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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宁紧盯着她的双眸,面色阴冷,咬牙切齿道:“哀家要你还一个孙儿来。”
清荷被淳宁可怖的神情吓得扑通跪下,冷汗瞬间自后颈滑落,湿透了后背,急忙否认道:“求太后明察,丽妃娘娘失子的事与臣妾无关。”
“无关?”淳宁恨恨道,“你以为这么轻易的一句话就可以洗脱罪名?若果真无关,你宫中的药材从何而来?你那个离不得的奴才又怎么会替你顶罪?哼,她倒是忠心护主,只可惜这么大的罪,她一个奴才,又如何担得起?你还不老实说!”
清荷甩开冬香搀扶的手,泪水顷刻滑落,哭诉道:“太后娘娘明鉴!此事从头至尾臣妾都不知情。那车前子是何时放到臣妾宫中,更是不知。还求太后彻查!”清荷知道此时供出小六不但不得洗脱,且因毫无凭据反倒更添罪责,于是只称不知。
“你的意思是哀家冤枉你了?”淳宁声线拔高,怒意难以再压制,“哼!可你漏了一点,哀家方才并未说明是何种药材,若你当真不知情,又怎么知道是哪一味?哀家派去搜查的侍卫恐怕不会告诉你吧,难不成你出来之前刚盘点了一番?嗯?”
清荷明白失言,正是有苦难说,心里一急,泪水伴着汗水簌簌而落,却说不出一句辩解之词。淳宁起身走到她面前立定,伸出戴着景泰蓝甲套的手,轻轻将她的头抬起来。
“哼,在哀家面前装这副可怜样儿没用。哀家不是皇帝。你就这点儿手段也敢在哀家面前搬弄,你当真是不怕死!”随着话音落下,淳宁一个巴掌扇出去,将清荷扇倒在地。她白皙的脸庞上瞬间多了两条刮痕,渗出血来。
“你一个宫外带进来的丫头,能有如今的身份已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居然还不知足!你想要什么?皇后的凤玺?还是哀家这太后之位?哀家不妨明着告诉你,我朝只有一个,也只能有一个皇后,那就是淑容!别说你肚子里这个还不知是男是女,就算是个皇子,也只能和其他人一样,给哀家守着本分!可你竟敢存那非分之想——”淳宁背过身去,看也不看她,“那就别怨哀家不疼惜你!”
“太后娘娘明鉴!臣妾绝无此念!”清荷已是泣不成声,“臣妾从未想过这种忤逆的事。”
淳宁回首盯着趴伏地上的人,缓缓道:“怎么,不是夺位?那就是争宠了?哀家记得头一回见你时,就提醒过你,哀家最恨的就是献媚邀宠,痴缠不休!使皇帝龙体受损,六宫永无安宁。你与万氏之间有什么恩怨哀家不管,可要把手伸向哀家的孙子,坏了香火,那就别怪哀家无情!”
淳宁太后越说越气,眼中的火恨不得将面前的人化成灰烬,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将袖一挥,喝道:“来人!”
“母后且慢!”
淳宁动作一滞,循声看去,却是嘉陵帝匆匆入内。他瞥见地上的清荷脸上的血印,顿时心里抽了一下,连忙道:“母后这是为何?夏氏犯了何错?”
“皇帝,你来得正好。”淳宁将昨夜彻查从宸汐宫搜出证物一事说了一遍,末了道,“如此心肠歹毒之人,将来生出的孩子也必定心术不正!皇帝还要留她不成?”
“皇上,臣妾冤枉!”清荷急忙向嘉陵辩解,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在青石板上重重叩头,“千真万确不是臣妾做的,求皇上保住珏儿。”
“还敢狡辩!”淳宁瞪着她。
嘉陵见她额上已磕出了血,心中大不忍:“母后,此事是否查清楚再说?儿臣相信以夏氏的为人,绝不会做这种事。”
淳宁深吸一口气,不得不放缓语调劝道:“子烨,母后也是女人,深知女人的眼泪有时候是真,有时候却只是对付男人的武器。你若心软,就着了道了。这宫闱中的事,你不懂。所以,你不要插手。”随即转身喝令周围,“来人!将这大逆不道的犯妇拿下!”
“母后!”淳宁忽觉脚下一重,回头看去,却是嘉陵跪在旁边,大惊失色,急忙伸手拉他,“你这是做什么?一个女人,哪值得九五之尊为她屈膝?快起来!”
