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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 作者:茂林修竹(晋江榜推vip2015-01-17完结)-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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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事”又求,“老太太救她一命罢。”哭得哀切可怜,李太夫人于心不忍,终究还是往鸿花园来了。
  听柳姨娘喊那一声,想她竟还有脸自称丫头,李太夫人也气。然而想到月娘宝哥儿,想到她父母当年苦劳,少不得还是要怜悯她一回。
  林夫人向她行礼,她便亲手去扶林夫人,道:“好孩子。大节下的,你何苦跟她置气。”
  不想林夫人竟真的哭了起来,声音哽咽着,道,“阿娘,雁丫头她……”便再说不下去。
  李太夫人却还不知雁卿的事,才要问,“雁丫头怎么了”,就瞧见人抬着雁卿正出门。老太太一扶额头便晃了晃身,崔嬷嬷也已跪下来指控,“是柳姨娘害的!”
  老太太已经哆嗦着指着柳姨娘,红着眼睛道,“打,给我使劲打!”
  说完一把将林夫人按在怀里,道:“你别哭……雁丫头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月娘见柳姨娘已被打得声都发不出来了,哭着便要去给她挡板子。
  下人谁敢伤了月娘?终于都停下来,望着李太夫人和林夫人求主意。
  李太夫人没料到雁卿这般状况,一行怒,一行急,便有些上不来气。然而到底还是怜悯月娘,不能令她眼瞧着生母被打死,便道:“且留着她的狗命,待大姑娘醒来再计较!”
  
  #
  燕国公赵世番自署中出来时,已打发走了一墙角人。
  如今他在朝中任中书监一职,常在御前行走,参知机密要事。虽品级比起父祖辈来尚不十分高,却也已是朝中上下皆知的要人。近来皇帝免了几次早朝,只偶然传召三省长官议事。朝臣觐见天颜的机会越发少起来。人人都知道将有变故,却又难窥探底细。便纷纷到他门前探话。
  赵世番对这些人的来意心知肚明。他口风却严,任人百般打听,能躲的时候便躲着,躲不过去便装傻说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糊弄着。一应同侪的邀约悉数拒绝。每日准时点卯下值,绝不在外多逗留片刻。
  这一日也是出门便垂着眼睛,径直坐上自家马车。
  政局繁杂,他心事也不少有。正思索着,忽听外间有人禀道:“老爷要不要先去看看柳姨娘?”
  赵世番便将心思略分出一二,问,“缘由?”
  小厮便道,“听闻柳姨娘让夫人给打了。”
  赵世番惊诧了片刻,心神一时便有些乱。
  他久不发问,外间小厮便解释,“说是因柳姨娘不留神,让小郎君伤着了……”
  赵世番就问,“怎么伤着的,大夫看过了吗?”
  “只听柳管事含混不明的说了两句,倒没明白是怎么伤着的。听着仿佛是有些隐情的。”
  “夫人没差人来说?”
  “倒没瞧见——老爷也知道,私家事夫人从不拿到公中说。这么些年了,除了那回老太太跌了一跤,夫人何时往署里找过老爷?”
  赵世番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他心里一时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想了一会儿,才叹道,“从偏门悄悄的进去,我去看看宝哥儿。”
  
