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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声音,秋生笑眯眯地答道:“那是,小爷还能唱很多呢。”
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朝说话之人看去,顿时他的脸色微白,随即嬉皮笑脸地说:“爷,原来是你呐?!”
马思敏却回头对凤歌说:“这种事只有你能做得出来,好好的孩子都被你教成这样。”
凤歌冷哼一声,说:“如若你嫌我教坏了秋生,那你还让我讲故事?你就不怕我教坏了你?”
马思敏尴尬地清了清喉,无奈地说:“你可真是说不得了。”接着他回到床上重新躺下并闭上眼。
凤歌喊道:“思敏,你可别睡,和你说了会子话,我连正事都忘了。”
马思敏闭着眼说:“你说吧,我听着呢。”
“我想搬去西边那里的吟翠馆。”
马思敏顿觉意兴阑珊,睁开眼,他淡淡地说:“你在这里住得好好的,怎么想起搬到别处去住?”
“前些日子我瞧过了,吟翠馆正好在挨着竹林,倒是一个安静的去处。”
马思敏从床上直起身子,表情漠漠然,说:“吟翠馆可不是什么好去处,那地儿潮湿得很,久已不住人,你想搬去那里是不是想存心避开我?”
凤歌心中恰好是那样想的,被他戳破心思,她便不再隐瞒,说:“请你成全。”
“你这身子本来就不好,经得起几番折腾?你好好的听我一句劝,别再作践自个儿。”
然后他下床,说道:“我回去了。”
他的脸色比来时更加冰冷。他迈着大步走出屋子,竟也不再回头看凤歌一眼。
凤歌默默思索,她想不通马思敏那番话的意思,他明明在责备自己,却字字都含着关心。他的骤冷骤热,使她摸不着头脑。
当天下午,马思敏便着人把药送来给凤歌,同时还把宫里赏赐的血燕窝也送了一些过来。
☆、第三十章 终究不是她
夜,此时本该在厨房做糕点的凤歌却坐在木澡桶内沐浴,洗澡水热气氤氲,散发着淡淡的玫瑰花香,温热的水面上漂浮着厚厚一层如胭脂般的玫瑰花瓣,凤歌舒舒服服地把身子沉泡其中,她的头枕在桶沿上闭着眼睛,她并没有睡着。
下午穆宝弦来到府中,闲聊之中凤歌从他嘴里知道了一件有关吟翠馆的往事。
正如马思敏所言,那吟翠馆本身庭院不大,又因建在低洼地,终年阴暗潮湿,根本就住不得人,但吟翠馆以前却曾经住进去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马思敏的生身母亲、穆宝弦的亲姑姑穆鸿音,穆鸿音一向和靖南侯马少华恩爱,却在马思敏兄弟七岁时,靖南侯从外面带回了一名杭州女子并收在房中,那名女子正是如今的靖南侯夫人,穆鸿音本是心气高傲之人,一怒之下她便拖着病弱的身子独自搬去吟翠馆,从此都不再见靖南侯的面,不出半年便抑郁而终。
这个故事不管是真是假,却给了凤歌一丝希望,她要在自己的房中等马思敏,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冒险的打赌能否成功心怀忐忑,但她也只有等待。她不能忽视明珍带来的威胁。
下午未时过后,靖南侯夫人那边的小丫头捧着一匹颜色偏素的绸缎和一只木盒过来,说是皇后娘娘赏赐给靖南侯夫人的纱花以及布料,夫人嫌颜色太鲜艳,便送给她做衣服,凤歌不是很喜欢那匹绸缎的颜色,她边打开盒子边问:“聪大奶奶和兰姨娘都有么?”
明珍就是兰姨娘。盒子里只是一支牡丹白玉笄和一支蝴蝶玛瑙簪,样式倒也普通。
那丫头脆生生地答道:“回郡主,聪大奶奶和姨奶奶早挑过了。”
一句话便把凤歌的怒火勾了出来,她暗忖明摆着靖南侯夫人就是故意偏向苔痕和明珍给她难堪,她没在小丫头面前发作,吩咐素锦收下东西,便说道:“替我去谢谢太太。”
素锦拿起汗巾子替她搓着背,忽听外面有丫头禀报:“姨奶奶来了。”
话音刚落,素锦不悦地嘟起小嘴,说:“她来做什么?是来示威的么?”
