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堇南骂得更是厉害了。
李忠福见劝说无效,便让两个家丁将她带回芷香院去。
堇南一路挣扎,把背着她的人踢得嗷嗷直叫,被关进闺房中时,她还不忘了给那两个讨人厌的家丁一人一脚。
背靠在门前,她缓缓地坐到地上,蜷起双腿,将脑袋埋在两膝之间。
她知道家丁还守在外面,不管自己如何吵闹,他们也不会将自己放出去。想到母亲或许就站在府门前,可那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人为她守候,堇南的鼻子开始发酸,眼眶也渐渐变红,两行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哭了一会儿,她就睡着了。不知几更的时候,院子里突然有了动静。
她醒过来,听到的是一个妇人的声音。
“你们且退下去吧。”明显,这话是对两个家丁说的。
堇南还未爬起身来,房间的门便被推开了。在那一瞬间,她的眸子亮了起来。
可随即她垂下眼,竟不敢再看面前的人了。
在她的印象中,母亲是个肤色白熙、明眸善睐的美人儿。然而此时站在她面前的这个身穿褐金比甲的妇人,整张脸覆盖着长期受病痛折磨而导致的暗青色,发黄的眼珠子透露出些许茫然和苍颓。
她不敢相信,几年不见,母亲就苍老了这么多。
她愣在原地,心疼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叶氏瞧着她,嘴角忽地扬起一个暖融融的微笑,张开手臂将她紧紧地圈在怀里。
感觉到环住自己的手臂瘦如枯木,烙得周身生疼,堇南愈加伤心了,眼泪水又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都成大姑娘了,怎么还老是哭。”叶氏笑话她,拿出手绢替她将泪拭去。
堇南抽噎不止。
半天,她收住了眼泪,才道:“我都还没行及笄之礼,怎么就成大姑娘了。”
“好好好,娘说错了还不成吗。”叶氏知道她是在向自己撒娇,也就由着她,“现在哭也好,现在将眼泪流干了,往后,我的小女儿就不会再伤心,不会再流泪了。娘也就放心了。”
“三岁小孩才坐在地上哭呢,快起来。”叶氏将堇南扶起来,母女俩走到床榻边坐下,又说了一会儿话,堇南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娘,府门不是被关上了么,你是怎么进到府中的?”
叶氏闻言,半天也无回应。
看着母亲的神色变得异常起来,堇南愣了愣,半是揣测半是肯定道:“后门……娘,难不成你……”
叶氏目光一暗,虽没说什么,但答案也显而易见了。
堇南讶异地睁大双眼:“娘,你为何不敲门呢,府中这么多下人,难道还会听不到敲门声么?你忍辱从后门进来,岂不是让某些人得逞了……”她觉得不可思议,母亲好歹是正室,是府中的女主人,怎能从后门进来呢。
“你说的某些人,是指巫氏吧。”叶氏淡淡道,“老爷纳她为妾时,专程送信到鹿州问过我的意见。南儿,你可能不知,巫氏本是府中新买的丫鬟,因其长得秀丽,人又机灵,加之读过些诗书,老爷便看中了她。我远在鹿州,本来就无法照顾老爷,有个这样细致的女子陪在老爷身边,我怎会不乐意呢。”
堇南越听越是吃惊,原来巫氏真的是丫鬟出身……
“所以,你也莫要怪她。”叶氏继续说道,“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一个淳于府也容不下两个女主人。如今她见我来了,便害怕我会威胁到她的地位。她耍些小心机也是正常的。”
……堇南听着叶氏的话,越发觉得不可思议。她知道母亲心性良善,可眼看着巫氏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她还替巫氏说话……
堇南光是想着都来气,她转过身子背对着叶氏,开始生闷气了。
她不知,今日巫氏所做的事只是冰山一角。就如叶氏所说,巫氏好不容易爬到了梧桐枝头,成了一只养尊处优的金凤凰。每日绫罗绸缎、山珍海味,过惯了这样的生活,谁想将她打回原形,让她变回麻雀,她就会找谁拼命。
巫氏,已经开始准备将她伪善的面具一点点撕开来了。
翌日,叶氏让堇南陪她去思君园走走。
思君园,承载着她和淳于崇义所有的恩爱,虽然现在所有的情意都已随着岁月流逝了,但好歹还有这个园子,让她有个可以回忆的地方。
可走进思君园时,满园的柳树都已被连根拔除,一地的柳絮混合着尘土,飘散在空中,移目望去,皆是苍凉之景。
巫氏一袭紫衣,头戴镶满碎玉和珍珠的花冠,这些装饰无疑是锦上添花,看得出来她精心装扮过。此时,她正在指挥几个小厮将最后一颗树拔除。
看到园中有人进来了,她盈盈走过去,每走一步都是顾盼生姿。
行至叶氏面前,她欠身行了一个常礼道:“巫晗见过姐姐。”
卷一 044、受辱
叶氏笑道:“都是一家人,何须如此客气。”看看园子,她又道:“为何这园里的柳树都被伐了?”