嘉陵缓缓摇头,面色坚定:“母后,儿臣不敢违逆母后,可夏氏腹中始终是儿臣的骨肉。母后已经失去了两个孙儿,难道连这个也不要了吗?如若夏氏果真是被人陷害,到那时,母后岂不是要背负一生的愧悔!儿臣不孝,已经让母后承受过一次痛苦,无论如何也不愿重蹈覆辙,请母后三思!”
淳宁呆愣在当场,张口说不出话来。一时间,殿中寂静无声。
嘉陵帝直直地跪在那里,眼见太后苍白的脸色上神情灰暗,心中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如果不是为了救她,他怎么忍心揭开母后心中总也无法结痂的伤疤。看着再次陷入痛苦迷惘的淳宁太后,他几乎要恨死自己这个不孝子了。
一旁倒着的清荷见到嘉陵为了救她,抛开皇帝的尊严不惜顶撞太后,不免为他担忧,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她早已不再挂心自己的生死,可腹中孩子的命运就在太后的一念之间,或留,或弃,也只待太后一声定夺。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后的一声轻叹将忐忑不安的两人心中的弦拉得更紧。淳宁慢慢走回上首,跌坐在椅中,闭上了眼睛现出疲态。终于,她说道:“皇帝,哀家就依你。你起来吧。”
嘉陵帝舒了一口气,喜动颜色:“谢母后!”起身时暗中揉了揉酸痛的双膝,打幼时犯错被母后罚跪佛堂时算起,已经很久没有跪过这么长时间了。
“你先别急着谢。”淳宁开口道,“哀家尚未说完。留着她可以,可她害死了哀家的孙儿,哀家不想再看见她。等她生完孩子,就撵去城外法华寺为社稷祈福,没有哀家口谕不得返回皇宫。”
“是……”嘉陵心知这已是最好的结果,只是有些担心清荷,向她看去。清荷却没有看他,只向上深深叩伏——
“谢太后恩典。”
十里烟雨一梦遥(上)
宫中消息传得最是快,不出半个时辰,汐妃被太后撵逐的消息已传遍了宫禁。六宫之中均窃窃私语,各种猜测、谣言四起,以讹传讹,最后居然演变成了汐妃与人有染,腹中怀的不是龙种,因此才惹怒了太后。论理夏氏本该处死,却因太后仁惠慈怜,再加上家丑不便外扬,才改将其驱逐出宫。可此事实在有伤宗室颜面,所以就连皇上都没有为其求情。
汐妃既失了势,便如那廊下的蝼蚁,人人见之躲避。那起子下人们又哪个不是见风使舵的主儿,自然顺势将这位娘娘撂到了脑后,送来的各种吃穿用度莫说是侧一品娘娘份例,就连那六品女官的都不如,而宫人们因此更是没少与人争执。这西宫之首的宸汐宫那曾经的风光无限早已变成昨日黄花,难得一见了。
这天,从蓉自外头回来,面色便一直阴沉着,众人见她心情不佳,做事便更添了一份小心,尽管如此,还是有两个取水的小宫女反因紧张害怕,一时手抖将水盆打翻,水洒了一地,恰好被从蓉看到,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直骂得两人啼哭不止仍不罢休。还是清荷听到吵闹,不得不从屋里出来,对从蓉道:“好了,别尽着吓唬小孩子,说两句就得了。快进来吧,我今儿腰酸得很,帮我捏捏。”
从蓉这才罢了,赶忙过来扶着主子往屋里去:“主子您怎么出来了,您这身子越发沉重,眼看着就要生了,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奴婢可担当不起。”
清荷笑笑:“不妨。天这么热,总在床上躺着也难受,也该活动活动。”说着暗暗瞧了她一眼,作不经意道,“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脾气这般大?可是谁又给你气受?”
