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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057、哥哥
当事态归于平静时,她想过道罹没有选择逃走的原因,很可能是他以为自己的身份没有暴露,想要继续潜伏在府中,亲眼看到淳于家像沈家、戚家乃至汤家一样——毁灭在一夜之间。
可惜道罹没能等到那大快人心的时刻,他到死也不会知道,他千方百计窃取到的密函是一张废纸,那只是淳于崇义的诱饵罢了。他更不会知道,戚莲将那封密函带入宫后,还没呈交给皇上,半路就被皇后截获了。
淳于崇义是皇后的党羽,即使密函真的对他不利,皇后也会保他。
道罹早已金盆洗手,无影这个曾经叱咤江湖的名号,连他自己都快忘却了。他肯定不会想到,他会重新顶着这个名号,被拖上刑场。
他死得很不值。
***
道罹死后不久,太医梁道恒曾到淳于府拜访过。他来,无非是奉皇后之命,给淳于府敲警钟的。
皇后发现戚莲的行动,自然会对她严加逼供,从她嘴中抠出些东西来。一番逼问后,便得知了汤家和淳于家之间的血海深仇。
造假证物,陷害忠良。在江国这样律法严明的地方,乃是诛九族的大罪。
皇后正愁没有淳于崇义的把柄,担心他会反咬自己一口。在戚莲将事情真相对她和盘托出后,她便安心了。
如今,她和淳于崇义已经系在一条船上,他必须无条件地服从她的任何命令。
淳于崇义自然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虽然被人束缚的滋味不好受,可他转念一想,皇后将自己看得紧,是因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他突然欣慰起来,心想如此甚好,有皇后的提携,丞相之位也就不远了。
***
时至十月,秋的气息越来越浓厚了。
在接二连三的风波之后,秋风轻抚,府中总算迎来了暂时的安宁。
边关传来消息,忠武将军已经带兵返回京城。
淳于府长子淳于彦是温霆的属下,温霆一回,他自然也快回来了。
连续数日的秋雨惹人烦闷,这日,恰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堇南去到荷花池边,先是在那块大石头上坐了会,觉得阳光刺眼,便躲到了凉亭里。
她拿着一根狗尾草,百无聊赖地靠在木栏上,仰着脑袋看天上的扑展翅膀的鸟儿。
淳于崇义将她的医书一把火烧了不说,还不许她去东街的任何一家医馆。她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真的会被憋坏的。
她倒垂着脑袋,视线中所有的景物都是颠倒的。正当她双眼迷蒙,困意泛起时,突然看到一人骑马气势嚣张地跃入府中来。
不等守门的家丁反应过来,那人策马穿行过一片松柏林,速度快如风,马蹄声哒哒作响。
虽然有一年多没见面了,堇南单听那急如雨点的马蹄声,就知道是她的哥哥——淳于彦回来了。
“哥哥!”
长时间保持仰着的姿势让她的脖颈变得僵硬起来,她猛然转回头,脖颈上的筋扭住了,差点没让她痛死。
捂着脖颈一边,她龇牙咧嘴地穿过小桥,往荷花池的另一面跑去。
淳于彦声音便勒马停住,微眯眸子,看着一团鹅黄色的身影朝自己跌跌撞撞地跑来,目光中顿时盈满笑意。
“哥哥!”堇南跑到马下,又是一声甜甜的叫唤。
秋日的阳光下,淳于彦穿着轻甲,头发用一根靛蓝色的带子系住,微微卷曲的发梢黏在他的耳后。
他策马行了很长一段路程,晶莹的汗珠从他饱满的额头上落下,黝黑的皮肤闪耀着建康的光芒。
阳光刺眼,他依旧微微眯着眼,看到马下的人雀跃个不停,他大手一提,就将她放到马背上,坐在自己的面前。
“小鬼头,一年不见,哥哥我还以为回来会见到个亭亭玉立的美人儿呢。谁知,你还是这小鬼头样!”
“哥哥!”堇南语调中有了几许恼意,仰头看他目光含笑,知道他改不了爱逗人的臭毛病,便没有与他斗嘴,只是攥起拳头锤了他一下。
“唉哟,可疼死我了!”淳于彦佯作痛苦不堪。
堇南正想再给他一拳,守门的家丁却追了上来。
“站住,你是何人,竟敢擅自闯入淳于府!”