“你说什么呢,还不快去端一碗银耳八宝羹来。”凤歌笑嗔道。说着,她便从木桶里起身,匆匆擦干身子,穿上外衣便往外间走。
素锦气嘟嘟地走出去,在门口正好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随即一个怒冲冲的声音响起:“你怎么不长眼,经你这么一撞,我们奶奶如若有个闪失,你担当得起么?”
素锦抬头便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明珍,明珍的发鬓上斜插着一支石榴石盘丝金步摇,每动一下便显得体态轻盈高贵,媚眼如丝,正所谓妙不可言,明珍的秀眉皱了皱,她身后的丫头桑雪却气鼓鼓地瞪着她。
“你说谁不长眼呢?”素锦不甘示弱,反瞪回去。
凤歌走过来,喊道:“素锦,你这是怎么说话的?快给姨奶奶陪不是。”
她又拉着明珍的手,仔细打量,关切地问:“兰儿,你哪里伤着了?”
明珍本来脸色有些难看,闻言,僵了一下,便挤出一丝笑,说:“姐姐说哪里话,素锦丫头没用力,我哪能就那般弱不禁风呢?”接着她淡淡地吩咐,“桑雪,你到外面去,我要和郡主说会体己话。”
桑雪立即走出屋子。
转过身来,明珍便对凤歌说:“姐姐,你怎么不戴皇后娘娘赏赐的钗钿呢?”
凤歌把那盒子打开,坐在发妆台前,看着铜镜,说:“妹妹,你说得也是,你看我这两枝钗插在哪里好呢?”
“依妹妹看来,姐姐天生是个标致的人儿,无论插什么都好看,不过我看姐姐这钗怎么也比不上我这金步摇,这可是二娘替我挑的呢。”明珍说着伸手抚着那支金步摇,还故意将头摇了摇。
凤歌自知明珍之所以敢明目张胆欺到她头上,一方面是为了讨好靖南侯夫人,另一方面便是在她面前显摆她在马思敏及整个马家有多受宠。
“妹妹天生玲珑心,我再怎么妆扮都不及妹妹好看。这么晚了,妹妹过来可是有事?”凤歌脸上泛起一个浅笑。
“姐姐,二爷肚子饿了,叫我过来看看姐姐的糕点可做好了?”
凤歌说:“早做好了,在厨房呢,我这就去取来。”
明珍便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劳烦姐姐呢?姐姐好生歇息,妹妹自个儿去取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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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马思敏穿着一袭道袍,挽着一个道髻,活脱脱一个俊俏的青年道士,他用手指掸了掸道袍上的尘土,嘴里咕哝道:“这身袍子有几年没穿了。”耳旁仿佛传来了兰儿那娇俏的呼唤:“小道士”。
明珍端着一碟糕从外面进来,看见他一身道士妆扮,便诧异地说:“二爷,你怎么穿这种晦气的衣服?难不成你要出家?”
马思敏热情地盯着她,说:“兰儿,你不记得你以前叫我什么了么?”
明珍说:“我不一直唤你二爷么?爷,你饿了吧?”
马思敏不甘心地问:“那你可还记得皇泽寺?”
明珍说:“我记得二爷曾对我讲过,皇泽寺是利州那里的一座寺院,二爷别想太多,赶紧吃糕。”
☆、 第三十一章 往事不如烟
马思敏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从明珍第一天进府,他就一直以为是兰儿回来了,而且兰儿遗忘了过去,于是他抽空便给她讲过去,皇泽寺是他和兰儿定情的地方,又像过去那样作诗让她相和,谁知明珍盯着他的诗看了许久,才从嘴里说出一句:“二爷的字写得真好,跟那些道长们画的避邪的符很像呢。”当时他还以为明珍是在故意说笑话给他听,如今他方才大梦初醒觉,立即明白明珍始终不是兰儿,明珍只有着一副和兰儿相似的皮囊,他的兰儿再也回不来了,想着他心里一阵冰凉和酸楚。
他从碟子里拿起一块糕,吃了一口他便吐了出来,眉头紧皱,明珍紧张地说:“二爷,这糕……”
“这是不是板栗糕?”马思敏目光闪烁,眼里满是质疑,问道。
“不是板栗糕,素锦说这是莲心糕,听说是用了去年的莲子粉和着面做成。”明珍眨了眨眼。
马思敏又咬了一口,品了一下,仍旧皱着眉吐出,转瞬他站了起来,说:“我明白了。”便走出去,走到门口,他回转身对明珍说,“今儿个晚上我就不过来了。”
“二爷,你去哪里?”