巫氏道:“这思君园已废弃许久,那些柳树留着也没用。老爷前几日派人从青州捎了些蔷薇种子,我寻思着明年开春时就种在这园子里……”看着叶氏的脸色不对,她佯作歉疚地笑了笑,“瞧我,竟忘了先问姐姐一声,如有冒犯,还请姐姐多多包涵。”
“没事。”叶氏竭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些,“我不常住在淳于府,只是闲来无事想来看看罢了。你喜欢什么花,就种什么吧。”
“巫晗谢姐姐体解。”
堇南站在巫氏身旁,心中窜起一团无名的怒火,她想冲过去让那些小厮住手,可是叶氏紧紧地拉着她的手,她只能气得朝巫氏直翻白眼。
“哟,这不是嫂嫂么——”
一个尖锐的声音兀然响起,随后,陈氏便出现了。
她抱着一个礼盒,讪笑道:“嫂嫂,大伯也没说你要来。这不,我只准备庆贺大伯加官的礼,若早知你要来,我怎么着也得另外给你准备一份啊。”
“不用。”巫氏拦住堇南的肩,“我不在的这几年,多亏了你替我照顾堇南。我都还没好好谢谢你,你倒如此客气作甚。”
陈氏闻言,面露难堪之色,见堇南瞪着自己,她腆着脸道:“应该的,应该的。”害怕堇南将自己的恶行说出来,她换了个话题道:“昨儿晚上,我听到淳于府后门有响动,急忙穿衣爬起来去看,却见几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从后门留了进去。我今儿来就是想提醒你们一下,多派几个人把守在后门,莫让贼人趁虚而入!”
叶氏脸色一沉。
巫氏则像个无事人,笑道:“你放心吧,府上没有遭贼。估计是你睡得眼花了,将野猫的影子当做是人影罢了。”
陈氏和巫氏像是商量好的,话语中句句带刺,暗讽叶氏。
见她们如此侮辱自己的母亲,堇南微微一笑道:“人们常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知是谁做多了缺德事,早早地就令人将大门关了,是害怕有人报复自己,还是担心下雨遭雷劈呢……真是让人费解!”
巫氏不动声色,依旧盈盈笑着。
正当园中的气氛凝住之时,李忠福走了进来,道:“夫人,老爷有请。”
叶氏点头,拉着堇南跟着他向静心斋的方向走去。因为要送礼,陈氏也跟着一起去了。
来到书房门前,听到里面有人正在念唱着贺礼单子,几人便只好在门外候着。
“玉寿字壶,一把。”
“勾连云纹青玉灯,一盏。”
“鸡心配,一对。”
……
上府中祝贺的人多,贺礼自然也多。唱念了半个时辰,淳于崇义这才让叶氏几人进到房中。
陈氏恭恭敬敬地送上贺礼,又说了不少奉承的话。淳于崇义大悦,命人将贺礼单子拿来,让陈氏将喜欢的都勾上,回头派人送到她的府上去。
陈氏是个视财如命的主儿,得了便宜,便喜滋滋地走了。
“你来了。”淳于崇义总算注意到叶氏,正欲说什么,看到堇南也在,便将她遣了出去。
之后,也不知他对叶氏说了什么,叶氏神色呆滞地出了书房,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整个身子直直往前倾,差点就栽倒在地。
“娘!”堇南将她扶住,见她咳喘不止,额上覆满汗珠,便知道她的旧疾又犯了。
院子里的两个婆子正在做女红,发现叶氏的异状后,两人和堇南一起,掺的掺,扶的扶,将她送回了芷香院。
叶氏虚弱无力地躺在床榻上,双目微合,呼吸缓弱得就如一个垂暮老人。
堇南替她将鼻中流出的清涕擦去,又给她把了脉,发现她的脉象沉缓。
堇南唤了她一声,她却因喉中缺少津液,张了张口,无法说出话来。