家丁是新入府中的,并没见过淳于彦的模样,见他如此嚣张,还以为是来寻事的。家丁挡在马前,厉声质问道。
“我是你爷爷!”淳于彦一脚踢开他,“吁”的一声,马儿扬起前蹄,往前驰骋而去。
还是这暴脾气……堇南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飞奔到静心斋前,淳于彦跳下马,将堇南抱了下来。
他转眼看看四周,感慨道:“没想到三年后,咱么淳于家重振旗鼓,又杀回了金麟城!”
“爹!”他往书房那头喊了一声。
堇南目光黯淡下来,她不想看见自己的父亲,因为她不知道在经历汤琬的离去、母亲的眼泪以及师父的死后,她该用怎样的态度对他。
亲昵、尊重、畏惧亦或是厌恶?
她垂下睫盯着自己的脚尖,神思飘渺起来。
“怎么了,小南。”淳于彦看出她的异样。
未等堇南回答,书房的门就开了。巫氏扶着淳于崇义走了出来。
淳于崇义看到淳于彦,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对于自己的这个长子,他是爱恨参半的。他恨淳于彦誓不为文官的决心,也恨他心思单纯,不能成为自己拢权的得力助手。可再怎样不称心,淳于彦和他血脉相连,是他的独子。
许久未见,他也是想念淳于彦的。
“彦儿,你回来便好……”
“爹。”淳于彦本欲迎上去,看到淳于崇义身边的年轻女子时,浓眉一拧,冷冷道:“你就是巫氏?”他在边关时,曾收到一封家书。信是叶氏写的,她害怕他回府后见淳于崇义身边多了女人,接受不了会大发雷霆,便提前告诉他。也当是先给他吃一颗定心丸。
面对他的不敬,巫氏略是尴尬的笑了笑,道:“这就是彦儿啊,和堇南果真是兄妹,眉眼里真有几分相像……”
“闭嘴吧你!”淳于彦不是没有看到堇南眼里的怨恨,天知道他不在的时候,他的妹妹因为这毒妇受了多少委屈。
他昂头,觑着巫氏,一字一顿道:“我警告你,可别对我的家人有什么歪心思。否则,我淳于彦是个什么人,你试试就知道了!”
说狠话的时候,他手里还握着马鞭。马鞭上的血和马背上的鞭痕交相呼应,叫人看了心惊。
巫氏一愣,便往淳于崇义身后躲了躲。
“你怎么回事?既然回到淳于府,就别把你习武的臭毛病带回来!你随余进来,余有话对你说。”淳于崇义瞪了他一眼,拂袖折回书房。
在他转身之时,他的目光在堇南身上停留了一秒。
人的感觉都是相互的,堇南对他的敌意很明显,他不是感觉不到。可不知怎么地,现在他已经再没精力编造美丽的谎言来哄她了。
她长大了,而他老了。她有权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厌恶也好,畏惧也好随她去吧。
“待会儿我去芷香院找你。”淳于彦拍拍堇南的肩,便跟着淳于崇义走进书房。
“嗯。”堇南点点头,正要走,却见巫氏一脸愤恨地盯着自己。
撞到堇南的目光后,巫氏意识到失态,忙用笑掩饰住真实的表情。
堇南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饶过她往前走了开去。
卷一 058、爱意
回到芷香院,堇南才将哥哥回府的消息告诉阮娘,阮娘听了欢欣不已,转眼就跑去炊屋准备吃食去了。
堇南坐在院子里的石几旁,用手托着腮,两点漆黑的眸子隐藏在树荫底下,让人猜不出她心里头在想什么。
不大一会儿,阮娘就提着一个三层食盒回到院里,一层一层的打开来,一碟碟精致的小菜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堇南看了一眼吃食,又移目看向阮娘,佯作生气道:“阮娘,你也太偏心了。平日里几道素菜就将我打发了。哥哥一来,你倒有心思准备这么多好菜好汤了。”
“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不饶人了。”阮娘笑道,“女孩儿身形纤细一些,才会教人怜爱。你瞧瞧你那小肚子……现在让你吃东西节制些,你不乐意,等以后,你就知道阮娘的好了。”
堇南摸摸自己的肚子,不服气地撇撇嘴。最近因为师父的事,她都没怎么好好用膳,肚子都饿瘪了,哪还有什么肉。
“就怕你露出这小可怜样儿。”阮娘用箸夹起一小块枣糕,喂到她嘴边。
吃着甜腻腻的枣糕,堇南这才眯眼笑了起来。
“大老远就闻到饭菜香了!”淳于彦的声音从院外飘了进来。
“哥哥,快来吃吧,阮娘特意为你做的。”堇南道。
淳于彦大步走进来,不急着吃喝,先是和阮娘问好道:“阮娘,许久未见,你倒清瘦了一些。”
