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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暖生烟_派派小说-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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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少并不开口,只接过那紫玉琵琶,修长的手指拂过琴弦,却没有将它弹拨出声,良久,他才抬起头来,同时将那把琵琶搁在一旁,“布耶哥,实不相瞒,暖儿其实对琵琶一窍不通。”

此刻,轮到处变不惊的卫公子愣在当场了。

“布耶哥与暖儿一道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了,可曾听到暖儿弹拨过这等物件?”卫布耶摇摇头,算作回答,四少便接着说道:“不是因为什么真人不露相,实在是暖儿不会啊!”

“那……璃纱……”卫公子还是不愿相信,四少只得老实招道:“举凡是个人,每日弹上五六个时辰技艺都差不了吧!暖儿所作的也就是将曲中意趣细说与她听罢了。”

这下,卫公子彻底死心了,临了嘴里还念叨着:“臭小子,你骗得你布耶哥好惨啊!”

四少观望着一脸愁容的卫公子,心里乐开了花,艳阳居内原先的一派肃穆就这么结束在卫公子的哀号里。

第三十六章 踏莎行
今年的大年过得与往常一般无二,玉暖似是因了那日去惠紫山欢喜得厉害,近日来兴致都格外的好。玉暖一高兴,玉寒心下没了牵挂,身子都跟着轻盈起来。

大年初二早晨,洛慈不知打哪儿牵出一匹通体乌黑、四体踏雪的骏马来。

“啧啧啧,这马俊得,要修成个人形怕是连昔日天下第一美男尉迟昊都比不上吧!”玉寒抚着那马儿的头,一个劲儿地赞个不停。

洛慈把缰绳递给她,“陛下遣人送来的,说是还没驯呢,是个烈性子的畜生,猜着你会喜欢,就赏下来了。”

玉寒吐了吐舌头,瞥了瞥嘴,道:“这畜生虽不及上次的翡翠琵琶金贵,可偏生就是讨我欢心!我正要出去寻些新鲜物来玩耍,凤臾此际送这个给我是再好不过了。”

“那给它起个名字?”洛慈看得出来,玉寒是真的喜欢这马儿。

“名字?”玉寒抚额,“一畜生还要什么名字啊!”眼见着洛慈的脸色暗下去,她侧首想了想,灵光一闪,道:“看它漂亮得紧,又是我家凤臾送的,干脆就叫:凤美人吧。”

话音刚落,洛慈也抚额了。

玉寒把缰绳重新塞回洛慈手里,笑道:“姐姐先帮我牵着,我去换身衣裳。”语罢,风一般钻进屋子,少顷又风一般钻了出来。

她换了身天蓝的锦袍,外面是白色的夹袄,还有素日罩着的火狐大麾,然后夺过绳子,踱着方步便朝城西的马场走去了。街上虽是没什么人,可毕竟是没有受驯的马,玉寒也只有这么保持着“有马不能骑”的状态。

直到马场在眼前了,玉寒才一下跃上马背。她身子才挨上那马儿,那畜生立刻就长鸣一声,前蹄高扬,几乎是瞬间就竖了起来。玉寒半点不敢大意,夹紧马肚,将身子紧紧地贴在那畜生的背上,手中的缰绳揪得更紧了些。

那畜生见甩不掉背上的人,一个劲儿地乱蹦,跳得越发的癫狂了,玉寒全部的心思都在它身上,浑身的肌肉都绷着,那马肚两边的腿夹得越发的紧了,这一人一马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肯妥协。

许久以后,那畜生依旧狂躁不已,玉寒却已经有些筋疲力尽了,她此际趴在马背上,内衫已是湿透了,心下不禁暗骂道:“果然不是个省事儿的畜生,和送你过来的那主子一个样,给你起名叫凤美人是半点都不错!”

正骂着,忽而听得一声极响的马哨,身下的那畜生立刻就不跳了,渐渐就止了下来,紧接着便听得一把煞是悦耳的嗓音,堪比金石之声,“四少怕是未曾驯过马吧?这马叫你这样骑了,定然是不甘心的,你越是要挫它的锐气,它自然就越是不依。”

伴着那声音,不远处的林子里闪出一个修长的人影,正是:景荣侯。

他今日着了件墨紫色的长袍,虽然平日里玉寒也常穿墨紫色的锦衣,可今日看着齐博臾那一袭墨一般的浓紫感觉还是很陌生,不知怎的,那颜色着在他身上就是那般的妥帖,贵气十足却又不太沉重,衬着身上披着的灰白色披风反而有些淡雅的感觉,他站在远处与那灰败的雪景混在一处,教人看不太真切。

玉寒跳下马背,面上有些挂不住了,佯作咳嗽,道:“侯爷怎么也在此处?”

