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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起吧。”丽妃抬眼,慢悠悠地接过身边锦儿手中的盖碗,顺便伸手虚扶了一下。令容华应声退到一边,由众人陪着坐了。
只听得丽妃在上首轻笑:“今儿个,妹妹们来得倒是齐全。可是都约好了的?”
一众人等只赔笑,皆不敢接话。只有年龄最小且入宫时间不长的兰静仪细声细气道:“那是咱们几个想念姐姐,没曾想都碰到一处去了。可知这是姐姐平日为人让人敬仰的缘故了。”声音甜润可人,柔若无骨,直让人听得身子都酥了半边儿去。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附和。
丽妃一笑,还没说话,只听“哟!”的一声,众人看去,却是蔺嫔。只见她眼波流转道:“瞧瞧咱们兰妹妹这张嘴,真是个会说话的。只有一样,妹妹却没有思虑周全。丽妃娘娘为人让人敬服,这不假,可妹妹不该妄称娘娘为姐姐。明白人知道是丽妃娘娘谦和大度,若那些糊涂人听了,可不要笑妹妹乱了规矩么?”说完自顾掩口低笑。
兰静仪年轻气盛,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本想反驳回去,却因对方句句直击要害,又难以分辨,只憋得小脸通红。而丽妃只低头喝茶,眼都不抬。一时竟冷了场。
“看真可怜见的。”一旁的温婕妤淡淡开口,给兰静仪解了围,“娘娘一向胸襟宽广,必不会在这上头计较的。咱们都是来看望娘娘的,还是莫忘了主客有别的好。”端起手中盖碗品了一口,对丽妃赞道,“啧啧,娘娘宫里的茶,确实与别处不同,喝着甚是适口,想是皇上赏的吧?”
众人闻言,均艳羡不已。
丽妃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笑道:“这是前儿个皇上从外头回来赏的。却也不值什么,妹妹若喜欢,本宫让人送两瓶过去。”
温婕妤笑着起身谢恩。
这时,有人实在忍不住了,着急插话道:“这么说,皇上回来也有段日子了。只不知带回来的那个,如今可怎么样了?怎么都没听到信儿?”
此话一出,众人皆中了心事。
唯独丽妃不以为意:“一个没经过见过的丫头罢了,能值得什么,你们就这样按耐不住。”
“娘娘,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方才提起话头的便是这个阮容仪。
她反驳道:“虽则宫里姐妹不少,说句不分尊卑的话——咱们都是从正经选秀上来的。像这样直接从宫外带回来,这丫头还是头一个。不能不防。”
众人听了都若有所思。
丽妃眼中划过一丝不悦道:“阮妹妹这话倒也有些理儿。那依你说,该怎么防呢?”
阮容仪一愣神,却不知如何作答。
“呵。”丽妃嗤笑,“你们啊……不是做姐姐的说你们,也太没见过世面了。”见众人眼中均一片茫然,只得挑明道:“如今,她不是被安置到那边儿去了吗?又不大能得见圣颜,你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
还有人想辩驳,却只听丽妃道:“好了好了,妹妹们。一大清早吵吵的我脑仁都疼,今儿个就不虚留你们了。都得空儿了再来吧。”
见下了逐客令,众人只得俯身告退。
丽妃起身回了内堂,靠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贴身宫女锦儿重新给主子换了热茶,轻轻放在丽妃手边的檀木几上。
丽妃听见响动,知道是她,也不睁眼,只出声问道:“可都散了?”
