸汐宫在最西端,距离乾元殿有些路程,有时他便午休后才走,每逢这时,他必定要清荷相陪,将她搂在怀里才能安心睡去。清荷有时睡不着,便静静地看着他熟睡的面容,用眼神一笔一划地勾勒在心里。去掉了往日威严与凌厉的帝王,睡得像一个孩童。她暗叹,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是真正属于她的罢。
清荷升为一宫主位,又加上身怀龙种,内务府拨来的太监宫女比当初在翊萱宫时多了不知多少。尽管这是皇家惯例,可这人一多,事必杂乱,更何况那些新来的并不如老人贴心知事,虽有同升任一宫掌事的从蓉带着秋雁、冬香两个里外照管着,怎奈她也是头一次管着这么些人,心有余却力不足,到底防他不住。
且不说别的,单就说这么一个人。
这人本是烧火房一个极低等的杂役内监,因家中贫困养不起,四岁时被父母狠狠心去了势卖进宫来,到底是条活路。他的本名早已无人记得,众人只唤作小六子。这小六子因身份低微,又不懂得钻营,八九年了连个烧火房都没混出去,更别说侍奉主子娘娘,那都是想都不敢想的。
谁知机缘巧合,这次却赶上了个巧宗儿。因他在火房清理柴堆时捡到了总管太监梁公公丢失多日的金戒子儿,那可是太后赏的,正着急上火的梁公公见小六子缴了来,一高兴,便趁此机会把他分派到了宸汐宫使唤,身份自是涨了几级。
从蓉见他老实,便让他和另外两个人做些日常清理的活计,只要每天清晨轮班在主子起身前将宫苑洒扫完即可,这活儿比之烧火房不知轻省了多少倍。
这小六子有了时间,又有了些闲钱,便难免被人引诱,玩起了关扑。关扑本是民间商人好耍的游戏,顾主与商人以买卖之物商定,按质论价关扑,嬴则得物,输则失钱。后来这些宫中的太监们不知何时将此戏悄悄带入宫中,每次耍时,有一方押以贵重之物,扑的双方拿铜子儿往瓦盆中掷,若所有铜钱均背面朝上,则赢走该物。宫中日长,关扑一时风靡内苑,玩者众多。
这些长期嗜赌的内监们见小六子老实,便暗中勾结合谋骗他钱财,无奈他自己又看不出里面暗藏的猫腻,便只有输的份。一场扑下来,别人输一二十个铜子儿,他便能输上百个,没几次就把本钱输得一干二净。
他见钱没了,便欲走,那些人哪能放过,轮番花言巧语劝说他借钱翻本,这一来二去,连本带利,他竟欠下庄家十两银子!这下,小六子彻底傻眼了,再有人劝他翻本也不干了。那庄家见事已至此,便忽然翻了脸,逼着他还钱。可怜小六子哪里还拿得出一个铜钱,眼看就要挨打,他吓得闭紧了双眼缩在地上。正紧要关头,忽听一个声音说道
“众位息怒,这银子,咱家先替他还了罢。”
正文 无言暗将红泪弹
上回说到宸汐宫内监小六子因欠人赌债险遭殴打,却有一人仗义相救,且不说后来结果如何,单说这日午后,正是秋乏时节,清荷午膳后歪在内殿榻上合目养神。因这宸汐宫中并无别人居住,她贪图舒适,便将头发打开,散在枕头一侧。长长的乌发如流云般倾泻下来,垂至地面,榻上的人儿却娇憨无觉,只昏昏欲睡。
嘉陵帝从外面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幅美人秋睡图,不由弯起唇角。他无声屏退了执扇轻摇的宫女,自己拿了团扇坐在榻沿,却对着这幅美人图看得呆了,忘了摇。良久,他缓缓俯下身,在娇唇上印了一吻,却听她嘤咛一声醒转,睁开微朦的双眼,像婴儿一样清澈的眼神投来,片刻后,才仿佛认出面前的人,甜甜一笑:“皇上。”
嘉陵抚摸着她如云的长发,笑道:“朕吵醒你了?再睡会儿罢。”
清荷一笑,闭上眼轻轻摇头:“不睡了,再走了困,晚上又睡不好。”
“怎么?这几个晚上,朕不来扰你,你仍睡不好?”嘉陵将她自榻上拽起,搂在怀里。“是不是想朕了?”
清荷面上一红,靠在他胸前道:“这宸汐宫太冷清了……像是许久没有人住过,晚上有点害怕。”
“这个宫是父皇当初最疼爱的周太妃所住的,因她喜静,所以偏殿轩阁中并未再安排人居住,如今她与母后一起搬到慈安宫去了,这里便空了下来,确实许久没有人气。要不,朕让几个景禧宫的人搬过来陪你和珏儿?”嘉陵柔声道。
“珏儿?”清荷讶然,“谁是珏儿?”
嘉陵抚上她还不甚明显的小腹,笑道:“当然是咱们尚未出世的孩子。朕已经替他取好名字了,就叫景珏。在朕心里,他就像一块美玉一样,朕会好好疼他,给他应有的一切。”
清荷笑弯了眉,仰脸问道:“二玉相合方为珏,那另外一块玉在哪里?”
嘉陵眼前浮现了景瑀的小脸,随即闭了闭眼,方笑道:“自然是你,美玉的娘亲自然也是美玉了。”
清荷甚觉窝心,笑倚在他怀里。正当二人你侬我侬之时,却见从蓉带着高福全走进来,轻声回禀道:“高公公有要事禀报皇上。”
清荷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