咳喘、鼻中流涕、脉象沉缓、喉干,皆是肺虚的症状。堇南记得《治肺虚补肺诸方》一书中记载过治肺虚的方子。她走到书案前,在小笺上写下了一剂滋阴润肺方,交给一个婆子,让其去乾药坊抓药。
“等一下——”婆子刚要走,堇南又将她喊住,“我娘的病耽搁不得,你且叫一个家丁去,那样会快些。”
婆子道:“小姐,二夫人说要将思君园重新修葺一番,这会子府里的家丁都在园里忙活呢。恐怕……”
“恐怕什么?我娘重要还是思君园重要?”堇南一听又有巫氏的事,没好气道。想到什么,她眼睛一亮:“你去凤竹院,将药方交给林肆风让他去。”
那夜宫中出逃,若不是林肆风策马一路飞奔,他们两说不定早没命了。
堇南对他的骑马技术印象很是深刻,他去抓药,估计半个时辰都不要就可以回来了。
婆子领命出去后,听到母亲喉咙里有响动,像是在喊自己的乳名。堇南回到床榻边,乖顺地伏在母亲的身旁。
不大一会儿,便有人推门进来。她本以为是林肆风来了,谁知来人竟是病了许多日的阮娘。
叶氏未出阁时,阮娘就在她身边伺候着了,两人亲如姐妹,感情很是深厚。后来叶氏嫁给淳于崇义,阮娘作为她的贴身丫鬟,一同进到淳于府中。
在淳于府的二十多年里,阮娘先是帮着叶氏照顾大公子——堇南的哥哥淳于彦,淳于彦到边关习武后,叶氏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阮娘便又帮着她抚育堇南。偏偏堇南从小就是个捣蛋鬼,今儿爬树掏鸟窝,明儿下水捉鱼虾,没有一天让她省心的。
可再怎么艰难疲累,阮娘还是将堇南当做自己的孩子,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她。
阮娘这么做,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要报叶氏的恩情。
现如今,一听到叶氏回府的消息,她的病立马好了大半,精神头也足了,她平日里是个极守礼数的人,此时竟连敲门都不顾就兀自推门进来,可见她的内心有多么的激动。
叶氏一看到阮娘,喃喃地喊道:“阿阮……”
“夫人,你怎瘦成这般模样了……”阮娘扑到床榻前,看着憔悴不堪的叶氏,顿时心疼不已。
堇南看着面前的情景实在太过悲情,害怕再待下去自己又会哭鼻子,她便悄悄退了出去。
刚走出房门,就见一个身材倾长的影子走进芷香院,她连忙迎上去,接过对方提着的药包,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林肆风,多谢你了,你真好。”
林肆风本冷着一张脸,见堇南忽地对自己露出笑颜,他竟微微一怔。
卷一 045、你真好
“林肆风,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就在帮我一件事吧……”堇南转溜着一双乌亮亮的眼睛,央求道。
“说吧。”林肆风受不了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本答应得爽快,忽地他又竖起一根指头,道:“当然,我有一个条件。什么事都行,除了坑蒙拐骗偷~”
“嘁。”堇南赏了他一个大白眼。
话说坑蒙拐骗偷他哪一样没干过,现在倒像正人君子似的,真是厚脸皮!见他说话没个正经样,堇南二话不说就扯着他的衣袖,将他拉到炊房里。
“你熬药,我煮粥!不许说‘不’!”对付林肆风,就得用蛮横的方式。
“嘿。”林肆风蓦地一笑,“没门。”说着就要走出炊房。
见他真要走,堇南急了,绞尽脑汁地说好话来夸他:“林公子林少侠林大帅我错了还不成吗,你就帮帮我会死吗!”