锦儿应声答是。见主子乏得很,便蹲在丽妃身边给她轻轻捶着双腿。
须臾,丽妃一声轻哼:“也罢,且先看着罢。”
锦儿只作没听到般继续着手里的活儿。殿内寂静无声,只有地下的香鼎里仍旧散发着袅袅香烟。
清荷入宫已有半个月了。
刚进宫的时候,由于摸不清皇上的意思,内务府李大总管很是头疼以什么规格安置她。远了,怕皇上要人时赶不及;近了,又怕惹怒了宫里那些主子娘娘们。实在苦恼不已。
正左右为难间,恰巧颐妃经过,便笑说不如暂且安置在自己的翊萱宫,皇上就算怪罪,也有自己担着。于是着人将东边偏殿的暖阁收拾出来一间,解决了这个难题。这一来,让李总管十分感激,直言颐妃娘娘心存佛念。
这翊萱宫主妃苏氏,容长脸儿,细眉皓目,说话时总爱带着笑。虽不比皇后的庄重和惠妃的恬淡无争,也不如丽妃万氏的艳丽多姿,却最是个温柔可亲的人。
清荷刚来的那天,颐妃一见,就立刻喜欢上了。
“没想到妹妹果真是一位清秀佳人。”她忙不迭拉了清荷的手,挨着自己坐下,喜动颜色道:“妹妹一路上辛苦了。这宫里不比家里便宜,妹妹将就着些儿住吧,若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和本宫说。”
清荷心里顿感一阵暖意,遂按照嬷嬷教导的规矩,欲俯身叩谢,却被颐妃一把拉住:“妹妹不必多礼。本宫一见妹妹,便觉得喜欢,若不是怕妹妹笑话,本宫还真想认作干妹妹呢。”
这颐妃左一个妹妹,右一个妹妹,叫得清荷觉得很是亲切,渐渐抛开了原本的局促,轻声回话道:“颐妃娘娘说笑了。能得到娘娘的护佑,是清荷的福分才是。”
“妹妹还真是个灵透人儿呢。怪不得能博得圣上青眼。”颐妃笑眯眯地说道。
清荷只作未曾听见,垂头不应。颐妃见她这般模样,只道她是害羞。并不疑有它。
“本宫瞧着妹妹身边也没有个人服侍。”颐妃略一沉吟,偏头道,“这样吧,从蓉,你过来。”
身后一个俏婢应声出列,跪在二人面前。
“打今儿起,你就跟了清儿妹妹罢。要像服侍本宫一般用心侍奉新主子,你可明白?”
“奴婢听命。”叫从蓉的宫女俯身给颐妃磕了三个响头,又起身至清荷面前跪下,又磕了个头,慌得清荷连忙扶起。她便在清荷身后站了。
清荷感激道:“多谢颐妃娘娘。”
颐妃笑着摆摆手:“这有什么?不过一个丫头罢了。谁让本宫觉得你投缘呢!”
她拉着清荷又说笑一阵,方道:“也好早晚了,本宫因喜欢妹妹,才耽搁了这么久。你且去吧。闲了记得来找本宫说话儿。”
清荷方俯身告退,从蓉在前面引着去了。
入宫的第一个晚上,清荷辗转难眠。
她想念爹娘兄弟,狠狠地想。想到自己走后,娘还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她心里就一阵阵泛酸,禁不住滴下泪来。
清荷轻轻的抽泣声,让从蓉听见了,却又不知缘由不敢深劝,只得拣那宫里的新奇事儿说来给她听。因她初初进宫,凡事都是没经过的,听得有趣,也便略解了伤感之情。二人直说到子时,方朦胧睡去。
殊不知此时,这皇宫内苑,有人亦因了她而彻夜点灯。
缘痴篇 夜阑无端惹恨长
“啪”地一声,一本明黄的奏折被甩在了案上。
嘉陵向后一靠,合上眼睛,双手食指揉着突突跳着的太阳穴。
“众爱卿,此事该当如何?”半哑的声音响起,显然嘉陵是疲惫到了极点。
下首立着的正是大丞相万靖荣、户部尚书莫云、工部侍郎魏进等内阁辅臣。万丞相与莫尚书互相对视一眼,均缄默不言。
“回皇上。”
工部侍郎魏进是个直来直往的性格,见那二人没有回话的意思,便索性自己站了出来。
“臣以为,当务之急是立刻派遣巡查御史亲去湖北、湖南、江西、安徽等几个受灾较重的省份核实灾情。抓紧调派人手、物资修复江堤,同时拨调库银,开仓放粮。”
莫尚书一听,立刻跟上:“现在国库吃紧,边疆军饷都尚未发放,哪有额外的银子!”
魏侍郎毫不示弱,冲着他道:“户部不是年年都有税收官银么?那么些银子都哪里去了?!”
莫尚书见他一个区区侍郎竟有胆质问自己,心中不由火起:“军乃固国之本!如今边疆战乱不断,粮草马匹价格飞涨,国库银两首要保证军需供给!你工部年年要修缮银子,这江堤上年不是刚整修过么?怎么如今又要修?难道……”
魏侍郎冷笑一声:“哼,莫尚书不提便罢,若要论及此事,本官倒想请教一下:沿江省份十余个,共有几千里堤坝,频发水灾的倒有四十余处。只单修缮这些,拢共算下来也得三四万银子。可去年本官千难万难只从户部求来了八百……莫尚书,巧妇尚且难为无米之炊,本官纵有心,这区区八百银子,要怎么分派方好?!——究竟是谁贪渎官银,中饱私囊,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
“可如今,不,此刻,就在此刻——数以万计的黎民百姓因涝灾以致无家可归,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唉……唯苦了百姓而已啊!”魏侍郎停了停,最终转成一声长叹,竟隐有悲天悯人之感。
“你——”莫尚书一口气噎住。可他毕竟是一块久浸官场的老姜,这种毫无证据的指责根本就没放在眼里,袖子一甩道,“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老夫不屑与你争论,哼!”