齐博臾笑笑,走过来,道:“四少不也在此处吗?本侯就是在此处,哪有怎么在此处这一问?”

玉寒顿时有了四少的自觉,立刻答道:“暖儿这是与侯爷有缘呐,不然怎么这么巧就在这儿碰上了呢?”

齐博臾含笑点头,此刻他脸上的青白虚浮之色已是去了个干净,那薄唇微微地抿着,少了三分妖气,添了七分清丽。

“看来侯爷深谙驯马之道,真是想不到啊!”四少就地坐下了,也不管地上脏不脏,齐博臾也随着他一道坐下,看着近处这马,不甚在意道:“本侯不就是纨绔一个吗?斗鸡走狗之类最是擅长,有什么可想不到的?”

四少听他如此说话,也不好应答,只道:“陛下赏的马,性子烈,暖儿是粗人,不若侯爷这般通晓其中门道,也只有靠几分蛮力!”

“四少定是听过大禹治水之说吧,强力堵水不如顺应流势,驯马一事一如此理,驯骏马就更是如此了。你越是想要压住它的傲气,它便越是强硬得厉害。四少这马毛色均匀油亮,体态上佳,四蹄修长有力,不是凡品啊,不如好生对待。”他说得头头是道,可四少听在耳里越发的不是滋味。

他这番说辞,看似在说驯马,可又何尝不是说的收服人心?四少点了点头以示赞同,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草屑,道:“不如劳驾侯爷指教指教暖儿,也好让暖儿与那畜生早日熟络起来。”

齐博臾摆了摆手,“哪里的话啊,谈何劳驾?四少如此聪慧,必是一点就通的,哪里还用的着本侯指教啊!”他此刻也是站起身来,不着痕迹地收拾了衣裳,那般优雅从容的模样倒是与前几日所见的轻佻放荡全然不同,简直就是另一个凌风公子,真真是风度翩翩,看得四少一呆。

回过神来,四少垂首道:“今日所见之景荣侯与平日截然不同,教暖儿好不适应。”

“呵呵,这滚滚红尘,人生自是百态,怎可能只有一个面目?四少这话说得有些天真了。”说着,他将手搭在四少肩头,拍了拍,几欲离开时,四少倒是低声问了一句:“侯爷这般……不觉得累吗?”

“为何要觉得累?”齐博臾侧过头来,白玉般的面庞只一半入了人眼,可眼下那细长的眉目间没有了蛊惑人心的媚色,只有那淡淡的缱绻意蕴,凤尾般的眼角柔和的不得了,上挑的长眉梢头是一缕青烟般的从容。

四少此间真是糊涂了,这人似有千般面貌,每一面皆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总教人伸出几分刮目相看,“侯爷带着面具吗?随手换上方便,所以才不累?”他这一问有些戏谑,可那人的眼色依旧古井无波。

“四少这是说笑了,个人在不同的心境下自然要有不同的样貌,譬如:置身于花街柳巷,那一派谨言慎行岂不是坏了无边风月?再如:身居庙堂高位,却是一副嬉笑样貌,岂不是坏了纲常?”

说道此处,他似是想起什么,转过头直视四少的双眼,玩笑道:“四少不记得本侯是怎么被贬到蟾都城外的吗?不就是那琼林宴上撒泼,坏了满园的风雅吗?”

“侯爷说笑了。”此刻四少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眼前这人瞬间已是换了三种模样,先是个纨绔,不学无术;后又如那翩翩公子,温润如玉;此刻倒有些像出尘的高僧,处变不惊。

“本侯可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只四少问的问题有些奇怪罢了。”眼下,他又立刻将方才的脱俗样貌除去,重新换上那雅痞的调调。

四少微微摇了摇头,真心道:“侯爷活得有些过于明白了,可过的日子却又有些太过糊涂了,如此,暖儿才觉得侯爷的心该是有些累的。”

他如是说着,一字一句缓缓地吐出来,入了齐博臾的耳,很是合他心意,于是,道:“四少既看得出本侯的明白和糊涂,岂不是比本侯活得还要清楚?”

说着他突然靠近了许多,在四少耳边小声叮咛着:“你才十五年岁吧,看得如此通透不是什么好事啊,小心……慧极必伤啊!”