从蓉一听忍不住红了眼圈,却又努力压了下去,调整了一下表情方才笑答:“承娘娘恩典,奴婢如今也是八品掌事,哪有人敢给奴婢气受?主子切莫多心。”清荷听了笑笑,不再追问。安置好主子,从蓉轻轻帮她捶着腰背,道:“主子若是嫌热,奴婢刚从御膳房取了些冰镇酸梅汁,这就去给您端来,您可别再乱走动了。”见清荷点头应了,方才起身出去。
清荷见她去了,便把冬香叫了来,交代她去打听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冬香领命去了,不一会儿返身回来,见从蓉正在服侍主子用点心,便伶俐地躲到一边做些活计,待从蓉将碗碟收走后,才一五一十地将探听来的消息回禀了主子。
原来,宸汐宫失势之后,待遇一落千丈,那些低等的宫人们更是缺乏用度,不免怨声载道,从蓉管制了几次,却导致宫人越发不满,甚至干脆装病躲懒,以至于日常活计甚至要靠从蓉与冬香、秋雁几个去做。今日由于一时找不到人,冬香、秋雁又各有事情抽不开身,从蓉便自己去了御膳房取主子的份例冰点,谁知听了其他宫人的几句嘲笑讥讽,有些受不了,因此回来才迁怒于那两个小丫头。
清荷点头叹道:“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这话不要对其他人说,免得她心上更添一层。”冬香有些忧虑地看了主子一眼,答应着出去了。
此时屋里只有她自己一人,清荷的手轻抚上已然圆滚的小腹,绽出一抹暖暖的笑容。其实,得势或失势,清荷自己并不在意。她现在唯一庆幸的,是终究能保住腹中的孩子,除此之外,其他任何事情在她眼里都如尘芥一般。
只是苦了几个丫头了,她心中暗叹,却也无计可施,只盼望自己离去后,她们能有一个好归宿,心里才能略感安慰。
想到腹中孩儿,她还有一忧。若自己离宫,只怕孩子没有照拂,将来会受人欺负,可这宫中,有谁是可托付之人呢?清荷收笑蹙眉,将所有打过交道的人都筛了一遍,想来想去,能放心的也只有那一个人了。主意打定,她走至书案前,提笔写了一张字条,取出香囊将字条埋入香末,扬首唤从蓉入内,交代了几句,将香囊交给她,又再三吩咐道:“一定要亲手将锦囊送到,切勿转交他人。”
从蓉肃容领命而去。清荷瞧着她的背影,心头默念:“娘娘,这孩子只有交给您了,无论将来如何,那都是他的命。现在,只有您能助得了他。”
……
“主子,皇后娘娘让奴婢回您一句话。”从蓉去了足有半个时辰,等得焦心的清荷见她终于回来,连忙将她拉到僻静处询问,“是什么话?”
从蓉压低了声音道:“只有八个字,‘韬晦待时,休戚与共’。”
清荷喃喃念了几遍,顿时呆立当场,犹如醍醐灌顶皇后这是在警醒自己!她在告诫自己万不可因此沉沦下去,丧失了一切信念。要知孩子的命运与自己息息相关,福祸相依,皇后能照管得一时,却未必能照顾得了一世。一切,仍然要靠她自己。
清荷忍不住微叹,娘娘呵,您实在太高看我了。我若真有这等能耐,也不至于不明不白地落到这步田地。我自然知道您不忍心,可如今我就彷如踩在利刃上一般,只能认命地向前,根本没有多余的能力,恐怕要辜负您的期望了。
“皇上驾到——”高福全高亮的嗓音在门外响起,惊了众人一跳,清荷急忙整装相迎。刚走到门口欲伏身跪接,就被一双手按住了,熟悉的味道传来,清荷柔柔笑道:“皇上。”
她抬头却对上了嘉陵复杂的眼神,不由一怔。嘉陵也一愣,随即绽出笑来,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顺手将她捞入怀中,抱着她坐下,埋怨道:“朕不是说过,你身子不便,不必行礼了么?怎么又不听。”
清荷将脸埋在他的胸前,轻笑着摇摇头,贪婪地呼吸着他独有的味道。也许过不了多久,她便再也无法近他身前;也许有那么一天,她会忘掉他的容颜。那么此刻,就让她多依偎一下吧,将他的声音,他的味道,都牢牢铭刻在心底,烙印在灵魂中,陪着她直到永远。
嘉陵没坐一会儿便觉得不舒服,皱眉道:“你这屋子怎么这般闷热?”旋即扫了四周一眼,发现并没有放置冰盆,不禁责骂宫人,“汐妃娘娘有孕受不得热,你们成天就知道偷懒,平日就这么侍候主子的?!”
宸汐宫众人急忙跪在地上,不敢辩解。清荷忙替他们说话:“皇上息怒。这不怨他们,是我没向内务府要。”
嘉陵疑惑道:“你不热么?按例就算你不要,他们也该主动送来才是。”
清荷笑笑,并未正面回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嘉陵明白了,拍案怒道:“原来是这帮狗奴才仗势欺人!一群混账东西!——高福全!”
“奴才在。”皇上甚少连名带姓地叫他,小全子有些胆战心惊,不由多了一份小心。
“朕现在晋升你为乾元殿首领内监!打今儿起,内务府就交由你掌管!你现在立刻给朕办两件事——其一,速将宸汐宫份例供给送来;其二,将原掌事内监梁贵革职,杖责四十,押入天牢!今后,宸汐宫若再有短缺,朕就拿你试问!”