  鸿花园近水临山,比旁处阴湿些,草木也更繁盛。夜色反而先自草木山丘间浸上。天色尚还浅灰时,地上便已染墨般黑沉了。
  因柳姨娘犯错禁足,院前便有婆子把守着。
  赵世番一路走来瞧见,也并不意外。他却不想令林夫人知道他先来瞧宝哥儿了,便示意随身跟随的小厮招福“让她们歇着去”。婆子们谁敢拦着赵世番?只能回避到一旁去,装没瞧见。
  赵世番进了屋,便先听见柳姨娘哀戚的呼疼声。又听她啜泣着问喜梅,“传信儿给老爷了吗?老爷会来的吧?”
  喜梅只能宽慰道,“想来老爷才下值呢,您别急。老爷这么疼您,会来看您的。”
  她就又啜泣了一会儿,道:“我只怕老爷把我给忘了。”又道,“拿被子给我盖一盖吧。”
  喜梅就劝,“这都打肿了,让被子一压您岂不是更疼?”
  柳姨娘便道,“老爷不爱闻这苦药味。疼了忍忍也就过去了,或者你多点一些白檀,去去药味,还安神镇疼。”
  赵世番听了,待要怜惜她,却又觉得她好笑。待要笑她,又显得不厚道。便打起帘子进屋去,清了清嗓子。
  柳姨娘趴在床上,瞧见他,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掉下来。她本就生得娇弱,这一哭越显得梨花带雨了。在林夫人身上是别想见到这模样的,赵世番便有些吃这一套。上前在床边椅子上坐下,接了毛巾擦了擦手,问道:“你又怎么了?”
  柳姨娘拽着他的衣袖,垂着头认错,“我又惹祸了,老爷不要怪罪我。”
  赵世番心里还是很舒服的,便不介意为她做主一回,“先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柳姨娘就道:“宝哥儿伤着了,老爷知道吗?”
  赵世番擦完了手就接茶水喝,任由柳姨娘拽着他的衣袖撒娇,“嗯……不过瞧你这样子,想是不要紧的。”
  柳姨娘就一噎,又抹着眼泪哭起来,“老爷不疼人……宝哥儿今日差点儿就没了,您还说不要紧!”
  赵世番手上才顿了一顿,那双十分精明的凤眼严厉的望向柳姨娘,不说话了。
  柳姨娘知道他这才是关心起来了,就让喜梅扶她起来,说一句哭一行的讲述起来,“今日夫人那边大姑娘不知怎么的来了鸿花园,也怪我怠慢,瞧着她和月娘玩的好,就只令她们小孩子去玩。又是晌午了,我困得厉害,便去打了个盹儿。谁知我一觉醒过来……”
  说到这里她便哭得透不过气来了,赵世番很厌烦这种说到重点就卡壳的——若是平日里调情也就罢了,此刻说的分明是孩子“差点儿就没了”,她还要哭相好看的吊着人,实在是有些可厌了。赵世番便一丢茶杯,道,“你要说就好好说——雁卿和月娘怎么了,阿宝呢?”
  柳姨娘便满脸泪水的望着他,“是我造了孽,一出门就瞧见大姑娘拿了一把琉璃珠子哄宝哥儿……宝哥儿这个年纪的孩子,你怎么能给他珠子玩?我忙要冲过去夺,就……就看到宝哥儿把珠子吃下去了……”
  赵世番蹭的站起来,焦急的问道,“宝哥儿呢?”
  “老太太抱去了。”柳姨娘就又拽住了他的袖子,哭道,“老爷别急,珠子已经吐出来了,就是孩子憋得……”她就仰着脸哀切的望着赵世番,“老爷,我好害怕,万一憋傻了怎么办?”
  赵世番拍了拍她的手背勉强作安慰,便起身道:“我去老太太那儿看下。”
  柳姨娘忙道:“老爷去看什么呀,都说宝哥儿已经不要紧了。要紧的是大姑娘。”
  赵世番就停了脚步回过头去,那双眼睛冷渗渗的望着她,“雁卿怎么了?”
  柳姨娘便吓了一跳——她这些年虽暗里给林夫人添了不少堵,但明着却不敢当着赵世番的面说那母女两个一句不好。她知道,赵世番心里妻妾的界限还是很分明的,她就只是个妾而已,怎么能议论主母跟大姑娘?但此刻她心里还是有些不甘的。
  泪珠就又啪嗒啪嗒落下来,“老爷想到哪里去了,大姑娘才八岁,又是有些懵懂的,她哪里知道不能给小孩子珠子玩?便在寻常农家,也没有怪孩子的啊。何况她是嫡姐……我不敢埋怨她——是大姑娘伤着了。”
  赵世番的脸上就又一变,“雁卿?”
  柳姨娘就楚楚可怜的擦着眼泪,“是,大姑娘伤着了——老爷,真的不是我做的,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动大姑娘啊。我当时一团乱的就光想着让阿宝把珠子吐出来。等阿宝把珠子吐出来,我才瞧见大姑娘摔到门闩上了。大姑娘的崔嬷嬷非说是我推的,夫人不由分说就令人打我……”
  赵世番脸色发青,已是有些动怒。说话声却越发沉静了,“真不是你?”
  柳姨娘被他吓得一抖,忙拿帕子擦眼泪遮掩,“我是个当娘啊——阿宝那样,我哪里能顾得上大姑娘?”她却又不敢把话说满了,就又道,“然而崔嬷嬷和夫人都觉着是我,我又不敢十分确定了。当时我脑子都空白了,光顾着阿宝去了,许是不留神碰了一下?但我真的不记得了啊!”
  赵世番气得发抖,用力将袖子抽出来,转身便甩手走了。
  