阮娘瞧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小不点转眼长成了大人,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知道“诶,诶”地应答。
看着淳于彦对着一桌吃食狼吞虎咽的模样,她顿时乐得合不拢嘴。
将饭菜风卷残云般地消灭后,淳于彦满足地拍了下肚子,看到堇南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他吹了声口哨,一个身材瘦小的小厮从院外走了进来。
“阿禄,将我给小南准备的礼物拿来。”
“少爷,都在这儿呢。”阿禄将一只盒子放在石几上,便退到一旁。
阿禄是阿福的亲哥哥,两人长得相似,就是身高差得有些多。兄弟俩进到淳于府的那天,一个被遣去照顾淳于彦,一个留在堇南身边。后来淳于彦去边关习武,阿禄就跟着他去了。
“阮娘。”阿禄挨到阮娘身边,小声问:“俺弟阿福可还好,这小子爱耍小聪明,可没惹出什么祸吧?”
阮娘脸色煞白。
“诶……好着呢。”她支吾道。
阿禄憨厚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道:“这样俺就放心了。”
此时堇南完全被那一盒子吸引住了,压根没注意到两人的谈话,她打开盒子一瞧,满眼都是惊喜。
淳于彦笑道:“边关可是个鸟不生蛋鸡不拉屎的地方,这些东西,我可是费尽力气才买到的。”
“多谢哥哥大人~”堇南朝他抱拳道,目光移到盒里,她拿起一个梅花形状的彩瓷盒子,正要打开来,却被淳于彦一把夺了去。
“……这不是你给我的礼物么?”她纳闷地看着他。
“这里面是胭脂。你一个小鬼头,用不着的。”淳于彦说着,脸上竟沁出一丝微红来。
“我怎么用不着,怎么就用不着了?”虽然心里已经猜出胭脂盒是要送给谁了,她仍然不依不饶,偏要看看哥哥害羞的样子。
除了胭脂盒,盒子里就只剩下些用芦苇编的蚂蚱、蜈蚣、青蛙……越看越生气,她瞪着淳于彦,心想他可是真将自己当公子哥儿来打理了!
正要同他好好理论一番,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在院外响了起来。
“堇南。”
真是心里念叨谁,谁就来了。堇南跑出去,便看到穿着一袭粉衣的温姝萦正朝自己款款走来。
“姝萦,你来了。”她招呼道。
“我听说前些天朝云寺起火了,早就想来看看你。可祖母的寿辰快到了,府里在忙寿宴的事宜,我一时腾不开身,今儿才有空来看你。”温姝萦柔柔地笑道,“你可莫要怪我。”
“我怪你做什么。”堇南想去拉她的手,却发现她攥紧了手,像是拿着什么东西。
“你手里,是什么稀罕宝贝,给我瞧瞧!”堇南伸手便要抢。
“哎——”温姝萦急忙躲开她,一番扭捏后,颇是羞赧地开口道:“林公子呢,我有东西要给他。”
堇南神色一僵。倒不是因为吃醋什么的,而是突然走出来的淳于彦,脸上的表情可怕极了。
她知道自己的哥哥发怒的模样,就如现在这样,双拳捏得发响,额上青筋爆出,眼里的火焰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到。
“姝萦,什么林公子,你告诉我,林公子是谁?”淳于彦强压着怒火道。
温姝萦被吓得愣住了,半响才挤出笑来,道:“彦哥哥,你也回来了。我听父亲说,你还在边关领兵习武,还以为你不会这么快就回来呢。”
“你听说,姝萦,你还听到关于我的什么了?”淳于彦走近她,逼问道。
“我听说……”温姝萦缩着肩,往后退了一些,“我听说彦哥哥在边关表现出色,由新兵升为执戟郎中,后又升为校尉郎……姝萦,恭喜彦哥哥……”
“关于我,你就只是知道这些么?姝萦,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淳于彦撇过头,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深情竟得不到她的任何回应。
温姝萦是知道他的心思的,只不过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他。
“堇南……”她低声喊道,想要堇南将她从这尴尬的境地中解救出来。
堇南会意,拉了一下淳于彦的一角,道:“哥哥,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么?”