此时已是深夜,宫苑各处均已寂静下来,乾元殿依然灯火通明。良久未作声的嘉陵紧抿着双唇,面色铁青,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瞟了一眼同样一声不吭的万丞相,语调不带任何感情:“不知万丞相可有什么解决的法子?”那二人听得嘉陵出声,方不敢再争,垂手侍立。
万丞相见问,不由暗笑,敷衍道:“回禀皇上,此事若依老夫看,二位大人倒都有各自的道理。”说完这句,悄悄瞥了一眼魏进。
嘉陵眼光一闪,把这一动作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听他继续说:“老夫认为,自古以来,民大于天。若天为舟,则民为海;若天为顶,则民为基。因此老夫甚为赞许魏侍郎爱民如子,体恤民情的忧患之情。不过——”
他话锋一转,“不过莫尚书也言之凿凿。近日边疆暴乱频发是事实,军需供给也是时断时续,户部也自有难处。至于贪渎一说——老夫倒认为,无凭无据还是不要妄加揣测得好。”
这一番话,滴水不漏。似乎什么都说到了,又似乎什么都没说。可听在各人耳中,却是不一样的意味。
嘉陵皱紧眉头,隐忍的怒意似要爆发,忽听外头有人说话,眼睛一瞪,道:“谁在外面?!”小全子闻声赶紧跑了进来,跪伏在地:“回皇上,是……”他不由瞥了一眼万丞相,见其面色如常若无其事,只得咬牙道:“是丽妃娘娘。”
嘉陵眉头皱的更紧了:“她来做什么?无诏擅入,岂有此理!”眼中精光划过,拍案怒道,“是谁告诉她朕还在这儿的?好大的胆!”
“扑通、扑通”众臣都赶忙跪倒,口称不敢。
嘉陵扫了一眼众人,强压下怒火,道:“罢了,都起吧。朕也乏了,明儿个朝上再议。都跪安吧。”
众臣方都暗暗舒了口气,谢恩告退。
嘉陵端起案上的茶,润了润喉咙,方对小全子说:“去,让她进来。”
小全子依言出去了。
“是谁惹得皇上生这么大气?”随着一声娇笑,丽妃纤丽的身影走了进来。手中拎着一个雕漆食盒,笑意盈盈地走至近前。
“臣妾听闻皇上深夜还在熬心费神处理朝政,真是心疼死了。臣妾一个妇道人家,不懂国事,不能为皇上分忧。可这家事却是臣妾分内之事,臣妾看皇上如此劳累,特亲手炖了人参老鸽汤,最是补气益神的。”她一面说,一面从食盒中取出炖品。
“臣妾一路上可是走的气喘吁吁,生怕凉了。幸好还有余温。皇上试试?”丽妃双手奉上,眼里尽是期盼的神色。
嘉陵抿抿嘴,不忍拂其意,只得接了过来,尝了一口放在案上。
“朕吃过了,辛苦爱妃。夜已深了,爱妃早点回去歇着吧。”
丽妃不甘心就这样走掉,眼波流转,无限幽怨道:“皇上……”她走到嘉陵身后,俯身搂住他,“皇上离京这么久,臣妾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皇上。今儿个听闻皇上回宫,喜得什么似的,坐立难安。臣妾一心只想来看皇上,却又不敢扰了皇上理政,只得觑得这个空儿方敢过来……可皇上还要赶人家走……”
嘉陵心里本就烦躁,此时看她已是颇为不耐。一把将她拉开。
“丽妃!今儿个你的话似乎太多了。你跪安吧。”不等她答言,抬首叫道,“小全子!”
“奴才在!”
“送丽妃娘娘回宫。”
“是!丽妃娘娘……”小全子一脸苦兮兮地表情。
“臣妾告退。”丽妃心中暗恨,又不敢冲着嘉陵发泄,气冲冲地出了门,只累得小全子在后面紧追。未曾想,在乾元殿转角处撞上了两个人。
“瞎了狗眼的奴才!混撞什么!”丽妃气急败坏,口无遮拦。
“丽……丽妃娘娘……恕罪。”二人扑通跪倒。
丽妃冷哼一声,正要离开。又觉着这声音耳熟,不由心生疑惑,迈出去的脚又退了回来:“你们抬起头来。”
地上跪着的二人依言抬起头,丽妃发现,左边那个娇小些的居然是淳熙宫的安贵人。右边跪着的是乾元殿小太监赵连升。
她登时眼睛一眯,问道:“安贵人,你来做什么?”