  到此刻他再不明白,柳管事差人将他骗到这里来,为阿宝伤着是假,为鸿花园伤了雁卿脱罪才是真,那他这么多年真白活了。男人最恨的,有的时候不是你蒙蔽他,而是你利用他。
  何况雁卿这个被伤着了的,都还一句话都没送到他这里。
  赵世番沉着脸往外走,忽然就听到小姑娘忐忑的一声,“阿爹。”
  是月娘的声音。
  赵世番的怒气就先按捺下了。回过头去瞧见月娘从屋子里追出来,月光下仰着一张苍白不安的小脸,黑漆漆的大眼睛望着他。赵世番就有些怜惜她,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因太夫人和林夫人都守着雁卿,月娘忧心柳姨娘的前途,才又跑来鸿花园。才进屋就瞧见赵世番从东间出来,忙叫住他。月娘心思敏锐,却已瞧出赵世番生气了。
  她自然也知道,柳姨娘今日最大的罪过在哪里。
  心里害怕,可还是咬紧了嘴唇,上前对柳世番道:“阿爹打我吧……是我不留神推倒了阿姊——屋里太乱了,我绊了一跤。因阿姊摔晕了,夫人很生气。我十分害怕,就没敢说出来。姨娘她是为了护着我才不说的……阿爹,我……”
  赵世番就一愣,瞧见月娘肩膀发抖,闭了眼等他去打——他也就冷静下来了。月娘一向乖巧聪明,他是十分疼爱的。
  先前听柳姨娘说,雁卿给阿宝玩琉璃珠,他虽也气恼,却没说真要迁怒雁卿。此刻自然也是没迁怒月娘。
  只是心里不好受也是真的。
  他还担忧雁卿,没气力教导月娘,就只说:“起来吧,回去好好反省。”月娘摇摇欲坠的起身,依旧苍白着脸色,难受、害怕都写在脸上,却又难受害怕得哭不出来。赵世番顿了顿,就又说,“你和雁卿玩的很好?”
  月娘忙道:“是,阿姊还带我蹴秋千……”
  赵世番就点了点头,说:“等阿姊行了,记得要去向她赔礼。”
  月娘忙道:“是。”
  赵世番才对她挥了挥手,道:“去瞧瞧你姨娘吧。”
  #
  
  灯火毕剥。
  已过了晚饭时候,丫鬟们上前想让林夫人进些水米,她只沉闷摇头,道:“吃不下。”
  往常多么强硬的主母,此刻守在雁卿床前,虽忍着不肯在人前哭出来,眼睛却已通红了。与她说什么事,她也已反应迟缓。
  大夫们个个束手无策,只说看脉象,大姑娘是没什么大碍的。血也止住了。总是不醒,只怕是脑子有血瘀,也许养几日,淤血化开了,也就醒了。却又不敢确定。这种说法,哪里能宽慰了林夫人?
  
  李太夫人便着人去请过太医,却总请不到——说是宫中贵人们入了秋身上也都不大爽利,太医们都在医署待命呢。
  太夫人也想守在雁卿床前,到底年纪大了,体力不济。林夫人规劝,“雁卿眼下这般,媳妇儿心里已是乱了。府中事怕还要阿娘多帮扶,您便去歇一歇吧。若您也累倒了……我便百死莫赎了。”
  太夫人心疼她,到底听她的劝,不执意守着雁卿了。只说,“你且安心的陪着雁丫头,一切有我呢——也放宽心,雁丫头素来疼人,若醒来看你这样,得多难过?”
  
  自林夫人院里出来,太夫人才敲了敲拐杖,含怒问道:“老爷人呢?还没下值吗?”
  太夫人身旁大丫鬟明菊忙禀道:“已着人在前街候着,却不见老爷回来……”见太夫人怒瞪过来,又道,“再不敢欺瞒老夫人。”压低了声音才补充,“只听闻柳管事遣人出府,想是半路将老爷截去,从偏门入府了也未可知。”
  太夫人便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孽障,孽障啊!”
  
  赵世番却是很快便赶来正院。他来时太夫人正从院里出来,赵世番忙上前来扶太夫人。
  太夫人只甩手将他挥开,道:“你有脸回家先看小老婆,就别在我跟前装孝顺的!”
  这话便太重了,赵世番忙跪倒在地。这确实是冤枉的,他本意不过是先去看看伤着的儿子——然而还真有口难辩,只能叩头不止,“母亲这么说,儿子就真合该万死了。”
  太夫人也是又生气,又难过,只道,“你翅膀硬了,我也管不了你了。雁丫头还躺在屋里,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便拄着拐杖,一路加快脚步,再不理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添加了一些剧情

☆、第五章

  赵世番因被母亲训斥过,心下也颇有些惶恐。行步便十分慌忙。进屋便被门槛绊了一下,往内室去时,又差点撞翻了熏香炉。黄铜错金的博山炉,质地十分沉重。他撞得疼了,才稍稍止步。
  身后伺候的丫鬟只默默的将香炉扶好了,并不与他多说话。反倒是他自己清醒过来,按着桌子,定了定神。
  