淳于彦将她推开,再一次逼近温姝萦,低吼道:“我问你,你所说的林公子是谁?!”
温姝萦浑身一颤,淳于彦越是强势,她就越是想要逃开。将手里的东西飞快地塞给堇南,小声说了一句“替我交给林公子”,她便匆匆走了。
堇南摊开手,手里放着一个荷包。荷包上的绣案是鸳鸯戏水,这样明显的爱意,论谁都可以看出来。
淳于彦显然也看到了,他像头牛一样粗着脖子冲到芷香院里,拿起那只胭脂盒狠狠地砸在地上。
瓷盒碎裂的声响异常刺耳。
当院里安静下来时,对面凤竹院突然有了练剑的响动。
淳于彦听到后,不由分说地冲了过去。
堇南追着他,暗想林肆风这家伙,什么时候练剑不好,偏要这个时候!
淳于彦在凤竹院门口停住步子,他盯着院中的一个身影,红着眼问堇南:“里面那位,可就是林公子?”
“嗯……”堇南点了下头,又连忙将他拉住:“哥哥,你听我说。”
情敌就在眼前,淳于彦听得下去她的话,登时就大步走进去。
出乎堇南意料的是,他并没有上去就给林肆风一拳,相反,他冷静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淳于府?”
林肆风练了一会剑法,这会儿正靠在树下擦拭剑身。院中突然冲进来个人,并没有让他的情绪有什么波动,他冷眼看着对方,并不打算回答对方的问题。
害怕林肆风的态度会惹恼淳于彦,堇南圆场道:“哥哥,这位是林公子,字肆风,是父亲的义子。”
“哦?”听到义子二字,淳于彦已猜出他的身世是孤儿,因为同情便少了几分敌意,他主动伸手想和他握手。
面对那只伸向自己的手,林肆风连眼皮也懒得抬,只是淡然瞟了一眼,便直起身子,背着剑往房里走去。
“刚练完剑手里出汗,握手就免了吧。”
见世上居然有比自己还嚣张的人,淳于彦看着林肆风的身影,不由地将拳头攥得更紧了。低头看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堇南,他用眼神警告她,不许将姝萦的信物转交给林肆风。
堇南知道现在不是火上浇油的时候,便悄悄地将荷包藏入袖中。
卷一 059、贺寿
淳于彦此番回京,除了想和家人见一面,更主要的原因是想向温家提亲。
温姝萦长相甜美、性格温婉,本就是世家子弟争夺的对象。如今她已经行过及笄之礼,到了可以出阁的年纪,上门求亲的人络绎不绝。淳于彦远在边关,只能暗自着急,就怕意中人被人抢走。
越是害怕什么越来什么,他没想到这次回来,温姝萦的芳心就被另一个男人俘获了。
林肆风。只不过是一个面相白净的柔弱书生罢了,长得俊又怎样?淳于彦在心里暗暗不服,只想自己一根手指头就可以完败他。
在将林肆风当做自己的情敌后,淳于彦总是隔三差五地寻事,想要跟其公平对决,谁赢了谁就可以抱得美人归。
面对他的挑衅,林肆风只是淡然笑过,从不跟他有半分纠缠。
几日后是温母的寿辰,温家本就是金麟的大户,加之是老人的八十大寿,寿宴办得很是隆重,光是请柬就写了百十来封,邀请的也都是些达官显贵。
淳于府也是金麟显赫的人家,加上淳于崇义和温霆交情颇深、淳于彦又是温霆属下的关系,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这日午时刚过,淳于府的马车就陆陆续续出发了。
领头一辆金锦马车里坐着的是淳于崇义,巫氏像是被淳于彦的警告震慑住了,自淳于彦回来后,她都待在屋子里基本上不露面,就如是见了猫的老鼠,刻意避开淳于彦。温府寿宴,她假装抱恙留在府中,并没有陪着淳