他才说完便离开了,灰白色的身影修长笔挺,步履间也是生着风,四少看着他离去的体态,觉得这景荣侯恰如一杆竹,有些虚,一节一节的在外面看得分明,可心却是空的,里面究竟有什么,谁也看不清。

而脸颊的侧旁他呵出的气息仍旧留在上面,暖暖的,抚上去有点残存的温湿感,“慧极必伤吗?那你算不算也是这样呢?”他喃喃自语着,进而想起几句相似的话:盛极必衰,强极则辱,情深不寿……

正出着神,一旁已被冷落良久的马儿打了个响鼻,玉寒这才猛然回神,思绪重新回到驯马上。之后她便没有再如此前那般生硬地强迫这畜生,反而耐心地遛着马,待它适应了才一跃而上,就算是在马背上也不敢狠狠抽打,只慢慢地教它踱着步,看时候差不多了才扬鞭。

果不其然,那凤美人就这么被驯服了,由着玉寒驱使,半分的反抗都没有,骑着骏马回府的玉寒在马背上发呆:他如此擅长驯马,该是对马匹极是熟悉,不,他如此擅长收服人心,将来必是一大劲敌……

第三十七章 私相会
自打有了凤美人,玉寒的心性似乎收了不少,也不怎么去良辰苑、春锦阁转悠了,不在家读书,便是到城西遛马,这几番来去竟常常遇到景荣侯,她心下就越发的狐疑了,难道上次惠紫山一遇真的只是偶然?

如果景荣侯打的不是战马的主意,那他何故如此殷勤地来马场?况且,每次玉寒见到景荣侯,他身边从未有过马,既然来了马场,却又不骑马,玉寒越想就越发地觉得这人太过高深莫测。

玉寒这般心思都系在景荣侯身上了,椋宫里就有人不高兴了。齐凤臾此时端坐在龙眠殿上,执着御笔在发呆:他有些后悔将那匹马送给那人了,景荣侯向来心思深沉,又那般老于世故,万一将那人蛊惑了去怎生是好?

自他允了那人全全的信任,便再没有派探子盯着,如此自己反倒失了先机,这局棋真是越走越乱了,再加上心头那点蠢蠢欲动的情愫,他真的快公私不分了。

他不想倒也没觉得怎样,此番在脑中左思右想、反复考量却生出几分心忧,也好些日子不见那人了,于是竟生了要出宫的念头。他从傅阅谨处知晓:玉寒今日是在府里的,那就二话没说便装出行了。

梁公公回到龙眠殿的时候,眼见的便是大殿内空无一人的情状,查寻了好一阵子才知道:那不教人省心的主子出宫了,去的还是玉家!

齐凤臾这次出来可没有跟上回一样顶着睿帝微服私访的理由,而是学着从前的那人,直接偷进了凤鸣轩。

凤鸣轩外百丈无物,进出甚是困难:想那空无一物的所在,若是突然冒出来个人,定是看得万分明白,可今日甚巧,想必是洛慈得了消息,玉寒将一干人等尽数撤下了。

待齐凤臾慢悠悠踱进凤鸣轩中,入眼的是执笔站在案前的玉寒,她此刻立得笔直,正在作画,他走近了才看清,画的正是墨竹,那一杆杆竹子节段明显,可许是因为太过分明,反而显得有些奇怪。

她已经觉出齐凤臾在跟前,但没有抬头,依旧顾自作画,那神情全全的一丝不苟,齐凤臾似乎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玉寒。他所见的……有少女心思的玉寒:天真烂漫,有才子模样的玉寒:风流肆恣,有国士谋略的玉寒:运筹帷幄……可独独这份认真的样子从未见过。

他以为这人七窍心肝,向来是游戏玩笑着游走于红尘纷扰,却不想她也有这般神思凝重的时候,看来看去却又觉得很是古怪,似乎这不该是这人的模样,这人就该在山花烂漫时笑得比春光更暖;这人就该在大雪纷纷时飘得比柳絮更轻。

他突然就觉得自己真的错了,这般玲珑的人儿,若被那朝廷的浑水沾染了,实在是可惜得厉害。“不如算了吧,何苦教她在如许年纪就担上这些琐事。“他一时间竟对自己这么说话,也不管什么江山朝廷,只想叫这人退去在旁人跟前的假,来自己面前露几分真。

“凤臾,看看这竹子可有什么不妥?”玉寒画完了,搁下手中的笔头,冲着他便是灿然一笑。

齐凤臾被那璀璨的笑晃花了眼,顿时清醒过来,直直地看向她的画,细看之下,那笔端遒劲异常,落笔有力似刀,教他想起这人的字,也是这般的飞扬跋扈。可那竹子还是有些奇怪,不是画得不好,就是因了那太过分明的竹节而有些怪异。

“看出什么了?”玉寒见他蹙眉,便问道。

“太过有节,反而失了几分雅致。”齐凤臾淡淡道。

玉寒转过身,对上他漆黑如墨的双眸,戏谑道:“凤臾猜猜这是画的谁?”