  国公府是赵家祖宅,虽几十年来扩建了不少,正院却不曾改动,便不十分宽敞。
  林夫人生性朴素,屋内家具陈设也并无多少新奇花样,大都还是当年成亲时打造的那些。不过是因陈设搭配得合理巧妙,才显得明净雅致罢了。其实都已是些不时兴的笨旧东西了。此时入夜,点起蜡烛来,那些边角处便显得暗影幢幢,尤其黑沉些。
  赵世番虽已少歇在林夫人这里,却也日日往正院里来。这些陈设他分明是熟悉的,今夜看着,竟也忽而觉得陌生了。
  他从鸿花园里来,心中不觉已做了对比。便默默感慨,住得久了,屋子也会染上主人色。
  非要评论,林夫人端庄雅正远胜柳姨娘,自己持身正派,便无需花心思迎合旁人。他敬她、爱她,甚至于仰慕她,可在她身旁时,却也时常觉得沉重难匹配。
  他纳了柳姨娘,并非因林夫人不好,反而恰恰是因为她太好了——好得觉不出亲切、舒坦。
  
  赵世番心里便觉得愧疚、寂寞,放轻了脚步进屋,先唤了一声,“云娘。”
  林夫人自然是守在雁卿床边的。
  天色晚了,早有人招待着大夫们回去休息。屋里也只她一个。她记着雁卿心口那道瘀伤,便替雁卿用药酒揉开。揉完了忽然又想起,雁卿嘴笨,从来不会告状。既然今日她瞧不见的时候,柳姨娘敢在雁卿身上弄这么道伤,那么平素呢?焉知雁卿便不曾被旁人虐待过?
  就又推开雁卿的外衣查看,果然见她上臂内侧有嫣红的指痕——也是她此刻乱了心神,不曾想到这是今日雁卿与丫鬟们推搡时不留神留下的,只以为自己所忧虑的是真事,便觉得有晴天霹雳当头劈下来。一时连脊梁都冷透了。
  听闻赵世番唤她,眼中泪水再止不住的滚落下来。
  回头瞧见赵世番已在她身后了,她再撑不住,扑身投到他怀里,便呜呜的哭泣起来。
  
  赵世番被她扑得一时乱了手脚,竟不知该抱住她还是怎么的——他并非这么不识情趣的男人,实在是林夫人生来就不是秉质柔弱的女人。她此刻上前甩赵世番两嘴巴子,也没投身扑过来更令赵世番手足无措了。
  只是听她闷闷的哭声,低头看到她颤抖的肩膀,赵世番的手臂自然而然的就圈上了她的脊背,轻轻拍打着。
  ——女人的身体到底是娇小柔弱的,这个时候也只有他能给予林娘支撑。
  赵世番就低头亲吻着林夫人的额头,缓缓抚摸着她的脊背,轻声安慰道,“我已差人往庆乐王府去了——王府里养的大夫并不比太医院里的差,定能保雁丫头平安。你且不要哭。”
  在他怀中总是比旁处更温暖和安心,林夫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道:“我只怕今日医好了她,明日又让旁人害了她。”
  赵世番就说:“你这就是杞人忧天了……有你这样的娘亲,谁能欺负了雁丫头去。”
  林夫人便推开他,上前将雁卿胸前伤痕揭给赵世番看,泪蒙蒙的质问:“有我瞧着,还有人敢这么做。还有我看不到的时候呢?”
  赵世番已听了柳姨娘那厢的说辞,却也没料到是这般情形。默不作声的上前看了看,眼圈便也红起来。却不曾说什么狠话,只抚了抚雁卿的眉角,给她将衣被盖好。
  又道:“雁丫头是有福分的。我必定一世护着她,就算日后我不在了,也还有阿鹏、阿鹤、阿宝、月娘。”
  林夫人要的哪里是这么久远的承诺?她抓住赵世番的衣襟,就要仰头与他说柳姨娘。可对上他明显藏了什么的目光,脑中便凉凉的清醒过来——她与赵世番虽说夫妻一体,可在处置侍妾一事上,男人永远不能同女人一心。若她点明了,赵世番也还是要保下柳姨娘,她莫非便在此刻同赵世番翻脸吗?
  就将赵世番推开,背过身去,道:“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阿宝今日也伤了,正在老太太房里养着。你且去看看他吧。”
  她又是这般端正疏远的姿态,赵世番心口便一落。却也心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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