安贵人生性柔婉,紧张得话也说不利落,小升子见此情景,赶忙救场道:“回丽妃娘娘,皇上宣召安贵人陪侍。”
丽妃看了一眼小升子,冷然道:“赵公公是皇上身边儿的人,论理这话不该本宫来说。只是,主子们说话,何时需要你来多言了?嗯?”
小升子吓得赶忙又趴伏地上,口内称罪。
“你且进去吧,本宫和安贵人有话要说。说完了,安贵人自会过去。还有你——”丽妃一指身后追来的小全子,“你也回去吧,本宫自己有手有脚,认得路。”
二人应声叩首,侧身去了。
丽妃见二人走了,方转回头来盯着仍跪在檐下的安贵人。
“妹妹好福气。皇上刚一回宫,便召妹妹觐见。”丽妃笑着说,可那眼神里却一片寒凉,没有丝毫笑意。
“姐……丽妃娘娘……臣妾也不知缘由……”安贵人不敢抬头,嘴里已有些语无伦次。
“知与不知又有何干?本宫又不是那等容不下人的,只是羡慕妹妹罢了。”丽妃依旧紧盯她的眸,“难得皇上喜欢你这朵解语花,只是——千万要注意自个儿身子,身体康健方能福泽深厚。否则,就算再多荣宠,也是空折了福分。妹妹,你说是么?”
安贵人已听得冷汗淋淋,只不敢多言,频频叩首罢了。
“起吧。”丽妃仍然盯着她,“皇上既然宣你,本宫自不会阻拦。只是,妹妹千万要把本宫的话刻在心里方好。去吧。”
“是……臣妾铭记丽妃娘娘教诲……”安贵人这才悄悄抹了一把冷汗,起身去了。
丽妃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她平日原不是这样撑不住的人,只是今日气得狠。此时方才将怨气发泄出去一半,心中畅快了些,其余的也只能生生吞下,咬着牙忍了。
一层秋雨一层凉,暮秋时节的一场大雨,将京城的燥热洗去,平添了几分凉意。清荷抬头仰望天空,除了高耸的深红宫墙,只有头顶上那一小方澄澈,尚能让人生出半分怜意。
“姑娘。”从蓉打断了清荷的遐想。“已入秋了,天气渐凉,还是防着些儿吧。”说着将手中的衣物给清荷披上。
因清荷是这宫里的特例,尚无定论,从蓉想了半天不知道如何称呼,只好含糊着以姑娘相称。
清荷冲她笑笑,没有驳她的好意。
这一个多月来,也幸得从蓉多方解劝,方渐渐化解了她的思乡之情。虽然偶尔还是会落几滴泪,却不像头里那么爱哭了。
“今儿个天好,姑娘为何不出去走走?”从蓉给清荷穿戴好,整了整肩头,“姑娘自入宫来,尚未出过门呢。知道姑娘深爱莲花,那御花园里可是有好大一片莲花塘,奴婢带姑娘前去赏花,可好?”
清荷因无心于皇上,且对这皇宫深感畏惧,早已暗暗打定主意只求安稳。“也许能熬到回家的那天。”她天真地幻想着。因此,她自进了这翊萱宫竟是连院门都不出的,那些或因好奇来探虚实的妃嫔侍妇们,也多被颐妃娘娘挡了回去。
从蓉的一番话,让她想起了家里的那片荷花池,还有碧波亭。念头一起,便再收不住。她觉得这个时辰,御花园里应该不会有太多人。于是,便点头答应了。从蓉见终于劝得姑娘散散心,也自是欢喜的。
缘痴篇 日照风吹浅又深
那片莲花塘,在御花园的北边,与中心湖相接。塘中遍植各色芙蓉,一眼望去,绿浪翻滚。到了夏天,那绵绵清香便会随风而动。更有趣的,是荷塘里散养了数百条金鱼儿,游弋穿梭在莲梗之间,与芙蓉花相映成趣,煞是欢快可爱。
只是,今日的荷塘,恰被前些天的风雨打落了好些花瓣,有些凋零了。
“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
清荷轻声念罢,触景生情,不禁又落下泪来,竟止不住的。凉风拂过波光粼粼的湖面,带来几丝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