她这一问,齐凤臾愣住了,画的是谁?难道这也是借物喻人吗?

见他困惑的样子,玉寒的态度却顿失玩笑,“我看那景荣侯就如这竹子一般,外人看去一节一节,很是分明,不过是沉迷酒色的纨绔,可细细看过去,却又觉得虚,里头装的是什么一概不知,总有些奇怪。”

齐凤臾本以为她要跟自己说些字画笔墨之类的东西,谁知入耳的是这一番话,心头不由得有些空荡荡的:也是了,她岂是凡俗女子,怎会与他花前月下看风花雪月?她满心满意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保玉家一条血脉。

玉寒以为他也在琢磨景荣侯那人,便继续道:“我近日遛马常在马场遇见他,本想等弄清了原委再告诉你,可现在反而是越发的糊涂了,不如说与你商量商量。”

她顿了顿,又道:“前些日子我遇见他,靴子上沾了草屑和马粪,许是从马场出来,后来驯凤美人的时候又遇上了他,他还教了我一些门道,再加上你说曾有契丹人来蟾都贩马,我也曾见到他与契丹人一道在良辰苑出入过,便以为他是要打战马的主意。可近日常常遇见,从不见他骑马,便糊涂了。”

齐凤臾听着她说话,脸上一直是不动声色的,直到听得“凤美人”三个字才露出几许喜色,至于别的,他就听得不是很仔细了。

“凤臾,你倒是说说他想干什么啊!”玉寒见他总是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便拽了拽他的袖子。

齐凤臾抚上她的脑袋,佯装怒道:“朕赐的马,你竟敢叫它:凤美人,这胆子是越发的大了。”

玉寒打掉他的手,嘟起嘴道:“我跟你说正事儿呢!凤臾怎么如今也是越发的不正经了。”

她才到齐凤臾的下巴,他便将她圈到他的怀里,将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道:“还不是跟大名鼎鼎的玉家四少学的?”此刻,他不想跟她说朝政,他也不想跟她谈时局,他只想让这女子不再顶着张笑脸把家国天下的纷繁揽在心间。

窝在齐凤臾的怀里很是暖和,玉寒又蹭了蹭、靠得紧些,“我真的在跟你说正事儿呢,若是在春闱的时候被景荣侯趁机偷了马种,届时他若又与契丹人勾结成功,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齐凤臾根本就不欲与她说这些,握着她的手,抚着上面的薄茧,道:“寒儿,做朕的皇后吧?”他几乎是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口,问这个他从前无论如何都不愿娶的女子。

玉寒身子一僵,已是被他的话惊得呆了,不由得问道:“你说什么?”

既已问出了口,他也确实有这个打算,故而,他重复道:“朕说:做朕的皇后吧。”他说得极认真,一字一句吐出来,掷地有声。

玉寒就这么僵在他怀里,良久才说出一句:“陛下是要反悔吗?”

齐凤臾不知她这话从何说起,没有应声,只将她圈得更紧了些。

“陛下不愿保暖儿的一条性命了吗?不然何故要玉寒进宫呢?”她若是入宫,玉家四少岂不是从此人间蒸发,再无影踪?

“朕不杀他,朕只是不想你再蹚景荣侯这趟浑水。”他真是不愿意她再掺和这事了,他的指尖抚过她的面颊,那点点的暖意不知能不能暖起怀中这人的心。

“陛下不信玉寒吗?玉寒难道连自保都做不到吗?”她扬起头,侧首看向他,低低的问话,似乎求的只是齐凤臾的一个“信”字。

“朕只是……只是……突然有些舍不得了……”他松开双臂,含笑看着玉寒,漆黑的双眸因了那一丝淡淡的笑意和不舍发着光,教人想起子夜的星辰,“你若成了这局上的一颗子,朕便舍不得了……”

玉寒虽知道齐凤臾已不似从前视她于无物,却不知道齐凤臾可对她如此,只淡淡道:“有陛下这句话,玉寒就算是真的成了一颗子,那必是心甘情愿的,届时若是有碍于大局,不用陛下舍不得,玉寒必先自行了断。”

“朕不是这个意思!朕只是想让你……做朕的皇后……”她怎么就不明白,他怎么会让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做皇后!

“陛下!”她双目灼灼,“您觉得玉寒如何?”

不知她指的是何物,齐凤臾没有作答。

玉寒也不要他的回答,只自行说道:“玉寒稀罕的难道是靛朝的后位吗?以玉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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