马思敏答道:“我出去走走。你自个儿歇着吧。”
明珍倚门喊道:“二爷,你不吃莲心糕了么?”
而马思敏却已消失在夜色中,她回到桌边拿起一块莲心糕,一口咬下去,嘴里便奇苦无比,那种苦涩使她不由连连打了几个寒颤。她终于明白马思敏为什么刚才是那种眼神和那种表情对着她。
她满面怒意。
嘴里的苦涩远不及马思敏的心中的悲凉,他茫无目的地在夜色中走着,脑子里却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夕阳西沉的黄昏……
三年前。
利州。
初夏。
诸葛兰站在皇泽寺的佛堂外,迎着阳光,眯起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大香炉旁的那名少年道士。
少年道士那俊美的面容在夕阳下带着一种致命的蛊惑,他的一颦一笑带着淡淡的哀愁。她已经在这里站了一天了,她越看越对他产生浓浓的兴趣。
看着他从容不迫地替最后一名香客卜完卦,她才走上前去,坐在他对面的小凳子上,把自己的左手伸到他鼻子低下。
“道长,我要算命。”
少年道士看看她,接着甩给她一记白眼,他淡淡地说:“请伸出你的右手。”
“我是男人,男左女右。”她指着自己身上显得过大的男人袍子对他强调。
少年道士仍旧淡淡地说:“那你穿错衣服了。”
诸葛兰扯了扯身上的袍子,那件袍子是她从父亲的衣箱里偷偷拿出来的,为了装扮得像男人,她特意用泥把自己的脸涂黑,可没想到那少年道士却轻易识破了她。
她想了想,便把右手伸出来。
少年道士看也不看她,只顾着收摊。
“道长,臭道士。”
少年道士边收摊边回答她:“我是道士,可我并不臭,还有我从不替人算两次命。”
“为什么?是不是你担心自己算得不准?”
少年道士提起包袱,说:“天机不可泄露。”
少年道士说着,便转身从她身边走过去。
“小道士,你等等我。”
诸葛兰喊着,迈开双腿追上去。
夕阳逐渐西沉,天空渐渐暗下来,少年道士突然停下脚步,回身看着诸葛兰,说:“姑娘,你跟着我做什么?”
诸葛兰笑眯眯地说:“我想看看你在哪座道观出家。”
“怎么,你想做道姑?那不如你拜我为师!”少年道士邪气地说道。
诸葛兰没料到他会那么回答,她使劲摇头。
“那就别跟着我。”
少年道士显得极不耐烦,他急匆匆向前跨出几步。
“好吧,小道士,你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我就不跟着你了。”
少年道士停下脚步,背对着她,语气生硬。
“说吧。”
“我听说身为出家人的和尚不可以娶妻生子,为什么你们道士就可以呢?”
少年道士淡淡地说:“那是他们的佛祖订下的规矩,而我们的道家祖宗是成过亲的,自然就不用守那些清规戒律。”
诸葛兰好奇地扯住少年道士的袍袖,说:“那么你成亲了么?”
少年道士的脸涨得通红,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凶狠,他没好声气地大声说道:“还没有。”
然后像有人在后面追赶他一样匆匆向前跑去。
诸葛兰捂着嘴咯咯地笑个不停。
☆、第三十二章 胭脂恨
不知不觉马思敏走到了凤歌的屋子,门口连个守门的丫头都没有,他迟疑了一下,想起那莲心糕,便大步走进去,只见凤歌身着一袭白色小衣,满头乌发松松地在左耳侧挽了一个髻,髻上斜插着一支牡丹白玉笄,此时她坐在桌前悠闲地喝着茶,桌上放了一碟莲心糕,她用二食夹起一块莲心糕正优雅地小口吃着,那张粉腮上是笑意盈盈。他刚踏进门,凤歌见到他,将咬了一半的糕从嘴边移开,她急忙起身,说道:“哟,道长,您老是不是过来给我相面来了?”
说话时,她的眼睫上下扇动犹如两只翩飞的蝴蝶,无端生出几分媚惑。
马思敏听见那话,心头的郁结之气不知怎么便消了,他从她手中抢过那半块糕便往嘴里塞,一股清新的香甜溢满嘴,再细品,便发觉那甜中带着一丝苦味,他满足地呼出一口气。
他握着她的一只手,眼内似笑非笑,说:“不是你让我过来的么?”