“是!奴才即刻去办!”小全子没想到误打误撞成一件喜事,面上又不敢露出得意。出得门外,自然少不了接受众人的奉承恭贺,他不敢耽搁,带着人急匆匆办差去了。
内殿中,清荷又不免劝道:“皇上这又是何必,早晚我都要出去的,白让人添一层恨。”
嘉陵闻言抱紧了她,未发一言。半晌,他问道:“你可怪朕?”
清荷笑着摇摇头,窝在他怀中,拉起他的手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回首笑道:“皇上可感觉到什么没有?”
嘉陵的手在她的腹部摩挲着,不知道说什么。清荷接着道:“我觉得,景珏可能是个女孩儿。”
“为什么?”
“因为她很听话,从不闹她的娘亲。也许,她明白自己即将迎来怎样的命运。”清荷低声说。她自嘉陵怀中坐直身子,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道,“皇上会保护她的,对么?”
“当然!”嘉陵将她耳鬓的碎发撩到耳后,摩挲着她的脸颊,眸中尽是伤痛,“当然。不论是男是女,朕都一样疼。你放心。”
清荷刚要说什么,忽然眼中浮上痛苦神色,牙齿紧咬着下唇,似是苦痛难耐,捂着肚子倒在了嘉陵身上,冷汗自额上层层渗出,口中呻吟说不出话来。
嘉陵见状,急忙高声宣太医,一边抱着清荷柔声安慰。清荷苍白的脸上努力凝出一抹笑意,轻声道:“想是……珏儿听到……她父皇……的声音……想让……皇上……抱抱她……”
“你快莫说话了,别失了元气。”嘉陵急得额上冒汗,“太医怎么还不来!”话音刚落,就见陆院判提着药箱赶到,见他还要下跪请安,更急得要骂人,早将对老臣的三分尊敬抛在了脑后,吼道,“还不赶紧过来,要命的时候还请什么安!”
陆士齐知皇上心急如焚,也不计较,连忙招呼宫女过来,想让她们把主子抬入内室。嘉陵却并不松手,自己将清荷打横抱起,安置到床上,“老陆,朕多余的话不说。还与上次一样,朕就坐在一边看着你。朕相信你。”
“皇上!”陆院判连忙跪下,恳求道,“事关龙裔,兹事体大,容老臣说句实话——若皇上龙体坐镇,固然能压服得住,可老臣却极易分神。恳请皇上移驾偏殿暂候,老臣会及时将消息送达圣听。”
嘉陵略思索一下,应道:“那就依你。朕将话说在前头,一切以汐妃为重!”
“老臣明白。”
见清荷痛苦愈深,嘉陵不敢耽搁,紧紧攥了一下她的手,在她耳边道:“清儿莫怕。朕在偏殿等你和孩儿。”
清荷并没答言,只回握了一下。嘉陵在她额头印下一吻,起身出去了。
见嘉陵出去,清荷忍着阵痛对陆院判道:“求您……一定要……保住孩子……”
陆院判看了她一眼,对她说了一句话:“请娘娘放心,皇后娘娘也曾如此吩咐过老臣。”
清荷艰难地弯了弯嘴角,再也忍不住,“啊——”痛苦的喊叫声划破了长空。
十里烟雨一梦遥(中)
时值未申相交,院子里的阳光依然毒辣,宸汐宫上下人等均忙乱无端,以跑代步,匆匆拭去脸颊上的汗液,却不敢有片刻停歇。
清荷阵阵凄厉的叫声让偏殿中的嘉陵帝坐立不安,在房中来回踱步,不时看看门外奔走忙乱的宫人,焦急的神情溢于言表。在转了足有七八十圈之后,他终于按捺不住,决定过去看看。主意刚定,抬头却见刚办差回来入内的高福全禀报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嘉陵向门口看去,果然见淑容皇后带着两个宫女匆匆而来,进屋对着他参拜下去:“给皇上请安。”“若婷,你怎么来了?”嘉陵连忙扶起她,犹豫道,“这里不吉利,你还是回去吧。朕守着就行了。”
淑容皇后冲身后宫女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向小全子努了努嘴,一起退了出去,房内只留皇上夫妻二人。淑容皇后这才回道:“皇上身为一朝天子都不怕,臣妾自然更无所惧。臣妾很喜欢汐妃妹妹,如今她正值女人关,臣妾始终放心不下,恳请皇上准许臣妾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