再次扯住林肆风的衣袖,她突然正色道:“我娘病了,我一个人不可能将这些事都做完……”
“放开。”
堇南依旧死死地拉着他。
“我说大小姐,你不放开我,我如何帮你熬药?”林肆风挣开她的手,拿过她手里的药包,蹲在炉子前开始生火、放药罐、备水。
他的动作极其娴熟,堇南都快看愣了。想到还有粥要准备,她就拿了两个梨放在砧板上,用刀切成块状。
她一边切梨,一边转头偷瞄林肆风,只瞧林肆风拿着扇子,很有节奏地扇着炉火。
当然,这样三心二意做事肯定是要吃苦头的。
“嘶——”感觉到指尖被到锋划过,生疼生疼的,堇南倒吸一口凉气,一看手指都出血了,她想也不想就将指头含在嘴里允着。
林肆风很是无奈地走到她身边,伸手:“手绢。”
“啊?”堇南没反应过来,见林肆风斜睨着自己,她才“哦”了一声,将手绢取出来递给他。
林肆风扳过她受伤的那根指头,低头用手绢为她包扎起来。
堇南乖乖地任他打理,她抬眼看着他,发现他垂眸的时候,睫毛的影子就如蛾子,扑闪扑闪的,好看极了。
她看着看着,终于明白“秀色可餐”是个什么意思。
秀色可餐,就是会让人有一种忍不住流口水的冲动……
她舔了一下嘴唇,发出的声响让林肆风听到了。他包扎完后,抬头笑着看向她,问:“好吃吗?”
“好吃……”堇南道。这不是废话吗,都秀色可餐了,还会不好吃?
林肆风听她这么一说,目光突然变得怪异起来。走回炉子边继续熬药了。
这是怎么了?堇南咂咂嘴,嘴里的一股血腥味让她醒悟过来。原来,林肆风问她好不好吃……是这个意思啊……
真是不好意思,她的回答可能让他误以为她是个吸血怪了……
待药熬到八分,堇南将药汁盛入碗中,害怕母亲看到自己手指受伤了会担心,她便让林肆风端着药碗,两人一齐进到房中。
叶氏喝了药,病情缓和了一些,也有力气说话了。
她看着端药给自己的少年,和颜问道:“你是何人?”
林肆风道:“小生林泽,见过伯母。”
“林泽……你和林京兆林大人是……”叶氏迟疑道,她记得林京兆只有一个女儿呐……
“林大人是我的恩人,我便随了林姓。”
“噢。”叶氏轻轻地点了下头,又问:“那你的双亲……”
“娘!”堇南忍不住插嘴,示意母亲不要再问下去了,她知道林肆风的双亲已逝,母亲现在问他这个问题,也未免对他太残忍了。
“回伯母,小生双亲皆以亡故。”不过,她可能是多虑了,林肆风回答得很坦然。
“噢。”叶氏继续问道,“那你今年多大年纪了。可有入仕为官的意愿?”
“小生今年十六岁。至于仕途之道……还有看是否有适合的机会。”
堇南见母亲还要穷追不舍地问下去,借口肺虚之病需静养,不宜过多说话,拉着林肆风逃了出去。
“长辈问话,我都不怕,你怕个什么?”林肆风道。
“我才不怕哩!我是不想让你影响母亲歇息。”堇南知道母亲的心思,她是将林肆风当做女婿来审察了!
瞥一眼旁边的人,堇南暗想,虽然他长得是养眼,可他嘴那么贱,肉必定是酸的。自己要找谁下口都不会找他的呀。
自己怎么可能会嫁给他?!
正在胡思乱想,屋里传出叶氏和阮娘的对话声。
“阿阮,你和李忠福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他是府中的管家,我是婆子……不可能有结果的……”
“只有你们二人都有心,怎会没有结果。我做你们的媒人,定能促成这桩好事。阿阮,就看你一句话了。”
“夫人,倒不是我不识好意……只是,我二十来岁正是大好年华的时候都没嫁,如今岁数翻了一番,折腾不起了……这事儿,就算了吧……”
堇南正听得入神,却看林肆风又往炊房走去。
“林肆风,你去干嘛?”
“煮粥啊。”林肆风转头,特意看了一下她的手。
堇南心中一动,追上去拉住他:“林肆风,你真好!”
***
翌日,九月初七,是赦封大典的日子,按照礼数叶氏应该随淳于崇义进宫受赏。
可由于头天犯了旧疾,喝了汤药,又和阮娘聊到深夜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