“道长,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你是记错了吧,我可没着人去带话。”
“你给我送那莲心糕去不就是希望我心里时时刻刻都不要忘记你?”马思敏的眸光转动,熠熠生辉,又如丝般温柔,他的话锋一转,浅浅笑道,“你赢了,丫头,从今往后,我定会好好待你。”
说着,他便在桌边坐下,自己沏了一杯茶,品了一口,便把手伸向碟中拿起一块糕来。
凤歌把右手伸到他手边,说:“你别光惦记着吃,还是给我算算,我可指望着转运呢。”
马思敏抓起那只手左看右看,然后说:“你这命好着呢,至于怎么个好法,等会咱们在床上躺下再说给你听。”
“今儿个我不能留你。”凤歌止了笑,一本正经地说。
“你还在为前日的事生气?”
凤歌看着他,马思敏拿着糕的手停在半空,凝视她,眸光温和,他低声说:“我承认前日我是性急了一些,可你也不用为此记恨我一辈子。”
凤歌瞧他认真的样子,却咯咯地笑了,笑容纯真甜美。马思敏的心情无比舒畅,他再一次发现凤歌身上有兰儿的影子。
凤歌说:“我和你说会子话,你就回兰儿那里去吧。”
马思敏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压抑的低笑声,拉着她躺在床上,说:“你这人倒真是贵人多忘事,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睡在你房中有何不可。”
“你留在我房中,那兰儿可怎么办?你把她娶回来就让她守空房不成?”凤歌笑道。
“郡主,一直以来你心里在想着谁呢?”
马思敏不经意的一句话使凤歌神色一滞,心头一紧,说:“你还真是不识好,我这几日身上不方便,怕扫了你的兴,过两日你再来,我会好好侍候你。”
马思敏虽觉很扫兴,却也只得答应,说:“那我再给你开几个方子,你赶紧吃。”
那夜谈了一些诗文及笑话,马思敏心中对凤歌的兴致越发浓了,素锦端来樱桃,两人互相喂着吃,更鼓敲了三下,马思敏才在凤歌的催促之下恋恋不舍地离去。
守在外屋的素锦见马思敏走了,便跑进屋来,又气又急道:“郡主,好容易郡马爷才到你屋里来,你怎么不留住他?”
凤歌默默无语,她心里也奇怪,自己想出法子把马思敏引到房中,但在马思敏真正想留下时,她却又无法接受三哥以外的男人,以至方才她对马思敏生出一种强烈的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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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明珍看着躺在身边的马思敏,眼底满是惆怅,她在马思敏走后,便打发桑雪去寻找,没想到桑雪过来禀报说马思敏去了凤歌的屋子,而且两人有说有笑。
想到凤歌,明珍不禁咬牙切齿,凤歌的容颜不及她,在这屋子里也不受宠,难道就因为她是郡主,自己就要事事处于下风?
她想起了以前的事,她虽然姓蓝却并不叫明珍,她叫君宁,蓝君宁。她的祖父蓝玉曾经是明成祖最得力的大将,听父亲讲,在她出生之前,她的家在定远县算得上殷实,可后来她们一家被明太祖灭族,她的父亲由于当时在深山里跟友人打猎才逃过一劫,从出生开始,她就在贫困中度过。
她不能忘记三年前在一个寒意冻人的深夜,她的父亲病死在一间破庙里,父亲临死前告诉她有关蓝家的辉煌及仇恨,那年她刚好十六岁,为了安葬父亲,她以五两银子把自己卖给一家富户,两年前的春季定远县里张贴出皇宫选秀的告示,县里许多人家的适龄女子都被登记在选秀的花名册上,民间拉郎配的现象蔚然成风,那家富户不想自己的孩子入宫,便让她冒名顶替选秀。
她的姿色不算差,可在紫禁城那种地方,她无论姿色怎么好,只要有徐皇后和大大小小的妃嫔在,那种飞上高枝的事永远就轮不到她;她在宫里待了两年,却连明成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她见到的永远是那些阴阳怪气的太监。
如果不是因为一个月前,宫中的一名姓吕的宫女无意中听见她的祷告,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并要告到徐皇后那里,她也不会恐惧到想要离开那座深宫大院。
她本以为得到年少俊俏的马思敏的宠爱,她就可以幸福圆满一生,但她忽略了凤歌的存在,她不愿再过回那种饥寒交迫的卑贱日子,她也不想再供人呼来唤去,想想那恶梦般的日子是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